《风雪夜归人[武侠]》作者:不服咬我 文案 这是一个在武侠世界里攻受都不好好行侠仗义,只专注谈恋爱的无聊故事。 食用须知: 1、作者是纯新人,读者转作者的那种,第一次开坑,难免有不足之处,欢迎广大读者提出宝贵意见(如果有人看的话)。 2、作者喜欢一次性把存稿放上来,下次更新一定是直接完结这文。作者是个认真的人,虽然文笔不咋地,但是写完后一定会改bug和错别字。 3、前世(鬼畜美人攻vs正直大侠受),重生回来攻受倒转,鬼畜攻变忠犬受,雷者慎入。 PS:第二世有反攻情节 内容标签: 强强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修,叶劲 ┃ 配角:李逍遥,慕容若,薛神医 ┃ 其它:甘平 ☆、第一章 寒冬腊月,大雪封山。 山腰的一间小木屋里传出阵阵男人的低吼声,一听就知是在干那等事,然而诡异的是,与他共赴巫山的女子却悄无声息,走近了看才知道,那女子分明衣衫破烂,身上仿佛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处处都是惨不忍睹的伤痕,血将她身下的大块地面染成暗红,小屋里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不一会儿那人畅快的呼出一口气,将怀中的女子毫不怜惜的丢到一边,系好腰带。旁边一人立刻急不可耐的把女子拉过去,正要轻薄,一模颈侧,发现人已经死了,不由得连道“扫兴”,向同伴抱怨道:“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这就给人搞死了!老子还没过瘾呢!” 那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仲老二,你好意思赖我?那女的身上十八道深可见骨的伤不是你弄得?” 仲老二听了嘿嘿一笑,却没闭嘴,又去撩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同伴:“老三,你也来耍耍?这可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亲妹子…啧啧,那脸蛋那身条…”那人一身黑衣,冷若冰霜,眼角都没撩他一眼,打断道:“免了,被你弄得血呼啦啦的,没兴致。” 这三人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辣手摧花三恶人,钟老大、仲老二、贺老三,三个采花贼恶事做尽,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其中,钟老大采花后必杀人;仲老二喜欢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后再采,采完后人也差不多了;贺老三喜欢奸尸,但是只奸新鲜的尸体——总之被他们下手的女子鲜少有能活着的。 这三人收拾好自己便打算离开,此地人迹罕至,甚至不需要特地毁尸灭迹,不久后闻到血腥味的猛兽就会把受害者的尸体啃的一干二净,以后即便有人找到几块散碎骨头,也绝对不可能查到他们头上。 “啧啧啧…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我仲老二多少年没尝过这样的绝色了…就这么死了还怪可惜的…”仲老二边走还边意犹未尽的品评道。 “要我说,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慕容修,比他妹子可美多了…即便是个男的…哪天要是能尝尝味道,死了也值了…”钟老大说着,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在他们面前的山道上站着一个劲瘦的男子,玄衣墨发,仿佛幽灵一般,三人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几个采花贼对视一眼,统一了杀人灭口的意见——这里离小木屋不过半里路,这人方才又听到了他们说话,放他离开这事十有八九就会暴露,不过此人一看就是个硬点子,虽是手无寸铁,要解决还要费些手脚。 “阁下何人?有何贵干?”钟老大扬声说道,对方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一样。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不识相杀了便是!凭我们兄弟联手还没有收拾不了的人!”仲老二气不过插话道。 “老二闭嘴!”钟老大呵斥了他一声,又道:“阁下还请说明来意,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钟老大正说着话,冷不丁的贺老三突然将几颗龙眼大小的弹丸弹射向玄衣人面部,旁边正在争吵的两人也瞬间攻向他的死角,那个“情”字话音未落,几人已经战成一团。 那玄衣人颇为警醒,瞬间闪身躲过弹丸,几颗弹丸擦过他的衣角,打在雪地上炸开,发出震天的响声,原来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霹雳丸。 此物威力较大,粘上人就炸,虽对武林高手效果甚微,但是用来对付二流高手或是用在群攻上却十分有效。三人武功平平,之所以坏事做尽还能蹦哒到现在,凭的多是霹雳弹的威力。可惜在对付慕容若时霹雳弹消耗太多,如今只剩了这几颗。 三人正暗暗叫苦,玄衣人忽的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一手刺入仲老二的下腹,直接废了他的丹田,另一手抓起他作为武器挡住另两人的长剑,二人收招不及,一剑从仲老二胸前穿过,另一剑直接将仲老二拦腰截断。 “老二!”不待二人反击,玄衣人顺势一卷,钟老大的剑便从手中脱出,再一划,仲老二胸口的剑刃便从二人的咽喉划过,两人扑倒在地,再无声息。玄衣人将只剩了一口气的仲老二丢在地上。这人比他两个兄弟多活了段时间,却多受了罪,在雪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咽了气。 玄衣人毫不留恋的跨过几人,向山上走去。如果有人靠近了看,就会发现他眼中一片迷茫,行为举止也略与常人不同,仿佛初生的婴孩,又似未开灵智的野兽,只凭本能行动。他突然耸了耸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然后便径直朝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木屋里,那具原本毫无生息的女尸忽的动弹了一下,胸口有了微弱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新作品,求支持~ ☆、第二章 慕容若从龟息中醒过来,那三个恶魔果然已经离开了,她略微松了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挣扎着向墙角爬去。 虽然用龟息法逃过一劫,但是她已经伤的太重了,最多也只有几天好活,之所以挣扎着活下来也是为了给兄长报信,让他给她报仇。 慕容若艰难的爬到墙边靠着休息,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恶劣,这里是猎人搭建的临时住所,平时就少有人来,更不用说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即使是再穷困的猎人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进山。 她如今身负重伤,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饥饿的野兽,到时候难逃一死不说,恐怕连尸骸都不能保持完整,至于传递消息更是妄想。 正在她绝望之际,木屋的门忽的从外面打开,北风混着雪花涌了进来。玄衣人慢慢走了进来,看见了慕容若,慕容若心下一惊,警惕的盯着他,不知道该求救还是逃跑。不等她想明白,玄衣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慕容若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窟,天哪!前面三头狼刚走,又来了一只虎?正在她绝望之际,那人放开了她,用一双小兽一般纯黑的眸子看着她,慕容若一时间痴了。 半个时辰后,慕容若坐在厚厚的稻草堆里,身上披着玄衣人的衣服,一脸稀奇的看着他在屋里折腾几根木柴。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慕容若就明白了,此人不是傻子就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 这人刚进门时身上带着硝烟味,再结合他在三个淫贼走后没多久就找了过来,可以大致猜到他和那三人交过手——傻子是不会用武功的,因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走火入魔了。 慕容若见过走火入魔的人,基本上都是状若癫狂,不分敌我的攻击周围的人,要不就是动弹不得奄奄一息,还从来没有人像这人一样走火入魔的那么……无害,仿佛某种大型的家犬——这人的心智直接退化的快没有了,刚才甚至试图用舌头给她舔舐疗伤,就像动物一样。 慕容若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一串黑乎乎的块茎,有点像是红薯,也不知道是从哪块地里刨出来的。 玄衣人折腾完了木柴,回头看见她拿起了“红薯”,顿时高兴的窜了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眼里尽是期待。慕容若被他吓了一跳,随手将“红薯”丢在一边。 玄衣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他将“红薯”捡起来,掰下一块,示意她这是可以吃的食物。慕容若不感兴趣的撇撇嘴,玄衣人顿时急了,自己咬了一大口下来,含在嘴里咀嚼,将咬了一口的“红薯”递给她,让她吃。 慕容若一惊,连忙拍开他手上的红薯:“你这傻子!快吐出来,当心毒死你啊!”伸手就要去掰他的嘴。 谁知那人毫不领情,向后一躲,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仿佛像被人抢了食物的小兽。慕容若气的肝疼,伸手将玄衣人掰下来的那块“红薯”丢出窗外,便瘫在一边无法动弹了。 玄衣人看见她丢掉了自己辛苦找来的食物,脸上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他伸手把剩下的“红薯”扒拉到怀里抱着,又挪到另一个墙角处坐着,背过身子生闷气。这人好坏,自己看她受了伤好心给她食物,她居然要把他的食物丢掉,他决定再也不要理这个坏人! 慕容若囧囧有神的看着他:这人生的相貌堂堂,行为举止却与稚童无异,想到这里,心下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心想我跟他置气做什么,还是把人哄回来吧。于是说道:“喂!你别生气了嘛,我错了好不好?” 少女娇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衣人听不懂她的话,从语气中听出她似乎是在示好,于是回头看了一眼,略微意动,但是还是很生气,遂又把头扭回去。 “别生我气了嘛!人家身上好痛的,所以才对你发脾气的呀…哎呀,好疼啊…要死了…”玄衣人飞快的窜了回来,着急的看着她,一脸的手足无措。 慕容若心中一暖,安慰道:“我没事啦——对了,我饿了,有没有吃的?”说着用眼神示意他把“红薯”拿给她,玄衣人会意,从那串“红薯”里挑了一个最大个的,在身上擦了擦,递给她,然后眼神戒备的盯着她的动作,显然对于她刚才丢食物的行为深有余悸。 慕容若掰开块茎,截面是雪白的肉,的确像是能吃的食物,她小心的闻了闻,没有异味,又用舌头舔了一下,略有些麻口,心下微松,此物只有微毒,对人体倒是伤害不大。 她看看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玄衣人,正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只听一阵肠鸣声响起,玄衣人忽的变了脸,拔腿就往外跑去,惊的慕容若目瞪口呆。 ☆、第三章 一刻钟后,玄衣人苦着脸回来了,不等他站定,又是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外跑去,一个时辰内足足跑了十几趟,最后玄衣人面如土色的回来,脚下都有些虚浮了。 他走到慕容若面前蹲下,脸上是一个大写的委屈。“噗哈哈哈…咳咳……你这个傻子!叫你乱吃东西,尝到苦头了吧?”慕容若看他那副倒霉相憋不住笑出声来,玄衣人面上更委屈了,还添了几分怒气,仿佛一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 慕容若笑了两声赶紧停下,这个重伤的身体破败不堪,大喜大怒都会缩短她不长的寿命。她缓了口气,伸手给玄衣小孩顺毛:“好了好了,不笑你了,以后不许再乱吃东西了知道不?”少女用葱白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又安慰的摸摸头。 玄衣人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安慰之意,表情缓和下来,顺着她的抚摸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慕容若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下,瞬间有了一种长辈式的责任感,虽然她只年方十六,而对方已年逾弱冠。 “那,这些个黑乎乎的东西怎么办呀?”慕容若继续逗他,玄衣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块茎,瞬间仿佛看见洪水猛兽一般,抄起来就远远的丢了出去,然后他慢慢走回来,把头拱在慕容若的怀里。 少女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看你相貌堂堂,原本也是武林中少有的青年才俊吧…哎,可惜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这么笨,干脆叫你阿笨好了!”慕容若一言定下了玄衣人的名字。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鸡同鸭讲的指挥阿笨用小屋里的木柴生火,未果。 天色稍晚,一群野狼被血腥味吸引了过来,这是慕容若第一次看见阿笨动武。阿笨打架的样子一点也不笨,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不羁,看得人目眩神迷。 慕容若看着阿笨三两下解决了那群狼,又变回那个木木呆呆的阿笨。由于没有火,两人只好生吃了一点野狼肉,抱在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在采花贼死去的那条小路上,三人的尸体已经被路过的猛兽啃食的面目全非,一群小型的食肉动物趁着夜色悄悄的把冻成石头的遗骸拖回洞里,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三人最后留下的痕迹被雪渐渐掩盖,直至消失不见。 第二天早上,慕容若拍醒了阿笨,继续指挥他生火,这次终于成功了。两人在火上烤熟了剩下的狼肉,终于吃上熟食让慕容若很有些激动。 吃完饭,慕容若继续指挥阿笨在小屋外布置了几个简易的捕鸟机关,自己开始考虑给兄长留下报仇的线索。 “阿笨,我这里有一封写给我兄长的信,它能证明你的清白,免得他一个照面就把你毙于掌下…谁叫你现在这幅尊容太像杀人凶手了嘛!——唉,对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昨天夜里阿笨把衣服都给她盖了,结果半夜她伤势发作疼痛难忍,把他身上抓出一道道血口。 少女看见阿笨身上的痕迹彻底被盖上,这才松了口气,替他理好了衣服,便难为情的缩回了手。这人内力深厚,光着膀子身上也是火炉一般暖乎乎的。 “阿笨,这信你一定要保管好——唉,算了还是放我身上吧!”看见阿笨好奇的扒拉那封信,未免他直接扔火里了,慕容若重新揣回怀里,想想又不放心,“算了,我还是再写一封吧!”正要扒开伤口写字,阿笨娴熟的咬破手指,让他沾着他的血写。 信写完了,少女吹干“墨迹”给他塞在胸前,并且严厉喝止他拿出来。看见阿笨乖乖照办,慕容若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也是操碎了心。 阿笨伸手摸摸慕容若冰凉的小手,便习惯性的蹭过来,两手牢牢的抱住她,少女静静的依偎在玄衣人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 “阿笨,你知道我哥是谁吗?他可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哦,名字霸气吧?我在信里可是狠狠的把你夸了一顿哦——等我哥找到我们,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而且啊,我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还会改进功法哦,到时候你练了他改进的功法,就再也不怕走火入魔了,嘻嘻……” “阿笨,你要是能记住我就好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毕竟,你是我最后见的一个人了…其实我好想见我哥一面,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武功高强,对他说的江湖险恶一点不放在心上…现在我知道错了,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呜呜呜…” “阿笨,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要是你不是傻得这么彻底,说不定能带我去见我哥最后一面…我哥就我一个亲人了…我走了…他以后要怎么办呢…阿笨…你替我陪着他…好好安慰他…好不好…” 阿笨一直搂着她,听着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天色暗下来以后,有一只麻雀大小的灰色小鸟落在小屋里,慕容若撕下一片衣角绑在小鸟腿上,放飞了它。这个动作仿佛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她靠在阿笨怀里再也没有动一下。 “阿笨,我哥养的香隼找到我们了……不出两个时辰他们就会找过来,可惜我好像坚持不住了……” “阿笨,我好冷啊,你抱紧我好不好…可恶…还是好冷…怎么会这么冷,难道人都是冷死的吗…果然还是不甘心啊…为什么不能多点时间……” “阿笨,我哥来了吗……他还没有来吗……为什么…要这么久…果然…最后还是好想…好想见他一面……好想…见他…”少女的身体渐渐冰冷,阿笨紧紧的抱着她,可是温度还是不断的从她的身上流失,他感到好像有一把小刀在他的心里割肉一样,让他的眼睛也觉得酸酸涨涨的。 他本能的运起内力取暖,少女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可是露在外面的部分还是冰冷的,阿笨不满足的加大了运功的力道,可是内力很快就耗尽了,任他怎么努力运功,把自己的脸憋的苍白,少女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 阿笨不知所措的抱着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悲痛的呜咽。 ☆、第四章 叶劲从昏沉中醒来,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回慈幼院的路上感觉走火入魔要发作,顺势钻进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林,看情形这次的走火入魔是平安过去了。 不等他松口气,低头就看见一张少女的脸,叶劲一惊,赶紧放开了她。少女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她的身上满是狰狞的伤口,叶劲上前一探,这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叶劲感觉仿佛一个雷在自己脑子里炸开,无数的疑问搅的他几乎无法思考。这女子是谁?为何会被人虐杀于此?为何自己会抱着她?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叶劲打量了一下自己,衣服上全是血迹,很明显是在少女生前留下的,生前……一个可怕的想法从他脑子里闪现——难道是他杀了这个少女?! 叶劲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他努力的调动自己的脑子,想找出一点有用的记忆,可是脑子里始终是一片空白。 正在叶劲强压住心头的惊惧,打算在小屋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时,山脚下正有一群人在往附近的山上搜寻着。 为首的人骑在马上,身着一件雪白的大麾,面容恍若谪仙一般,他正焦急的等待搜寻结果。 “主人,有一只香隼带回了这个。”慕容修闻声敛眉看去,直接从马上飞身下来,劈手夺过属下手中的布条。 “这是阿若衣服上的布料!——那只隼呢?” “在这里。”接触到主人凌厉的目光,属下连忙双手递上小隼。 慕容修当即放飞香隼,小隼立刻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了出去,很快就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 慕容修像一只白色的大鸟一样纵身而起,在山壁上借力几次,瞬间追上小隼,空中遥遥传来一句话:“我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赶上。” 慕容修紧紧的盯住那只香隼,不停的用轻功赶路,心急如焚。那片衣角上沾了一块血迹,阿若肯定是受伤了,且伤的不轻。 慕容家的人从小会服食一种特殊的香料,这香料可以随着人的□□排出散发出来,只有香隼能闻得到,要寻人时只需给香隼喂食这种香料,千里之外它都能找到人。 但是血流出来时散发的香味是最浓的,他刚刚在山脚放飞香隼,不过两盏茶功夫香隼就找到目标飞回来,可见阿若身上的香味有多浓。 慕容修赶了一炷香的路,终于看见了山腰的小屋,小隼径直飞了过去,停在窗户上。 理智告诉他面对未知的情况他应该停下来打坐调息一下,可是情感让他一刻不停的冲上去,一脚踹开了门。 门里的情形让他瞬间失去理智,想也不想的一掌劈了过去。 “住手!”叶劲正蹲在女尸旁查看,冷不丁一声爆喝响起,叶劲瞬间警觉,本能的一退,却已经晚了,慕容修含怒的一掌正好印在叶劲胸前。 叶劲被掌风推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大口血。他摔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忍着胸口的剧痛,艰难的爬起来。 慕容修乃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年轻高手,他含怒出手,自然不同凡响,强大的气劲直接把他胸口的衣服化为齑粉,并且映出了一个青紫的掌印。 这还是慕容修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耗费了大半内力,掌力不济的结果,否则刚才一个照面说不定就真的把叶劲毙于掌下了。 慕容修逼退敌人,暂时顾不得叶劲,急忙来到少女面前查看。试探到少女没有了气息,慕容修慢慢抬起头,眼里蕴藏着深切的悲伤与愤怒,他强压住心头涌动的暴虐的情感,两眼紧盯住叶劲,一字一顿的质问:“是,你,杀,了,她?” 叶劲看见慕容修的脸,即使是在这等危急时刻也忍不住惊艳了一下,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看见过的最美的人。 但是立刻,慕容修惊人的煞气就让他打了个哆嗦,这人有一张与少女五分相像的脸,定是她的亲人。 意识到一个应对不好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叶劲赶紧说到:“不是!不是我!”可是说完又有些迷惘,真的不是他吗? 慕容修仍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不是你?可是现在只有你在场!”意思是不是你是谁?毕竟现场只有你一个人。 慕容修觉得此人有最大嫌疑,但是事情太过巧合,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再加上他自己内力消耗较大,也想缓一缓。此人方才已经被他打伤,慕容修自信他现在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还能耐着性子问他话。 叶劲知道自己怎么也是嫌疑最大的,想要解释又无从解释,他心中的疑问一点也不比慕容修少。 他这个表现看在慕容修眼里就是心中有鬼,他眼中的怀疑越来越多,突然,仿佛看见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东西,慕容修突然目眦尽裂,大喝一声:“畜生!拿命来!”合身扑上去,右手成爪抓向他的咽喉,叶劲大惊,此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想其他,慌忙就地一滚躲过他的一抓。 慕容修步步紧逼,叶劲左支右绌,狼狈应对。两人一个内力消耗太大,一个身负重伤,倒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过了十几招,叶劲瞅准一个破绽,趁机和慕容修拉开距离。“这位兄台…”叶劲还要解释,慕容修已经粗暴的打断:“闭嘴,有话对阎王说去吧!”说着又要上前。 叶劲正要躲闪,只听得一声破空之声传来,一支羽箭急速飞来,正好插在了叶劲胸口上。叶劲应声倒地,没了声息。原来是慕容修的属下赶到了。 “主人,属下来迟,请主人责罚。”十几个精干的好手围着慕容修跪成一圈。慕容修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上前查看叶劲的尸体。 正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叶劲的胸口时,叶劲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脉门,同时闪电般连点慕容修周身大穴,瞬间劫持了他。 “主人!”慕容修的属下没人来的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落入敌手。叶劲把慕容修挡在身前,一手按住慕容修的咽喉,对人群命令道:“把武器丢在地上,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主人!”为首的刀疤脸看向慕容修,询问他的意见,慕容修哑穴被点,自然不能给他指示。叶劲作势又紧了紧按住咽喉的手,刀疤只好不甘心的让下属照办。 “背过身去!快点!”叶劲见一群人都背过身去了,用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把短剑接在手上,劈断了箭杆,只留一个剪头在里面。 叶劲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身上很不好受,方才这一箭射来的时候,他在最后关头用内力吸住了箭头,让它没有穿胸而过,但是箭头入肉之深也只差一点就能穿透肌肉。 叶劲甚至不敢拔箭,生怕会失血过多失去行动能力,只能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做计较。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就放了你们主人。不然,只要有人敢追出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他!”叶劲威胁完人,就运起轻功带着慕容修飞身离开。 一群下属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劫持主人离开,刀疤在他带人离开时恶狠狠的威胁道:“若是主人有恙,我天下第一庄从此与你不共戴天!” 叶劲带着慕容修赶了半里路,找到一个山洞将人藏了进去,他把人抱到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放好,然后说道:“对不住,在下也是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你身上的穴道还有半个时辰便能解开,你的属下很快也会赶过来——至于今日之事…我如今对于那位姑娘的死也是云里雾里,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弄清楚真相。如果人真是我杀的,我自会当面谢罪!” 慕容修此时早已经平静下来,只是眼神奇异的看着他,叶劲望着他如玉的面孔,不由得脸上一红。转身欲走,想了想又不放心,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这才纵身离开。 慕容修的穴道被解开后,他并没有喊叫引来周围的人,而是目光闪动、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章 龙首山山脚下有座山庄,名为天下第一庄。 传闻在四百多年前,武林有位百年不遇的天才横空出世,以弱冠之龄接连挑战武林中四五十个大小门派的掌门人,无一败绩。 此后近十年的时间,不断有慕名而来挑战的武林高手和江湖新秀,此人来者不拒,然而挑战者却尽皆败北,无人能撄其锋芒。十年后,此人来到龙首山下,建立了一座山庄,名为天下第一庄。 此后四百年间,天下第一庄能人辈出,每代继承人皆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天下第一庄也随着每代继承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事迹,渐渐在江湖上树立了崇高的地位。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龙首山下的天下第一庄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去,庄上的下人都目不斜视,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此人一身浅麦色的皮肤,眉目俊朗,额前还自命风流的留着一小绺未束的头发,正是江湖上有名的情报贩子,谛听阁阁主,人送外号江湖百晓生的李逍遥。 他熟门熟路的冲进主人家的书房,看见淡定从容的坐在位子上喝茶等他的某人,忍不住崩溃的大叫起来:“啊啊啊啊…慕容修你这个牲口!每次你一有事就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叫爷过来!爷都快成了你家的编外下人了!” 他喘了口气,气势汹汹地戟指向慕容修:“有什么事限你在一注香之内说完——那边还有个几百万两的生意等着我呢!耽误了爷的生意,爷要你赔的当裤子!” 慕容修仍旧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连眼角都没瞥正在大放厥词的人,显然对某人的虚张声势已经很是习惯了。 “这个人,我要知道他的所有情报。”他伸手递给他一副画卷,顺势将书案让给他。 不同于一般的写意型画像,这张画用特殊的手法绘制而成,人物栩栩如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谁。 李逍遥不满的撇撇嘴,还是接过画卷仔细的看起来,嘴里却还不饶人的抱怨道:“你说你好歹有那么多手下,查个人怎么还要用到我?” 慕容修轻飘飘的回了他一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于江湖逸闻并无深究。”李逍遥鄙视的白了他一眼,孤陋寡闻还要找个好听的借口,真不坦诚! 画上的人正是叶劲,李逍遥一见那画卷,就先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又细细看了一阵,英挺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奇怪,此人也是武林中人?我竟从未见过!” 李逍遥又问了此人武功路数、身高体长、有无其他特征,慕容修细细回忆,一一作答,最后想起与他交手时的情形,又加了一句:“此人内力之深厚与我不相上下,” 又想到一大群属下在山上漫山遍野的搜寻,竟一无所获,“且此人隐匿功夫十分出众。” 李逍遥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吃了一惊:“年轻一辈,竟能有人在比拼内力上与你不相上下?” 不是他夸口,慕容修在不过及冠之龄拥有堪比武林前辈苦练数十年的功力,堪称练武奇才,江湖上少有人能够比肩。 想到这里不由得啧啧感叹:“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又想到这样的武林新秀出世,他作为卖情报的居然毫不知情,不由得深以为耻。 为了洗刷这个耻辱,李逍遥绞尽脑汁思考一阵,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终于一拍手道:“找到了!此人名叫叶劲,是慈幼院出身的孤儿。三年前曾经单枪匹马赤手空拳的把一群来慈幼院找麻烦的地痞流氓揍的服服帖帖,改邪归正——因为这群地痞只是粗通武艺,所以对这人的武功评价并不高强;此后虽偶有行侠仗义,但作恶的人都是三流武功,也探不出此人武功深浅。” “啊,还有还有,据说幼时曾捡到一本武功秘籍,一身武艺皆是自学成才。” 李逍遥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就说他百晓生怎么会有不知道的情报嘛,都怪高手太低调!害他没想起来。 不过能够和慕容修一战,此人今后决计低调不起来了,嗯,赶紧更新下情报。 “叶劲…”慕容修把这个名字在口中咀嚼了几遍,神色晦涩难辨,若有所思。 李逍遥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慕容修和平时不大一样,像是一座压抑着的濒临爆发的火山。不过也难怪他没注意,此人无论喜怒哀乐皆是一张冰块脸示人,旁人哪里看得出区别? 李逍遥看情形不对,赶紧收起大大咧咧的做派,试探的问道:“这个叶劲,究竟是谁?” 慕容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阿若身死之时,此人就在现场。” “什,什么?”李逍遥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你是说阿若?慕容妹子死了,被人杀了?”天哪,我才外出几天怎么整个世界都变了吗? 慕容修看他震惊的模样,索性将整个事件和盘托出,他向来沉默寡言,从未说过如此多话,李逍遥尚在震惊中,也没有在意。 听完整个经过,李逍遥捂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斩钉截铁的说了句:“这人不像是凶手。”他说完后一惊,暗叫不好,连忙偷眼去看慕容修,不过对方也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大发雷霆。 此时的慕容修其实对叶劲是凶手的事也充满了疑虑。这次的事乍一看十分的清楚明了,但就是因为太过清晰了,反而更显得疑点重重:怎么会当场就抓住了凶手?凶手的身上还正好有作为证据的指甲抓痕? 而且叶劲之后的行为实在不像是一个被受害者家属当场撞破杀人的人。在被他一掌打成重伤又被当胸射了一箭后,叶劲虽然劫持他离开,却没有伤他一丝一毫。 叶劲临走时说的话也让他有些在意:阿若死的时候他正在现场,但是却表现得对她的死因毫不知情的样子。这让他想起了叶劲被人迷昏,丢到现场为真正的凶手做替死鬼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指甲抓痕就不足以为证了,因为要造假也是很容易的。 还有那只隼脚上的布条,明显是有人系上去的,这个人是谁?是阿若还是隐藏在幕后的真凶…当然,也存在着是叶劲在故布迷阵的可能。 但是,在丑事被当场撞破的情况下,仅仅为了故布迷阵就放走大敌,而不是杀人以削减敌人的实力,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因为再怎么故布迷阵,叶劲都有最大的嫌疑。而只要慕容修回去,动用天下第一庄的势力,早晚会查到真相。 既然这样,那么叶劲把他放走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让他回去查出真相,还他清白。可惜大雪把一切都掩盖了,山腰的木屋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轻轻地摩挲着叶劲的画像,慕容修默默在心里发狠的想:叶劲啊叶劲,你最好真的如你所说不是杀人凶手,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愚弄我的下场! 看见慕容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李逍遥在一边担心的问道:“慕容,你不会真的已经认定了他是杀人真凶吧?”不是吧,万一弄错了怎么办?不要这么快下结论啊! 慕容修回过神来,平静的说:“不管这个叶劲是不是杀人凶手,此人当时就在现场,一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找到他,就离真相不远了;如果此人真的是被人栽赃陷害,早点找到他,也能予以庇护,免得他被人灭口。” 李逍遥看见慕容修很显然并没有被妹子的死激的失去理智,不由得吁了口气。想起慕容若生前的音容笑貌,心里也有些堵的慌。 自己和慕容修的这个妹子交情只是泛泛,倒是谈不上伤心,只是想到慕容修对妹子爱若珍宝,慕容若遭此横祸,他心里肯定是十分痛苦的,不由得轻轻拍了拍慕容的肩头,安慰道:“斯人已逝,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好好保重自己,这样才能有精力给她报仇雪恨。” 慕容修握住李逍遥的手,缓和了神色,认真道:“多谢。”这个时候还有你能陪在我身边,分担我的痛苦,为我周全。 李逍遥一愣,立刻会意,郑重道:“是兄弟就别说见外的话,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若不是有天下第一庄的庇护,仅仅以他稀松平常的武功,他一个专门收集江湖名宿各种阴私的情报贩子,哪能像现在这样过得这么逍遥?我李逍遥虽不成器,但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第六章 叶劲甩开追兵后趁着夜色摸下了山,他找到一家医馆悄悄溜进去,躲在里面用短剑挖出箭头,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随后几天,他躲在库房里一边养伤,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虽然当时在那人面前夸下海口要查出真相,但是叶劲对于查案并不擅长,任他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此事首尾,不由大为苦恼。 之前二十几年他都过着普通而平静的生活,即使练了武,叶劲在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平民百姓,武功在他看来只是用于防身和助人的工具,也从不以江湖人自居,如今他却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卷入了江湖这摊浑水中。 三天后,叶劲内伤稍好,便决定离开这里。他在库房里留下些银钱,又偷了主人家一件衣服披上,之前叶劲被慕容修一掌把前胸的衣服都震碎了,倒是方便上药,但是在外行走就多有不便了。 叶劲离开医馆,也不敢走大路,只专挑偏僻小路行走。此时已是深夜,街上人烟稀少,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叶劲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心里很是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慈幼院是不能去的,那人的追兵不知身在何处,不能连累了院长和孩子们;朋友处也是同样的道理,自己如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 如此想来,天大地大,竟无一个他可以容身的角落,不由得悲从中来。 第二天清晨,叶劲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水潭边,打算清理一下伤口。 他拆开胸口的纱布,潭水镜子一般把他的轮廓照的清清楚楚,突然,叶劲注意到胸口的一条条细长的伤痕,他又凑近看了看,那是…指甲抓在上面弄出的抓痕——这几日他待在光线昏暗的库房里,也不敢点灯,裹伤上药都是摸黑进行,居然直到今天才注意到这些痕迹。 叶劲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一位伤痕累累衣衫不整的少女在他怀里挣扎嘶吼,表情十分痛苦,她纤长的手指在他胸口划下道道抓痕,而自己身上…是光着的——居然…是我吗? 叶劲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那只罪恶的手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刺入人体后柔软温热的触感… 叶劲想起少女身上仿佛生生用手指犁出来的狰狞伤口,忍不住双手抱住头狠狠在地上撞了几下,然后无力的扑倒在地。 啊,他模模糊糊的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切都清楚了,自己就是那个残忍杀害了少女的杀人凶手。 难怪那人会用那种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的眼神看着他,想必那时候他就发现了吧,自己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查出真相…呵呵…真是太可笑了,杀人凶手说要找出真相! 叶劲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几乎将他击杀当场,他拼命的用头拱着地面,想找出一个地缝让自己能钻进去,逃离这个可怕的现实,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第七章 牛马镇的吴二正在自家的床上搂着婆娘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砰砰的拍门声吵醒。 他很不爽的揉着眼睛,一边慢吞吞的穿好衣服,一边没好气的喝问对方是谁,心下打定主意要给那人点颜色看看——一大早就扰人清梦,爷爷虽然不做恶霸好多年了,但也是有脾气的! “哪个没眼色的鳖孙大早上的就催命…呃,是大哥啊?大哥您早,快里面坐!”吴二一见着门外冷峻修长的身影,态度立刻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变得谄媚起来。 叶劲也不跟他客气,走进来就找了个座位坐下。此时吴二的婆娘也穿好衣服出来了,吴二把婆娘赶去倒茶,自己又殷勤的凑到叶劲身边。 吴二就是当初来慈幼院找麻烦的那群地痞流氓的头头。 当时吴二的顶头上司郑老大看上了慈幼院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吩咐吴二过来抢人,叶劲虽然把他们打趴下了,但是下手很有分寸,没伤要害,事后还语重心长的劝说他们弃恶从善。 吴二这伙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平时只干点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事,这回在上司强压下过来抢人算是干的头件“大事”。 感念叶劲的仁义,这伙人果然找了正经营生老老实实过日子。 后来恶煞帮的郑老大听说了这事,带了一大帮人来抓人,叶劲随手抄起一把扫帚,如狼入羊群,把一群凶神恶煞打的哭爹喊娘,事后还将郑老大等一干坏事做尽的头头脑脑全都捆了送官。 手下帮众见势不妙纷纷作鸟兽散,且再也不敢踏入牛马镇的地盘,纵横牛马镇的恶煞帮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吴二等人这才算摆脱了帮派控制,坐稳了良民的身份。 吴二后来置了房产,又蒙叶劲资助娶了妻子,越发感觉现在的日子才是人该过得,因此一向对叶劲十分感激崇拜,此时的谄媚态度倒不是装的,只是职业习惯。 “大哥,您这么一大早的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啊?”见叶劲沉默着不说话,吴二只好先打开了话头。 “小二,你可知道天下第一庄?”叶劲从崩溃的情绪中缓解过来,还是决定过来问问慕容修的情况,这个小兄弟做过帮众,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对武林中大概的势力还是知道一二的。 “天下第一庄?——知道,太知道了!”吴二一听就激动的站了起来,“那可是武林中有名的圣地啊!天下谁人不知?咳…” 想起身边的老古董大哥恐怕就不知道,未免背上诽谤大哥的罪名,赶紧岔开话题,“话说那还是在前朝南宋时期…” “小二,你只说说现在,以前的历史就免了。”叶劲如今心情不佳,没有闲心听他胡扯瞎扯长篇大论。 吴二立刻有眼色的换了话头:“如今天下第一庄的当家人名叫慕容修,有个天下第一美人的亲妹子,他自己武功已臻入化境,手底下还有五十个忠心耿耿的飞卫,个个武艺高强,还有无数寻常手下…如今江湖上日进斗金的玲珑阁也是他的产业…” 吴二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天下第一庄的情况,然后便忍不住露出原型:“大哥,你终于打算要在武林中闯荡一番了?第一站就是打上天下第一庄哇,啧啧啧…真是大手笔啊——不愧是大哥!” 叶劲苦笑一声:“小二,不要胡说。”吴二却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害羞了。 自从目睹了叶劲横扫恶煞帮的英姿后,在他心里叶劲就是天底下顶顶厉害的人物,即便不是天下第一,那也差不了多少。 吴二从小就有个武侠梦,原本已经破灭了,但是自从叶劲横空出世,他就成了吴二心目中真正的武林高手。 可惜武林高手只发了那么一次威就变回了平民百姓,让吴二很是痛心疾首,一逮住机会就努力向叶劲科普武林中的二三事。现在叶劲好不容易有了“上进心”,吴二怎能放过? 吴二还生怕之前的介绍让叶劲打了退堂鼓,赶紧给他树立信心:“不是我刻意奉承,凭我大哥的武功,那一入江湖不就是如…那啥,龙进了自家的澡池子一样自在!” 吴二使劲挥了挥手,加重语气,“什么天下第一、这个派那个宗的得意弟子,吹的那叫一个天女散花——那是他们没遇着我大哥,要是遇着了我大哥,哪有他们嘚瑟的份?立马就趴窝了…” “等我大哥到了天下第一庄,那庄主看见大哥如此人物,说不定一高兴,就要和大哥拜把子,还把他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妹子许配给大哥…嘿嘿——大哥您说是不是?” 吴二不要钱的一波吹捧,听的叶劲哭笑不得。你大哥如今与那庄主已是不共戴天,慕容修怎会和他八拜相交,恐怕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想起那人清冷如仙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闷痛。他不欲与吴二过多交谈,板起面孔径直问道:“莫扯闲篇,你只说要如何去那天下第一庄。” 叶劲一板起脸,吴二便不敢再东拉西扯的乱说话,老老实实道:“此去向西二三十里路程,到一个名叫泷郡的地方,再往南三四十里就到了龙首山的地界,在那里随便找个路人问问就知道天下第一庄的位置,那庄子就在龙首山山脚下。” 叶劲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拍拍吴二的肩膀,说了句“多谢”便往外走去。 吴二这时敏锐的察觉到什么,赶紧跟上:“大哥你去天下第一庄干什么?你…莫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叶劲敷衍的说道:“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别问了!” 吴二一向最怕叶劲板着脸,此时却胆肥的挡在他面前,脸上少有的严肃:“大哥,兄弟两个字不是白叫的!——哪有小弟沾大哥的光,大哥有难小弟却躲在一边的道理?” 叶劲无奈,故意放出气势吓唬他:“让开!” 吴二被武林高手的气势激的一抖,却梗着脖子大声道:“我今天要是让你就这么走了,以后都没脸跟你做兄弟!” 叶劲心中微暖,说了句:“好兄弟!”然后干脆利落的…一掌劈晕了他。 等吴二从昏迷中醒来,叶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八章 天下第一庄的西厢房里,小丫头杏儿正吃力的把一桶水提进房间,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一桶水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过重。 小丫头在提过门槛后,看看四下无人,便机智的抓住提手把桶拖到了床边,绕是如此也把她累的满头是汗。 杏儿草草擦了把汗,在桶里拧干手巾,来到了床前。床上躺着的正是死去的慕容若,少女静静的躺着,即使是一具尸体也能看出生前是多么的美丽。 杏儿轻轻的叹了口气,开始仔细地给慕容若擦拭身体。这活儿又脏又累,还让人瘆的慌,因此两个老资历的丫鬟都纷纷借口去给小姐准备入殓的随葬品了,私下里把这活儿派给了她这个新人。 不过杏儿并不觉得委屈,她觉得小姐太可怜了,那么美,却死的那么惨!杏儿很想为小姐做点什么,因此这个活计正中了她的下怀。 杏儿认认真真的给小姐做着清洗,清理身上的污垢,力图尽量让她走的体体面面的。 杏儿小心的脱下小姐的衣服,正要给她换上一套干净的,突然有一块雪白的帕子从小姐的内衣里掉了出来。 杏儿捡起那块帕子,展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用血写了一封信。 杏儿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她直觉的知道,这一定是一封很重要的信,说不定是小姐留给庄主的遗书呢?庄主要是能够看到这封信,也许就不那么伤心了。 “丁香!杜鹃?——人都死哪去了?杏儿,你怎么在这?她们人呢?”一个娇俏的丫鬟正站在门口,正是前院的大丫鬟芍药。 杏儿见她发问,赶紧站起来回话:“芍药姐姐,丁香姐姐和杜鹃姐姐都去前院帮忙了,所以她们的活儿就由我干了。” “呿!”芍药不屑的撇撇嘴,“前院那么多人在,还缺她两个劳力?——这两个小蹄子我还不知道?定是找借口躲懒去了!” 说完又用手点了点杏儿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就让她们这么使唤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直接去跟管事说!——都是丫鬟,谁比谁高贵了?” 杏儿乖乖听训,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对了,你手上拿着什么?”芍药突然注意到杏儿手上拿着的东西。 得了芍药提醒,杏儿想起手上的东西,赶紧把它递给了最信任的芍药姐姐,想请她拿个主意:“芍药姐姐,我方才在给小姐擦身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你看这是不是小姐写的信?” 芍药接过帕子,打开一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杏儿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安:“姐姐,上面到底写着什么呀?” 芍药草草看完信,把它折好放进贴身的衣服里,然后郑重其事的抓住她的双肩:“杏儿,这是一封十分重要的信,上面写明了小姐的死因。我现在立刻去求见庄主,把信交给他。——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都要保守这个秘密,对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杏儿在听到信上有小姐的死因时就吓的捂住了嘴,对于芍药后面的话更是只剩下点头了。 芍药转身欲走,想想又不放心的回头吩咐道:“这几天你哪也不要去,庄主说不定会传你问话,到时候找不到人,我们都会有大麻烦!” 杏儿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但是到底年纪小,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芍药姐姐,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芍药严肃着脸说:“杏儿,主人家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丫鬟该知道的,我如今知道了已经是犯了大忌,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为好!” 杏儿目送着芍药匆匆离去,心里十分感动。芍药姐姐平时就对她多有爱护,如今又那么为她着想,还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真是个好人。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杏儿正自感动着,又想到芍药为了帮她已经犯了大忌,万一庄主责怪下来,她一个小丫鬟能帮的上忙吗?杏儿心里很是为芍药担心。 芍药离开后便向管事告了假,急匆匆的走出了庄子。 走了大概一里多路,她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处集镇,走进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要了个雅间坐着。 吃罢饭,她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那封信,小心的嵌在送菜的托盘里,然后结账离开。 不一会儿,小二进来收拾好碗碟,走到一个无人处时,他淡定的从托盘的暗格里取出东西放好,又若无其事的回去做事。 不久后,据此千里之外的一处书房中,幕后黑手拿着慕容若留下的那份遗书正在细细的观看,阅罢,他将这封信珍而重之的放好,露出了一丝算计的微笑。 当天夜里,外院的一个小丫鬟在井边打水时不慎落了井,值班的侍卫将人捞上来时尸体已经凉了。 这件事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慕容修吩咐管事将人好生安葬了,又给了她家里一份抚恤,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他此时正为追查杀死慕容若的凶手忙的焦头烂额。庄上一半的人手都撒出去搜寻叶劲的下落,可是此人孑然一身,只有他出身的那家慈幼院还有些联系。 可是自从叶劲几年前将恶煞帮的头目一网打尽后,慈幼院便搬了地方,一时间也找寻不到。至于叶劲此人则更是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被人灭口了。 ☆、第九章 慕容修又一次拿起妹妹换下的衣服,一寸寸细细的查看,想找到妹妹留下的只言片语,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由得颓然的叹了口气。 “主人,谛听阁那边有消息了:小姐在三天前曾在出云山一带出现过,有人看见她在追杀一个人。” 慕容修忽的站起来,走到跪地通报的属下面前,急切的问道:“是什么人?” “这…”此人很明显是接到消息便进来通报,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慕容修也不管他,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道:“走,去谛听阁!” “慕容!”谛听阁内,李逍遥主动迎上来,把他让到桌案前,也不废话,立刻把得到的消息和盘托出:“最新的消息传过来了,慕容妹子最后追杀的正是此人!” 李逍遥递过一张画像,慕容修看了一眼,很陌生的一张脸,以他的记忆可以肯定从未见过此人,不由疑惑的回望向他。突然,他心里一动,瞬间福至心灵,“□□?” “不错,正是□□!”李逍遥点点头,有些得意的说:“我始终坚信我的情报不会有遗漏,江湖上行走的人我都如数家珍,此人我却从未见过,定是戴了□□!于是我从他出手的招式动作、所持的武器、身量大小着手,又特地实地考察了他待过的地方、打坏的东西和人、脚踩在地上的鞋印等等等等一系列的情报——最终我确定了此人就是…” 李逍遥说到这里特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三恶人里的钟老大!” “那三个淫贼?”慕容修眼里带着一丝怀疑:“此人明明使的是一柄弯刀。” 李逍遥瞪了他一眼,怫然不悦:“武器可以改变,但是招式是变不了的——爷好歹是专门干情报的,哪能让他用这点小伎俩糊弄过去!” 慕容修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只是真相大白就在眼前,让他也有些心绪不宁了。 李逍遥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剩下的都要靠你自己了,我阁中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怕是难以有所作为。” 慕容修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影,用力抱了他一下:“这些足够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这便告辞了!”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叶劲从吴二处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去往天下第一庄。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亲自前往天下第一庄,向慕容修谢罪领死,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 事到如今,叶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慈幼院的一群孩子,还有院长了,他决定在死之前回去看最后一眼。 还是熟悉的院墙,可惜今天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叶劲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正暗自神伤,一阵熟悉的笑闹声由远而近,“咦,这不是叶大哥吗?——叶大哥你站那干嘛呢?怎么不进去?” 叶劲回头看去,认出是院里的孩子大柱和二柱,两人是少见的双生子,旁边跟着个不认识的小孩,十一二岁年纪,应该是院长新收的孩子。 不等他回答,大柱和二柱已经一人拉着他一只手进了慈幼院。 “叶大哥,你来的正好,院长刚从村东头的瘸子家买了头大肥猪回来,就等着你来杀呢!” 不等他说话,二柱已经抢着问:“为啥要叶大哥杀呢?村里不是有屠夫吗?” 大柱鄙视的白了他一眼,“请屠夫不要花钱吗?咱要是自己杀,不但不要钱,猪下水也可以留着自己吃,不用送给屠夫了!” “哦…”二柱和另一个孩子作恍然大悟状。叶劲松开两个孩子的手,摸摸孩子的头,吩咐道:“乖,自己玩去吧,叶大哥有话要和院长说。” 几个孩子听话的乖乖离开了,叶劲往院长住的正屋走去,几个孩子的话远远的传来。 “柱子哥,那个叶大哥是什么人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那是,我叶哥那是江湖上也扬了名的人物!想当年纵横牛马镇的恶煞帮,那是多大的威势?叶大哥单枪匹马…” “嘘嘘嘘!柱子你不许说了!” “怎么了?” “你忘了院长的吩咐吗?他叫我们都不许提叶大哥以前的事!” “那,我就跟石头说两句怎么了,石头又不是外人…” “那也不行,院长说了不行就不行!” ☆、第十章 叶劲推开院长的房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他眉目清俊,眼角眉梢虽有了些皱纹,但是仍不失为一个美男子,只是头发胡须里都掺杂着为数不少的银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憔悴苍老了许多。 看见叶劲进来,沈清晖脸上流露出真切的喜悦,主动迎上来:“叶劲,你回来了!这次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一切都好吧?” 对于叶劲每月走火入魔发作的事,沈清晖显然是知情的。 叶劲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院长”,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清晖让他坐下,伸出手来,右手两指按在他的脉门上探了探,眉头便是一皱:“叶劲,你怎么受了伤?发生了何事?” 他看出叶劲此时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叶劲低着头,闷闷的说了句:“院长,我们到里面说吧。”便先一步走进了内室。 沈清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叶劲一向对他敬重有加,今日怎么会如此失礼?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不及多想,赶紧跟了进去。 关好房门后,叶劲先请他坐了上首,然后一撩袍角,闷不吭声的跪下。“师父,徒儿不孝,要先您老人家一步去了!” 说着,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 原来这院长竟是叶劲的师父,两人实为师徒,在外却从不以真实关系示人。 沈清晖觉得叶劲这一个头好似磕在他胸口,惊的他几乎坐不住椅子,不详的预感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起来,一种未知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勉强压制住内心的不安,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叶劲,怎么回事?怎么就要死了?…你慢慢说,不要怕,有什么事情师父替你解决…” 他想起徒弟的走火入魔,试着安慰道:“你莫不是担心走火入魔的事情?莫担心,师父已经想到办法了,很快就能解决的…” 叶劲哽咽了一声,慢慢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授业恩师。不论之前想象过多少次告别的场景,但是临到头的时候,永远都比想象要来的痛彻心扉! 沈清晖看见叶劲脸上的表情,感觉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窟里。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刚才猜测的那么简单——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叶劲从小性格就坚韧不拔,绝不可能因为走火入魔这点事情就轻言生死。 他只是在骗自己,自欺欺人的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糟,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可是徒弟脸上的表情把他的自欺欺人击得粉碎,也让他再次尝到了心碎欲死的感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清晖擅抖着声音,眼神无力的看向叶劲,眼里含着最后一丝期盼。 叶劲一瞬间感到无地自容,不敢再看师父,但是他强忍住了,坚定地抬头看向师父:“师父,徒儿杀伤人命,已决意去向苦主以死谢罪,此来是为了向师父…告别的!”说着,又是重重的一叩首。 “你…你……你…”沈清晖捂着心口,连说了几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沉默了一阵,突然低声问道:“是在走火入魔的时候…” “是…”叶劲又是重重的一叩首。 沈清晖突然拍着椅背,状若疯狂,痛声呼道:“何至于此啊!徒儿…你也是无心之失…何至于此……” 叶劲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再一叩首道:“师父,无心之失…也是杀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徒儿知道师父爱惜徒儿…可是…徒儿的命是命,徒儿所杀之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叶劲抬头望向师父:“师父,您从小告诉徒儿要敢作敢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难道都是假的吗?” 沈清晖仿佛被徒弟的目光刺了一下,颓然的低下头去。 他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徒弟的话,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把徒弟教导的太好了,可是如果不这样教他,难道要教徒弟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那样徒弟也不会是他引以为傲的徒弟了。 叶劲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伤师父的心,可是如果不彻底的说服他,师父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看他去送死?只好继续说道:“师父,徒儿去了,师父会伤心;可是徒儿不去,为徒儿所杀之人的亲眷也会伤心。徒儿若是不去,虽能苟全性命,却要一生难安,也愧对师父教诲,有损师父清誉。徒儿此去,虽身死魂灭,却是死得其所,俯仰无愧!——还请师父…成全!”说完又是一叩首。 沈清晖眼神直直地看着顿首于地的徒弟,麻木的想:我徒弟都要没了,还要清誉做什么?什么清誉,什么做人的底线,有我徒弟重要吗?…你还要我成全你,你要我拿什么成全你?拿我徒弟的命吗?…可是谁又来成全成全我呢?我就想要个徒弟,就那么难吗……沈清晖越想越委屈,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叶劲等了许久不见师父的回应,知道他心中难过,不由地哽咽着说道:“师父…徒儿不孝!今后再也不能侍奉您老人家了……师父,您一定要自己多保重身体…逢年过节…也不用…不用为徒儿洒扫祭奠…就当您没有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吧…” “住口!住口!住口!”沈清晖用力的拍打着扶手,厉声喝道。他气的浑身发抖,不防胸口突然一滞,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劲吓了一跳,赶紧向前膝行几步,扶住了师父。沈清晖用力捂住嘴,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嘴角却流出了一丝血迹。 叶劲骇的肝肠寸断,手忙脚乱的替他擦净血迹,又伸手为他把脉,沈清晖任他施为,神色缓和下来。叶劲探完脉象,知道师父这只是一时情绪过激引发了陈年痼疾,并无十分大碍,心下稍宽。 师徒俩一时间都平静下来,沈清晖认真的看着徒弟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是,师父。”叶劲认真应下,两人都默契的忽略了没有以后这件事情。 气氛一时间变的安详静谧起来。叶劲强行从这短暂的温暖中挣脱出来,他怕自己再继续沉溺下去,就再也舍不得离去了。 “师父,我走以后,你不要打听苦主是谁,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我是您徒弟的事也不要透露出去,对外就说我只是慈幼院的一个孤儿,不要为了我惹上仇家,连累你们。” “嗯。” “师父,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伤心。慈幼院的一群孩子都要指望您,您如果倒下了,他们就又无家可归了。” “好。” “师父,我的尸首大概是拿不回来了,佛家说:身是臭皮囊。您也不要太在意,如果实在想我,就立个衣冠冢吧?” “……” “师父,如果有机会的话,给我找个师娘吧?您一个人,太寂寞了…” “呵…” “师父…别哭…”沈清晖慢慢的低下头,定定地看向面前的徒弟,仿佛要把他的身影整个的印在心里。 他轻轻地、轻轻地说了句:“我的徒弟都要死了…我还不能哭吗?”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叶劲一时间心如刀绞,伏在师父膝上,痛哭失声。 “师父…师父…师父……”沈清晖拥抱住自己的徒弟,陪着他,默默流泪。 ☆、第十一章 叶劲陪着师父痛哭了一场便动身去往天下第一庄。 不是不能多留些时间,只是越是耽搁,越是心伤,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他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周围都是为准备年货忙碌的人们,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叶劲这才注意到今天已是二十七,还有几天就是年关了。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会早早的备好年货,然后杀上一头过年的猪,师父则会剪出一叠精致的窗花,招呼孩子们贴满慈幼院的窗户,然后自己坐在窗边,看他在院子里忙碌的处理片下来的猪肉…… 这样一个全家团圆的时候,自己却留下师父孤零零的一个人,让他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徒弟去送死,甚至连尸体都留不下来…还不能报仇,不能知道仇人是谁…还要强忍悲痛,为慈幼院的一群孩子们奔波劳累… 叶劲捂住闷痛的心口,从墙上慢慢的滑落下去…自己…果然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徒弟吧! 人生四苦,无非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沈清晖静静的坐在房间里,没有去送徒弟。 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他没有点灯,任由黑暗一点一点的淹没了他。 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那时还风华正茂的他一夕之间遭逢巨变,让人废去一身功力,带着一本武功秘籍被仇人追的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无数人为了掩护他死了,他终于逃出生天,来到了牛马镇,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家慈幼院,做了院长。 他原本想将那本惹祸的秘籍付之一炬,从此彻底退出江湖不问世事。不料偶然间看到当时才三四岁大的叶劲。 小小的人儿拿着根树枝在院子里像模像样的比划着,自己一时好笑,上前摸了个骨,立刻被这孩子的资质震惊了。 一时间见猎心喜,传了他秘籍上的武功。 叶劲果然资质奇佳,才十几岁就将这本秘籍融会贯通,进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品性也被他教导的如端方君子,让沈清晖十分欣慰。 但是他这时开始担心叶劲的武功被当年的仇家认出来,惹来杀身之祸,又怕他一旦入了江湖会被人迫害,最后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因此严令他除非迫不得已不许动用内力,也不准以江湖中人自居。 于是长到二十多岁,叶劲还是对江湖上的势力毫无了解。 原本以为生活可以一直如此平静的过下去,谁知那样一本人人争抢的武功秘籍竟是有缺陷的!——叶劲在武功臻入化境后突然出现了走火入魔的现象:内力运转如常,但是心智直接退化到婴儿的水平。 沈清晖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毫无成效,只摸清了走火入魔发作的间隔和持续时间。 沈清晖作为一个功力被废的人眼力虽在,但是要制住叶劲就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为了不伤到慈幼院里的孩子,免得叶劲的情况被有心人察觉,因此每到发作时沈清晖就会让叶劲提前跑到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 以他的身手不会有危险,若是造成伤亡也只是死一些野兽,还足够隐蔽不会被人看见。 沈清晖原本正在抓紧研究解决的办法,才刚刚有了些进展。谁知只是第三次发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叶劲是他亲手一点点养大的孩子,早已亲如骨血,如今却教他如何割舍得下? 如果当初他没有见猎心喜,没有教他武艺,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十二章 叶劲在墙边躺了一会儿,略微平复了下心情,便动身去往泷郡。 此时的慕容修刚刚从出云山回到天下第一庄。 慕容修带人在出云山一带不眠不休的搜查了几天几夜,最后只查到那三个恶人引着慕容若一路往出云山上去,线索到山脚下就断了。 那三个恶人武艺虽不很高强,轻身功夫却是不错,慕容若也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一流高手,用轻功赶路自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巍巍高山、茫茫林海,任你再多的人撒进去也是于事无补,绕是慕容修也只能望山兴叹,无功而返。 正在他失望之际,在慕容若身死的那座无名山上搜查的属下传来消息,说在小屋半里之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找到了两把长剑,由于大雪掩埋了那条小路,飞卫们也是机缘巧合才在雪底下挖出了那两柄剑。 慕容修立刻吩咐送去谛听阁辨认,结果证实那两柄剑正是三恶人贺老三和钟老大两人的成名武器。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几处不知何人留下的血迹和打斗痕迹,看情形是有人与这三人在这里爆发了一战。 慕容修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推演着:三恶人将慕容若引到出云山上,本想伏击慕容若,不料不敌败走。 几人追逃至十几里外的无名山上,三人再次在此伏击慕容若,慕容若失手被擒,三人也受了不轻的伤,于是将她带至小屋。 三人行了禽兽之事后,察觉到武功不弱的叶劲往这边过来,吓得连武器都来不及捡便狼狈逃窜。慕容若此时还剩一口气,正值香隼找到她,便在隼腿上绑了一片布条,随后咽气。 此时叶劲正好从另外一条路过来,发现异常进来小屋查看,不久后,慕容修赶到,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线索似乎都连上了,但是慕容修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不过叶劲的嫌疑现在几乎都可以洗清了,毕竟此人虽武功高强,与江湖却几乎绝缘,和三恶人也不可能认识,不存在共同犯罪的可能。 至于胸口的指甲抓痕,大概是他和哪个相好风流一夜的产物……想到叶劲之前和某个不知名的女人有过肌肤之亲,慕容修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心里一阵的不舒服,他连忙摈弃了这点莫名的不愉,重新把心思转到正事上。 不管怎样,此人会出现在那里应该是纯属巧合,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对这次的凶杀案毫不知情,毕竟他也是方才赶到。 只是……年关将至,叶劲不在慈幼院准备年货,一个人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这一点也有些不合常理。 慕容修想到这里,心里的怀疑又重了,看来只有找到那三个恶人和叶劲,才能真正的揭开真相! 此时的叶劲距离天下第一庄只有不到半里的路程。 这一路上,叶劲遇到了好几波天下第一庄派出搜查他的人,由于他事先易了容,且在江湖上声名不显,倒也无惊无险的来到了龙首山脚下。 叶劲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一心求死之人,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易容躲避苦主的搜查,只是本能的不想以被慕容修的属下押回山庄的方式见到慕容修。 叶劲来到天下第一庄的山门前,深吸了口气,高声喊道:“叶劲请见慕容庄主!”庄上的门子见叶劲虽一身布衣打扮,却声如洪钟,知道是江湖上的高手,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慕容修带着几个属下走了出来,他此时刚刚排除了叶劲杀人的嫌疑,听说叶劲自己主动找来了,仅剩的那点怀疑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看叶劲不像是重伤在身的样子,知道自己那一掌没有把人打坏,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有了一点好心情。于是带点调侃的说道:“你既然来了,可是查出了真凶?” 叶劲再次见到慕容修恍如仙人的容颜,突然感觉十分的无地自容,他被慕容修眼里的善意狠狠地刺了一下,不由得难堪的低下头,只想远远的逃离这里,不想去看他失望的眼神。 叶劲努力定了定神,沉声回答道:“正是如此。” “哦?”慕容修来了点兴致,难道叶劲一个人单枪匹马也查出了真凶,那就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此人是谁?” “正是在下。”叶劲虽然心中痛苦,还是抬头直视着慕容修。 “什…么?”慕容修怀疑自己听错了。叶劲既然说了出来,自然没有退缩的余地,他继续补充道:“杀害令妹的凶手,正是在下!” 慕容修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眼冒金星。 “你…你这个…”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突然想也不想的运起内力,隔空重重地赏了叶劲一个耳光。 叶劲的左脸顿时肿的老高,他毫不反抗的挨了这一巴掌,便直挺挺的跪下了。 慕容修看着叶劲肿胀变形的脸,不知为何心里的火气蹭的又上了一层。他恶狠狠地看着叶劲,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叶劲低着头,沉声说道:“是。在下此来,正是为了向令妹…以死谢罪的!” “这么说来,你那天说什么对真相毫不知情的话,都是骗我的!”慕容修危险的眯起眼睛,眼里凶光四溢。 叶劲下意识的想解释自己走火入魔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无心也好,清醒也罢,总之都要以死谢罪——既然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多嘴解释一句,还似在为自己推脱,反倒招人耻笑,因此最终只是沉默不语。 慕容修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心里顿时怒火高涨。“呵…呵呵…以死谢罪!”他嘲讽的笑了几声,眼里涌动着深沉的恶意:既然要以死谢罪,为什么当时要逃跑呢?为什么要撒下那个弥天大谎?让我这么多天的忙碌奔波,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跑就跑了吧,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又突然跑过来说要以死谢罪了?——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慑于天下第一庄势大,自忖逃不掉,怕连累亲友,所以过来求个痛快? ☆、第十三章 慕容修想起那天推演的场景,怪不得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身为江湖中人,趁手的武器就是另一条命,再是如花的女子,又怎么会让他猴急到连武器都丢在现场不随身带着,以至于被人发现时都来不及捡拾,只能仓皇逃跑。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如此色令智昏,又怎么可能两个都蠢到一处,剩下一个却不出声提醒的? 都是自己当时先入为主的觉得叶劲是无辜的,忽略了另一种可能:这三人被慕容若所杀,尸体被山中野兽拖回洞穴,因此遍寻不到。 随后慕容若拖着重伤的身体到小屋里疗伤,恰好被香隼找到,便系了布条求救。 之后叶劲来到了小屋,他不知道援兵就在山下,见慕容若貌美,便趁人之危行了禽兽之事,之后杀人灭口,不料被慕容修撞个正着。 ——是了,这样就全部合理了,所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吧? 慕容修用仿佛粹了毒的眼神将叶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绕是叶劲已经存了死志,也被他瘆人的目光激的一抖。 他此时看叶劲的眼神已经毫无温度:这样的一个看似正直忠厚的人,为什么心肠竟如此歹毒,对一个女子也能下此狠手,如今见走投无路,又假惺惺的说要以死谢罪,想挣一个敢作敢当的名声?太愚蠢也太狠毒了! 慕容修此时心中除了满的几乎溢出的愤怒,还夹杂着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羞窘和委屈:我慕容修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在武林中也是地位崇高,头一次看上一个觉得可以结交的青年才俊,居然就这么被人当成傻子耍弄了一通! 想我慕容修也算个人物,什么时候这么被人欺负过?——如今你一张嘴就想让我给你个痛快,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慕容修平复了一下心情,平静的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叶劲低着头,无言以对。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很迷惑,自己二十多年来一向与人为善,从不逞凶斗狠,怎么就突然之间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也许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了吧…他不欲多言,只想将这条命还给少女的家人,然后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吧… 这样想着,叶劲直接说道:“慕容庄主,叶劲铸下大错,只得以命相抵——只是千错万错,错在叶劲一人。叶劲去后,还请庄主莫要为难叶劲的亲友,叶劲在此谢过庄主厚恩!”说完,俯身稽首而拜。 若不是自己已经看破此人伪装,恐怕也要为他此时的所作所为赞一句“有情有义,敢作敢当吧? 慕容若轻蔑的看着顿首于地的叶劲,满脑子涌动的都是恶毒的念头:为什么不回答呢?恐怕你一肚子的龌龊心思自己也说不出口吧? 你既然不说,我也正好不想听了——反正,你就是害死阿若的凶手没错了,既是如此,接下来我只要,将你加诸在阿若身上的罪孽,一点点的替她讨回来。 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的让你解脱吗?做梦去吧!想着,他轻飘飘的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牵连无辜之人。”我与你可不一样。 “多谢庄主!”叶劲不知道慕容修心中所想,见他答应下来,心中再无挂念,感激涕零地再拜稽首。 随即暗运内力,正要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此时慕容修突然闪身出现在他身侧,握住了他的右手,叶劲一惊,手中的内力顿时散尽。 慕容修顺势将他的手往后一折,又是一拉,叶劲顿时被他拉入怀中。叶劲心存死志,只以为是苦主要亲自动手,因此毫不反抗。 慕容修伸手将叶劲揽在怀里,如爱人一般亲昵的凑到叶劲耳边,轻轻说道:“不着急,你我之间……还有得是账,要算呢。” 不待叶劲反应,已抬手点晕了他。 ☆、第十四章 叶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刑室里,手脚被铁链锁在刑室中间的架子上,脸上红肿的地方居然凉凉的,像是上了药。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排排狰狞的刑具——看来苦主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叶劲心中并无害怕,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醒了!”从叶劲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慕容修转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的表情,脸上透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哦?看来你对此时的状况并无意外?” “慕容庄主。”叶劲苦笑一声,不再多话。 慕容修啧啧两声,绕着叶劲转了一圈,“既然你早有预料,我就开门见山了。” 他转到叶劲面前,盯住他的眼睛,眼里的怨恨几乎化为实质:“你以为一死就能偿尽杀我妹子的仇恨?——不可能!阿若生前所受的罪,我要让你全都尝过一遍!” 叶劲听了并不以为意,左右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既是他欠的债,债主要讨回来也是应该。 慕容修见他似乎认命了,便背着手绕着叶劲慢慢的边走边说道:“江湖上要废去一个人的武功有三种方法:一是吃散功药,这种办法最为温和,对人体损伤微乎其微,但是一般都有时效,药效过了就能恢复;二是刺破真气的起始穴道,让真气自行散出,这样散功功力不可恢复,但是伤好后还还可以重新练回来;至于第三种…” 慕容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第三种,是直接用外来内力戳破对方的丹田。这种方法最为凶险,一旦丹田破裂,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游走,一个不慎就是经脉俱断,沦为废人的下场!” 说到这里,慕容修脸上已是阴云密布,“你说…阿若功力被废,是哪一种呢?” 不等叶劲回答,慕容修已经一掌拍在他的丹田,叶劲顿时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丹田处向全身扩散,四肢百骸中仿佛有无数把尖刀在里面搅动,不由得闷哼出声,喉头一哽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脸上瞬间挂满了冷汗。 慕容修欣赏着叶劲痛苦的表情,还殷勤的用汗巾替他擦拭不断涌出的冷汗。 一刻钟后,叶劲体内的真气散尽,终于结束了酷刑。 叶劲感觉到空空如也的丹田,和全身经脉处不断传来的绵密痛感,知道自己近二十年积累的内力已经化为乌有,从今以后就是一个毫无功力的废人了。 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仍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慕容修嘲讽的一笑,“别急,还没结束呢!”说着,他从旁边的桌案上拿了一把尖刀,走了过来。 “你可知道,用指头生生插进肉里,划开刀削一般深可见骨的伤,是什么感受吗?”叶劲闭眼不看他,表情痛苦。 慕容修不再管他,径直说道:“若是我也原样给你来一遍,恐怕你活不过三日,所以,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作为替代。” 说着,他干脆利落地挑断了叶劲的手脚筋,叶劲疼的浑身抽搐了几下,瞬间又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修拿出伤药,细细地给他敷在伤口上,血瞬间就止住了,显然是极好的金疮药。 慕容修运起真气贴在伤处,催化药效,不过一盏茶功夫,伤口已经长好结痂,只是挑断的手脚筋再也长不回去了。 慕容修满意的点点头,下一刻却瞬间翻脸:“只是这样怎么够!”话音刚落,他对着叶劲刚刚长好的伤口,干脆利落地又是一招分筋错骨手。 “唔…”绕是性情坚毅如叶劲,猝不及防之下也忍不住溢出一声□□,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冷汗一层层地渗出,将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 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渐渐昏沉,可是就在他要昏过去的时侯,慕容修突然伸手在他身上一点,叶劲忽的感到神智一阵清明,却是再也昏不过去,只能清醒着承受痛苦。 慕容修做完这一切,便迤迤然离开了刑室,把叶劲一个人丢在里面。 叶劲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徘徊,意识时醒时昏,却总是无法痛快的解脱。那被他害了的慕容若…那时也是如此痛苦吗…他模模糊糊的想,感觉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慕容修再次出现在刑室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此时的叶劲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身上流出的冷汗甚至在他脚下的地面上聚成了一摊小水洼,他一动不动地挂在刑架上,若不是身体偶尔轻微的抽动一下,简直犹如一具尸体。 慕容修用力挑起他的下巴,叶劲虚弱地掀起一丝眼皮,好半天才对准焦距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无力地闭上了。 慕容修伸手解开分筋错骨手和穴道,拉开绑住叶劲四肢的铁链。失去支撑物的叶劲顿时倒了下来。 慕容修接住他,半扶半抱的把他弄到旁边的一张床上,叶劲立刻没有一点挣扎的昏了过去。 慕容修伸手探了探叶劲的脉搏,转身走了出去,不久端了一碗淡盐水进来,叶劲出汗出的几乎虚脱,若是任由他就这么睡过去,不出一晚上人就凉了。 慕容修把他扶起来,捏开他的嘴就将水灌往里灌,叶劲被水呛醒,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口血便和着灌进去的水一起喷了出来,人也再次昏了过去。 慕容修不耐烦的再次捏开他的嘴,强行将剩下的水灌了进去,然后捂住不让他往外吐,叶劲再次被呛醒,艰难的将混着血的水咽了下去。 慕容修这才作罢,他将再次昏过去的叶劲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一掌抵在背后替他运功疗伤。 一顿饭功夫后,慕容修运功完毕,叶劲的脸色有了明显好转。 慕容修放他躺下,看他舒服地睡着,心里又不爽起来,于是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正要把人弄醒,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折腾太过,此人说不得便一命呜呼了。 慕容修留下他,正是要他长长久久的受折磨,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他死了?想着,他轻佻地拍了拍叶劲的脸:你能舒服躺着的时侯,也剩下今天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十六章 叶劲当天就发起高烧来,整个人都烧的神智不清。 属下过来回报,慕容修也不找大夫,只用人参吊着他的命。两天后,叶劲退了烧,属下再次过来回报:叶劲绝食了。 慕容修这几天都在忙着准备慕容若的后事——之前没找到凶手,尸体一直停放在灵堂里,虽是寒冬腊月不易腐坏,到底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好。 况且再过几日便是年关了,若是此时不出殡,就只能等年后了。 如今诸事已毕,慕容修刚能腾出手来炮制叶劲,便听到了叶劲绝食的消息,当即脸色就很不好看。 那个叫晋歌的手下小心觑着慕容修的脸色,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叶劲三日前就粒米未进,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说?”被慕容修凌厉的目光一扫,晋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把头磕的砰砰响:“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原本两天前就想将此事回报主人,只是…在前院遇上林管家……他说,他说主人正忙于小姐的后事,些许小事怕是没空理会…让属下自行解决…所以……属下就…就晚了两天,见主人腾出手来…才来汇报…” 慕容修听到林管家三个字,顿时心里就是一滞。 慕容修和慕容若兄妹俩都是老庄主的老来子,慕容风云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一双儿女,可惜毕竟年事已高,不出十年便撒手西去,两人的娘亲不久后也随之而去。 彼时慕容修不过十岁,慕容若更是只有四岁,兄妹俩几乎是林管家一手带大。若是没有林管家忠心耿耿地守着两个小主人,这偌大的家业怕是早就归了别人,彼时孤苦无依的兄妹俩说不得坟头的草早有一人高了。 因此,慕容修一直待林管家十分亲近,在家中事务上也给了他很大的话语权,两人名为主仆,实为亲人。 若是此事果真牵涉到林管家,自己倒是不好罚他。 原本,如此处理也算不得错——一个阶下囚,还是杀害小姐的凶手,便是死了也毫不可惜,为这样一个人打扰小姐出殡的大事,那才是糊涂。 理智上知道是这样,但是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好似不希望叶劲的性命被人如此轻贱。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挥挥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去吧!” 晋歌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下了,走出老远,才后怕地吁出一口气。 晋歌知道这个叶劲是杀自家小姐的凶手,当日他主动过来自首,自己正好在场。 他那时便觉得此人虽做了恶事,倒是一条敢作敢当的汉子——江湖上多的是随手杀人的武林中人,也没见谁主动到苦主面前以死谢罪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慑于天下第一庄的威名,担心连累亲人,才主动投的案——不过那也很了不起了,晋歌觉得自己就做不到。 本来以为这人早死了,没想到几天前竟然在刑室里看见了他,被折腾的那叫一个惨——还,还被庄主强迫做了那事………晋歌现在想起来都臊的满脸通红,也不知道那样硬邦邦的男人,庄主那神仙也似的人物怎么下的了口? 后来叶劲绝食,晋歌相当理解他,换了他他也不想活了!他对叶劲其实还挺有好感的,后来之所以没有把绝食的事及时报给庄主,除了林管家的意思,晋歌心里也有私心:如果此人在主人发现之前饿死了,也算是解脱,不用这么零碎的受罪。 可惜晋歌的私心也只坚持到庄主处理完小姐出殡的事——庄主刚一忙完小姐的丧事,自己就着急忙慌地过来汇报了。 晋歌觉得自己果然就是个小人物,做好事也只能做半截,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成不了大人物的原因吧? ☆、第十七章 慕容修既听说了叶劲绝食的事,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几日不见,叶劲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憔悴,再不复之前的生气。 由于几日水米未进,他的脸色泛着将死之人的青白,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呼吸也轻浅的几不可闻。 慕容修看到这样的叶劲,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沉闷。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意味。 叶劲一动不动地躺着,仿佛已然熟睡。然而慕容修早已从他的呼吸中听出他现在是清醒着的,一股怒气骤然涌上心头,他一把抄起叶劲胸前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说!为什么绝食?为什么不吃饭?” 叶劲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般,除了被他抓着的上半身,四肢都软软地垂着,他慢慢的掀起一点眼皮看了慕容修一眼,眼里仿佛含着一点笑意。 慕容修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将叶劲又往上提了一些,凑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现在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 叶劲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再也没有了回应。慕容修用力晃了晃叶劲,最后还是恨恨地把他丢回床上,兀自生着闷气。 面对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即使是慕容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力。 叶劲此时却很平静,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最开始几天胃部火烧火燎的痛如今只剩下了麻木,他已经感到神智开始昏沉起来,所有的痛苦都在渐渐远离他,心里开始升起一点微小的快乐。 慕容修气哼哼地看着叶劲,突然脑海里转出了一个念头。他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嘴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叶劲你此时这样,想必是根本没想过你死以后,身边的亲友会有什么下场了?” 叶劲听了这话,果然有了反应。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爬向慕容修,嘴里急切地说道:“你当日明明答应过我…庄主…你不能…” “我不能如何呢?”慕容修挑起一边的眉毛,脸上带了一丝得意,“当日我答应你的,明明是若你心甘情愿的任我处置,我就不牵连无辜——可是你才到我手上几天,就如此桀骜不驯…” 说着,伸手用力捏住叶劲的下巴,随即又松开,手指轻轻划过叶劲的脸,语带遗憾,“我当日说的话,自然也不算数了!”说完,他转身作势欲走,叶劲赶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他此时身体虚弱,抓住衣摆的力气小的可怜,轻轻一挣便能挣脱,慕容修却感觉到了,一转身,果然见叶劲满脸绝望痛苦地跪在床上,眼带祈求。 “还请庄主网开一面,放过叶劲的亲友…叶劲从此绝不敢再忤逆庄主分毫…”他说完,俯下身去,久久没有抬起来。 慕容修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 叶劲全身轻微的颤抖着,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原本身体就饱受折磨,又加上几日水米未进,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惊人的毅力支撑着,早已在一个头磕下去以后就立刻昏死过去了。 见慕容修许久没有回应,叶劲深恐他会不耐烦地离去,然后…眼前闪过慈幼院里血流成河的场景。 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哆嗦,叶劲一咬牙,从床上挣扎着滚落下来,他调整好姿势,在慕容修面前艰难地跪下,头用力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求…庄主…放过叶劲的…亲友……叶劲…从此便是庄主的一条狗…庄主要我往东…我就往东…要我往西…我就往西,绝不敢…有丝毫违逆…” 短短几句话,叶劲说的断断续续,之前的一系列动作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此时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冷汗涔涔地渗出,叶劲用力咬住舌尖,以维持最后的一点清明。 慕容修低头打量了他一阵,见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才慢悠悠地说:“狗,我慕容修不缺…不过…倒是缺一个暖床的奴隶。” 说着轻轻挑起他汗湿的下巴,“我这个人还是很开明的,从不干逼良为娼的事——你若是不愿,我也绝不勉强!” 叶劲满脸痛苦,想到慈幼院的一群孩子和师父,还是艰难地说:“叶劲愿意!” “哦?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慕容修放开他的下巴,语气恶劣道。 “是…”叶劲强忍住内心的悲凉,深深地低下头去。 “即是奴隶,叶劲这名字就不能用了——从今以后,你就叫…阿奴吧。”叶劲浑身一震,心中酸楚,就连师父为他取的名字都留不下了吗?“ 慕容修却不放过他:“阿奴,主人赐了你名字,你此时该说什么?” “谢…主人赐名…”叶劲艰难地开口道,感觉心里在滴血。 “现在,主人赐你的食物,你还敢不敢不吃?”慕容修端起放在一边的粥,语带威胁。 “不敢了…”叶劲连忙说道。 “嗯?”慕容修不满地挑起眉毛。 “…阿奴不敢了”叶劲知道慕容修是打定主意要羞辱于他,虽是心中凄凉,此时也只得配合。 “阿奴这就吃!”正要伸手接过,慕容修目视着他的脸,把那碗粥慢慢倾倒在地上。 “过来吃!”叶劲闭了闭眼睛,掩盖住了仿佛要溢出的痛苦,听话地爬了过去:“阿奴…谢主人…赐粥…” 慕容修看着他像狗一样舔舐着地上的食物,心里涌起一丝快意:你不是很能吗?现在还不是要乖乖听话? “你记住了:从今往后,我让你活一天你就得活一天,我让你死你才能死,——没有我发话,你若是敢擅自寻死,”说着,慕容修眸色深沉地盯着他,语带威胁,“你的那些个亲朋故旧,我会一个不剩的,送他们下去陪你!” “阿奴…记住了…”叶劲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温驯地说,他已经预感到了此后的日子定是每天都在地狱中煎熬。 “把地上的食物舔干净,若我回来发现有一滴遗漏…你知道后果!”慕容修威胁完叶劲,便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叶劲不敢怠慢,手嘴并用的把地上的粥都捡起来吃了,剩下的一点汤汁也一丝不漏舔的干干净净。 久未接收到食物的胃骤然被填满,发出了严重的抗议。叶劲只感觉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赶紧用手捂住嘴,不让它原样吐出来。不一会儿,腹中便如刀割一般,叶劲捂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慕容修回来时,地上果然已经干干净净,叶劲委顿在地,脸色惨白,早已昏死过去。 ☆、第十八章 此后,叶劲果然无比听话。给他的食物都吃的一滴不剩,能休息时就抓紧时间睡,慕容修来睡他时更是温驯无比,不管怎么折腾也从无反抗,甚至事后还会主动向主人讨要伤药。 在这个狭小阴暗的地下室里,他努力让自己尽量过得好一点。然而,即使这样,他的身体还是一天天消瘦虚弱下去。 慕容修知道,由于他在床上十分粗暴,且向来需索无度,叶劲的那处常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每次如厕都能疼的他去了半条命;每到夜里,被粗暴撕开的丹田和手脚被挑断的经脉处痛入骨髓,常常让他整宿整宿地无法入睡。 叶劲变得温顺以后,慕容修却不知为何反而不满足起来。一天,慕容修发泄过一次,看着叶劲一动不动地躺着,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你倒是躺着舒服!给我起来!” 叶劲刚咬牙捱过一次折磨,被慕容修抓起来,立刻不顾身体的疼痛讨好地笑着说:“主人,您有什么吩咐?阿奴一定照办!” 慕容修看着他笑的卑微的脸,突然一笑:“叫几声床来听听!” 叶劲脸色一僵,勉强笑着说:“主人,阿奴不会…” “不会?”慕容修脸色骤然阴沉,一把掐住叶劲的脖颈,把他压在床上:“身为暖、床的奴隶,连叫、床都不会,只会躺着任、操——本庄主难道睡的是尸体吗!” “主人…”叶劲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慌乱。 “给我叫!”慕容修以目光逼视着他,叶劲脸色一白,他自从长到二十多岁,初次与人亲近便是和慕容修,哪里知道叫、床要怎么叫,况且如今这种情形,他又如何叫的出口,只好期期艾艾的求饶:“主人…求主人饶了我…” 慕容修却也不逼他了,脸色骤然又回暖了:“你既然不会,我也不逼你,这便教你一回…”说着,从旁边的暗格里取出一丸药,“把这个吃了。” 叶劲再是没见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略一犹豫,慕容修眼光一扫,想到慈幼院的师父和孩子们,叶劲赶忙就着他的手将药丸吃了下去。 “乖!”见叶劲听话吃了药丸,慕容修脸色骤然又缓和下来,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叶劲很快就感觉身体一阵ZAO.RE,那自从落到慕容修手上后便垂头丧气的囚徒瞬间精力旺盛起来。 身.体如同在烈火中灼烧,叶劲心里却是冰凉刺骨。这是药效极.烈.的CUI.QING药,自己被人如器.物一般.玩.弄本就够悲哀了,若是还能在残酷折磨下产生快.感……若不是顾及慈幼院的众多无辜的生命,叶劲此时真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墙上。 慕容修见叶劲药效发作了,便将他推倒在床.上,继续方才未完的事,看着叶劲不由自主地迎.合,慕容修心里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满足。 “主人…不要…”叶劲眼里满是痛苦,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慕容修身.上.靠,慕容修再次闯.入.那处秘境,叶劲不由得又是一阵剧痛,但是很快更多的快乐传来,他不由自主的SHEN.YIN出声,即使叶劲再是不甘,还是不得不沉.溺.进那灭顶的YU.WANG中去。 “你还真是天生下.贱,被.男人.上.也能如此快活!”慕容修伸.手.抓住叶劲的要.害,嘲讽道。叶劲仿佛被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下来,被药效冲昏的头脑顿时有了几分清明,霎时只羞愤得恨不得立时死过去。 “不…”叶劲绝望地看着身不由己的一切,心中的绝望和悲哀简直要满.溢出来。被长久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觅到一线生机的囚徒正要越狱,慕容修适时的关上逃生通道,凑到叶劲耳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你说,阿若那个时候,是不是像你这样快活?”说着,他拿出一根银针,狠狠地刺.入.通道.内,让一群可怜的囚犯在门上碰的头破血流。 “啊啊啊………”叶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痛得浑身抽搐、冷汗直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男人最.脆弱.的部分遭受如此酷刑,这种痛苦几乎无法想象! 叶劲一头栽倒在床上,无意识地抽动几下,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慕容修对叶劲的惨状无动于衷,若无其事的继续未完的事。 叶劲昏死过去后,身.上的药再次发生作用,让他苍白的脸上重新泛起红色,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声音,逃生被阻的囚徒重新看到自由的希望,便又被慕容修毫不留情的镇.压了回去。 如是几次后,药效终于结束,叶劲忽的喷出一大口黑血,顿时面若金纸,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慕容修在他后心输了一道真气护住心脉,一指头用力按在叶劲的人中处。叶劲被迫醒来,一眼看见慕容修,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恐惧。 慕容修就着他恐惧的表情,残忍的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脸颊,“你看,主人教了你一次,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叶劲听了,脸上一白,知道求饶无用,干脆闭眼转头不语。 ☆、第十九章 此后几日,慕容修又几次故技重演,把叶劲折腾的死去活来,很快,即使用再烈性的□□,叶劲的那处也静悄悄毫无反应,彻底废了。 慕容修还不死心,各种折腾,他就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孩童,用懵懂无知的面孔做着最为残忍的事,自己却毫无所觉。 短短几日之内,叶劲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不止,头发半数已转为灰白,整个人憔悴衰弱的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排泄——叶劲某一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的濡湿了一大片床单。 一整天,他木木呆呆地坐着,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慕容修那天也破天荒的没有去打扰他。 即使被他用亲友的性命相要挟,慕容修也知道,叶劲坚持不了多少日子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放任了这种情况,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形销骨立,病入膏肓。 到了后来,其实叶劲的身体已经变得不堪入目,作为暖床的工具无疑是很不合格的,慕容修却不知为何对他兴趣不减,仍然日日过来临幸。 又一日,慕容修正在他身上律动,原本毫无生息地躺着的叶劲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虚弱的呛咳声,慕容修定睛看去,只见殷红的血从他嘴里不断地涌出来,叶劲挣着细瘦的几乎只有皮包着骨头的手,努力想坐起来,却哪里有一丝力气? 慕容修眼疾手快的将他扶起来,才让他免于被自己的血呛死。 叶劲缓过一口气,算是勉强从鬼门关挣脱了回来,可是血还是不停从他口中涌出来。 “来人,快去请薛神医!”慕容修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慌乱,自从几天前叶劲就开始吐血,慕容修也早就从晋歌那知道叶劲的情况,眼前的场景其实他早有预料,但是事到临头,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叶劲靠在慕容修的怀里,身体一阵阵地发冷,他知道自己怕是大限将至,但眼前却有一桩事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慕容修正一叠声地命令仆人准备接诊事宜,突然感觉有人用微弱的力气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低头一看,叶劲脸色惨白如纸,正用那双暗淡的几乎没有光亮的眼睛,焦急而满是哀求的看着他,嘴唇一动一动,像是在说什么,声音却小的几不可闻,慕容修凑近了听才听清:“…求…主人…阿奴…阿奴…没有…主动……寻,寻死…求…主…人……放过……” 他嘴里还不断地涌出血来,声音混着血水更是模糊不清,慕容修却听清了,忍不住心里便是一痛。 我自然知道,你有多么努力的想活下去——哪怕身处地狱,只为了能给远在天边的人留出一线生机。 叶劲见慕容修没有说话,心急如焚,原本涣散的眼睛硬是重新聚拢了焦距,拼命撑着一口气,只为了听到他的回答。 慕容修知道,此时的叶劲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心下有些不忍,有心应下;但是他也清楚,只要他答应一声,叶劲这一口气泄了,立刻就是神仙也难救。想到这里,这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他往叶劲的背心输了一道真气护住心脉,又往他口中塞了一片人参让他含着,考虑到躺着血会堵塞气管,便在他身后垫了个软垫,让他靠坐着。 迎着叶劲眼巴巴地眼神,他只板着脸说:“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食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叶劲一直执拗地望着慕容修离开的方向,不肯挪动分毫。 慕容修知道,只要自己不点头答应放过叶劲的亲友,叶劲就算再是痛苦难当也会努力挣扎着活下来。 ☆、第二十章 叶劲果然活了下来。 慕容修在门口迎着薛神医,立刻便将他引到了叶劲的床边。 薛神医乃是西南地区医术最为高明的神医,人送外号“妙手回春薛一针”,一手针灸绝技端得是炉火纯青,尤擅金针渡穴之术。 如今,老人家已年过七旬,仍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他探过脉搏,便行针替叶劲止住了血,又喂他服用了一颗秘制的丸药,这便暂时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薛神医让慕容修将他放平躺下,围着叶劲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奇怪奇怪!此人明明已病入膏肓,痛苦万分,内里却有一股极强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活到现在——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身体状况,足够他死个十次了。” 说完,忍不住怜悯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何人,竟能下此毒手?” 慕容修:“…是我。” 薛神医惊讶地看过去,眼里顿时带上了一点不赞同。 方才他一心救人,没有考虑其他,只以为这人是慕容修救下的,此时环顾四周,自然发现环境不对——救了人怎么会将之丢到这种恶劣的地方? 待慕容修开口解释了叶劲的情况,薛神医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叶劲的身体,再看慕容修的眼神已经隐隐压抑着怒气。 原本以为慕容修请他来是为了治病救人,不想却是为了此等目的,顿时感觉自己作为大夫的身份受到了侮辱。 “庄主唤在下过来若是只为了此事,恕老朽不能从命。——老夫家中还有病人,这便告辞了!”薛神医沉声说完,甩袖便走。 慕容修赶紧拦住他:“医者仁心,此人性命危在旦夕,神医竟要见死不救吗?” 薛神医怒气冲冲的说:“我救了他,你又把人折腾的半死不活,我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庄主若只为了私刑折磨人,便不要来请老夫!老夫不做你的帮凶!” 慕容修无言以对,他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保证,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万望神医出手相救!——慕容修今后再不敢拿此事来烦扰神医!” 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我此后…不再动他便是了。” 薛神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病人,便缓和了语气说道:“庄主想要暂时保住此人性命,这却不难;若是想要彻底治愈,除非有可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否则——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此人便病骨难支,魂归天外了。”  “竟然如此严重?”慕容修听到叶劲只有半月寿命,心下一沉,他虽然早就知道叶劲活不长,却怎么也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要死了,心里突然有些茫然。 薛神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难道不清楚?还要来问老夫? “神医,为何会如此严重?”慕容修还是不敢相信叶劲的情况竟如此危急,心里还抱了一丝希望。 看着慕容修迷茫的样子,薛神医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说:“老朽从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身体:此人全身经脉骨骼、血肉皮肤,乃至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是破败不堪——尤其是他的胃,简直犹如一只破烂的口袋,处处都是烂疮恶脓,最薄处甚至薄如纸张,伸指即可戳破。” 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此情况便是老夫也有些束手无策,需知治病多以汤药调理,此人的胃状况如此糟糕,老夫只怕一口汤药灌下去,立时便是胃囊穿孔而死的下场…” “怎会如此?”慕容修听的几乎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神医没好气地说:“你强逼他苟延残喘活下去,他心里视吃下去的食物为穿肠毒药,他的胃自然也将它当成了穿肠毒药,久而久之,毒药腐蚀胃袋,自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有办法医治?”慕容修还抱着一线希望,期待的问道。 “医者医病不医命,他自己命该如此,老夫又有什么办法?”薛神医心中有气,因此说话也很是不客气。 “还请神医勉力一试!”慕容修还是不肯放弃,躬身便是一礼。 薛神医见他冥顽不灵,心中更怒,干脆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慕容修见薛神医不理他,便一直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动也不动。 薛神医等了片刻,见慕容修不肯起身,心中无奈,只好说道:“老夫与令尊,也算是相交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若论辈分,庄主应当喊我一声世伯——如今老夫有一言相劝,不知庄主肯不肯听呢?” 慕容修一听这话,便知薛神医这是要倚老卖老,教训于他了。——若只是请来的大夫,对主人家的事自是没有置喙的余地,可若是长辈那自然另当别论。 慕容修因叶劲的事心中焦虑,但是此人毕竟与自己父亲同辈,且与先父确有几分交情,便耐着性子说道:“世伯有话,但讲无妨!” 薛神医再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老夫也不知庄主与这位少侠有何仇怨,可是如今庄主如此折磨于他,便是再大的仇怨也该消解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庄主如此行径,实在有伤天和,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慕容若被杀的真相慕容修一直隐瞒着,少数知道真相的下人也被下了封口令,对外只说是江湖仇杀,凶手是三个人,且已然伏诛。 由于慕容若尚未出阁,算是夭折,且涉及女儿家名节,丧事也不好大办。慕容修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妹妹安息,便只在庄上停灵三日,也没有请宾客,三日后他亲自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妹妹葬了,便算完了。 因此江湖上对于慕容修的死一直知之甚少,薛神医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慕容修不欲与他解释这些,只是说道:“世伯教训的是——病人接下来的调理事宜便拜托世伯了,请开方子吧!” 薛神医一看他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一番话算是白说了,也不再多言,挥毫便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他。 慕容修接过方子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几样五谷杂粮、蔬菜瓜果,后面标明要研成粉末,加水熬成糊状,另有一剂闻所未闻的汤剂,不由得疑惑地望向薛神医,不知他是何用意。 薛神医轻哼了一声,倒也不卖关子:“是药三分毒,他的身体已破败不堪,便是药效再温和的中药也承受不住,只能就这样慢慢养着——后面那一剂汤药乃是老夫用特殊材料熬制的秘药,敷在暴露的伤口上,能一段时间内形成一层包膜,不让风邪疫物入体……原本是用来治愈外伤的,用在此处想来也是可以的。” 他顿了顿继续又说到:“他的胃此时已经不能用了,庄主每次喂饭之前先用盖世神功护住他的胃,然后便给他先服下我配置的汤药,等喂完食物后,再用盖世神功引导食物尽快流入肠道,如此便避开了他那千疮百孔的胃,至少不至于生生饿死了。” 薛神医一脸严肃的说完,便又补充道:“当然,这个法子只是理论上可行,老夫却还没尝试过…行与不行,还要看庄主对内力的操控如何,多一分少一分都会酿成大祸。——此人能不能活下来,便要看庄主自己了!” 薛神医所说的方法简直是为了折腾慕容修量身定制的,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慕容修却认真的听完了,还一脸认同的点点头。 薛神医叹了口气,又道:“这药剂老夫回去便配置好,让徒弟每日按时给你送来……只是,如此也是于事无补,老夫还是那句话:至多半月,此人便会魂归天外——老夫言尽于此,告辞!”说完,便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他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说了句:“这种地方,哪里是人能住的?” 慕容修将他殷勤地送至门口,山庄的大门前早有四名精壮下人守在轿子旁,慕容修为他掀开轿帘,薛神医也老实不客气的上了轿子。慕容修一挥手,轿子便慢慢离开了山庄的大门。 走出一段路,薛神医掀开轿帘,回望远远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这座恢宏山庄的主人,心情仍然十分沉重。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轿帘,想到自己一生活人无数,自认所作所为无愧于心,临到老了,居然说出劝人痛下杀手的话…又想到自己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医者,遇到这样的人间惨事,除了不痛不痒地劝谏几句,却也无能为力。一股失落感霎时涌上心头。 ☆、第二十一章 慕容修送走了薛神医,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叶劲睡着的床前。 看见叶劲还好好的躺在床上,虽是形销骨立,但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还活着。慕容修意识到这件事情,方才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惶恐霎时烟消云散。 他在叶劲的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便泛起一丝淡淡的满足感。 不久后,阿奴睁开眼睛,一眼看见慕容修,便条件反射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见主人板着脸,阿奴不安地躺着,算算自己已经有半日水米未进,便期期艾艾地小声说道:“主人…阿奴饿了,想吃东西。” 你胡说,慕容修面无表情地想,你现在的胃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喝一口水下去都会肠穿肚烂,怎么可能还会饿? 阿奴见主人没有说话,心下有些着急,“主人…阿奴…” “闭嘴。”慕容修僵硬着声音说,见叶劲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又木着脸说道:“你放心,你如果饿死了,也是我让你饿死的。我说话算数,不会牵连无辜。” 阿奴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丝喜悦,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他感激地对主人说道:“是,谢谢主人…” 慕容修听了这话,喉头一哽,几乎当场落下泪来。什么时候,允许他去死,居然成了让人感激不尽的恩德了? 阿奴躺了一会,见主人今天似乎破天荒的好说话,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有些过分的请求:“主人…阿奴…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慕容修心口一痛,哑着声音说道:“你睡吧。”话音刚落,阿奴便头一歪,睡了过去。与其说是睡过去,倒不如说是昏过去要来的更贴切。 慕容修霍然起身,走出了房间,他面沉如水地走过一列列长廊,路上遇到的下人见自家庄主脸色不善,问过好后便纷纷避开,生怕撞在枪口上,成了主人的出气筒。 慕容修全不理会,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关上房门,便忍不住捂着心口从门上滑落下去。 为什么…得知叶劲要死了…心里会这么痛…好像心脏整个要裂开来…为什么这样的人…却是杀死妹妹的仇人呢? 慕容修怔怔地望着头顶的横梁,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茫然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慕容修收拾好心情,再次回到叶劲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着,又想起薛神医临走时说的话…适可而止吗? 确实,叶劲如今遭受的折磨,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阿若死的时候,实在…太过了。 那,不如此时便…杀了他吧?结束他的痛苦,结束这一切。慕容修伸手按在叶劲的咽喉处,只要轻轻地捏碎这里的喉骨,他就会变成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冰冷的尸体,世上从此就再没有叶劲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他突然发现,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早已习惯了叶劲的存在,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叶劲在身边的日子。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碰触不到他温热的身体…他心里便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他猛的收回手,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叶劲只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且每活着一天都痛苦万分,既然如此,杀了他反倒是给他解脱,自己如今留着他的性命,阿若想必也是不会怪罪的… 反正,之前的日子此人已经尝遍了阿若生前所受的痛苦,那在他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就,对他稍微…好一点吧…… 仿佛终于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慕容修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叶劲枯瘦的身体,心里慢慢的溢出一点满足。 ☆、番外:大年夜 已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时候,天下第一庄上却看不见半点喜庆的颜色——毕竟大小姐还尸骨未寒,挂上红色的装饰对死者太过不敬,可是眼下又是年关,挂白绫又太过晦气,于是干脆什么装饰也没挂。 在平时,这么做自然是毫无问题,此时被山下人家喜庆的鞭炮声一对比,却显出了十足的冷清和凄凉。 庄上的仆役此时大多都放他们回去过年了,连管家林伯也被家人接回家团聚。夜幕低垂后,慕容修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花园里,面前放着一坛酒。 他听着山下热闹的声音,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着,脸上面沉如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酒过三巡,他突然起身,一把便将桌上的酒坛酒杯扫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后,原本桌上放着的东西顿时摔得粉碎。 “主人!”慕容修摆摆手,示意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暗卫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起身向里走去。 叶劲此时刚刚熬过一阵经脉断裂发作的剧痛,正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他瞬间惊醒。 抬头看去,便见一个黑影慢慢的走了进来,他一眼便认出了是慕容修,心里不由得便一沉,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主人…”叶劲小心的说了句,此时慕容修已经走到他床边。 叶劲突然闻到了酒味,意识到此时的慕容修怕是不太清醒,他试探的问道:“主人,你醉了?”不由得打起精神,心里一阵戒备,喝醉了的慕容修会怎么样叶劲心里也没底。 慕容修却没有动作,定定地看了叶劲一阵,突然说了句:“你知道吗?今天是大年三十。” 叶劲听了这话,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时间对他来说早就模糊不清了。 想到慈幼院的一群孩子,市井相交的朋友,想到师父…心里便是一阵酸楚。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自己不能在此时陪在他身边,已是不孝,如今竟连他为自己起的名字都丢了…想到这里,叶劲喉头一哽,几乎落下泪来。 叶劲至今还记得师父当年给自己起名字的情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清俊出尘的青年吟诵完这首诗,回头看着手中牵着的小小身影,摸着他的头说道:“徒儿,为师希望你能如这首诗里的石竹一般,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轻言放弃——今后,你就叫叶劲吧!” 彼时尚年幼的孩子不知道师父话中的含义,只是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想到这里,叶劲羞愧地捂住脸,自己如今沦落至此,哪里还有半点竹子的高洁,又怎堪配师父为自己起的名字? 叶劲明明没有流泪,慕容修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你伤心了?”他带了点得意的说道:“今天是大年夜,你见不到亲人,所以伤心了,是不是?” 叶劲被慕容修戳中心事,心中无比窘迫,慕容修却又说道:“你见不到亲人,所以伤心;我也见不到亲人,你说,我伤不伤心呢?” 叶劲听了这话,这才猛然意识到慕容修也和自己一样失去了亲人,在这全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心中必定也是无比痛苦的,又想到自己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时间不由得羞愧难当。 慕容修却不再说下去了,他走到叶劲身边,靠着墙坐下,嘴里幽幽的说着话:“我慕容修,虽人前看似风光无限,却一生孤寂,亲缘寡淡…自幼便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妹妹,如珠似宝的护着长大,正准备几年后便择个好夫婿,送她风光出嫁,不成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原本一个月前,我还答应了要陪她去逛庙会…她一直都十分期待——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说道这里,慕容修突然神情狰狞起来,他恶狠狠地回头瞪着叶劲,伸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颈:“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该不该?你说!” 他慢慢的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叶劲被他掐住,呼吸困难,脸涨的通红,哪里还说的出话来?慕容修却不依不饶,还在不断的问他该不该。 见他没有回应,心中更怒,更用力地掐住他,叶劲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正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慕容修手上的时候,慕容修却忽的松了手。 叶劲喘过一口气,撕心裂肺地呛咳出声,好一阵才缓过来。 慕容修此时却仿佛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慢慢的趴在叶劲胸口,不动了。 少顷,叶劲感到胸口有了点点的湿意,慕容修闷闷的声音传进他耳中:“我就这一个妹妹…没有了…就这一个…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我一个人了…” 他说着,仿佛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叶劲此时心中酸涩的厉害,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 慕容修却突然抬起头来,不服气的孩子似着说道:“谁说我是一个人?我还有阿奴呢!”说着,他仿佛突然又高兴起来,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横亘着的深仇大恨。 “有阿奴陪着我呢…”他就像一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对着叶劲不断地摸摸捏捏,爱不释手。 确认了心爱的宝贝还在,慕容修心满意足地抱住了叶劲。“真好…有阿奴在…阿奴陪着我,我便不寂寞…” 叶劲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哽着嗓子附和他道:“是,阿奴陪着你呢…我陪着你…” 紧紧地抱住慕容修,想到这人绝代风华却孤苦无依,在这全家团圆的日子里,竟沦落到只能与自己这个杀死妹子的仇人为伴,心中从未有过的悔恨。 又想到他因自己失了唯一的亲人,却没有牵连无辜,让自己也失去亲人,心中的感激便无法言喻。 他此时在心中默默立下一个誓言:此等大恩,叶劲无以为报;杀妹之仇,叶劲也无能报偿,只有抛却此身,望能稍稍消解你心中的伤痛。叶劲在此立誓:今后不论沦落何种境地,便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敢有半丝怨恨! 慕容修抱了一阵便起了兴致,他对着叶劲的身体轻轻地吻吮啃咬起来,双手在叶劲身上抚摸着,动作从未有过的温存,叶劲也第一次主动拥抱住他,配合地尽量用自己孱弱的腿挂在他腰上。 两个同样命途多舛的可怜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取暖,仿佛一对交颈的鸳鸯。 ☆、第二十三章 落霞镇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今天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此时已过了晌午,二楼一处靠窗的雅座上,有两位客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他们一人身穿一件大红的劲装,额前留一缕未束的头发,眉目英挺,正无聊地一手托着下巴;另一人一身白衣,头上戴着纱幔斗笠,看不见长相。 这时候来吃饭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二楼的十张桌子有半数都是空的,有人的也多是无所事事过来闲聊的客人。小二于是闲了下来,坐在柜台后面观察着周围的客人,顺便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胡侃。 此时坐在西面的一个书生正对着对面座头的人卖弄消息:“话说那江湖第一美人司徒雪柔,见了那兰亭池家的大公子,两人那么一对眼…” “等等!”对面矮胖的行脚打扮之人出言打断他,质疑道:“江湖第一美人不是那天下第一庄的慕容仙子吗?如何成了司徒雪柔了?——司徒雪柔虽也是绝色,比那慕容仙子却是差远了!” 他的同伴显然是被搔到了痒处,立刻出言反驳:“兄弟,你的消息早过时了!慕容若一个月前被歹人所害,如今人都已经入土了,——就是再美那也是个死人了!” 说完,为这位香消玉殒的美人叹了口气,继续道:“江湖第一美人自然就成了司徒雪柔了…” “什么?慕容仙子死了?”矮胖之人显然是十分痛心疾首,“那样的美人,到底是谁竟能忍心下此毒手?” “嗨!江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那书生感慨一句,摇了摇头。 “你说…那江湖第一美人被杀之前…有没有被人…嘿嘿嘿…”矮胖之人突然压低声音道,说完,还对那书生挤了挤眼睛。 “嘘…噤声!”书生显然是被他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一阵,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同伴低声斥道:“你不要命了?竟敢在西南的地头上编排慕容修的妹子,不怕那天下第一庄的飞卫从哪冒出来给你一刀?” “呵呵…哪有那么巧的事…”矮胖之人显然不以为意,端起桌上的酒杯正要喝,不料那杯子突然从中间整齐的一分为二,酒水撒了他一身。 “啊啊啊……”那人呆了一瞬,忽然凄厉地尖叫出声,扑通一声便从座位上摔了出去。 他对面的书生也吓得够呛,往后一仰便要摔倒,赶忙伸手抓住桌面,不料那桌子竟整个倒了下来压在他身上——原来这桌子竟早就连同酒杯一道,被人无声无息的劈成了整齐的两半。 那人连滚带爬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慌乱的对着四周拱了拱手,嘴里急忙说道:“这、这位前辈,在下与此人只是萍水相逢,并无交情,他出言不逊…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前辈若要问罪,找他便是,莫要找我…”说完,便逃命一般的奔出门去。 那矮胖之人见同伴没义气的跑了,心里更是绝望,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嘴里不断地哭嚎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磕了一阵头,犹嫌不够,又照着自己的脸噼里啪啦的扇起耳光来,直把那张本来就浮肿的脸更添了几分“富态”。 如此折腾一阵,见无人理会,这人试探性的向门口挪了几步,看到一切安全,便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 随即几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和着惨嚎传来,想是这人急于逃命,不慎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临窗的那处雅座上,慕容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眼睛隔着帷幕淡淡的扫了一眼李逍遥暗中扣在手中的银锞子。 担心慕容修暴起杀人打算先一步略施小惩却没来得及的李逍遥:“……” “担心我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杀人?”慕容修放下茶杯,淡淡的说了句,顿时换来李逍遥两声干笑。 他被看破打算,也不尴尬,随手就将手中的银锞子丢给小二,算是赔偿桌椅和逃跑客人的饭钱。 若是一个月前的慕容修,李逍遥完全不担心他会因为一点小事杀人,但是现在却不一定了……怎么说呢,以前的慕容修虽然也冷冰冰的看似不好相与,李逍遥却知道他只是性格如此,本质上还是个奉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众生平等的好人,所以李逍遥可以在他面前尽情的嬉笑怒骂,不用担心他会生气。 可是现在的慕容修……李逍遥想着悄悄瞥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向来不拘小节的李逍遥在他面前也不由得拘谨起来——当然,本质上还是个好人,不然他也不会只是略施小惩,便轻轻放过那两个嘴上没把门的闲人了。 只是,作为亲近的朋友,李逍遥觉得,慕容修前后的改变绝对不是他产生了错觉,这段时间绝对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逍遥又偷眼打量了慕容修一阵…莫不是…还是因为慕容妹子的事——可是不应该啊,慕容若死后的那几天也没见他这样,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再是伤心比之前也要消减很多了吧? 李逍遥这么一眼眼的瞥过来,习武之人本就五感敏锐,慕容修又不是死人,自然早就察觉了,他抬头警告的瞪了李逍遥一眼,提醒某人收敛自己的行为。 “咳,那个慕容啊…”李逍遥斟酌着开口试探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你出门?” 慕容修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头喝茶。……这意思是不肯说了,李逍遥无语的看他一眼,有时候他自己都佩服自己从慕容修的眼神里看出回答的本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知道,现在江湖上都在传你什么吗?”慕容修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李逍遥立刻知趣的解答了他的疑惑:“江湖传说: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新得了一位绝色美人,藏在山庄里,庄主对其视若珍宝,宠爱非常,夜夜…咳。” 李逍遥尴尬的咳嗽一声,还是没有把夜夜笙歌这个词说出口。他说完后便低下头避开慕容修的眼神,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慕容修此时眼里一定写满了鄙夷。 “你信吗?”慕容修突然说道。李逍遥仿佛被踩着尾巴一样跳起来:“不过是市井流言,如何能信?这些凡夫俗子就喜欢编排这些,庄主怎会是耽于情爱之人?” 况且慕容修自己长成这样,什么样的美人竟能迷住他?在他面前不会自惭形秽吗? 李逍遥没好意思说的是,他当时听了都有点信了。 毕竟,慕容修一个月没出门确是事实。不出门也就罢了,庄上的事都是林管家在管,生意也是手下掌柜在打理,甚至每天去山顶上练功也不去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简直堕落的有些出奇。 也就是今天见了他真人,才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总不会有人夜夜笙歌以后,还能一脸让人毛骨悚然的煞气吧?况且,妹妹刚刚下葬就沉溺美色,李逍遥相信,这种事情慕容修干不出来。 慕容修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是叶劲。”李逍遥呆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庄上藏的不是美人,是叶劲。 “什么?叶劲还活着!”李逍遥惊讶极了。叶劲是凶手的事他后来也听说了,当时虽然也感慨了一下终日打雁被雁啄了,心疼做了无用功的两人,倒也佩服他的担当。 原本以为慕容修即便会留他折磨一番,却也不会太过,不想他竟然活到了现在。想来慕容修这一个月来深居简出都是因为他了!啧啧,这人怕不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李逍遥同情了他一瞬,便自抛开。他更担心的还是慕容修,在仇恨中沉溺太深,怕是要走火入魔! “他快死了。”慕容修突然说,李逍遥不知为何,从他的语气里仿佛听到一点悲伤的意味,心下更是忐忑。 他担心的觑着慕容修的脸,问道:“慕容,你最近心情怎么样?”慕容修瞥了他一眼,知道这是在隐晦的问他的功法是否出了问题。 慕容修所练的功法十分特殊,对心境要求十分苛刻,大喜大怒大哀大恨都极易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一身功力化为乌有不说,精神失常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也是慕容修常年保持心如止水目无表情的部分原因。如今,这个功法的致命缺陷,也就李逍遥这样可性命相托的挚友知道。 走火入魔吗…慕容修省及自身,这短时间接连发生了很多事,自己的情绪确实有些失衡,但是功力运行上并无不妥,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于是道:“我无事。” 眼下还有更让他操心的事。看看天色,想到还在地下室待着的叶劲,慕容修起身准备离开:“我庄上还有事,先走了。”不待李逍遥回应,已经径自走出门去。 “慕容!”李逍遥赶忙追了出去,慕容修突然停住,问了句仿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阁中,可有千年天山雪莲消息?” “什么?”李逍遥一惊,正欲发问,慕容修却仿佛只是随口说说,又道:“无事。”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自嘲一笑,不待李逍遥问更多,已经运起轻功,转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难道真是功法出了问题?”被抛下的李逍遥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第二十四章 天下第一庄的一个侧门前,几个菜贩子正在和庄上的管事交接今天的蔬菜。 吴二将最后一框菜搬到院子里,用挂在脖子上的巾子抹了把汗,厨房的一个小管事便带着人走了过来,在手上的簿子上勾画了几下,口中说道:“吴二是吧?——三框蔬菜都送到了,一共二两二十钱。” 说着,他身后的人便递给吴二一个钱袋,还提醒道:“喏,自己查验一下,若是离了庄子再说钱没算清楚,我们可不认!” 吴二接过钱袋,看也没看便揣进兜里,嘴里奉承道:“不用点了,天下第一庄这么大的家业,您也是庄上的大人物,怎么会坑小的这点小钱?我信不过谁能信不过您哪?” 那管事听了也乐了:“得了,你既不点验,我也懒得管了。”说着,摆摆手,到别的菜贩子那结算去了。 吴二见此时没人注意,便偷偷趴到去往中院的大门门缝处,往里张望。 “哎哎哎!乱看什么?”方才递给他钱袋的下人一把将他从门上撕下来,没好气地教训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天下第一庄!——那是你能乱看的地儿吗?万一冲撞了贵人,当心你的脑袋!” 吴二赶忙陪笑道:“是是是!您教训的是!——小的就是见这地方漂亮,想开开眼界,没别的坏心思!” 那下人语气缓和了些,继续道:“知道你没别的坏心思,不然还能站在这?——这次就算了,以后别这么不懂规矩!”说完,对他挥了挥手:“行了,结算完了就赶紧走吧!”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吴二赶紧拉住他,顺手就递上一块碎银子:“这位小哥,我想向您打听个人!”那下人不耐烦地把钱推回去:“别跟爷来这套!有事你就直说,我要知道自然告诉你!” 吴二依旧陪着笑脸,把钱又递了过去:“我自然知道您是正经人,这就是给您喝茶的,不值当什么!——说真的,我一见着您就像见着我自个兄弟似得,特别亲切,真的!” 那下人被他说的有点脸红,看看那银子,有些意动,最后还是又给他推了回去:“你要打听什么人?只要不是关于主人家的事,我都告诉你——这个就免了吧!” 吴二见他不肯收,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就想问问:一个月前,有没有一个叫叶劲的武林高手来过这儿?” 那下人听了这话,脸色变了一变,突然说道:“什么叶劲?没听说过!——你到别处找去吧!”说完就把他赶了出去,任吴二好说歹说,也不再让他进门。 吴二一直不死心地站在门外寻找机会,直到那扇门彻底关上了,才失望的往回走。 自从那天叶劲打昏他离开后,吴二在家等了三天,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要去天下第一庄打听大哥的消息。 正在他准备出发时,不巧老丈人突然得了急病,吴二作为半子,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于是他先去请了大夫看病,又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这一晃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老丈人身体转好以后,吴二再次准备出门,不料婆娘竟然在这个时候查出有了身孕,这下吴二又走不了了。 吴二虽然不知道叶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够让他这样的绝世高手都一脸凝重的事,肯定不是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小民能够参与进去的。 但是叶劲对他有大恩,人活一世,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吴二觉得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心里的坎就过不去。 他决定要找到大哥,若是大哥还活着,自己怎么也要帮上点忙;若是大哥死了,自己即使不能给他报仇,至少也要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安葬。 看似不是很难,但是搅和进江湖的这一滩浑水里,对于他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十分危险的。因此这次出门,吴二是抱定了有去无回的念头,自然要在走前处理好后事。 于是,他低价处理完了店铺里的存货,又把房契、地契、金银细软等一干贵重的事物交给婆娘让她保管好,然后将她送回娘家交给岳母照顾,自己又找到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拜托他们替他照顾好妻儿,若是自己死在外面,就告诉他们实情,对家里却只说是要出去进货做生意,让他们不要担心。 吴二处理完一干事务,便和两个同样受过叶劲恩惠的伙伴一同出发了。此时年关刚刚过去,路上行人稀少,几人无处搭车,只好用两条腿走路。 冰天雪地里风餐露宿走七八十里山路,那个辛苦就别提了。好容易到了龙首山一带,几人也不敢主动找上门去,便在山庄附近打听消息,不料竟无人知道叶劲这个人。 吴二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叶劲可能去了天下第一庄,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半路上就出了事。 几日后,吴二按捺不住,硬着头皮到庄上打探。他见庄上每天都会收购附近菜农的瓜果蔬菜,便扮成一个菜贩子,找到庄上管事的打探消息,若是有机会能混进山庄那就更好了。 可惜第一天就吃了闭门羹。 ☆、第二十五章 吴二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到了下榻的客栈里。 两个二三十岁,行脚打扮的人此时正坐在一楼的一张桌子上,见了吴二便立刻迎了过来,三人一同走进房间。 刚一关上门,其中一个名叫周大发的高瘦青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样?有大哥的消息吗?” 吴二将今天的事一说,二人都很是失望。另一个名叫楚有田的伙伴叹了口气,迷茫的说:“庄子外面的人说没见过,庄上的人也说没见过——二哥,你说大哥会不会根本没来这啊?” 周大发也道:“要是大哥根本没来这里,他会去哪呢?我们又要上哪找他?” 吴二瞪了一眼两个只会说丧气话的伙伴,然后一脸智珠在握的表情说道:“我倒觉得,那人说没有大哥这个人,恰恰说明大哥的失踪和这个山庄一定有关系!” “这是为啥?”两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异口同声的问道。 吴二虽然对自己的智慧超过了凡夫俗子而感到得意,但是这点得意被不得不与两个智商捉急的猪队友组队的郁闷一冲,就一点不剩了。 这两人虽然义气过人,但是办事上实在有点靠不住,胆子小不说,脑子还不太灵活,去庄上打探消息时,吴二生怕这两人会露出马脚,只得一个人亲身上阵,只让他们在客栈等消息。 想到这里,吴二不由得为自己的辛苦掬一把同情泪。 然而再是辛苦,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吴二于是耐心的跟二人解释:“若是大哥的失踪与庄子没关系,我不过打听个人,那人直说不知便是,为啥还要将我赶出去,还不许我进去?这种反应分明是知道大哥的事,却不能说,又怕我继续打听,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将我赶走!”吴二这么解释一通,二人顿时明白了。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周大发习惯性的又看向吴二,想听他拿主意,楚有田也把头转向他。 看见二人眼巴巴的眼神,吴二知道对这两人不能有更多的期待,索性接过了领导的重任。 他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便沉吟着说:“既然这人对大哥的事反应这么大,从其他人那里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现在只有想办法混进去了。” 二人听了这话,顿时心里就打起了鼓。楚有田试探地问:“二哥,咱真的要混进去呀?那可是天下第一庄啊!” 周大发也附和道:“是啊,咱们这么几个小虾米,还不够人家一勺烩的呢!……要不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吴二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直把两人瞪的鹌鹑似得低下头,不敢再吭气。 吴二这才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还记得咱们出来是为的啥不?——咱是为了救大哥来的,不冒一点风险怎么能成事?”他说着又激他们道:“你们要是害怕了,就自个回去!我一个人去救大哥!——我吴二便是死了,也是个响当当的好汉,以后我儿子提到他老子,也能说一句:我爹是为了救兄弟死的!是个义薄云天的好汉子!” 那二人被这么一激,顿时被激起了血性,周大发当即就拍着胸脯说:“二哥,你是好汉,我周大发也不是孬种!你说咋办就咋办!” 楚有田也说道:“二哥,只要能救出大哥,我们都听你吩咐!”几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认定叶劲是被关在天下第一庄了,不料竟是恰好得出了真相。 几人又在房里商量了一阵,感觉腹中饥饿,便下来吃饭。 三人挑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要了几个菜并几碗米饭,便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正吃的痛快,突然听见邻座的一个江湖人打扮的人,神神秘秘的对同伴说道:“你知道不?如今江湖上出了个绝顶高手,不过双十年纪,武功已臻化境,竟然能和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斗个旗鼓相当!” 他的同伴立刻好奇的问道:“真的假的?那人叫啥名字?”江湖人回道:“那人叫叶劲,此前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据我猜测,怕不是隐世的武林世家出来的弟子?” 同伴不屑道:“什么叶劲,从来没听说过!这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如今江湖上还是声名不显?怕不是你胡诌的!” 江湖人见他质疑,立刻着急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当日这个叶劲去找慕容庄主比试,是我亲眼所见!” 同伴听了更是不信:“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和人比试,这么大的事,为何竟然没人知道?——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为何我们这些就住在龙首山的人也不知道?” 他见江湖人还要再说,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假话都被戳穿了,就别再掩饰了行不?——下次再要骗人,好歹编个像样点的故事!”说完,便结账走了。 那江湖人见此情景,失落的叹了口气,兀自喝起了闷酒。 ☆、第二十六章 吴二三人在他说出叶劲名字的时候就暗自留心,此时见他一个人喝着酒,几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围了过去。 那江湖人见三人围过来,有点警惕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吴二当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位大哥,你方才说的那个绝世高手的事,跟我们说说呗!”说着,殷勤的替他倒了一杯酒。 江湖人赌气的回道:“什么绝世高手?没有的事!都是我胡诌的!”周大发赶紧替他捏着肩,安抚他道:“大哥,我一看你就是个实诚人,怎么会说假话?你就跟我们说说呗!” 楚有田也在一边附和道:“是啊是啊!别跟那等没见识的人置气,我们都信你!” 江湖人被这一通吹捧,顿时气也消了,松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们说说!”三人连忙凑了过去仔细听,不敢漏过只言片语。 吴二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都是一脸的兴奋。楚有田一进门就忍不住说道:“我就说大哥不在庄子上吧?你们还不信!” 周大发这时却留了个心眼,对吴二问道:“二哥,你说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二凝神思考了一阵,这人说的人和叶劲完全对的上号,看情形也不像是胡编的假话,况且他们就三个平民百姓,应当不会有人特意布了局就为把他们骗走吧? 吴二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没有破绽,大哥应该就是和那人说的一样,和庄主比试后便离开往南边去了。 至于庄上那个下人的奇怪态度…莫不是大哥武功盖世,险些胜了他们庄主,他心里有气,所以才这样? 想罢,吴二当即说道:“既然已经有了大哥的消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周大发此时又犯难道:“那人只说往南面去了,究竟去了哪里却是完全不知——咱们这么没头苍蝇似得找过去,能找到大哥吗?” 吴二斩钉截铁的说:“找不到也要找!一天找不到就一天不回去,一年找不到就一年不回去!——直到找到大哥为止。” 另两人虽然苦着脸,还是没说什么的应下了。三人准备了些干粮行李便离开客栈,径直往南面去了。 三人走后,一个身影跟在他们身后,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天下第一庄的院落中,方才那个江湖人正穿过层层回廊径直往里走去。 这人在客栈里看起来就是一个只有些稀松武功的底层江湖人,如今,脸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任谁也不能忽视他身上一流高手的气质。 这人来到慕容修的书房前,推开门走进去,便径直跪在地上回报道:“主人,那三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慕容修面沉如水,负手立在窗前问道:“你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了?” 那人赶忙回道:“确定。那三人往南面去后,属下又在后面跟了一里多路,见他们确实没有回头,这才回来回报主人。” 慕容修点点头:“做的不错,此事记你一功,下去吧!” “是,谢主人!”那人干脆利落的一拱手,走出门去,又细心的关上房门,一转身,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 没想到执行这样简单的任务也能记一功,下次再有这种事就好了。 属下离开后,慕容修独自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二三人来到龙首山后不久,庄上的侍卫便注意到了他们,以慕容修的势力自然也很容易便摸清了他们底细。 既答应了叶劲,慕容修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们骗走了事。 他猜想杀人的事叶劲不可能到处去传,至多只有极为亲密的人才知道一二,这几人只是和叶劲有些情分,多半是不知道的。 果然,派人在客栈里一通忽悠,那三人立刻就信了叶劲和他比武后离开的事,毫不怀疑的真的往南边找去了。 只是…此地再往南百里便是毒瘴之地,这三人若是不懂得及时回返,怕是要病死在路上。 想到这里,慕容修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关心这三人此后的安全,不由得一阵气闷,想道:这几人是叶劲亲友不说,还窥探我庄子想要混进来,我留他们一命,已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继续保驾护航不成? 于是将此事抛在脑后,不再理会。  ☆、第二十七章 此时在距此千里之外的黑玉宫,燕九州正在主座上看着一封密信。他大约三四十岁,头戴黑玉冠,一身玄底金纹的华贵长袍。 只见他拿着密信的手越攥越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最后抑制不住得意的大笑出声。 笑罢,他挥手招来手下护法,问道:“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左右护法同声应道:“四分堂的人都已动员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燕九州大笑一声:“好!”随即下令道:“出发!去天下第一庄!”左右护法大声应下,便退下去准备出发事宜了。 燕九州此时又招来心腹,从墙上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交给他,吩咐道:“你把这个交给芍药,告诉她:一旦看见白旗降下升起黑旗,便想办法将此物交到慕容修手上。” 看见心腹应声退下,燕九州抑制不住,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燕九州不得不得意,今天这个机会是他等待了十多年才等来的。 按理来说,要打天下第一庄的主意,在十多年前老庄主身死,慕容修尚且年幼的时候是最合适的。 可惜慕容风云死之前十天,因为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为了给儿子留出成长的机会,特地带人打上了黑玉宫,把当时的左右护法连同四个堂主中的两个都杀死当场,燕九州手下的帮众更是损失惨重,连他本人都身负重伤,养了好几年才缓过来,慕容风云也于十天后重伤不治死了。 慕容风云的行为震慑了武林各个势力,也彻底打碎了燕九州的盘算。这些年,他带着残余的手下东躲西藏,生怕有仇家趁着他虚弱的时候趁火打劫,哪里还敢妄图天下第一庄? 燕九州也不是没有想过暗施手段弄死慕容修,可是慕容风云考虑的太周到,用昔日的人情请动了一位绝世高手暗中护佑慕容修五年,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五年后,十五岁的慕容修已经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且由于功法特殊,可以和臻入化境的高手交手而不落下风。此时,勉强恢复了黑玉宫八分势力的燕九州,再想动手已经晚了。 慕容修此时不但羽翼丰满,还培养了五十个武艺高强的飞卫,这五十人再结成五十弦惊大阵,由慕容修用内力融入琴声驱使,端的是珠联璧合,默契十足,所产生的力量可远远不是简单的两两相加可以媲美的。 最恐怖的是,只要琴声不绝,这五十人便能增加三层的防御力,损耗的内力也能源源不绝的得到补充。 慕容修所修功法不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上层功法,练到十层后更是可以百毒不侵,且不论是受伤还是内力损耗后,恢复力都极为惊人,堪称不死功法。 有这门功法,再加上日进斗金的玲珑阁和山庄数百年的积蓄,燕九州对天下第一庄垂涎已久就不难理解了。 旁人虽然对此功法也是垂涎,但是慑于山庄在武林中崇高的地位和强大实力,也不敢生什么妄念。然而燕九州偏偏就知道这门功法的一个致命弱点:慕容修所练的功法对心境要求极为苛刻,大喜大悲都会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便极为凶险,神仙难救。 因此燕九州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动摇慕容修的心志,可惜没什么成效。慕容若身死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时机到了,不料慕容修虽然悲痛,但是并未因此而影响心志。 正在他失望之际,在庄上潜伏的暗子传来了慕容若的遗书,瞬间让他又看到希望。 燕九州知道慕容修是个真君子,如果让他知道自己错杀了为妹子报了仇的恩人,再加上妹子被杀的事,双重打击之下,不信他不走火入魔。后来的发展更是让他觉得老天都在帮他,不等他找到叶劲,叶劲居然稀里糊涂的自己去天下第一庄谢罪了。 更妙的是,慕容修留了他一条命起意折磨,最近暗子那里传来的消息,更是表明慕容修不知怎么对叶劲有了点别样的心思,居然把人从刑室带出来养在了庄上。 本来燕九州也不敢肯定慕容修一定是有了心魔,后来慕容修月余没有去山顶练功的消息传来,燕九州就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习武之人突然开始荒废武艺,说他不是心魔丛生都没人信。 知道这些后,燕九州便开始为攻打天下第一庄做准备了。今日正是他选定的良辰吉日。 ☆、第二十八章 慕容修正在书房看书,听到有人在外面扣了两下门,便随口道:“进来。” 抬眼一看,一个面目普通的下人走了进来,举着一个匣子道:“庄主,外面有人送了这个进来,指明要交给庄主的。” 慕容修见了那下人,便提起了两分注意,随即问道:“什么人?可有留下名姓?匣子里装的什么?” 那下人道:“不知道是什么人,送了东西就走了,也没有留下名姓。” 慕容修顿时脸色沉了下来:“藏头露尾之辈,送的不明不白的东西,你也敢直接往我面前递?侍卫查验过了吗?” 那下人顿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个,倒没有…” “没有?”慕容修看着他的眼神有了几分杀意:“若是有人要暗害你家庄主,指使你送偷袭的暗器,你也送吗?” 那下人被他一吓,“扑通”一声跪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的求饶道:“都是小的愚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请庄主恕罪!小的下次再不敢犯了!” 慕容修此时却轻轻摆摆手道:“罢了!便是杀人的暗器,本庄主也不惧!——打开看看!”那下人如蒙大赦,赶紧打开匣子,把里面放着的帕子拿出来,双手递给慕容修。 慕容修隐晦的看了那人一眼,接过帕子展开便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长兄见信如晤,妹今以此书与君永别矣……随着信上的内容不断的被他的大脑吸收,慕容修感觉头上仿佛炸开了一个闷雷,震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眼前仿佛掠过叶劲和重伤的阿若相处的一幕幕画面…那个正直仁善的人,即使走火入魔迷失了心智,仍然尽己所能的照顾一位萍水相逢的重伤少女,陪伴她度过生命中的最后时光,甚至为她报了血海深仇…可是自己作为承了他大恩的少女的长兄,都做了些什么!? 慕容修觉得自己好似在经历一个无比荒诞的梦……为什么?真相竟然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现在才看到这封信,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以后? 慕容修心里正在经受着巨大的震动,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只见他看罢信,讽刺一笑,将信随手丢到桌上,斥道:“无稽之谈!” 说完,他看向那个下人,斥责道:“这种胡编乱造的东西,以后不许再递进来!” 那下人很是惊讶的样子,慕容修见他仿佛还想解释什么,不悦道:“你怎么还不走?”那下人见慕容修发火,赶紧忙不迭的出去了。 “噗!”书房的门一关上,慕容修便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脸色瞬间惨白,他感觉丹田处一阵剧痛,立刻人就站不住了。 “主人!”藏在暗处的影一立刻闪身过来,扶住了他。慕容修不顾自己体内翻腾的真气,勉力对他说道:“你去把阁楼上的那只隼放飞了,然后带叶劲从密道出去,只要叶劲平安无事,你就是首功!” 影一着急道:“主人,那你怎么办?” “快去办!”慕容修厉声斥道,影一一咬牙领命去了。 “影二!”慕容修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房梁上翻下来,单膝跪地道:“主人有何吩咐?” “你去通知林管家,让他把庄上的霹雳弹和□□都取出来,叫徐队正将人召集到院子里,分发给他们,准备迎战!——怕是要有人来攻打庄子了!”影二脸色一凝,领命去了。 慕容修继续吩咐道:“影三,方才那个送信的下人,杀了。” 影三略一愣,还是立刻应道:“是。”说完转身便出了门。主人从不会滥杀无辜,他说杀人,必定是那人有什么不妥。 慕容修急急忙忙下了几通命令,便自己蹒跚着走到床边,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白瓷瓶。他倒出一粒药丸,略一查看,便毫不犹豫地吞入口中。 今天的事怎么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送来这封信的人定是熟悉他的弱点,想借此引发他走火入魔,基本上可以肯定庄子外面此时已暗藏刀兵,就等他走火入魔便冲进来大开杀戒。 方才那个下人也很可疑,面目陌生,身形略有不协调,多半是易了容,且此人进来时行为奇怪,好像已经知道匣子里面有什么。慕容修看信时,还不住的往他脸上瞥,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此人不是庄上暗藏的钉子,便是外面混进来的细作,一刀杀了,总不会错,也免的他继续在庄上捣乱。 ☆、第二十九章 此时,天下第一庄的院门外突然射进来一阵箭雨,几个在院墙和门口守着的侍卫顿时惨嚎一声,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倒地不起。 随即一阵喊杀声响起,一群黑衣人拿着各式武器冲进了庄子,院墙边还不断有用轻功跃进来的武林高手,见人就杀,山庄里顿时血流成河。 一群人冲进中院时,便见五十个身着白衣的精壮汉子站在院中严阵以待,这五十人一看便是江湖上少有的一流高手,见有人攻击,立刻便配合默契的向闯进来的敌人掩杀过去。 周围另有无数手持□□和霹雳弹的普通侍卫和庄丁,在领队的指挥下,用手中的武器御敌。 黑玉宫来犯的敌人是庄上的两倍,但是庄上的人仗着有利器在手,一时间两拨人斗的旗鼓相当,场面顿时僵持不下。 正在后面压轴的燕九州飞身进来,落到院中,见此情景不由得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想的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谁知庄上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没有被摧枯拉朽的打垮。 不过此事还在他的预料之内,慕容修也还是有两分本事的,从蛛丝马迹看出问题倒也不奇怪。 不过也只是这样了,现在的慕容修必定已经走火入魔自顾不暇,只要自己前去抓了他,便可轻而易举的结束一切,庄子也瞬间便到手了。 想到这里,燕九州运起轻功,径直往内院掠去,数十个武艺高强的手下紧随其后。 “保护主人!”那五十飞卫见有人要往内院去,急忙脱出战斗,追了过去,正在与之交手的敌人自然不会任他们离开,紧随其后,不依不饶地也攻了过去。 飞卫们急着去救主人,不愿与他们缠斗,敌人却是好整以暇,招招致命,飞卫们顿时就左支右绌,落入下风。 一群人打着打着便到了内院门前,燕九州看着慕容修紧闭的房门,心中抑制不住的得意:庄子都被人打上门来了,慕容修你却还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怕不是走火入魔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想着,他一挥手,十几个一流高手一拥而上,就要踹开房门。 正在此时,门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劲,十几个前去查看的手下顿时吐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全部气绝而亡。 燕九州惊疑不定的看着死了一地的手下,脸色瞬间白了。 正在此时,方才还被他腹诽过或许已经从密道逃了的缩头乌龟,正好整以暇的推开门走了出来。 燕九州见了慕容修,顿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只见慕容修身着白衣,外罩纱衣,头戴白玉冠,如冰雪编织成的外袍无风自动,配上他恍如仙神的绝美容颜,真个是仙姿玉骨,直欲飞升! 燕九州不由得失声问道:“你没有走火入魔?”慕容修轻轻瞟了他一眼,对他的话简直不屑回答。 燕九州心里咯噔一声,方才慕容修瞬间杀死十几个一流高手,功力何等惊人,必定是没有走火入魔了! 换做是自己,即便也能一个个杀死他们,也要花费很长时间,且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方才慕容修一招的威力,自己再练个十年也不一定能达到。 想到这里,他急忙倒飞出去,落到院墙上,联想到慕容修衣袍无风自动的异状,心里一动:“你,你竟然已经达到内力外放的境界!” 话音刚落,他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了,拥有如此惊人的内力,必定是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达到内力外放的境界才能做到! 慕容修轻蔑一笑,看燕九州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月争辉?——燕九州,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负隅顽抗,等本座亲自动手?” 燕九州心中恨极,为什么慕容修竟然没有走火入魔,反而功力还更上一层楼?莫不是根本没看见那封信?芍药是怎么办事的!想到这里他试探的问道:“慕容修,你莫不是没有看到你妹子给你留的信?那叶劲为你慕容家报了血海深仇,你却恩将仇报对他如此折辱,难道心里不羞愧悔恨?” 慕容修听了这话,瞥向他的眼里略带了一丝惊讶,不由得鄙夷道:“如此胡编乱造的东西,本座如何能信?” “那是你妹子的亲笔手书,你竟认不出来?”燕九州被他的眼光一刺,气急败坏的说道。 仿佛被他的愚蠢所震惊了,慕容修好心给他答疑解惑:“敌人送来的东西,自然是为达成目的伪造的,我若连这点也不明白,岂不愚蠢?” 燕九州气苦,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慕容修对他送来的东西一开始就心存疑虑,甚至都不仔细辨认一下,就认定是假的,自己如今说破大天去,他怕也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是自己的所有计划大半都是建立在慕容修走火入魔的前提下的,原本若是按他的算计,慕容修走火入魔,天下第一庄损失一个强大战力不说,威力惊人的五十弦惊大阵也等于废了,甚至慕容修不仅不能作为战力,反而成了要许多高手保护的拖累,再加上自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要攻下天下第一庄便易如反掌了。 如今,慕容修不仅早有准备,功力甚至还更胜一筹,自己诸多算计全部落了空,如今却要怎么收场? 慕容修此时仿佛被他的愚蠢所感动,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放弃了对他动手:“罢了,本座也不欺负你,就让这些小辈自己去玩吧?” 燕九州被他的语气几乎气个倒仰,但是慕容修自恃身份不出手,对他自然最好。 只见几个侍卫搬来一张软塌,慕容修迤迤然坐靠在软塌上,一举一动都是世外高人的云淡风轻,他百无聊赖地看过来,仿佛眼前的战斗不过是一群蝼蚁在打架,甚至激不起他丝毫的兴致。 他的眼神掠过燕九州,忽的轻嘲一声:“螳臂当车,终不过是自取灭亡——本座就在这里,坐看你的败亡!” 燕九州被他的眼神一扫,原本犹豫着想下场的动作顿时停住,他知道,慕容修虽是自恃身份不肯下场欺负这些“小辈”,但是若自己也出手,慕容修定不会再袖手旁观,有他这个大杀器出动,场面必定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只是即便慕容修此时不出手,等庄上的人落入下风,他必定还是会出手的,到时候结果还是一样。 这简直是一个死结。燕九州知道,自己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趁现在尚有余力及时退走,这样即使慕容修亲身追杀过来,剩下这些手下怎么也能抵挡一阵,让他可以逃出生天。 可是…这毕竟是自己准备了十几年的计划,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怎么都不甘心。因此哪怕心中暗自警惕慕容修出手,随时准备运起轻功全力奔逃,还是硬着头皮留在当场。 庄上的人听说自家庄主功力大进,已达内力外放的境界,不由得人人振奋,更加奋力与敌人搏杀,瞬间爆发出了十二分的功力;而与之相反,黑玉宫的人听了这消息,顿时人人色变,连出招都有些畏手畏脚,瞬间就落到了下风。 慕容修虽没有出手,但是他此时坐在那里,对于黑玉宫的一群人就造成了极大的震慑力。 就好像一只猛虎卧在你的睡塌边,哪怕你明知道它已经吃饱了不会吃人,你能够安心睡的着吗?必定是整晚都战战兢兢不敢合眼的! 燕九州见此情景,心中更是萌生退意,然而“撤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慕容修仿佛彻底厌倦了这些凡夫俗子拙劣的表演,长叹一声道:“罢了,还是尽早结束这场闹剧吧!” 燕九州听了这话,心下一沉,瞥见慕容修的手下领命去抬他惯用的七弦琴,燕九州不由得大惊失色:如今自己这边已落了下风,若是再让他以内力灌注琴弦操纵飞卫组成大阵,以他此时的功力,岂不是瞬间便能将黑玉宫众人杀个干干净净?那时只余自己一个,又无人掩护,岂不是要被慕容修斩杀当场? 想到这里,再不敢迟疑,当机立断便下令道:“撤退!快撤退!”说完,几个闪身,人已经到了院墙外。 黑玉宫的一干人原本就已经胆战心惊、心生退意,听了宫主命令,更是如蒙大赦,立刻毫不留恋的向庄外退去,庄上的众人奋起余勇,也是毫不犹豫的便追了出去。 黑玉宫的人原本就被吓破了胆,见此情景,更是逃的飞快,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第三十章 “把人都叫回来,不用追了!”慕容修见来犯敌人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便吩咐手下飞卫收拢人手,众人虽不知明明大好局面,为何要放走残敌,处于对主人的信任,还是毫不犹豫便去办了。 影三原本受命去杀那个下人,不料刚完成任务便遇到敌人来攻打庄子,被卷入战场,此时见事情了结,便过来回报:“主人,方才那个下人是前院的丫鬟,戴了□□,应当是潜伏在庄上的细作,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 慕容修道:“不必了。”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黑玉宫的人了,此时也没有时间追查,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慕容修虽看似功力大增,其实此时他身上没有丝毫内力,与常人无异——方才在房间里那一招的威势,其实是他散功之前与另外四个影卫合击所致,只不过走出门的只有他一个人,让人下意识的就以为都是他一人之力。 就连庄上的属下大多都以为他们庄主武功盖世吓退了敌人,如今知道他已经散功的只有一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影卫。 慕容修知道,燕九州此时被他骗过,迟早便会反应过来。他不敢浪费时间,立刻找来林管家,吩咐道:“林伯,庄上的仆役都发给路费就地遣散了吧?他们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燕九州回来也不会难为他们。您也和他们一起走吧?” 林管家听了这话,立刻担忧的问:“庄主,你怎么办?老朽和你一起走吧?” 慕容修微微笑了笑,安抚道:“林伯,您年纪大了,和我们一起逃命不方便,待在山下村子里反而安全——我和其他人顺着密道走,等到事情了结了,我再来接您。” 林管家听了这话很是惊讶,忍不住道:“庄主,这…”密道可是只有历代庄主一家才可以进入,让旁人知道了,那还叫密道吗? 慕容修毫不可惜道:“经此一役,我天下第一庄的势力损失过半,此地的庄子怕是难以留存,我正要弃了此处,另寻别处建庄。” 林管家听了这话,只好叹息着去了。慕容修径自安排一应事务不提。 慕容修此时轻易就弃了庄子的行为,已经驾鹤西去的老庄主其实要负很大的责任。 慕容风云临去世前那几年,感觉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担心儿子因太过看中外物而丢了命,便将他叫来,问道:“阿修啊,若是以后爹娘都走了,你当了庄主,有大敌来犯,你当如何啊?” 当时还很傻很天真的小阿修回答道:“孩儿誓死保卫庄园,决不辱没了先人荣光!” 慕容风云顿时勃然大怒,把儿子臭骂了一顿:“放屁!庄子是什么?那就是个住人的房子,到哪不能建?——你为了个可有可无的死物把命丢了,让你老子我断子绝孙,这就不辱没先人了?” 见儿子满脸不服气的嘟起嘴,到底心疼孩子,慕容风云还是缓和了语气说道:“阿修,你可知道?我们天下第一庄,其实不是一开始就在龙首山脚下的。外人说的什么龙首山下几百年历史的山庄,那都是以讹传讹!——你想啊,真过了几百年,那房子还能住人吗?不得早被虫子蛀空了?” 见儿子似有所动,慕容风云再接再厉道:“比如就在七十多年前,有一伙歹人攻打庄子,你爷爷当机立断就烧了庄子逃跑,搬到了龙首山下——若是你爷爷和你说的那样,誓死保卫庄子,那现在世上还有你爹,还有你和你妹妹?还能有现在的天下第一庄吗?” 慕容风云见儿子完全听进去了,满意的摸摸他的头,眼里满是慈爱:“孩子,咱们天下第一庄最重要的永远都不是什么江湖地位、什么威名…这些虚的东西。咱们庄上最宝贵的永远都是人!只要有人,就能传承下去,没人这庄子也不过一件死物,如何称得上天下第一庄?——你记着:以后若是遇上有强敌来犯,你只要带上你和你妹妹一家人,就可以离开庄子了!其他什么武功秘籍、金银奇珍……就算是你爹的真迹和你娘的遗物,那也全是狗屁!咳……”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慕容风云尴尬的咳嗽一声,描补道:“总之,你若是因为这些东西丢了命,那才是让你爹我死都不能瞑目!——爹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小阿修掷地有声的说道:“孩儿记住了!”如此几次后,慕容修对于庄子的印象彻底成了可以随便丢掉、到别处重新建的不值钱的东西,这怕是老庄主没有想到的。 ☆、第三十一章 闲话不多说,此时燕九州一行人已经狼狈逃窜出了十几里路,见后面没有了追兵,这才缓过一口气,停下来休整。 燕九州回头看见慕容修没有追来,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大喊一声:“不好,中计了!” 其实燕九州在逃跑的过程中就有一个疑问,慕容修为什么一直不出手? 或许有些高手会自恃身份不肯对付不如他的敌人,但是慕容修并不是那么高傲的人。宁愿眼睁睁看手下死伤惨重,也不肯出手相救,只为了保持所谓的高手风范,这样迂腐、不爱惜手下的事慕容修干不出来! 那么他不出手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他无法出手。 想到这里,燕九州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此时想来,慕容修那时的异状哪里是什么武功登峰造极,内力外放?分明就是散功的征兆嘛!既然都散功了,走火入魔自然就无从谈起了。 可笑自己因为慕容修开始出的那一掌,下意识就觉得他是有内力在身的,既有内力,又有如此异状,自然是武功登峰造极内力外放的结果了! 如今想来,那最开始的一招,怕不是慕容修散功之前所出的最后一招,或者是不是他出的手都有待商榷。 江湖人向来都对霹雳弹和□□这等武器不不屑一顾,认为这样是胜之不武,如今慕容修出人意表的使用了这等武器,不就是他战力不足的表现吗? 燕九州如何能想到,慕容修竟能如此果决,一察觉走火入魔立刻就服下散功药散去功力。在这种大敌来犯的时候散去自己作为依仗的内力,一个不慎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杀死的下场。 习武之人谁不吝惜自己辛苦积累的内力?旁人即使是知道不散功就没命,也往往抱着侥幸心理,结果就是错过了唯一的一线生机。 也怪慕容修太狡猾,散功以后,不但不忙着逃命,居然还敢面不改色的直面他这个当场就能将他毙于掌下的大敌,还能游刃有余的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硬生生逼得燕九州这个最强的战力不敢越雷池一步,没有发生任何作用,也为自己属下的反击成功创造了机会。 最后,又抬出七弦琴,加大燕九州的心理压力,早就落入他算计的燕九州如何不吓的狼狈逃窜? 燕九州想到这里,心里也是服气。他回头看看身后那些个残兵败将,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被人当猴耍了,顿时火冒三丈,一不小心牵动了旧伤,疼的他龇牙咧嘴。 慕容风云这个老疯子,为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是敢拼命,当初若不是他见机逃的快,差点被他拖着同归于尽。绕是如此,也留下了至今不能完全愈合的伤口。 没想到他儿子慕容修,比他老子疯的更厉害,竟敢当着他的面散功。 如今,慕容修怕是早就趁机逃跑了,自己再回去也追他不及,等到几个时辰后散功药失效,慕容修内力恢复,再回来报仇,自己怕不是要陷入永无止境的追杀? 想到这,燕九州心下懊恼不已,到底还是不甘心,于是对手下说道:“我等都中了慕容修奸计,那慕容修如今已经散功成了废人,之前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诸君随我杀回去,活捉慕容修!” 黑玉宫众人一听中计,都是怒发冲冠,齐声应道:“活捉慕容修!”燕九州于是带着残部又匆匆折返回去。 燕九州心里还抱了点侥幸心理,万一那慕容修忙着转移财物,还没来得及逃跑呢?自己此时过去,不正好将他拿下! 便是已经逃了,天下第一庄百年积累的财富和各种神兵利器、武功秘籍等,不正好用来给自己招兵买马?以后慕容修杀回来,自己也不惧他。 一群人杀回天下第一庄,此处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地的尸体还昭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燕九州进了庄子,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四处搜寻。 不一会儿属下来报,庄上没有人遗留下来,燕九州听了回报,立刻命令他们打开天下第一庄的库房。里面金银财物却是不多,大概只有十几箱,多是为了维持庄子正常开支用的,其他的大都存进了钱庄,被慕容修随身带走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燕九州也不以为意。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整齐摆放在架子上的上百神兵利器,和历代庄主收集的各种武功秘籍。 这些东西对他本身的用处不大,因此燕九州只挑了一把天外陨铁做成的宝刀,其他的都打算封存起来带回黑玉宫,用来赏赐属下和招兵买马。 燕九州让心腹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带走,又让其他属下清点各种奇珍异宝。见了满满一库房的收获,燕九州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于是他大手一挥,对心腹吩咐道:“那些金银,都赏赐下去吧!——诸位都辛苦了!” 心腹喜不自禁的应声下去办事,手下帮众听了这话,顿时欢呼雀跃。燕九州心里也很高兴,他信步走到慕容修的书房,正要进去看看,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推开门一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摆的都是□□,引线烧的只剩短短一节了。 燕九州瞳孔猛的收缩,连忙急速退了出去,此时再要灭火已经晚了,况且也不知道慕容修在庄子里埋了多少□□。 燕九州此时也不及懊恼为何手下搜遍全庄竟会漏了此处,他强行按捺住直接夺路而逃的冲动,运起轻功返回去,对着人群大吼一声:“快逃!有□□!” 正指望着能多逃走几个人,然而,等他定睛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只见那些武力低微的普通帮凶已经倒下大半,剩下的也只是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人人脸上都带着不详的青色,竟是中了剧毒! 燕九州再看向那些高层,幸好,他们虽也中了毒,倒是还可行动如常。听了燕九州的示警,都纷纷运起轻功向外掠去。 燕九州也一提内力,不料内息竟然一阵晦涩,不由得大惊失色,自己竟然也中了毒?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而是专门针对武林高手的绝顶□□! 慕容修这个疯子,莫不是在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和金银财宝上都抹了□□?天下第一庄几百年积累的财富,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竟然也不想着夺回去? 燕九州此时心中已经恨毒了慕容修,但是此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取出一颗珍藏已久的保命丹药,一口吞下去。丹药入体,所中剧毒立刻便压了下去,燕九州运起轻功,迅疾如风地几下起落,便远远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庄子。 只听身后一声巨响,整个山庄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天下第一庄百年的积蓄,连同黑玉宫大部分的门人手下都尽数化为乌有。燕九州停住脚步,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勉强回头看去,十几个勉强逃出生天的属下倒在地上哀嚎求救,燕九州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毒发身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恨恨心不去理会他们哀求的眼神,径直运起轻功离开。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保存势力的想法对此时的他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第三十二章 在距离天下第一庄七八里外的一处山壁旁,李逍遥带着十几个心腹,七八匹可日行千里的良驹,并一辆结实的马车,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慕容修有一只特殊驯养的隼,一旦放出哪怕千里之遥也能飞到李逍遥身边,是两人专门用在危急时刻传递消息用的,原本只是以防万一,不想今天真的派上用场了。 接到那只隼后,李逍遥不敢怠慢,立刻就准备好伤药银两并一些干粮和水,也不及准备更多,便叫了十几个最值得信任的心腹,匆匆来到天下第一庄密道的出口处接应。 此时已过去了三盏茶功夫,李逍遥越等越心焦,在山壁前走来走去,脑子里不由得冒出无数恐怖的念头。他赶紧挥挥手挥退那些胡思乱想,可是心头的烦躁却越来越重了。 “来了来了!”终于,随着属下兴奋的声音,原本仿佛毫无缝隙的山壁上打开了一个窄小的洞口,影一从里面探出头来,他背上正小心翼翼地背着一个人。 “慕容!”李逍遥一见这情景,心里就一沉,难道慕容修竟伤的如此之重?这得是多凶残的敌人啊!不及多想,他急忙和属下一起上前接过影一身上的人,心急的掀开斗篷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双眼紧闭,枯瘦的仿佛一具骷髅,但绝不是慕容修。 李逍遥心里一松,顿时又升起疑惑,对影一问道:“这人是谁?你家主人呢?” 影一知道这人是主人可托性命的挚友,因此也不隐瞒:“主人让我带叶劲先走,他随后就到。” 李逍遥顿时目瞪口呆:“什么?这人是叶劲?”再仔细一看,这眉眼轮廓可不就是他?把人折腾成这幅模样,逃命的时候却还惦记着把他先送走,自己断后,这是太爱他还是太恨他?李逍遥彻底弄不懂慕容修了。 影一此时却小心翼翼地将叶劲抱上了马车,掀开斗篷细细查看一番,见他没有大碍,又替他清理了一下身体,盖上被子,仔细掖好被角。 李逍遥全程在旁边看着,他敢发誓影一伺候慕容修都没有这么精心过!最过分的是,影一居然理直气壮的对他说:“这里山风太大,对叶劲的身体不利。李阁主可有安全的住处?我想先带他去那里安顿下来。”  这意思是要把给慕容修准备的马车驾走?李逍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影一到底还是不是慕容修的手下了?这简直是要把叶劲当成正经主子对待啊! 被影一刷新了眼界,李逍遥质问影一的话都变了调:“你不留在此处等你家主人?” 影一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接到唯一的命令是:要全力保证叶劲的安全,叶劲的安全高于一切,哪怕是主人。” “那你主人怎么办?”李逍遥着急道。 “主人的安全自然有其他人负责。”影一继续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着仿佛是真理的话:“从接到主人命令的那一刻起,影一的全部身心都要用在保护叶劲上,若是叶劲有什么不妥,便是失职。哪怕因为影一的行为造成主人不幸,影一也会继续执行主人的命令保护叶劲,直到叶劲身死,再以死去向主人谢罪。” 李逍遥听了这话简直痛心疾首,直想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醒醒喂!你的正经主人还不知道在哪生死未卜呢!你怎能如此一根筋?! 李逍遥最后还是让影一驾着马车走了,还另外分了一半人手给他。 慕容修想做的事,李逍遥从来不会去阻止。 他带着另外一半人继续守在密道出口等慕容修。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的影子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他的内心十分的萧瑟。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不过几天的时间,为什么一切都让人彻底看不明白了? ☆、第三十三章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白衣飘飘的慕容修终于带着人出现在了密道出口,李逍遥上下打量他一阵,见他举止如常,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心下一安。 不等他嘘寒问暖,慕容修左右看看没有叶劲,便径直问道:“叶劲呢?”李逍遥感到一阵心塞,还是回答道:“影一带他去我安排的住处先安顿了。” 话落,一瞥慕容修,果然见他一脸吾心甚慰的表情,毫无不悦,顿时心更塞了。 一干人成功逃脱,便将密道彻底填了,慕容修李逍遥及两人的几个心腹骑上马先行一步,去往事先准备好的秘密住处,其他没有马骑的属下便与他们约定好汇合的地点,让他们在后面慢慢走。 几人一骑绝尘行了十几里路,便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农家小院。几人下了马,李逍遥吩咐手下将马牵去放风,便和慕容修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影一听到动静走出门来,慕容修连忙问他叶劲的情况,知道他无恙后,心这才放了下来。 李逍遥简直好奇死了叶劲和慕容修的关系,还有今天在天下第一庄发生的事。此时终于有了空闲,便忍不住问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和叶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修想起今天得知的真相,顿时心中又是一阵剧痛,若不是他早已散功,此时怕是会再次走火入魔。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把今天的事娓娓道来。 李逍遥听到黑玉宫大举进攻天下第一庄,心下一阵懊恼。他的谛听阁虽说广纳天下消息,但是消息的及时性还是不够,譬如今天黑玉宫攻打天下第一庄,这个消息明天必定能摆在他的案头,但是想要在黑玉宫进攻之前知道消息,并提前通知慕容修做好准备,这就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了。 慕容修简单说完黑玉宫的事,深吸口气,又说起了和叶劲之间的纠葛。李逍遥听完整个故事以后,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好。 他深深地看了慕容修一眼,又瞥了眼叶劲现在住着的屋子,唯有长长一声叹息。真是人间惨事啊!这两人怕不是前世得罪了老天爷,今生才被命运如此玩弄? 李逍遥知道,慕容修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此时心里的痛苦煎熬怕是常人难以想象,有心安慰他,可是遇到这种事情,又岂是几句安慰能顶的了事的?最后只是生硬地问了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必定要倾尽毕生精力治好他,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慕容修斩钉截铁的说,在知道真相后,只有这个信念是无比坚定的。哪怕穷尽一生的时间,哪怕要他慕容修抽筋剥骨,只要能治愈叶劲,他绝不吝惜任何代价。 便是叶劲想要他以命相赔,慕容修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见好友如此模样,李逍遥神情复杂的看看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慕容修和李逍遥说完话,便径直走向叶劲待着的屋子。 自从散功以后,慕容修感觉灵台一阵清明,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所做的事,原本无比清晰,现在看来却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既像是他做的,又不像是平常的他能做的。尤其在面对叶劲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清晰。他在对叶劲施以酷刑折磨时,仿佛完全剥离了作为人的感情,慕容修此时想来,甚至会不寒而栗,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竟能做出那般残忍之事。 他知道,怕是阿若死后不久,自己就心魔暗生而不自知了。但是,这并不是他伤害叶劲的理由,自己做的事情,慕容修从不打算推卸责任。 他走到门口,伸出手去正欲推门,心里却忽然涌出一阵巨大的惶恐,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推开那扇门,仿佛门后面是洪水猛兽,是地狱的恶鬼正欲择人而噬。 他不知道如何向叶劲道出这个真相,道出他本没有背上人命,却被承他大恩的人如此羞辱折磨的真相,他不知道叶劲听了这件事会不会彻底崩溃,他眼里投向他的眼神,会是绝望、痛苦、愤怒、憎恶抑或是心如死灰…… 慕容修发现他不想看见叶劲这样的眼神,任何一种都不想看见,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出现在叶劲的面前,他此时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变得细小,变成透明,深深地钻进黑暗无人的地下,再也不要出现在叶劲的视线里。 慕容修站在门口踌躇不前,转瞬间竟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出了一身冷汗,他整个人轻轻颤抖着,眼神发直,看起来几乎要虚脱了。 李逍遥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去打开门便将他推了进去。 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慕容修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恍惚间一眼看见房间里罩纱的大床,径直便跪了下去,深深的低下了头。 他勉强平复一下心情,便闭着眼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他说的语无伦次,但是最后还是勉强把事情说清楚了。 慕容修稍稍呼出一口气,也不敢看他,只垂着眼颤抖道:“慕容修不能明辨是非…错把恩公当成杀亲仇人…铸下大错…不敢…祈求原谅…惟愿倾尽所有,寻得灵丹妙药医治恩人…略偿其罪…还望…恩公…容留罪人在身边…侍奉左右…”言罢,稽首而拜。 足足过了一注□□夫,床账里没有任何回应,慕容修心下一沉,三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撩开床账,一张畏畏缩缩的脸惊惶不安地看着他,用细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颤抖着说道:“主人…你怎么跪下了…阿奴害怕…” 慕容修一时间如坠冰窟…叶劲居然…他居然已经…他感觉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裂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的闪现…以前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情,都直观的展现在眼前…是了,其实早就有征兆了…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宁愿骗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宁愿抱着叶劲装疯的想法粉饰太平… 慕容修怔怔地望着叶劲,叶劲被他一吓,赶紧缩进床的最里面,抱着头瑟瑟发抖。他突然感觉这一切仿佛就是一个笑话,什么补偿?什么赎罪?通通都是笑话!他想着,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泪便掉了下来…叶劲疯了…怎么办呢…干脆我也死了吧……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慕容修脑海里转着消沉的念头,可是内心里总有一点不甘:这样的结局,他不能接受!他重新跪伏在地上,将这件事的始末又再说了一遍,一遍说完,他不及休息,又开始说第二遍。 这样一遍遍的重复着,直到说的口干舌燥,喉咙嘶哑难以发声,仍不肯停止,仿佛若是自己停下了,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了自己只是垂死挣扎这个无奈的事实,而这是他死也不肯接受的。 慕容修在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同样的话后,他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声了,他勉力压榨自己的喉咙,却忍不住溢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正在他绝望之际,床帐后突然传来一把苦涩的仿佛能滴出血的声音:“庄主说的都是真的?莫不是在消遣我这个将死之人?” ☆、第三十四章 慕容修一瞬间仿佛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原本好似已停跳的心脏重又恢复了心跳,心里的激动和庆幸几乎无以复加。 他赶忙清了几下喉咙,勉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罪人如何敢欺瞒恩公!此事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叶劲顿了顿又说道:“庄主怎知那信必定是令妹所留,不是伪造?” 慕容修非常理解叶劲的心情,换了是他,如果不是确信信是真的,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相,于是一五一十的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那信中有罪人与妹子曾经约定过的暗号,此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罪人因此确定信确是阿若所留。” 床帐后重又恢复了寂静,慕容修默默等着他消化这个事情。 此时的叶劲心中确实涌起了惊涛骇浪,他对这十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全无记忆,仿佛置身于一方光怪陆离的世界,直到隐隐约约听到慕容修的声音,他才好似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一般,挣脱了那方世界,回到了现实。 谁知,刚刚恢复神智,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叶劲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哭还是该笑,这仿佛是老天爷对他开的一个最荒谬又最残忍的玩笑,这件事中的种种巧合、重重误会、阴差阳错仿佛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样。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造成这样的结果,该去怪谁。怪慕容修吗?可是他明明一直都相信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傻乎乎的去对他说自己是凶手,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查出真相了;怪自己咎由自取吗?可是自己又如何能想到真相竟然是那样让人哭笑不得? 或许…这就是命吧?饶是叶劲,此时也不由得产生了无法摆脱命运捉弄的挫败感。 他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残躯,突然间便释然了:罢了,能够在临死前得知真相,清清白白地走,也算是老天待他还有一丝垂怜!叶劲又有什么不知足的?想到这里,他顿时感觉海阔天空,长久以来被杀人的愧疚和自己沦为阶下囚饱受折磨的境遇所压抑着的心灵,仿佛一瞬间挣脱了束缚,重获自由。他舒心地呼出一口气,心境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慕容修正在帐外焦急地等待,床帐后面便又传来了叶劲的声音,虽然仍是虚弱低沉,但是语气里却有掩盖不住的洒脱,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多谢庄主告知真相!叶劲沉冤得雪,如今已是心满意足——过往种种…庄主虽有过错,也是叶劲未能明察秋毫,陷庄主于不义在先,庄主也无需太过介怀!” 慕容修听叶劲能够振作精神,接受这个残酷真相,自己原本也很欢喜,但是又听他句句为自己的过错辩解,心里的愧疚悔恨顿时更深了一层,连忙惶恐地伏在地上泣道:“恩公无需为罪人的错误辩解…恩公如此宽宥…却叫罪人有何颜面存于此世…” “庄主言重了!”叶劲之前心情激荡,直到刚刚掀开床帐,这才发现慕容修一直跪在地上,忙对他说道:“庄主起来说话吧,无需如此!” 慕容修哽咽道:“恩公面前,哪有罪人站着回话的道理!”说完,便又深深地低下头去。叶劲见他愧疚痛苦的情状,知道此时让他起来,反而让他被更深的愧疚痛苦折磨,便索性由着他了。 他沉吟着继续说道:“叶劲此时心中已再无所求,只有一事相求庄主!”慕容修连忙说道:“恩公但有差遣,罪人岂有不应之理?不敢言“求”字!” 叶劲便说道:“庄主既有此心,叶劲想请庄主…送我一程。” 慕容修正想问“恩公欲往何处”,突然察觉不对,抬头一看叶劲含笑的眼眸,立刻明白这个“送”的含义,不由得悲从中来。 “为…什么…”慕容修心痛不已地问道:“恩公…如今已经苦尽甘来…为何要……” 叶劲诚恳地望着他道:“不瞒庄主,在下这十几天来一直浑浑噩噩,恍如置身于另一方天地,直到听到庄主言语,方从那方世界中挣脱出来——一次已是侥幸,若是再度沉沦,在下也不敢肯定是否能有此运气,更不知到时该如何自处!” 慕容修绝望的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叶劲:若只是身体残疾,或许尚可苟活于世;可若是神志不清地痴傻着活,实在是比死还要更可怕的事情!自己已经如此有负于叶劲,怎能忍心让他再遭遇这样可怕的惨事。 可是,要放他这样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的天之骄子,就这么满身狼狈地凄惨离世…慕容修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痛的仿佛要死去,他此时,早已无法想象若是叶劲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那么…该怎么办呢?慕容修明白,自己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按照叶劲的意愿送他走,可是这个“好”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深深地伏下去,泣不成声:“恩公若是如此离去,慕容修有何颜面继续苟活于世…”求求你…活下来…不要死…求你…你若是执意离去,便将我一同带走吧! 慕容修说完这句话,一瞬间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今日如此作为,与当初用叶劲亲友的命强逼他活下去有什么两样?不过是被用来要挟的人命换成了他慕容修罢了……可是他也知道,如今自己除了苦苦哀求,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留住叶劲了。 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叶劲的回答,就像一个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囚犯期盼着希望渺茫的饶恕,他感觉自己卑微的就像地上的一粒尘埃。 叶劲看着跪伏于地的慕容修,那么光华耀眼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这么绝望、卑微,惶恐不安地颤抖着身体,苦苦哀求,哭的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他心中不由大痛,脱口便说道:“你…别这样!我答应你,便是了。” “多谢…恩人!”慕容修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拜了又拜,想想又保证道:“若是…再有下次,慕容修绝不敢再强留恩人。” 叶劲说完这话,见他此时情状,心中也很欢喜,倒也并不为自己方才失言后悔。他在心中叹息道:罢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左右不过几日好活了,如果能让他高兴,自己再多受几日的罪也是值得的。 此时的叶劲也为自己对慕容修的不同感到惊讶。他或许算是个好人,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圣人。换了是别人,哪怕明知道自己也是有错在先,但是被人如此对待,他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绝对不可能有此时对慕容修的态度这么好。 可是,不管被他怎么对待,叶劲就是无法对慕容修生出怨恨的情绪,仿佛一看见他的脸,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全都烟消云散了——见他痛苦情状,叶劲心中便也会生出难过,只想尽快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让他重现笑容。 慕容修此人,莫不便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想到这里,叶劲无奈一笑,见他还跪在地上,便要上前扶他:“庄主快些起身吧!——我既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慕容修见叶劲要挣扎着下床,哪里敢让他扶,连忙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扶住了叶劲。叶劲见他像个拘谨的孩子一样,全无初见面时的气势,不由宽慰道:“庄主无需如此拘束,如今在下与庄主也算是前嫌尽释,庄主只将我当成一寻常友人便可。” “恩公…”慕容修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叶劲对他友善一笑:“恩公这个称呼也免了吧…我不惯如此,庄主直呼我姓名便好!” 慕容修犹豫了一下,小心的说道:“叶…劲” 听到这个曾经熟悉的名字,叶劲一瞬间几乎落下泪来,他不由叹息一声,感慨道:“真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也不是很久,慕容修在一边心酸的想,只是不过月余的时间,但是对于叶劲来说怕是比一生都要漫长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叶劲的身体毕竟大不如前,说了这么些话早已是疲惫不堪,慕容修伺候他睡下了,便自己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来。 ☆、第三十五章 慕容修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见李逍遥的一个属下对他汇报完,骑上马离开。 李逍遥见了慕容修,立刻便迎了上来,径直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慕容修见他模样,立刻便知道方才这人必定是在门外偷听了。 李逍遥并不掩饰这个事实,慕容修也不以为意,只是心情沉重的说道:“薛神医曾为叶劲批命,道是他只有半月可活,如今已是快十六日过去…” 李逍遥听了,也叹口气说道:“神医批命,想必是不会错了…叶劲恐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方才他熟睡时,我探他脉搏…已是时有时无……”慕容修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二人都明白,毕竟人力有时尽,若是没有灵丹妙药,叶劲的命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 世间可称为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的,只有九转还魂草和千年天山雪莲。 其中,九转还魂草若是采摘得宜,用特殊的手法材料炼制成九转还魂丹,可留存一甲子而药效不失,足可以成为任何世家的传家宝。 可惜此物可遇不可求,千年以来也只听说过有一人曾得此珍宝,尚不知是真是假,况且炼制九转还魂丹的丹方也早就失传了,真要救人,此物可以不作想。 而千年天山雪莲,虽然也是世间难求,倒是每隔几十年总能听到出世的消息。虽然也难得有谁用他治愈过自己濒死的亲友,盖因此物长在极端寒冷环境恶劣的天山之巅,一旦出世,若是不能在七日内采摘,便会枯萎而死。 且此物一经采下,不论用何种容器盛放,都会不断消融,三日后便会化为一滩水,药效尽失。曾经有人试着将它栖身的那块岩石整个切下来带走,然而一旦离开它生长的环境,天山雪莲仍然会在短时间内枯萎而死。 因此,想要用千年天山雪莲救命,必须同时满足几个条件:在千年天山雪莲出世期间正好家中有濒死的亲友,且正好能得知这个消息,还要正好有一位武功绝顶的高手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摘雪莲——这种概率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慕容修如今能期盼的,就是这种万一的运气,他不由得用希望的眼神看向李逍遥。李逍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慕容修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他此时正好有千年天山雪莲的消息。 按照他的本心来说,他是不愿意慕容修冒着生命危险去摘雪莲的,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此时不把消息告诉他,以后慕容修知道了,兄弟没得做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会为此痛悔一生,这是李逍遥更不愿意看见的。 因此,他便坦诚道:“上次你提到千年天山雪莲,我便派了人到天山脚下去打探,如今正好有消息传来:这几天,有当地人察觉到天山北麓的狼群有异动;另有一位驯鹰师传来消息,说他养的海东青告诉他,在天山北边的一段悬崖上长着一颗奇特的植物。——不出意外的话,天山雪莲出世就在这一两日了!” 慕容修听了这话,心中大喜,当即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出发!” 李逍遥就知道他肯定会自己去,赶忙拉住他劝道:“你即便要亲自去,难道也不带几个帮手?——你庄上的飞卫影卫,即便武功不如你,上不了天山,也能在山脚下接应啊!” 慕容修被他这么一说,瞬间从冲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强行按捺住激动,对李逍遥道:“你说的不错。” 说罢,叫来影一,让他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暂代首领之职,又取出一块玉佩交给李逍遥道:“逍遥,此为我信物,你持此物可调动庄上一应势力。我走以后,叶劲和天下第一庄的众人就拜托你了!” 说完,见李逍遥似乎要推辞,又道:“我知你一向不愿沾惹这等事务,只是慕容修已再无人可以托付,拜托了!”说完,便是躬身一礼。 李逍遥叹息一声,没说什么,也没有避开这一礼,这便是应下了。 慕容修直起身来,眼里满是感激,自己亏欠这个兄弟的,怕是今生也难以还清了!他叫过几个影卫随他一同出发,又对李逍遥嘱咐道:“燕九州尚不知身在何处,我埋在庄上的□□能灭他大半势力,却怕是炸不死他,你一定要多加留意此人动向!” 李逍遥郑重道:“你放心,叶劲和天下第一庄我都会替你照顾好的!”慕容修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好一会才松开。正要跨上马离开,想想还是决定再去见叶劲一面。 叶劲此时正在床上沉沉地睡着,说是睡,胸口的起伏却几乎没有,慕容修看着他枯槁的脸庞,心里又绵绵密密的痛起来。此一去,也不知回来是否还能见到活着的叶劲。能否赶在叶劲彻底油尽灯枯之前取得千年天山雪莲,慕容修心里也没有底。 他呆了片刻,正要悄悄地离开,不意叶劲竟然在此时醒了:“庄主,欲往何处?”他轻声问道,眼神有些朦胧,像是还未彻底醒过来。 慕容修轻轻握着他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要去处理庄上的一些琐事,三五日便回来,这几日让旁人伺候你可好?”叶劲此时似乎清醒了一些,挣扎着要坐起来,慕容修轻轻将他扶坐在床头。 叶劲定定的看着慕容修,微微一笑:“庄主且去吧,我一定等你回来!”慕容修听了叶劲的话,不知道为何心里便安定下来,仿佛突然便确定了他回来时,叶劲一定还会等在原地,微笑着跟他说话。 慕容修看过叶劲后便离开了,他此时得了叶劲保证,心中再无极端情绪,终于可以不用继续服用散功药,内力也开始恢复。 叶劲在慕容修走后一直睡了七八个时辰才醒过来,吃罢饭后又很快昏迷过去。这样时醒时睡又过了一日,第三日便彻底昏睡过去,再没有醒来,且呼吸和脉搏都极其微弱。 请来的大夫见了叶劲的样子只知摇头,劝李逍遥准备后事,被他骂了出去。 李逍遥骂走了大夫,回来看见叶劲的样子心里愁的不行,连觉也不敢睡就守在他床边,生怕自己一觉醒来人就凉了。 慕容修一去四五日没有消息,李逍遥无数次绝望的以为叶劲怕是等不到他回来就要先撒手人寰了,可是奇怪的是,叶劲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却一直都还有,喂的食水也能顺利的咽下去。 如此竟然又坚持了几日,到第六日的傍晚,外面终于传来了马蹄声,李逍遥迎出去时,慕容修正在两个影卫的搀扶下下了马。不过几天时间,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青白中带着憔悴,身上的衣服虽然还算齐整,但是从走路的动作中可以看出,外袍下面一定有着为数不少的严重伤痕。 李逍遥一扶住他的手臂,便觉一股寒气从他手臂上传来,冻的他一哆嗦。他心里一惊,正要询问,慕容修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盒递给他,焦急道:“快给他服下!”李逍遥连忙打开玉盒,那千年天山雪莲已经融化的只剩下一小瓣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弃了慕容修,快步走进房间将剩下的天山雪莲给叶劲服下。那灵药一入喉咙,叶劲微不可查的呼吸便明显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转。 不过一炷□□夫,叶劲的身体便明显有了好转,虽然仍是虚弱,但是再不复之前随时要一命呜呼的样子了。李逍遥这才松了口气,叫仆役看好叶劲,便又赶紧出门去看慕容修,这才知道慕容修已经昏过去,被影卫抬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了。 李逍遥心里咯噔一声:可别叶劲救回来了,慕容修却没了!想着,他赶紧吩咐属下去将院子里囤着的大夫找来,自己急忙进去查看慕容修状况。只见他正紧闭双眼盘坐在床上,影卫正一手抵在他背心为他运功逼毒疗伤。 慕容修此时未着上衣,因此李逍遥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手臂上密布的黑红冻疮,左肩上一个狰狞的像是野兽撕咬的伤口,即使是敷了药还在细细的渗着血珠,右臂紧紧绑了一块布条,像是被某种毒物蛰咬过,从手掌到半个小臂都青中泛着黑……难怪他要用左手递玉盒。 李逍遥看到这里便再也看不下去了,虽不知他具体经历,但是从这惨烈的伤口也能想象到此程之凶险。他问过影卫,知道慕容修虽然伤重,但是已经性命无虞,吩咐众人好好照看后便心情沉重的退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叶劲醒来时正是第二天早上,原本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不想再次醒来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 正疑惑间,影一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又细致地喂过早饭,便将他安置在窗边的一处软塌上,盖上厚厚的被子。 此时已是初春,窗外的柳树上已经冒出了点点的绿色,看着很是喜人。叶劲正靠着软塌百无聊赖地看风景,李逍遥就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 叶劲只觉眼角划过一抹夺目的红色,转头一看,便见一身红衣的英挺青年走了进来。这人方才不敲门,现在倒是守礼地一拱手道:“在下李逍遥,忝为谛听阁阁主,特来拜会叶劲叶少侠!——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叶劲看着他一番动作,不知为何有点哭笑不得,这人虽礼数周到,但叶劲总感觉此人对自己有点淡淡的敌意。谛听阁,听名字似乎是个收集情报的组织,虽然没有听说过,总之“久仰”就对了。想着,他也一拱手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知阁主此来有何见教?” 叶劲虽说的客气,但是李逍遥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此人必定没听说过自己名号,不由心里一阵气闷。自己在江湖上就这么没有名气吗? 叶劲见他表情有异,不由诚恳道:“阁主想必也看出来了,在下确实没有听过阁主名号,只是在下一向对江湖事孤陋寡闻,倒不是阁主名声不显之故。”说完又致歉道:“在下方才以诳语搪塞阁主,本应赔罪,只是沉疴难起,还请阁主恕在下不能全礼之罪!” 李逍遥见他如此情状,反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心里因为慕容修所产生的那点小不忿顿时便消散了,见他说了这么多话累的又喘起来,赶忙过去帮他拍胸口顺气。 此人已经病入膏肓,自己这是干什么呢?李逍遥在心里暗暗对自己生起气来。 李逍遥替叶劲拍完了胸口,便顺势坐在一边细细大量叶劲。说起来,这算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李逍遥此前对叶劲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之前见的几面,都是叶劲处在昏迷状态下,而叶劲对李逍遥更是既不闻其名,又不见其人。此时见李逍遥打量自己,叶劲也就含笑任他看。 李逍遥看罢,心里不由得对叶劲有了几分赞赏。此人承受非人的折磨,如今已是四肢俱废,还能有如此光风霁月的君子之风,没有丝毫的颓废阴翳,实在难能可贵。慕容修为了他冒些风险,也算不妄了。 叶劲见李逍遥不说话,便主动攀谈道:“阁下便是此间主人吧?叶劲贸然来此,多有叨扰了。”李逍遥忙道:“哪里哪里!” 因为方才之事还有些心虚,李逍遥显得有些沉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接话。叶劲只好继续道:“李阁主此处庭院风景很是宜人,且少有人来,是一处隐居的好地方!” 李逍遥看着侃侃而谈的叶劲,想起如今还在重伤卧床的慕容修,心气又有了些不顺,便故意道:“阁下可知,在下与伤你至深的慕容修乃是至交好友!” 叶劲一愣,点头道:“在下也有此猜测。慕容庄主能在危难之际毅然投奔阁主,与阁主自然是相交莫逆。” 李逍遥紧盯着他,又道:“既然如此,阁下与我相处竟能毫无芥蒂?” 叶劲奇怪道:“此事与阁主有何相干,叶劲为何要有芥蒂?” 李逍遥道:“我与慕容自幼相识,早已亲如兄弟、不分彼此,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有负于你,自然也是我有负于你!”叶劲不知他作何想法,只感叹道:“阁主与庄主的情谊真是羡煞旁人!” 李逍遥又道:“阁下对我毫无芥蒂,只因我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若是换了慕容修呢?阁下对他也能毫无芥蒂吗?” 叶劲沉默了一阵,只是说道:“我对庄主并无怨恨。”李逍遥不肯放过他,逼问道:“为何?慕容修如此折辱与你,你竟能毫无怨恨?”言下之意显然是不信了。 叶劲直视着他认真道:“只因叶劲深知,此时庄主心中痛悔,绝不下于昔日的叶劲!” 李逍遥意识到自己太过咄咄逼人,立刻收敛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又道:“叶少侠可知,慕容修这几日去了哪里?” 叶劲微一苦笑道:“想必是为了医治叶劲,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叶劲的身体能有起色,多半是庄主之功吧?” 李逍遥很是惊讶,他不奇怪叶劲会猜到,只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下意识便近乎无礼地质问道:“不错,慕容修去天山为阁下采来了千年天山雪莲——阁下既然早已明了,为何却不阻拦?” “我为何要阻拦他?”叶劲对着李逍遥第一次露出了温润以外的态度,他目光如电的逼视着李逍遥,虚弱不堪的身体却有着十足的气势,李逍遥被他的目光一刺,下意识便低下头去。 叶劲凝视着他,慢慢说道:“叶劲能有今日皆拜慕容修所赐,慕容修为我叶劲去摘天山雪莲,难道不应该吗?” 李逍遥一窒,慕容修把人害成这样,为医治他去冒些风险,自然是应该的,即使他再是心向慕容修也说不出不该的话,只好老实说道:“自是应该。” 他心下正是窘迫,叶劲却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道:“你也觉得应该……慕容庄主乃是端方君子,自然更是觉得应该。” 李逍遥正奇怪叶劲怎么又变的好说话了,叶劲长叹一声,感慨道:“叶劲曾误以为杀伤人命,心中愧疚难当,因此对庄主的心情十分感同身受——他心中认定有负于我想要补偿,我若一味推拒,只会让他深陷在愧疚里无法自拔。因此叶劲怎能辜负庄主的一片心意,自然是要保重自身,等着他回来的!” 李逍遥不料他竟是这样想的,心里也有些认同,慕容修听说叶劲身体好转后,虽是身体虚弱,但是看得出精神确实轻松了很多,只是心下仍是不忿,便又说道:“既是如此,阁下可知慕容修如今如何了?” 叶劲看着李逍遥,肯定道:“天山雪莲采摘不易,庄主此时定是身负重伤、卧病在床,不过阁下既能来此,想必已无性命之忧。” 李逍遥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气闷,叶劲此时轻描淡写的语气,莫不是对慕容修生死毫不关心?不由得脱口说道:“你既已知他卧病在床,为何却问都不问一句?” 他正想看叶劲或羞愧或恼羞成怒的反应,却见叶劲轻叹一声落寞道:“叶劲如今不过一介废人,便是问了又能有何助益?庄主为在下不惜生死寻来灵药,叶劲能够回报他的便是养好身体,让他能少些愧疚,如此而已了。”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李逍遥愤愤地转过头去,心想:旁人即便心里知道帮不上忙,又怎么可能冷血到问都不问一句? 正兀自生着闷气,不意叶劲突然说了一句话,把他吓了一跳:“李阁主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担心叶劲恢复后伺机报复庄主?” 李逍遥被他戳破心思,尴尬地回望叶劲,便见他含笑看着李逍遥,似乎对他的心思并不以为意。 见他看过来,叶劲继续说道:“阁主多虑了,慕容修希望弥补过错,叶劲也想恢复健康尽快见到亲人,正是合则两利的事——况且冤冤相报何时了。叶劲从此有天下第一庄和谛听阁倚为靠山,今后之路必然是一片坦途,叶劲又怎会因区区仇怨而自毁长城?” 李逍遥听了这话,心情很是复杂。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要厚着脸皮过来说这些唐突的话,只是想要试探叶劲。毕竟叶劲对于慕容修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如今的慕容修对叶劲简直到了掏心掏肺毫无防备的地步,这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此时叶劲身体虚弱,除了慕容修没有依靠,再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按捺住。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在慕容修的精心照料下叶劲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到时他若对慕容修心存怨恨,起意报复,对他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李逍遥自认自己是绝对防不住的。 虽然叶劲之前主动自首,人品可见一斑,但是人是会变的,他不能肯定遭遇如此折辱,叶劲的品性会不会改变。因此,试探一番实在很有必要。 如果叶劲对慕容修并无怨恨,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不然,李逍遥希望能够尽量消除他的怨恨——但也只是尽量,如今李逍遥对于叶劲还真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至于趁此机会杀了叶劲以绝后患,这个事情李逍遥想都没想过。若是自己真的如此做了,无疑是坑害友人。慕容修的心结能否解开,如今全落在叶劲身上,若是叶劲身死,慕容修便一生都无法从愧疚中解脱。若叶劲是自己所杀,那更是陷他于不义:替恩人报仇杀了兄弟,对兄弟不起;若是不杀兄弟,又更是愧对恩人,无论怎样做都是一生都难以解脱的痛苦。 李逍遥虽然起意试探叶劲,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劲这样看似正直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心下对他有些失望。 不过既然叶劲都这么□□裸的说出意图了,李逍遥也就不再担心他对慕容修不利了——若只是想依仗天下第一庄和谛听阁的势力在江湖上扬名或是干出一番事业,李逍遥是没所谓的。 李逍遥想罢,便走到叶劲面前,干脆利落地一撩袍角跪下。叶劲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阁主这是作甚?” 李逍遥正色道:“李逍遥出言不逊,冒犯了恩人,愿自领鞭刑三十,以偿其罪。” 叶劲赶紧劝慰他:“阁主言重了,不过几句言语之争,如何称得上冒犯?阁主快请起来!” 李逍遥不为所动,坚持道:“便是恩人不予怪罪,在下也心中难安,还是领了罚的好——恩人莫要再劝。”显然说要赔罪不只是嘴上说说。 说完,已有属下领命拿着鞭子走了进来,李逍遥随即除去上衣,那属下便对着他背后挥起鞭子来。叶劲见此情景,心里也无可奈何,李逍遥此举想是为了消除他心中芥蒂,免得自己迁怒慕容修,自己若是阻他,他反倒要疑神疑鬼,倒不如顺了他的意。 三十鞭很快打完了,虽是要做给叶劲看的,但毕竟是自家主子,那属下下手还是收敛了些力道。饶是如此,三十鞭打完,李逍遥也出了一身的冷汗,背上也是鲜血淋漓。李逍遥平复了下呼吸,对叶劲拱手道:“在下已领完罚,便不搅扰恩人休养了。”说完,拜了一拜,便和属下一起退了出去。叶劲目送他出去,心里对慕容修有些羡慕。 想到慕容修,他心里也忍不住焦虑担心起来。叶劲自然不是如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对慕容修毫不关心,只是,这些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三十七章 慕容修直到过了七八日才算恢复到勉强可以见人的地步。然而脸上的憔悴还是很明显,按他的想法是过几日再去看叶劲,免得他看了担心,可是虽然有李逍遥和属下传来叶劲的情况,不亲自去看看到底不放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叶劲担心他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就那么觉得了。 慕容修进门时,叶劲方用过饭,正望着窗外发呆,这几天他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除了一日三餐这些琐事,便是一个人无聊的坐着,仿佛进入耄耋之年的老者。 慕容修见了,心下便是一痛,这样好的年纪里被伤病困在这一隅之地,衣食住行都要假手于人,如此活着,对叶劲来说比死又好到哪去? 他正想着,叶劲见他进来,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庄主回来了,如何去了这么多天?”慕容修忍着心酸,对他一笑:“对不住,庄上事情繁杂,耽搁了几日!” 叶劲仍然是温和包容地说道:“无事,庄主回来便好。”仿佛根本不知道慕容修去干了什么。 自从和叶劲相识后,慕容修从来没有见过叶劲对他露出敌视、憎恨这些表情,叶劲对他仿佛永远是包容、温和和充满善意的,这让慕容修心里更觉对他不住。 他上前探了探叶劲的脉搏,心下便是一沉。 哪怕已经从大夫那里得知消息,慕容修仍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千年天山雪莲并不如他想的效果那么好,到底不是真正可活死人肉白骨。且只得一小瓣,叶劲的身体又虚耗太过,虽然此时五脏六腑都已恢复大半,剩下的也在天山雪莲残留的药效下缓慢恢复,但是叶劲被挑断的经脉和破损的丹田处仍然是毫无起色。 不过比之前命在旦夕时还是好了很多的,慕容暗暗给自己打气,之后只要延请名医,再耗费海量珍贵药材,不信治不好叶劲! 想着,他扶着叶劲的椅背,凑上去轻声问道:“外面春光正好,我推你出去散散心可好?”叶劲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好。” 慕容修推着叶劲在院子里看篱笆外开的正艳的几株桃花,清风夹杂着几点粉色花瓣拂过两人面颊。 慕容修从未想过和叶劲竟能有如此心平气和相处的时候,一时间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可惜叶劲在外面呆了一会便说要回去,慕容修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叶劲的意愿是第一位的,他还是将他不舍地送回了房间。 两人又一起坐了一会,一时无话。叶劲突然出言道:“我观庄主气色不佳,可是这些天太过操劳所致?” 慕容修一愣,连忙附和道:“正是,这几日我正忙着重建山庄事,确是事情多了些。” 叶劲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一瞬间慕容修觉得他好像看出了什么,然而叶劲只是关心地说道:“便是事情再忙,庄主还是要多多顾惜身体!” 慕容修听了叶劲关心他的话,心里一暖,不由得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只是道:“我没事,你无需担心。” 他本就形貌昳丽,如今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人,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叶劲不防被他晃了下眼,不由有些窘迫,脸色微红地撇开头去。 慕容修见了叶劲此时情状,便是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消瘦的手指,见他没有反对,便放在手中细细把玩。他的手莹润洁白,手指根根修长笔直,宛如世上最美的造物,叶劲的手与之相比简直不堪入目。然而在慕容修眼里,叶劲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吸引人。 叶劲任他把玩了一阵,才又说道:“庄主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毕竟身体要紧!”慕容修一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行为让他不悦了,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看向他:“那,那你怎么办?” 叶劲转头看向他,眼神仍旧温和:“我不碍的。庄主叫晋歌过来给我读书解闷就好。” 晋歌就是慕容修一开始就派到叶劲身边的那个普通侍卫,虽然做事略有点毛躁,但是性子活泼,本性也不坏,最关键是能够守住秘密,叶劲挺喜欢他,便一直用着了。 慕容修对他也挺放心,不过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走,还要再说什么,叶劲握住他的手,温和而不失坚持的说道:“叶劲如今可依靠的,唯庄主一人而已——庄主若有不测,叶劲又当如何?” 一听这话,慕容修立刻便起身道:“你说的不错,我这便回去歇着!”走到门口,忍不住又担心地回头看了看叶劲,叶劲对他安抚一笑,慕容修便雀跃的出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慕容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叶劲的脸上便多了一抹黯然。 只要是你的意愿,我都不会拒绝。你不希望我知道的事,那我就不知道。 ****** 西南的一处山崖上,燕九州狼狈不堪地在前面爬着,他身上五六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个一身白衣戴着斗笠的男人在后面猫捉老鼠般慢慢的跟着。 终于,燕九州爬到了涯边,四下看看再也没有退路可走,不由回头绝望地对白衣人嘶吼道:“慕容修,你非要赶尽杀绝不成?我攻打你庄子,你固然损失惨重,但是也没伤筋骨,可我的黑玉宫都已经被断刀门吞没了!我如今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又没了武功,你就是把我放了又能如何?——你们正道不是都宣扬什么改邪归正吗?我燕九州对天发誓今后再也不做恶事了,你就饶了我吧!”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满是哀求之意。 燕九州自从中了毒后,用尽手段才勉强保住命,但是一身功力全都化为乌有,残余势力也被仇人吞没。他害怕慕容修寻仇,只好躲进深山老林里,不想还是被发现了蛛丝马迹。 慕容修冷冷地看着这个最为憎恶的仇人,如果对方只是攻破了他的山庄,他还不会如此憎恶他,可是他利用阿若的遗书搅风搅雨,害得叶劲成了废人,也让阿若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已经犯了他大忌,他如何能饶过他? 如果不是这人横插一杠,他和叶劲或许早已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了。想到这,他只冷冷道:“这些不都是你自找的?——你若觉得委屈,到阎王那去喊冤吧!”说着,便毫不犹豫的一掌印上他胸口,燕九州立刻吐血掉下山崖。 慕容修犹不放心,又命属下绕到涯下细细搜寻。 不久后属下传来消息,说找到一具疑似燕九州的尸体,只是已经在岩石上摔的面目全非,又被野兽啃食过,辨认不出模样。 不过此人身上穿着燕九州的全套衣服,手指上还戴着他的扳指,应当就是正主。慕容修听罢消息,这才放下心来。 ☆、第三十八章 薛神医的药庐里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满头白发的老神医刚从徒弟那得到某人来了的消息,正要从后门溜走,不防便被正主堵在了门口,只得无奈的长叹一声。 慕容修也不客套,直言道:“还是上次的病人。只要神医肯出手相救,神医但有所求,晚辈无有不应!” 薛神医就知道是这样,虽然按照他的诊断那人早该死了,但是慕容修毕竟不是常人,弄到灵丹妙药也不奇怪。只是心中还是有一股火气在往外冒:说好的不再来烦扰呢?你慕容修恁般人物竟也来骗我这个糟老头子!于是怒气冲冲地说道:“庄主上次说的话莫不是哄骗老夫的?——老夫说句不客气的话,庄主这么来回地折腾,又有什么意思?” 慕容修知道薛神医心里肯定气不顺,忙安抚道:“还请神医息怒,听晚辈一一道来。”于是将和叶劲的事情从头到尾简单的说了一遍。 薛神医听了这曲折离奇的故事,内心又是古怪又是惊叹,忍不住略带同情的看了慕容修一眼。 慕容修见薛神医态度似有松动,忙趁热打铁的说道:“在下已知错怪恩人,只想尽力弥补,万望神医出手相助!——神医大恩,晚辈铭感五内!”说完,便躬身深深一礼。 薛神医见是这种情况,心中也没有了助纣为虐的负罪感,便顺势应下了:“罢了,既是如此,老夫便随你走一趟吧!” “多谢神医!”慕容修见薛神医应下了,连忙殷勤地引着他到了门口。 由于这次已经知道了病人情况,是奔着完全治愈叶劲去的,薛神医便让最得意的徒弟甘平背上行医箱,又命他将可能用的上的药带上,跟他一同坐上软轿去了那处庄园。 薛神医这次来的时候,叶劲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因此是醒着的。 老神医进门一见了叶劲,便忍不住内心暗暗点头:此人眸光清正,虽骨瘦如柴、卧病在床,却自有一股让人愿意亲近信任的气质,的确像是慕容修口中那个惩恶扬善的正直侠客。见他此时模样心里便忍不住一阵唏嘘,暗暗打定主意要尽全力治好他。 慕容修对叶劲简单说明了薛神医是来治病的大夫,叶劲便客气的对他一笑:“有劳神医了。”说着主动伸手给他把脉。 薛神医把完脉,又细细地察看了一下叶劲的情况,便对慕容修道:“庄主请借一步说话。”说完,对叶劲和蔼一笑,便和慕容修出去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薛神医便直截了当的说:“庄主之前给他服用的灵药,已将他体内脏腑都修复的差不多了,待会老夫再行针激发残余药力,不出一旬他便能恢复如常——只是,这四肢行动能力却是不好治啊……” 慕容修听了心下一沉,连薛神医也说不好治,难道叶劲要恢复行动能力竟是希望渺茫?想着,他不由说道:“在下听闻有一种接脉法,可令筋脉断裂之人恢复行动力。叶劲也是筋脉断裂,难道竟不能效法?” 薛神医摸摸胡须了然道:“老夫就知道庄主要如此说,可是他的情况不同——一般接脉要越早越好,且要续的筋脉绝不能受到污染。若是三五日内接上,恢复如初不难,时间长了不仅难接,接好了恢复的也不多。” 他顿了顿又道:“叶劲筋脉断裂快两个月了,筋脉已经和肉长在一起,要重续就要重新剪开——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筋脉断裂处已经萎缩坏死,要重续就要切除这一段,可是一旦切除,长度又不够。” “若是强要重续在一起,没用不说,弄不好筋脉一接上,人就活生生痛死了!” 慕容修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绝望,自己曾经的错误,难道就真的怎么都无法弥补了吗?薛神医见他绝望的样子,心下不忍,安慰道:“虽是行动无法恢复,他此时也无性命之忧,好生养着还是能长命百岁的。——人力有时尽,庄主切莫太过自责了!” 不,一定要让他站起来!若是叶劲不能行动如常,似如今这样只能瘫在床上,衣食住行甚至便溺都要假手于人,如此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自己强要让他活着,若只是让他这样活着,不过是满足自己的补偿欲望,名为报恩,实为报仇! 慕容修一点没被他安慰到,干脆利落地一撩袍角跪在地上,恳求道:“还请神医再想想办法,一定要让他能站起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晚辈一定照办!” 薛神医见此情景吓了一跳,不由得左右为难,下意识便推辞道:“庄主快快请起!——这世上能人何其多也,老夫办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办不到。庄主再去延请名医便是!” 慕容修却执拗的继续道:“还请神医再想想办法!晚辈来世结草衔环,报答神医大恩!” 薛神医无可奈何地道:“这世上的医者又岂止老夫一个?必定有比老夫医术高明的人,你为何偏偏就认定了老夫?” 慕容修斩钉截铁地说道:“天下间能救叶劲的唯有世伯一人!” 慕容修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心里知道,薛神医必定有治愈叶劲的办法,但是此法太过凶险或是有伤天和,因此薛神医不肯尝试。正如他所言,天下的医者数不胜数。 薛神医在西南确实是首屈一指的名医,但要说他医术天下第一那就是笑话了。 但此时便是找个医术比薛神医高明的多的大夫,即便慑于天下第一庄的威势勉强来了,也不敢尝试太过凶险的方法,只能是不痛不痒的开些调理的药,而叶劲此时的状况,不用非常手段是难以有所起色的。 所以慕容修说只有薛神医能救叶劲,不是为的他医术多么高明,而是因为他和自己先父有些交情,且不畏强权,敢尝试凶险的治疗方式。 见薛神医不为所动,慕容修干脆彻底豁出去了,他磕头哀声道:“世伯,您与先父相交数十载,感情深厚,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您就忍心看侄儿在痛苦中煎熬吗?求世伯看在先父的薄面上,帮帮侄儿这一次吧!” “你……”薛神医被他这一通话打得头昏脑涨、措手不及,直想抓着慕容修的领子吼:我什么时候和你爹有这样的交情了?老夫也就是因为离得近才到你庄上看过几次病而已!…但是这事只能想想,真这么做肯定是不行的,毕竟之前他才用世伯的名头教训了慕容修一顿,若是现在又矢口否认,只能显得他天性凉薄翻脸无情。 想到这,薛神医没奈何地望了慕容修一眼,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才倚老卖老教训了他,回头就被他用交情压了,这一来一往,境遇也是神奇! 慕容修既然都豁出去这么说了,薛神医自然不能再一味推拒,只好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从活人经脉上截取一段,接到他断了的手脚筋脉处,好生将养,也是能恢复的。”薛神医一说完便后悔了,果然,慕容修一听这话,立刻道:“活人筋脉,要多少都有!——世伯尽管放手施为!” “活人筋脉,要多少都有?”薛神医惊怒交加地看向慕容修,连质问的声音都颤抖了:“你…你莫不是要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如此,你便是杀了老夫,老夫也绝不答应!”薛神医此时心中懊悔不已,他之所以一开始不说,就是防着这个。 他当然希望能治好叶劲,但是如果治疗一个人的代价是要赔上另一个无辜者的命,那岂不是本末倒置?还不如不治呢!他此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是慕容修要用强,自己就以死相抗。 可是,即便自己不答应,慕容修如今已经知道了续脉的事,再另外找个愿意的大夫也不难,自己此时便是拼上这条老命,怕也是阻止不了这人间惨事了吧?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阵绝望。 慕容修见了薛神医的样子,立刻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得苦笑道:“世伯想到哪去了?我怎会做那等伤及无辜之事?” 薛神医听了这话,心中涌起希望,迟疑的问道:“你是说……”莫不是要用罪犯的筋脉?可是罪犯难道就该死吗!薛神医心下虽然略松,但还是一阵的不舒服,谁知慕容修竟然语出惊人道:“世伯只说要活人筋脉,我慕容修也是活人哪!” 薛神医震惊地回望慕容修,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出了问题。慕容修迎着他质疑的目光,坚定地点点头,伸出手腕平静道:“世伯想要多少经脉,尽管拿去。” 薛神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慎重地问道:“你…你可知道筋脉对于习武之人有多重要?便是截取一小段,就足以让你从臻入化境的高手跌落到二流——况且,若是接脉时稍有不慎,你或许从此都无法动武了……更有甚者,你会落到如叶劲一般的地步!——你可考虑清楚了?” 慕容修洒然一笑道:“世伯所言,我身为习武之人如何不知道?自然是考虑清楚了!” 薛神医定定的看了他一阵,终于叹息一声道:“好吧……他如今四肢的肌肉都已经萎缩,待我先行针恢复他肌肉的活力,再割掉坏死萎缩的筋脉,便可以准备续脉了。” 说着,又迟疑地看向慕容修,“只是不论是截脉还是续脉,过程都十分痛苦……” 慕容修失笑:“世伯多虑了,慕容修死都不怕,还怕些许痛苦?——叶劲也是性情坚毅之人。世伯尽管放手施为,便是不成,也是天意,晚辈绝不敢怪罪世伯!” 薛神医见慕容修如此说,像是不信任他的医术,不由怫然不悦道:“老夫行医已近一甲子时间,若是今日在此失手,便把命赔给你又如何!”说完,便一甩袍袖,径自回去准备了,慕容修只好一路陪笑告罪不提。 这就是薛神医和老庄主有交情的好处了,换了旁的大夫,敢动手截取慕容修的一段筋脉,不怕天下第一庄报复吗?也就是薛神医了,说截脉就截脉,一点不含糊。 ☆、第三十九章 薛神医和徒弟准备好手术要用的工具后,便和慕容修确认手术流程,他迟疑地对慕容修道:“截脉和续脉最好同时进行,老夫要去叶劲那里亲自操刀,庄主这里便由我徒弟负责如何?” 说完,怕慕容修觉得甘平医术不过关,又补充解释道:“老夫这个徒弟虽然没有出师,但是行针接脉的手艺却已经不下于我,庄主莫要轻看了他。” 慕容修知道薛神医怕他觉得怠慢,不以为意道:“神医的高徒自然也是医术高明,晚辈这边便由他负责吧!” 薛神医点点头,叫过徒弟嘱咐几句后,便放心的去叶劲那边了。 薛神医对叶劲简单的解释几句,只说要接脉,却没有说用活人筋脉的事,更没有提到慕容修,可是叶劲自己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大概,找个借口把在房里帮忙的下人支开,用极为严肃认真的眼神望向薛神医,问道:“还请神医如实相告:叶劲要接脉,想治愈我的人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薛神医本想搪塞过去,可一见他的眼神,便知道这人绝不是轻易能打发的。自己已经答应了慕容修不说出去,如今却要怎么办? 叶劲见他似乎想要糊弄过去,又警告道:“还请神医据实以告,否则…这脉,不接也罢!”薛神医看叶劲一副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样子,干脆一咬牙告诉了他。反正这是叶劲自己猜出来的,也不算自己泄密,况且叶劲不知道真相怕是不会同意手术的。 叶劲听了薛神医的话,便低下头沉默了。薛神医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颤抖的身体感觉到他内心正承受的痛苦和挣扎,他正在内心哀叹着病人怕是要拒绝手术了,不料叶劲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声音喑哑却肯定的说道:“神医请施针吧。” 薛神医大感意外,不过这是叶劲和慕容修之间的事,他一个大夫,只要负责治病救人就行了。 另一边,甘平正仔细地清洁着双手,为手术做准备。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略有些清秀,有股书卷气,中药有味甘、性平之说,甘平人如其名,性情中正平和,与之相处让人如沐春风。见了容貌足以让人失神的慕容修,他的态度也很平常。 此时他正端着煮沸过的手术刀具和银针走到慕容修身边,细致的对他讲解流程:“慕容庄主,待会在下截脉时会先用银针消除痛感——不过重新续脉的时候,为了避免续脉出现问题,影响庄主今后四肢的灵活性,我要撤掉银针,庄主需忍着点疼,切不可随意移动。” 慕容修点点头:“有劳。”便主动伸出了左手手腕。 甘平见他准备好了,便利落地下针。他行针的手极稳,穴道也进的分毫不差,可见功夫。干脆利落地截取了一小段筋脉后,甘平拔了针,慕容修顿时感觉手腕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立刻便出了一身冷汗,强忍住没有移动。 甘平握住他的手,有条不紊地为他续上截断的筋脉,口中不时询问慕容修的感受,慕容修忍着剧痛一一作答,甘平便按照病人的感受不断调整力度,还能偶尔提醒帮忙的仆人为慕容修擦去冷汗。 不过半盏茶功夫,左手的筋脉便又接好了。慕容修运转内力一探,立刻就感觉到筋脉断裂处已经严丝合缝的连上,只一运转内力,伤口几乎立刻长好了。他感觉只需再有三五日,便能恢复的和平时一样,虽有他功法特殊的原因,但是甘平的精湛手法也功不可没。想着,慕容修看向甘平的眼神已有了十分的欣赏。 难怪薛神医将他倚为最得意的弟子,一有空就到处跟人说:今后能继承自己衣钵的除了此子不做他想。此人虽只弱冠,却能不为病患的身份和诊病时的反应所动,已经有了名医的风范,实在是难能可贵。 甘平体贴的待他喘过一口气,便道:“庄主,我们继续?”慕容修略一点头,此时他看甘平的眼神已多了十分的信任,于是两人继续。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叶劲那边。只有一墙之隔的两人默契的忍着疼,感同身受着对方的痛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四十章 “来,慢点,先迈左脚。”院子里,慕容修正在叶劲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以支撑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自续脉那天已过去了七日,慕容修早已完全恢复,不过功法再是特殊,已经失去的筋脉也不可能长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他此后的功力只能在二流徘徊,要恢复到一流是极难的。 叶劲自然没有没有慕容修的能力,此时筋脉只是堪堪长好,按理还不能移动,但是为了不使相连的部分和旁边的肌肉长到一起,还是要每天忍着剧痛慢慢活动手脚。 这活计对两人都不是轻松的事:不能活动的太剧烈,以免接好的筋脉又裂开,也不能幅度太小,这样起不到防止筋脉和肌肉粘连的作用。 如今日一般,叶劲只堪堪走了不到十步,冷汗已经完全淋湿了衣服,慕容修也累的够呛,他不仅要控制叶劲四肢的活动幅度,还要支撑他的身体,而且每次看叶劲疲累痛苦的样子,对他也是十分的折磨。 慕容修扶着叶劲走了十步,旁边等着的属下便麻利的把一把舒适的躺椅搬了过来,慕容修扶着叶劲小心的坐下,又从仆人手里接过帕子,边替他擦汗边担心的问:“怎样?可还吃得消?” 叶劲勉强喘息着对他一笑:“我没事。”方才慕容修替他擦汗时露出了一截手腕,白皙莹润,没有丝毫的伤痕,但是叶劲知道,那下面曾经被截取了一段筋脉移植到他的身上,不由得心情一阵沉重。 慕容修对他的心情毫无所觉,陪着叶劲坐了一会,便忍不住从后面环抱住他,在他耳边柔声道:“等到你能正常走路了,我便带你去药谷找百草仙子,她于修补破损的丹田最为精通,到时候你又能重新练武了…”叶劲向四周隐晦地看了几眼,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危险预感。慕容修沉浸在美好的展望中,毫无所觉。 两人休息了一阵,慕容修便又开始扶着叶劲继续方才的练习。 此时在距两人不过二百步距离的一处密林中,正有一个满脸阴狠的人藏在树后举着弩对准了二人,此人正是本该已死的燕九州。 燕九州在被慕容修逼到山崖上时,其实并没有失了所有底牌。他事先服了一颗可护住心脉的丹药,慕容修一掌打过来时隐晦地偏移了一点身体,因此并没有被震断心脉当场毙命。而后落到崖下,他又十分幸运的被崖边伸出的树枝挂住,更走运的是,他在那树的正下方找到了一个可以藏人的山洞。 等到他挣扎着进到山洞里,查看了里面情况,简直想要仰头大笑三声——那洞里正有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燕九州甚至还在尸体上找到伤药治愈了自己。搜刮了那人遗物后,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给死者,又用石头砸在那人脸上,造成在岩石上摔毁的假象,便把尸体推出了洞口。慕容修的属下在崖底找到的尸体正是燕九州伪造的替身。 当燕九州在山洞里找到通向山下的密道时,他更是觉得是天都要亡慕容修!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燕九州一个废人想要杀慕容修是极难的,真正让他信心十足的是他在那人遗物里找到的噬心蛊。噬心蛊是苗疆的一种极为凶险的蛊虫,可以不受任何内力影响,行动迅疾如风,只要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便能钻入人体内,几个瞬间就能咬断心脉让人气绝而亡,是一种专门针对武林高手的杀人蛊。慕容修虽然可以百毒不侵,对这种蛊虫却是无用,可说是他的克星。 燕九州此时心中除了报复慕容修,再无其他念头,因此得了此物后便到处搜寻慕容修的踪迹,居然还真让他发现了这处隐秘的住处。此时慕容修误以为燕九州已死,便打发了一多半人去负责重建天下第一庄的事务,李逍遥也回了谛听阁。此时在这处庄园的只有七个影卫和二十飞卫,并一些普通仆役。 燕九州所处的地方已经超过了影卫警戒的范围,因即使从此地射出强弩也破不了慕容修的护体真气,便是对普通人也只能造成皮肉伤。然而燕九州此时手里的底牌却不可以常理对待:噬心蛊可以破除慕容修的护体真气,而他只要在慕容修身上弄出一个小伤口,噬心蛊钻进去,慕容修便必死无疑。 叶劲正在慕容修的扶持下艰难前行,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一点寒芒从远处直射慕容修后心,想也不想地便直扑过去替他挡了一下。 慕容修大惊,连忙看向叶劲的背部,便见一枚□□正浅浅的插在他后心,一个白点从□□的尖头下来虚影般一晃便迅速钻入伤口中,那是一只只有半个小手指盖大小的蝉。若不是慕容修眼尖,几乎将它忽略过去。 慕容修一见那蝉,血就凉了一半,他不敢耽搁,急忙用手抵在叶劲后背想要运功将它逼出来杀死,可那东西完全不受影响,真气在它面前犹如无物。 慕容修心急如焚,若是钻进别的地方还能用刀挑出来,可是后心这么要命的地方,除了运功逼出他想不出任何办法。 在附近警戒的影卫早在叶劲中箭不久就将燕九州抓住,又自发分出几人到附近去搜寻是否有同党。慕容修全程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全部身心都放在逼出那只蛊虫上。 一炷香后,他终于用银针将已经变成血红色的蛊虫勾出来杀死。慕容修松了口气,连忙替他包扎了伤口,这才敢将他翻过来看他的样子。只见叶劲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无声无息地躺着。 慕容修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渍,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叫他名字:“叶劲!” 叶劲毫无反应,慕容修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继续唤他:“叶劲,没事了,你可以醒来了!” 影一走了过来,提醒道:“主人,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慕容修突然眼神凶狠地厉声呵斥影一。然而他虽然呵斥了影一,自己却既不肯试探叶劲的呼吸,也不肯探他的脉搏,甚至无视他毫无起伏的胸口,只是继续抱着他,耐心地继续叫他名字:“叶劲,你醒醒…”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将那只被他辗的看不出形状的蛊虫举在他面前,“你看,这只蛊虫我已经把它弄死了,伤害你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你没事了!” 叶劲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的,慕容修却又替他找了个借口:“你是不是累了?没关系,你睡吧…我抱着你睡…睡够了,就醒过来,好不好?”影一实在看不下去,差了人去找林管家和李逍遥过来。 慕容修继续抱着叶劲,手上轻轻地拍抚着他,仿佛他真的在熟睡。然而他再是不肯接受叶劲已死的事实,叶劲渐渐冰冷的身体,还是让他不得不直面这个现实。 叶劲…死了…慕容修感觉仿佛有一道雷瞬间震碎了他所有不真实的幻想,整个身体从毛发到皮肤,从血肉到骨骼内脏,都在一点点的冷下去,化成冰。他的脑海里仿佛不断有闷雷在轰隆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温度、感觉全都离他而去,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的只有如深渊一般的死寂和绝望… 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不是…还在恨着我…这才将我一个人丢在这活地狱里…数十年的煎熬…你既救了我…我又怎么敢去死呢…… 影一眼尖的察觉到慕容修的异常,连忙取出散功药,也不管是不是冒犯便硬塞进他口中,轻抚喉咙让他咽了下去,慕容修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人偶。影一察觉到他体内剧烈翻腾的真气从四肢百骸中逸散出去,这才吁出一口气,正要退开,不料眼角瞥见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慕容修满头的青丝,正一点一点的变成白色。 ☆、第四十一章 李逍遥和林管家闻讯赶来的时候,慕容修的头发已经全都变成了雪白,旁边还有一个被绑在树上疯狂大笑的燕九州。 燕九州起初见误杀了叶劲心中很是懊恼,然而等他看到慕容修痛不欲生的样子,顿时觉得让他就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比杀了他更解恨,心中除了得意就再没有其他了。李逍遥顺手抽剑一刀斩了燕九州,便心急火燎地和林管家一起奔到慕容修面前。 他在来时的路上就听说了消息,燕九州偷袭慕容修,却是叶劲替慕容修死了,他当时就感觉大事不妙,不料眼前的场景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慕容,你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慕容!”李逍遥用力摇晃着慕容修,林管家也在一旁老泪纵横道:“庄主,你看看老朽啊…”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慕容修才慢慢抬起头,他慢慢的看向李逍遥,眼神好一会才对准焦距,语气轻飘飘的说道:“逍遥。”说完又一点点转向林管家:“林伯。”他的声音十分的飘忽不定,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李逍遥和林管家见他还认得人,还没来得及欣慰,见了他的样子心下又是一沉。 慕容修认完人,迟钝的低头看了看抱在怀里的叶劲,似乎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轻轻将他放下,又用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道:“叶劲死了…你们把他交给吴二三人…让他们带回去…厚葬了吧…” 斯人早已魂归幽冥,留在此地的不过皮囊罢了…倘若叶劲在天有灵,比起自己这个造成他一生悲剧的刽子手,他大概也会更想回到亲人身边吧… 慕容修放下叶劲,便迈着虚浮的脚步慢慢往外走去。李逍遥赶紧拦在他面前,焦急地问道:“慕容,你要去哪?” 李逍遥连问几遍,慕容修这才迟钝的听到他的话,他又歪头想了一阵,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去…哪里吗?慕容修不禁一阵迷茫,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叶劲死了以后,他的脑海里便再没有了任何东西,空空荡荡的,仿佛七情六欲都随着叶劲的死一起消失了,连伤心的感情都没有了,也没有了任何的目的和执念。 “慕容,你现在内力尽失,一个人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李逍遥大声地对着他吼道,然而慕容修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仿佛绕过一件死物一般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慕容,你就这么走了,天下第一庄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只知道叶劲死了,可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李逍遥继续绕到慕容修面前,试图唤醒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慕容修此时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隔开,他感受不到周围的事物,听不到亲友痛心疾首的嘶吼,也看不到他们脸上焦急悲痛的表情,整个人空茫的仿佛就要这样消失掉。 李逍遥看着慕容修第五次绕过他走远,终于失落的叹了口气,停在原地不再试图阻止他。见几个影卫跟了上去,李逍遥不再担心慕容修的安全,便走回来安慰已经泣不成声的林管家:“林伯,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过几天他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您老人家可别哭坏了身子,到时候庄上的事还要您多帮衬呢!” 林管家听了这话,一抹眼泪,坚定地说道:“老朽一定看好家,等庄主回来。”两人相互扶持着回去了。 从那以后,江湖上流传着一个传言: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慕容修,因失了心爱的女子一夜白头,如今已不知去向,有人猜测他或许已在某间寺庙里出家为僧。消息传开,武林名宿尽皆扼腕叹息,无数妙龄女子垂泪痛心不已,相传为他出家为尼者不知凡几。! 此后,林管家日日在山庄里苦等慕容修回来,可是这偌大的山庄再也没有迎来它的主人。 ☆、第四十二章 无为寺是西山上的一间陈旧的小寺庙,寺中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两三个小沙弥。 由于身处深山,老和尚又名声不显,平日里向来少有香火。老和尚也不在意,只带着几个小沙弥在山上种菜,有时也下山做工补贴寺中的花费,倒是应了无为这名字。 然而这样一间几乎不能称之为寺庙的小庙,今天却迎来了一位特别的香客。这人一看便非富即贵,身着一身白衣,容貌更是美好的恍若仙人,直把寺里的小沙弥都看直了眼。 只是明明是正当盛年,此人却有着一头白发,让人不禁为之扼腕叹息。 这人脚步虚浮地走进寺庙,眼里尽是茫然,仿佛一个迷茫的孩子。 他径直走到老和尚面前跪坐着,好似没有看到老和尚袈裟上的补丁和衣襟处汤汁留下的陈年污垢,语带谦恭,满怀期待地对他求问道:“大师,我亏欠一人良多,本想倾尽一生弥补,不意这人竟因我而死…我心中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师可有教我?” “阿弥陀佛!”老和尚宝相庄严的双手合十,仿佛一个真正的得道高僧,“红尘过往,俱是虚妄。斯人已逝,施主还是早些放下为好。” “不,我放不下!我怎能放下!我怎么能将他放下……”慕容修执拗的如同一个最固执的孩子,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老和尚见了他的痴态,好一会才无奈的叹口气道:“罢了……佛语有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施主诚心悔过…我佛慈悲,冥冥中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老和尚说完这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话,便走到后面去了。 “多谢大师!”慕容修仿佛看到希望,虔诚的低下头去,拜倒在地。他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望叶劲来世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慕容修愿三生三世堕入畜生道,任人驱使宰割,以为偿还! 在他面前,佛祖的塑像一如既往地用悲悯的微笑俯视着芸芸众生。 ****** 已是日上三竿,一间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卧房里,此时正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沉沉的睡着,他肌肤莹白如冰雪,面上的五官仿佛细细雕琢而成,每一个都恰到好处的分布在脸上,配上鸦羽一般的青丝,宛如谪仙。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一位二八年纪的少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这少女生的花容月貌,配上她此时古灵精怪的表情,好似山之精灵。少女的五官与房中人有六七分相似,显然是一对兄妹。她小心翼翼地蹭到床边,见床上人毫无所觉的睡着,不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对毫无防备的兄长伸出了罪恶之手… 慕容修猛的睁开了双眼,不等他回过神来,旁边就响起了一声少女的娇呼,他闻声转过头去,只见慕容若正站在他床边,慌慌张张的将手背到身后,藏起了作案工具——一根羽毛。慕容修乍一看见早已死去的妹妹,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幻,不由得愣在当场。 慕容修见恶作剧被兄长抓了现行,很是尴尬,为免兄长问罪,干脆决定先发制人,于是故作怒气冲冲道:“哥,你看你!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你平日里还教训我,说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自己不要以身作则的吗?哼!” 慕容若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慢慢挪到背对着窗口的位置,手中暗运内力,咻地将羽毛弹射了出去。成功销毁了作案工具,慕容若顿时更加从容了,她像模像样的咳嗽一声,学着兄长平日里教训自己的模样,背着手严肃道:“我知道哥也有太累的时候——今天的事,只要哥你知道错了就行了,只是以后可不能再犯哦!” 慕容修对妹妹的小动作毫无所觉,眼前的一幕太过真实,哪怕是假象也让他不由得想沉溺其中,于是他翻身从床上下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妹妹。 “呃?”慕容若猝不及防的被兄长抱住,很有些不知所措,今天的兄长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弄得她也小心翼翼的问道:“哥,你怎么了?难道是做噩梦了?”  慕容修感受到手上无比真实的触感,听到妹妹近在咫尺的声音,立刻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是真的。他猛的放开了妹妹,细细地看了看她的面容,又四下打量了一阵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他在天下第一庄的卧房,所有的家具摆件都无比熟悉,从窗口望去正好能看见龙首山上的观音岩…和那个原本早就毁在大火里的山庄分毫不差。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那个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慕容修从未想过他还能有挽回一切的机会,从来没有一刻他是如此的感谢上苍!不知不觉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慕容若见他向来雷厉风行的兄长居然哭了,心里震惊的不行,还有一点不知为何升起的心酸。她慌忙掏出手帕替哥哥擦着泪水,嘴里哄孩子似的说道:“哥,你…你别哭了,方才是我想恶作剧来着,我知道错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慕容修看着妹妹,再次抱紧了她,“阿若,这次哥哥一定保护好你!”他语气坚定地说着,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慕容若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干脆木桩似得任由哥哥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修才缓了过来,放开妹妹擦干眼泪。慕容若见哥哥缓过来了,连忙问道:“哥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修重新端起兄长的架势,淡淡的说道:“无事,只是想起爹娘,心里有些伤感…” “哦…”慕容若听了,心里也有些难过,爹娘死的时候她还不记事,因此伤心也有限,更多的是遗憾,听了这话只是略一感伤便抛开了,还有余裕安慰哥哥:“哥,你别难过,还有我呢!” 慕容修拍拍妹妹的肩膀,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中衣,不由头疼道:“你啊!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随便往成年男子的卧房里钻?” 慕容若满不在乎的说道:“哥,我可是你亲妹子,也要注意什么男女大防吗?——哥你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吧?” 慕容修捂着额头叹了口气,知道被娇宠过头的妹妹也不是一两句话能教的过来的,只好暂时作罢。眼下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确认叶劲的存在。 想到叶劲,慕容修立刻就坐不住了,直恨不得马上变成一只鸟飞到他面前去。十年的祈盼和思念,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悔恨和绝望,叶劲这两个字早已深深的刻在了慕容修的灵魂里,哪怕历经轮回也无法磨灭。 慕容修在那间小庙里见了老和尚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糊里糊涂的留了下来。那老和尚也没有赶他,主动腾出了一间房给他住,一日三餐也给他准备一份。 慕容修每日在那里诵经礼佛、焚香祷告,意识有时清醒,有时模糊。老和尚种菜的时候偶尔会吩咐他去挑水浇菜,寺里需要搬运重物时,他也常常被叫去帮忙。 只要是老和尚让他干的活,慕容修都会乖乖照办,因此,老和尚便心安理得的把他当成个免费劳力。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有一日,他正在佛堂里擦拭供桌,老和尚突然来到他面前,说了句:时机已到,便伸手推了他一把。慕容修顿时仰头倒下,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仿佛掉下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向下坠落。然后便是在天下第一庄自己的床上惊醒。如今想来,自己莫不是遇上了真佛! 想到这里,慕容修连忙在心中暗颂一句佛语。他走回床边披上外套,回头看见妹妹,便对她嘱咐道:“阿若,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过年的时候我就陪你去逛庙会!” 慕容若不意哥哥竟然能猜中自己的想法,顿时高兴道:“真的呀?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慕容修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若是我回来时没看见你在家,此事便作罢。”说完,不理会妹妹的哀嚎,径直走出门去。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时,慕容修叫出影卫,吩咐他们跟在大小姐后面暗中保护。 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没有睡过头,阿若一早过来便是问他能不能陪她去逛庙会,自己那时也答应了,阿若于是兴奋的说要去山下逛逛买点胭脂水粉打扮一番。自己虽然知道她只是找借口想出去玩,想到山下离山庄不远,且阿若的武功也很拿的出手,便放心的让她出门了。谁知随后就传来她甩开侍女不知去向的消息,等自己再见到她,已是山腰小屋里惨痛的一幕……想到这里,慕容修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这次再也不会犯那种错误了。 ☆、第四十三章 慕容修跟林管家打了个招呼,便骑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向明月镇的方向去了。一路不知饥渴的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看到了明月镇的影子。 如此日夜兼程的赶路,即使是以他的内功修为,也有些吃不消。从山庄带出来的马早已累毙在路上,慕容修嫌后换的马不如之前那匹,最后干脆用轻功赶路。 慕容修并不是不知道这么不要命的赶路十分危险,只是一天不确认叶劲的情况,他的内心就一天不安宁,从未有过的急迫的心情驱使着他一刻不停的赶路——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么在梦醒之前他无论如何都要再见到叶劲一面! 察觉到内力开始不稳,他勉强停下来打坐调息一阵,便继续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进了明月镇。这里是叶劲所在的那家慈幼院新搬的地方,慕容修前世没有起意牵连无辜,所以只大概知道了地方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重来一世,慕容修没有带任何手下便单枪匹马的赶了过来,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 慕容修开始就地打听叶劲的下落,为避免麻烦,他事先在街边买了一顶斗笠戴上,只是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听说过叶劲的名字,对慈幼院也一无所知。慕容修不由得心下慌乱了起来,难道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还是说这一世,世上没有了叶劲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真的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叶劲吗? 其实慕容修只是一时心急钻了牛角尖,如果他再往里走个二百步左右,就有一家小店,里面的店主正是和叶劲在慈幼院一同长大的玩伴,可惜此时的慕容修心中除了悲观的念头再没有其他。 叶劲从镇子西边的河里捞了一篓鱼正往回走,便听见前面街角三百步左右的地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一群人在围着什么指指点点。他内力深厚,因此比常人听的更远,隐约听见有人在感叹:“啧啧,这姿色不输女人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都挤在这做什么?赶紧找个大夫来啊!”还有人小声嘀咕:“这都吐血了,莫不是得了痨病…还有的救不…”还有人同情道:“可怜见的,被黑砂帮看上了,还有的好?” 叶劲心里一惊,直觉有不好的事发生,连忙快步赶了过去。 正在此时,一伙江湖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子快走几步,对人群大声呵斥道:“都让开让开!黑砂帮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见人群惊恐地退开了,这人回头点头哈腰地对为首的江湖人道:“鹰爷,小的说的就是此人!”说着,示意“鹰爷”看地上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 那人正是慕容修。他心急于见到叶劲,一路赶来消耗极大,到了地方又遍寻不着正主,一时不查便心情激荡走火入魔,人也吐血昏迷了。有好事者将他头上的斗笠拿开,顿时就吸引了一大帮人过来围观。 这群人无一援手倒不是真的天性凉薄至此,而是那尖嘴猴腮临去叫人时放下话来,说此人已份属黑砂帮,谁若是敢动他便要灭人全家。平头百姓哪里惹得起江湖帮派,因此都只是袖手旁观。 “鹰爷”见了那人,回头就扇了尖嘴猴腮一个耳光,骂道:“这他娘的不是个男人吗?你敢耍我!” 尖嘴猴腮被他一巴掌打肿了半边脸,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又着急又害怕地让两个人架起白衣人,自己挑起他的下巴道:“鹰爷你看…有这等姿色,男的女的还重要吗?” 那鹰爷一看清那人的脸,顿时就是一呆,嘴里下意识便说:“确实…不重要了…”随即心里就是一阵狂喜:没想到只是路过这个小镇就能遇到这样的极品,若是自己将此人献给少主,怕不是能换个堂主当当? 想着,他连忙吩咐手下将此人带走。 “滚开!”随着远处传来的一声暴喝,鹰爷只感觉一个滑腻冰凉的东西携着一股巨力撞在他脸上,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他顿时被巨大的冲击力推的倒飞出去,一连撞翻了好几个摊子。鹰爷头昏脑涨的挣扎着爬起来,只感觉整张脸都不是自己的,鼻梁处一阵剧痛,鼻涕眼泪和着血水糊了满脸,他试着转动脖子,那头却歪在一边正不过来了。 他心下惊恐,知道是遇上硬点子了,正在感慨天亡我也,却不知此时有人比他可惨多了——叶劲赶来的时候,正好见着尖嘴猴腮轻佻地挑起慕容修的下巴,顿时没来由的一股怒气直冲上头,下意识地便将那一篓鱼当成炮弹一般发射了出去,那群人顿时被砸的七零八落,吐血不止,只能躺在地上哀嚎,尖嘴猴腮更是重点照顾对象,那尾含怒的鱼直接撞碎了他的头骨,让他当场就见了阎王。 叶劲运起轻功,一个闪身便掠过二百步的距离来到慕容面前,正好接住他。他将慕容修揽在怀里,便去探他脉搏,这一探,立刻发现这人的内息十分的紊乱,正在冲击他体内的经脉,怕是走火入魔的危在旦夕了。叶劲不敢怠慢,连忙一手贴在他背心运功为他梳理体内真气,另一手将他打横抱起。 他目光凌厉地环顾四周,看见黑砂帮的众人惊惧地挣扎着远离他,想起方才若是自己晚来一步,这人不知会落入怎样凄惨的下场,顿时再也控制不住体喷薄欲出的怒气,冲入人群中便直接下了杀手。不理会黑砂帮众人或哀嚎或怒骂或求饶的种种情态,叶劲只用双腿便干脆利落的将一群人全部斩尽杀绝。 “好,杀得好!”围观众人见此地黑砂帮的一众人尽皆伏法,不少人禁不住大声叫好。这黑砂帮虽在江湖上只是二流帮派,做下的恶事却早已是罄竹难书,手下帮众加入帮会的投名状便是去杀一个人,因此人人手里都有杀人的血债。 这群人武功不高,奈何不了江湖门派,便专门去欺压普通百姓,那少主更是色中饿鬼,每日都要强抢一个良家女子回去糟践,有些姿色的便留下多玩几天,相貌平常的第二天便杀了,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女子。因此百姓人人对黑砂帮恨之入骨,如今见他们恶有恶报,怎能不拍手称快? 叶劲对于围观群众的赞扬毫无反应,不论怎样,杀人总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他细细查看了一下怀中人的情况,知道他内息已经大半稳定下来,没有了性命之忧,顿时松了口气。此时静下心来,他才彻底看清了这人长相,以他的定力,也不由得感慨此人莫不是被上天所钟,这才将全天下的风华都集于一身了。 抱着人往回走的时候,叶劲从方才那种怒气冲头的状态脱离出来,这才感觉到自己今天反应有些过激了。以往遇到这种事,自己多是废去他们武功,让他们不能再作恶,一向很少杀人,今天却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杀意。黑砂帮一伙人固然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但是自己如今的状况也是很危险。莫不是又要走火入魔了?想到这里,叶劲心中暗自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先写到这里吧,下一世写完了会一起发上来,话说这文有人看吗_(:з」∠)_? ☆、第四十四章 沈清晖正在书房里算着这个月的开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正要出门看看,院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冲了进来,兴奋的叫道:“院长院长!叶大哥捞鱼从河里捞出来个神仙!你快看看去吧!” 沈清晖哭笑不得,轻斥道:“不许胡说!” 那小孩却不听他的,径直走过来就拉他的手:“真的!我没骗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清晖拗不过他,也确实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便随着他来到叶劲的卧房。只见门口围了一圈孩子,都在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有个新来的孩子对旁人问道:“你们都在看什么呀?” 那被问的孩子连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是叶大哥刚从河里捞出来的神仙。我刚看过了,老好看了!” “真的呀?那为啥你们都不说话?”那小孩又问道,旁边有个大点的孩子没好气的教训道:“你懂什么!神仙现在睡着了,才能让你看!你要是大声说话,把他吵醒飞走了怎么办?” “对哦…”那孩子赶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声音大了,把神仙吓跑了。 有个孩子看到沈清晖过来,便跑过去围着他问道:“院长,你说河里捞出来的神仙是什么神仙啊?” 有个有些见识的孩子抢着说道:“是河伯吧?” 有人不服气的反驳道:“胡说,明明是洛神!” “你才胡说!洛神是女的!这神仙明明是男神仙!” 沈清晖被他们吵的脑仁疼,只好干脆利落的赶人:“好了,都玩去吧!不许围在这!” 沈清晖一发话,孩子们顿时听话的散去了,只是还有几个没看过神仙的孩子不放心的过来,央求院长一定要让他们看一眼神仙,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跑了,沈清晖哭笑不得的应了。 沈清晖走进房间时,叶劲刚刚为慕容修调理内息完毕,正轻手轻脚地将他塞进被子里。听见动静,叶劲回头看见是他,便小声叫了句:“师父!” 沈清晖走到床边,一眼看见床上人的模样,以他的定力也不由得恍了下神,不由在心底暗叹果然非常人物,难怪那些孩子会把他当成了神仙。“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他随即问道。 叶劲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方才我见黑砂帮的人要将他掳走,便顺手救下了。”随后又羞愧道:“师父,我又动武了,那黑砂帮的余孽不久后怕是要找上门来报复,我们怕是又要搬家了。” 沈清晖长叹一声,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宽慰他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若是遇事只知一味退缩,却是落了下乘,怕是早晚要酿成大祸…之前是我想岔了。” “你救这位公子也算不得错,毕竟是一条人命…只是黑砂帮的事却要从长计议了!”沈清晖说完,意识到徒弟似乎被自己拘束的过了,又语重心长的道:“我们不主动惹事,但是若事情自己找上门来,我等也不应惧怕,坦然应对便是!” “是,师父。”叶劲恭敬的应下,心下有些奇怪,一直都不愿意涉入江湖事的师父为什么突然又打算涉入江湖了? 殊不知沈清晖一看见慕容修通身的气派,就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小了,与其继续退避三舍,引来更大的麻烦,不如主动涉入,还能掌握主动权。 沈清晖走到床边看了看慕容修,关心的问道:“他怎样了?” 叶劲回道:“是走火入魔,我方才已经为他调整好了内息,应该没有大碍了。” 沈清晖坐到床边,伸手正要探他脉搏,不料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反手就要掐住他的脉门。 沈清晖虽然武功被废,曾经身为武林高手的警惕和反应还在,连忙收手,没有让他得逞,饶是如此还是吓得他一身冷汗:这人此时尚且敌友难辨,若是真被他掐住脉门,他内力一吐之下,沈清晖怕不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那人见偷袭未得逞,便退到床里,摆出防御的姿势,双眼满是警惕和敌视地盯着沈清晖。从他的行为动作可以看出,此人走火入魔前必定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若不是身体尚且虚弱,沈清晖毫不怀疑他会立刻暴起杀人。 沈清晖见他警惕模样,苦笑一声道:“这位公子,我并没有恶意,你无需如此。” 叶劲见了方才情景,也是吓了一跳,刚才电光火石间他也插不上手,此时才来得及说了句:“兄台,我师父没有坏心,方才正是他老人家救的你!”竟是匆忙间忘记隐藏俩人的师徒关系,为缓和两人关系,下意识便将救人的功劳按在师父身上了。 刚才叶劲被沈清晖挡住,此时他开口说话,慕容修才看见他,于是师徒两个便见那原本满脸警惕敌视的白衣公子,突然间敌意全消,怔怔地看着叶劲一阵,两行泪水便从眼角滑落下来,师徒俩顿时被这番变故惊的呆住了。 慕容修愣愣的看着叶劲,这个明明应该是素不相识的人,却让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酸涩和释然,仿佛自己穿越了无尽时光和茫茫人海,只为能见到这一个人。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若非侥天之幸,何以得复见君? 那白衣公子这一哭便停不下来,诡异的是他虽然哭的伤心,脸上却并无表情,但是叶劲隐隐能体会到他心中悲喜交加的复杂感情。他心中蓦然一痛,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他,手足无措地拍着他的背,嘴里干巴巴的哄道:“你…你别哭了…没事了…别怕…” 慕容修虽对沈清晖很不友好,却并不拒绝叶劲的怀抱,反而乖乖的靠在他肩头,手抓着他的衣服,间或小声的啜泣一声。沈清晖见此情景,无奈一笑,和叶劲交换了个眼神便悄悄退了出去。 叶劲感觉自己仿佛在哄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见他温驯地伏在他怀里哭泣,又有些莫名的甜蜜和幸福感。好一会儿,那人终于不哭了,叶劲这才有闲心询问那人的身份,这一问便感觉事情大条了。 沈清晖在堂屋里坐了一会,便见徒弟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连忙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莫不是那位公子的病情有了反复?”不能吧?刚才捏他脉门还生龙活虎的呢! 话音刚落,便看见扯着徒弟衣服躲在他身后,还露出半边脸来瞪自己的慕容修,心里顿时有些奇异的感觉。 叶劲见师父注意到慕容修的异状,叹了口气,心情沉重的道:“他此时的状况正和我走火入魔时一般。” 沈清晖听了徒弟的话,心中猜测成真,不由得惋惜怜悯地看了慕容修一眼。此人光看外表就知必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如今却落得痴傻的下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马大夫,对不住了!这点心意还请收下。”好声好气地送走第三个差点被慕容修弄断手的大夫,叶劲回到房里,见了床上一脸无辜毫无所觉的罪魁祸首,不由得一阵头疼。 把人救回来的当天,叶劲便去结果了黑砂帮这伙留守在客栈里的人。明月镇地处偏僻、交通不便,黑砂帮又远在千里之外,消息一时半会儿还传不过去。 叶劲略感安心,便回来和师父商量对策:黑砂帮肯定是要去斩草除根的,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今已经痴傻的白衣人,这人一看就背景不凡,在江湖上还不知道有什么仇家,若是有人知道他的情况,弄不好要过来趁火打劫。 眼下十万火急的一是要尽快查明他的身份,找到他的家人;二是想办法治好他的病,说起来后者要更为迫切——若是他的家人讲道理还好,若是遇到蛮横的,弄不好就要把他的病情归咎到他们头上! 师徒俩商量了一阵,便去找了大夫来给他看病,可是这人对陌生人颇为警惕,别说摸他的脉搏,寻常人便是靠近了也要被他攻击,方才那个马大夫已经是卖相最为慈眉善目有亲和力的了,也是铩羽而归,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沈清晖见徒弟少有的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不由失笑道:“罢了,寻常大夫哪能看的了武林中人的病,况且这人是神智有损,原本就难以治愈,请大夫也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说着,他拍拍叶劲肩头道:“好在他对你很是亲近,大概是因为你救了他的缘故——就先由你照顾他一段时间,等我们打听他家人的情况,再见机行事吧!”叶劲听了师父的话,也只好点点头。 沈清晖见徒弟应下了,对着因为他拍叶劲肩膀而对他露出不满的凶狠眼神的慕容修调皮的眨眨眼,便迤迤然的离开了。 叶劲回头看看慕容修,这人不知为何对他十分亲近信任,对他的行为也接受度颇高。此时见叶劲转头看他,慕容修虽仍是面无表情,眼里却透出一丝喜悦,惹得叶劲爱怜的摸摸他的头。 若是以后都要一起生活,就不能公子兄台的叫了。方才叶劲摸遍了他全身,只发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一个“修”字,想着,不由说道:“以后我就叫你阿修吧?” 慕容修听了这话,竟然破天荒赞同似得点了点头,自他醒来叶劲头一次看见他对别人的话有了回应,心里有些喜欢,便道:“我叫叶劲,今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慕容修抓住他的手,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慈幼院里,沈清晖师徒俩正和一群孩子在一起吃饭,慕容修虽然听不懂常人说话,好在生活常识还是在的,叶劲便给他添了饭让他自己坐着吃。 四五岁的毛豆扎着两个冲天髻,小胖手攥着一柄木勺,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口口吃着饭,可惜人小力气薄,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把饭洒在外面。毛豆虽然小,在这个慈幼院里也懂得了粮食的可贵,见此情景又是沮丧又是着急,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叶劲见了忙过去哄他道:“毛豆不哭啊,来!哥哥喂你。”说着便接过小木勺,把孩子抱在怀里,舀了饭喂他。毛豆这才破泣为笑,奶声奶气的说了句:“谢谢哥哥。”便一口口吃的香甜。 然而这样温馨的情景,却让慕容修心里十足的不高兴了:叶劲明明是属于他的,怎么能抱着别人,还给别人喂饭?不可原谅! 叶劲正认真的给毛豆喂着饭,冷不丁的一双手从他怀里将孩子抱走,他抬头一看,便见慕容修板着脸,将小孩摁回原来的位子上,又从他手里接过饭碗和小勺,重新塞回毛豆手里,随即冷着脸威胁的看向小不点:不许撒娇,自己吃! 惨遭恶势力威胁的毛豆:……o(╥﹏╥)o,毛豆被他一吓,顿时哭都不敢哭,连忙握着小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修的威胁激发了他的潜力,这次居然没有再将饭洒出来,一口口吃的很是稳当。小孩子不记事,过了没一会就忘记了慕容修威胁他的事,反而因为终于顺利完成吃饭大业而高兴不已。 见和自己争宠的家伙乖乖服了软,慕容修满意的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怡怡然的捧着饭碗离开座位,来到叶劲面前,很是理直气壮的坐在他大腿上,将碗和筷子塞进他手中,抱着他的腰,满是期待的看着他,意思是要他喂。 因为太过震惊从头到尾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叶劲:…… 如果是一个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会激发他作为长辈的慈爱之情,可是容貌美丽如慕容修,坐在他腿上,用这种眼神看他,只会让人产生某种不和谐的幻想。 腿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鼻尖仿佛有阵阵香风袭来…叶劲不由得一阵意乱情迷,连忙稳住心神,偏过头去尴尬的咳嗽一声,用那种教育小孩子的口吻跟他讲道理:“阿修,你已经是大人了,吃饭这种事应该自己完成。” 慕容修恍若未闻,只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行动。叶劲想起慕容修无法交流的事情,心理有些挫败,求助的看向师父,却见沈清晖低着头,只顾专心致志的对付自己的饭菜,根本不看徒弟求助的眼神。 叶劲回头看看慕容修亮晶晶的眼睛,叹了口气,只好任命的继续刚才未竟的喂饭大业…只是喂饭的从垂髫小孩变成了白衣青年,总给人一种迷之尴尬的感觉。 慈幼院的孩子们自从亲眼目睹慕容修坐大腿求喂饭的举动,顿时一个个都不能好好吃饭了,躁动的不行。 二蛋悄悄对二丫疑惑道:“神仙哥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要叶大哥喂饭啊?” 二丫听出二蛋语气中的鄙视,早已为慕容修的美貌倾倒的小迷妹连忙为梦中情人辩护道:“你懂啥?神仙在天上那都是不用吃饭的,到了人间当然就不会吃饭了,要叶大哥喂一下又怎么了?” “也是哈……”二蛋被二丫的强大逻辑说服了,摸摸头继续低头吃饭,不一会反应过来又道:“不对啊,他刚开始明明吃的好好的,证明他会吃饭啊…” 二丫不等他说完又道:“那又怎么样?神仙那都是要人伺候的,吃饭这种粗活怎么能自己做呢?当然要别人喂啦!”二蛋敌不过二丫的伶牙俐齿,只好乖乖埋头苦吃,再不敢吭气。 二蛋被说服了,其他的小孩显然没这么好对付,一时间嗡嗡的说话声不绝于耳,沈清晖眼见不行,只好站出来维持秩序,只见他咳嗽一声道:“都别说话了,吃完饭快去休息,明天还有活要干呢!”说完又加了一句:“事情做不完的月底扣发饴糖。” 话音刚落,慈幼院里顿时万马齐喑,孩子们一个个飞快吃完饭,然后便纷纷作鸟兽散了。 虽然都是孩子,但是在这家慈幼院里显然也是要干活的,只是干的活不如成人那么累,多是打猪草、喂牲畜,洗衣服打扫卫生之类的轻松活计。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肥来了~一如既往地一次性上传所有章节,直到完结,接下来的更新都交给存稿君了╮(╯▽╰)╭,大家可以放心看,不会坑的! ☆、第四十五章 好容易吃罢饭,叶劲连忙让慕容修从他身上下来,然后牵着不情不愿的慕容修去了他隔壁的房间。 此时已是辰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指着已经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房间对慕容修道:“阿修,这是你的房间,你以后就睡这里了。”说着,让他坐在床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叶劲让躺,慕容修便乖乖躺下了。叶劲见他没有反抗,好似同意了,便放了心,转身欲走。慕容修见他躺下了,叶劲居然要走,刷的便笔直的从床上弹坐起来,仿佛一根弹簧。 叶劲被他吓了一跳,耐心的哄着他又躺下了,可是每次叶劲一要走,慕容修总不肯乖乖躺着,如是几次,叶劲没了脾气,也只好随他去了。 他一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把你的洗漱用品拿过来。”一边做了个等待的手势,慕容修似乎看懂了,站在床边没动,叶劲便放心的走了。 他放心的太早了。 叶劲走后,慕容修回头看着那张碍事的床,脸上仍旧一派高冷的表情,眼里却显出了十足的不善神色。作为以和叶劲睡在一张床上为终极目标的慕容修来说,只是睡在隔壁房间显然离目标还差得很远。 虽然已经失去大部分的神智,但是慕容修心里本能的就知道,这东西就是阻止他爬叶劲床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慕容修的眼神愈发的不善起来,他朝床走近了两步,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按住床柱:若是没有了这个东西,叶劲就会和他一起睡了吧?想着,手下暗运内力…… “啪咔—轰隆----”叶劲正为慕容修试着水温,突然传来的重物坍塌的声音把他惊的几乎跳起来。听出声音似乎是从慕容修房间传来的,叶劲还以为是有人袭击,连忙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一进房间,便见慕容修好好的站着,房间里那张床的位置如今却只剩了一片狼藉。 “阿修!”叶劲顾不上不知为何塌掉的床,连忙冲到慕容修面前,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又是探脉又是摸骨,最后得出慕容修一切都好的事实,这才松了口气。 想起方才自己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叶劲不由得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一声,慕容修倒是全程淡定无比,任由他动作,乖得仿佛一具人偶。 叶劲检查完慕容修,看看房里门窗紧闭,不像是有人闯入的样子,这才走过去检查那堆床的残骸。 越是检查,叶劲心里的疑惑便越多:这床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且只用了一两年,从木头断裂的痕迹看也不像是自己产生裂痕或是木头腐朽自然坍塌,倒是在床柱上发现了两个一指粗的向外辐射的洞口,像是有人用深厚内力从此击穿床柱,这才导致其断裂。 想到这,叶劲狐疑的回头看向慕容修,说起来这人虽然走火入魔神智有损,但是内力却是好好的在的,只是刚刚调理好内息,现在就能动用内力,这回复速度略快啊… 慕容修面无表情的回望叶劲,脸上一派无辜的神色,见叶劲怀疑的看着自己,眉头不由皱出一个委屈的弧度,让叶劲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可是此处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慕容修,想到他如今神智有损,叶劲不由得在心里想道:或许是不小心弄的吧?那么乖,那么听话的阿修怎么可能故意做这种事呢!说不定床榻了把他也吓了一跳呢。 想到这里,叶劲连忙抱住他安抚道:“没关系,你和我睡一间吧。”慕容修被他抱住,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一点得意的神色。 沈清晖此时从门边缩回脑袋,轻轻关上房门,对着被巨响吵醒自发围过来的一群孩子轻声道:“都去睡吧,没什么事!” 孩子们纷纷听话的散去,还有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清晖回望了一眼房门,慈幼院添了这位,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想着,不由摇头一笑。 叶劲对慕容修的小心思毫无所觉,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房间里。虽说是两人睡一间,但是叶劲那张单人床肯定是挤不下两个大男人的。 慈幼院倒不是没有空房间,只是经此一役,叶劲也意识到了慕容修武力值爆表却神智有失的隐患,既不放心他一个人睡,也担心他伤到慈幼院的孩子和师父,没奈何只好自己亲自看着他了。 叶劲把浴桶搬进房间,调好热水,又弄来一个屏风,然后把慕容修拉到旁边,示意他沐浴,慕容修便乖乖开始脱衣服。叶劲在慕容修脱衣服的时候便转到屏风后面去,只用耳朵听动静。 只听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然后是衣物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几声轻不可闻的脚步声,然后便没动静了。 叶劲耐心的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水声,忍不住想绕到屏风后看看情况。谁知一转头,便见慕容修光溜溜的靠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猝不及防的,慕容修冰雪一般皎洁无暇的半身便映入眼帘:恰到好处的肌肉匀称的覆盖在比例完美的骨骼上,毫无女气,却又十足的赏心悦目,即使是个男人也让人禁不住意乱情迷。 叶劲毫无防备之下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把脸转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慕容修的身体已经印在他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只感觉心头一热,那处也蠢蠢欲动起来,连忙运功压下反应。 慕容修却显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惹了祸,自己光着还要过来脱叶劲的衣服,叶劲连忙制住他,闭着眼将他打横抱起,凭着记忆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放进浴桶里,这才松了口气。 慕容修却显然很不高兴,那张高冷的脸上神情越发冷起来。叶劲没工夫理会他,让他在水里泡了一会,便闭着眼睛将人抱出来擦干,换上干净的中衣。慕容修此时却没那么乖了,全程都在试图脱掉叶劲的衣服。 叶劲做完这一切后,身上的衣服已经粘上了不少水渍,且被慕容修扯得松松垮垮、破破烂烂,简直像从抓奸现场逃出来的奸夫。叶劲把干净整洁的慕容修安置在床上,用最严肃的表情说道:“乖乖待着,不许胡闹了。”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不配合给叶劲带来了不小麻烦,未免真的惹毛了叶劲,慕容修此时表现得十足乖巧,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一点小动作也不做。 叶劲见他老实了,把浴桶搬出去,将已经皱巴的和咸菜没什么区别的外套脱了,在井边匆匆冲了个澡,便在慕容修床边的地上铺起床来。 慕容修趴在床头侧头看着叶劲的动作,他隐约感觉到叶劲是要和他分开睡,顿时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叶劲铺好床,对慕容修说了句:“快睡吧。”便躺下了。 慕容修见叶劲躺下了,顿时眼里亮光一闪,兴奋的掀开被子便扑了过去。 “唔…”叶劲刚躺下准备睡觉,猝不及防的便被从天而降的重物砸中,若不是有内力在身,差点被压的直接背过气去。慕容修似乎也察觉到叶劲的不妥,撑起胳膊给他留出了空间。 叶劲刚缓过气来,就被一张如玉的脸占满了整个视线,不由得又尴尬又无奈的咳嗽一声,伸手轻轻推了推慕容修的肩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慕容修听话起身,却抱住叶劲不撒手,叶劲废了好大劲才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重新塞回被子里。慕容修目的未达到,不满的鼓起两颊,仿佛一只大号的仓鼠,叶劲猝不及防被他萌了一下,连忙稳定心神。 他随即坐在床边,根据以往哄孩子的经验,摸摸慕容修的头,用满是慈爱的语气道:“阿修今天晚上乖乖睡觉,明天我再陪你玩好不好?听话啊!”慕容修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真的闭上眼睛睡了。 叶劲欣慰的躺回去,他此时留了个心眼,隔了一会突然睁开眼睛,果然见方才答应的好好的某人又睁着眼睛,正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 见小动作被发现了,慕容修眨眨眼,嗖的缩回去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仿佛想证明叶劲刚刚看见的都是幻觉,人家明明好好的在睡觉。 叶劲: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刚才的行为吗? 叶劲叹了口气,无力的说了句:“乖乖睡觉!”又躺了回去,中途几次睁开眼睛,每次都能看见某人跃跃欲试扑床的身影,还有被抓现行后欲盖弥彰的表现,不由得无奈扶额,感觉自己仿佛面对着一个大号的熊孩子。 意识到慕容修大概是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叶劲决定彻底终结这场闹剧。于是,他起身坐到床边,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慕容修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叶劲一瞬间化身老父亲,对调皮的某人谆谆教诲道:“阿修,孔子曾经说过“人无信则不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教育我们要讲诚信,比如方才,你明明答应我要好好睡觉,结果不但不好好睡觉,还骗了我,这就是不讲诚信的表现……” 也不管慕容修听不听得明白,叶劲翻来覆去的讲了一通大道理。一炷香后,慕容修撑不住眼皮开始频繁眨动,不一会儿就再也睁不开,呼吸转为悠长。 叶劲见他终于睡了,不由吁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回地铺躺着。这是他对付不肯好好睡觉的孩子们积累的经验:讲一个枯燥无味的故事或是一通大道理。 叶劲闭上眼睛正要入睡,突然一种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想也不想的便往旁边一滚,他感觉一阵风声传来,睁眼一看,方才明明已经入睡的慕容修正趴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歪头看过来。 差点被再次成功扑倒的叶劲:…… 求助:熊孩子段数太高,身为家长要怎么办?急!在线等。 慕容修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歪了歪头,意识到自己蓄谋已久的一扑再次失败,毫不留恋的“唰”的从床铺下来,一闪身便重新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双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叶劲,试图抹消方才发生的事情。 慕容修:你看不见我! “你…”叶劲气苦,轻功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了!这谁家熊孩子,赶紧领回去! 叶劲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对象,慈幼院的孩子再是不听话,讲不通道理还能武力镇压,可是慕容修…这家伙不听话的程度在慈幼院也是佼佼者,最坑的是貌似武功不下于他,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叶劲被慕容修折腾的火起,干脆直接走过去,将他挪进床里面,自己躺在外侧,心里狠狠地想:既然你要折腾,待会出了事可不要怪我!虽是这样想,叶劲还是谨慎的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段距离。 慕容修见目的达成,也不折腾了,叶劲嘟囔了一句:“还不快睡。”便闭上眼睛,再一次试图入睡。慕容修安分了一阵,又开始对两人之间隔的距离感到不满,叶劲只感觉慕容修不断的靠过来,只好一点点往床边挪。 如是几次,叶劲睁开眼睛,感受着半边肩膀悬空,一条腿支棱在外头晃晃悠悠的感觉,深深的叹了口气。意识到叶劲的窘境,慕容修抓着叶劲的衣服,手脚并用的要把他拉回来。叶劲挣脱他,干脆重新回到地铺上盘腿打坐起来,这次他直接就入定了,慕容修捏耳朵抓头发的各种小动作统统被当成清风过耳。 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劲神清气爽的从入定中醒来,在榻边活动了下手脚,只感觉通体舒适。由于一直以来生活在普通人里,叶劲也习惯性的按照普通人的方式躺着入睡,很少会以打坐入定代替睡眠,看来身为武林中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对付熊孩子上很有优势。 叶劲正想着,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紧绷,揽镜自照,这才发现左颊上正留着一个红红的牙印,紧绷的感觉大概是某人干了的唾液所致。想到自己今日要带着这幅尊容出门,再联想起某人昨晚种种恶劣行径,叶劲顿时被气的满脸通红。 他走到床边,看着正睡得香甜的慕容修,忍不住泄愤的揉乱了那一头青丝。叶劲做完这事,感觉自己也有些幼稚,看着慕容修毫无知觉的睡颜,不由失笑,随手找了片膏药贴住牙印便出门了。 同样起了个早的沈清晖见了徒弟的样子,忙关心的问道:“叶劲,你脸怎么了?”叶劲避开师父眼神,含糊道:“没什么…牙疼。”沈清晖瞅他几眼,眼里若有所思,到底还是没再追问。叶劲逃命般的出了门,总感觉师父好像已经看穿了真相,好丢脸! ☆、第四十六章 被丢在庄上的慕容若碍于大哥临走时的话,在自己房里枯坐了一阵,耐着性子拿起积了灰的女红工具,只略绣了几针便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她带上自己房里的丫鬟连翘,跟林管家打了个招呼,便撒着欢的出了门。 “小姐,等等我啊!”落霞镇的居民正在逛着早市,听到这一声响亮的呼唤,三成的路人都应声看去,这一看,顿时脑袋就转不回来了,旁人见了他们模样也好奇的看去,立刻也步了后尘。只见一身鹅黄的丫鬟满头大汗的追在一名青衣少女身后,那丫鬟长的清秀可人,可是跟她家小姐比起来可以说是萤火比之于皓月,应声看过来的路人绝大多数看的都是那位青衣小姐。 只见她轻灵如仙子一般的辗转于各个摊位,却没有碰触到周围挤挤挨挨的路人,显然是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子。慕容若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有些扎眼,自以为蒙着面纱就没事了,殊不知这样半遮半露不仅无损她的容貌,反而更给她添了一分引人入胜的神秘感。 意识到这绝色佳人身怀武功,部分清醒些的人已经克制的转过脸去,但是大多数人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有自认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意动的想走过去攀谈,他身边的知情人便会小声告知那是天下第一庄大小姐,那侠客多半便识趣的知难而退了。 周围人听说了这女子身份,大部分便都转过去不敢看,还有少部分好色不要命的还是隐晦的看过去,只是也不敢太过放肆。 周围人的表现对慕容若来说早就足够让她麻木了,因此她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回头对着气喘吁吁的丫鬟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过来呀!” 连翘见小姐终于停住了,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跑了过去,慕容若见她大冬天累出一头汗,发簪都歪了,不由有点心虚,掏出手帕给她擦汗,嘴里抱怨道:“你也太慢了!这一路我都等你多少回了?” 连翘委屈道:“小姐,我不会武功啊!——你又不肯坐马车,我哪里赶得上你呀?” 说起这个慕容若就一肚子火,连翘的武学根骨当初可是连教授师父都意动想收为徒弟的,甚至还在剑衣她们之上。 可惜教授师父教了她两天就放弃了,无他,这丫头悟性奇差,教她的内功心法一句都背不下来,更不要说理解了,可说是白瞎了她的天分,因此连翘只在庄上当了个普通丫鬟,没有像剑衣一样习武。 可是慕容若出门偏偏就喜欢带上她,不为别的,就图个好糊弄。同样的,慕容若对她的智商从来不抱任何希望,因此对于她偶尔的冒犯之语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和她相处很轻松。 听了连翘抱怨的话,慕容若心念一动,对她说道:“正好,逛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们找个酒店歇歇脚吧?” 连翘听了这话,简直喜出望外,连连应道:“好啊好啊!我也正想找个位子坐一会呢——我看那家芙蓉楼就不错,小姐我们去那里吧?”说着拉着慕容若就走。慕容若原本就是找个机会跑路,也不在意她的逾越,二人便到楼上找了个雅座坐下。 连翘这时候终于想起自己作为丫鬟的职责了,起身招呼小二过来点菜,菜上来以后又殷勤的替自家小姐布菜。不得不说作为丫鬟连翘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称职的,做事勤快细心,不怕苦不怕累,就是一着急就容易做事不过脑子。 二人吃罢饭,小二端来几碟点心,慕容若拿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突然出言赞道:“入口即化,香而不腻,不愧是芙蓉楼的招牌!” 连翘奇怪道:“小姐你记错了吧?芙蓉楼的招牌不是芙蓉糕啊,明明是…唔!”慕容若不等她说完便塞了一块糕点在她嘴里,连翘便鼓着腮帮子忙着吃糕点了。 慕容若咳嗽一声,描补道:“即便不是招牌,也足可称美味,作为招牌我看也是可以的!” 小二不明就里的站在一旁,听客人夸楼里的食物好吃,便高兴的接话道:“承蒙这位贵客抬举,小的回头便跟掌柜的说说,请他把这芙蓉糕也列入招牌里面!——别说这芙蓉糕还真应了这楼名,还是客人您眼光独到!” 慕容若挽回一点面子,正要回话,连翘吃完了糕点,又抢着说道:“小姐,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吃糕点吗?还说甜的发腻,今日怎么一反常态…难不成最近改了口味?” 慕容若:“……” 小二:“……” 这姑娘真不会说话。小二毕竟是察言观色惯了,这时候也看出点不对来,趁着客人还没有发飙,连忙告了罪麻溜的走了。 慕容若当然没有发飙,好歹和连翘相处那么久了,对于她的不会说话也有了免疫,哪能被一点小阵仗打败? 只见慕容若略带点感慨的道:“我自然不是改了口味,只是今日尝了这芙蓉糕,便想给林伯他老人家带一盒回去尝尝。” 不等连翘想清楚林管家是不是喜爱甜食,慕容若干脆利落道:“林伯与我兄妹早已亲如一家,如此美味,合该孝敬他老人家!——连翘,你去吩咐厨下再做一份来!” 连翘听了小姐吩咐,立刻忘了林管家是不是喜欢甜食的问题,领命下去了。等新鲜出炉的芙蓉糕端上来,慕容若立刻让连翘带去给林管家,还不忘吩咐道:“这糕点一定要趁热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连翘听了小姐的话,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忧心忡忡的问道:“我走了,小姐你怎么办啊?” 慕容若立刻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你放心,你家小姐武功高强,这么一会出不了事的!” 连翘一想也是,这里离庄上也不远,小姐还有武功在身,一定不会出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把小姐的心意传递给林管家。于是她坚定的一点头,接过点心盒子便撒丫子往外跑去。 慕容若一直正襟危坐,直到连翘跑的没了影子,才忍不住喷笑出声:这实诚丫头果然一骗一个准。 慕容若既然冒着逛庙会的约定泡汤的危险出来了,自然不是在龙首山一带逛逛街就满足了,她一直向往着的是仗剑走天涯的豪侠生活,此时身边没有了唯一的掣肘,慕容若顿时恍如逃出笼子的鸟儿一般,从窗口一跃而下,几个闪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翘这耿直孩子,自从接了小姐的任务,满心里便只有快点把芙蓉糕送到林管家手上这一件事。她牢牢记着小姐的话,不能放凉了,于是干脆将装着糕点的盒子直接塞在怀里捂着,这大冷的天,倒是挺暖和。 一路上使出吃奶的力气赶路,一点不敢停歇,遇到顺路的车子便上去搭一程,累了就略歇一歇,然后继续赶路。路人见她一脸狰狞,紧紧捂着胸口,还当她犯了心疾,有个好心的大娘还想上前问问姑娘要不要送医,可惜姑娘跑的贼快,没来得及。 直到天色将暗,连翘才看见了山庄的影子,她急不可耐的隔得老远便扯着嗓子喊:“林管家!林管家!” 林管家正在庄上视察工作,听见喊声一转头,便见连翘一个人急得不行的飞奔过来,也没有看见小姐在旁边,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祥的预感:莫不是小姐出了事? 想着便连忙迎了过去,只见连翘奔到林管家面前站定,豪放的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匣子来,绕是林管家年过花甲也被她弄得老脸一红,好在冬天衣服厚实,倒是没有泄露春光。 连翘把小匣子递给林管家,嘴里气喘吁吁的说:“小姐…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林管家急忙追问道,他此时基本上已经肯定小姐出了事,不然连翘不会这么着急的跑回来,这个匣子被她宝贝的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莫不是里面放了小姐的求救信或是遗物,还是说……林管家越想越恐怖,感觉心脏都有些不好了。 可是看见连翘着急的样子,知道此时越是追问她,她越是说不清楚事情原委,只好心急如焚的等她喘匀气。 连翘又大喘了几口气,这才补充完下半句:“小姐她…她让我把芙蓉糕送给林管家!” 林管家以及庄上的众人:…哦。 闻声聚拢过来的飞卫们听了这话,立刻一脸冷漠的往回走,以为这蠢姑娘会带回来重要消息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林管家哭笑不得的打开匣子,里面果然装着几块糕点,他见了这据说专门送来给他的糕点,心里已经猜到这傻丫头怕是又被小姐捉弄了:倒也不是他讨厌甜食,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不能多吃。 连翘此时任务还没完成,继续满脸着急的说:“小姐说,要趁热吃!”林管家拗不过她,只好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别说这糕点还真留着一丝热乎气。 连翘见林管家吃了糕点,嘴角扬起高兴的笑容,仿佛一番辛苦终于有了回报。林管家见了她的憨态,也不由失笑。 这丫头对小姐倒是忠心耿耿,就是有些一根筋,常常被小姐捉弄,不过她心大,知道真相后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林管家吃了块糕点,便看见了匣子底下压着的信笺,抽出来一看,顿时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原来慕容若担心这丫头受罚,自己翘家出去玩还不忘留封信给大哥求情。 “林管家,这是什么?”见连翘好奇的看过来,林管家随手将信笺揣在袖子里,安抚她道:“这是小姐的留书,她说让你送完东西就不用回去了,让庄上另外派人去接她——你就待在庄上好好休息吧!” 连翘听了德高望重的林管家的话,哪里还有怀疑,立刻高高兴兴的回自己房间了。 林管家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要是让这丫头知道了小姐翘家的事,说不得她那股执拗一上来就要溜出去找。 小姐对她很是上心,连翘家都没忘了她,若是人有什么好歹,小姐回来怕是要伤心,还是先哄她留在庄上吧。左右小姐身边也有影卫跟着,出不了事。 ☆、第四十七章 此时的慕容若已经离开了龙首山地带,来到了出云山附近的古月城,她一进城里,便看见一户人家门外围了一群人,正在议论纷纷: “真惨啊,一家子都被杀了,这是被灭了门啊!” “这家的女人本来能逃过一劫,可惜突然回来,正好撞见那采花贼杀她女儿,唉……” “这采花贼硬是凶残,还好我闺女已经嫁到外地去了…” “我家也有未出阁的闺女,万一被采花贼看上了这可咋办?” “得了吧!就您那虎背熊腰的闺女,能嫁出去就阿弥陀佛了,这采花贼能看上她?” “我闺女咋了?虽说长得不漂亮,可是能干活啊!居家过日子不就图个能干,好看能当饭吃不?”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一不小心这话题就有点歪了。 慕容若听了他们谈论,知道这里怕是有命案发生,连忙凑过去随手拉了个人问道:“这位大哥,这家出了什么事?” 那人被她一拉,转头一看她的脸,便忍不住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慕容若听了好一会才算拼凑出了事情经过:这家的女儿被采花贼看上,那贼人先是杀了父亲,在糟蹋完女儿杀人时,母亲正好回来撞见这一幕,采花贼就顺便把她也杀了。 此时这贼人已经离开好一会了。 慕容若知道了事情经过,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这世上竟有如此残忍无耻之徒,坏人清白不说还随手杀人!同时心里又有点隐秘的兴奋,这不正是她挺身而出行侠仗义的时候吗?等她手刃了恶贼,大哥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吧! 想着,她连忙追问道:“那贼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这时候也算从慕容若美色的震撼中挣脱出来,看她打扮猜到她也是武林中人,便好心劝道:“姑娘,那采花贼可凶残了!你长得这么美,孤身去追他不是送羊入虎口吗?还是回去多叫点帮手吧?” 这人说的的确是中肯之言,若是慕容若肯听他的话,后来的那一系列的事都不会发生。 可惜慕容若若是肯听劝,就不是慕容若了。只见她大义凛然道:“来不及了!此时回去叫人,这贼人早就跑了——你放心!我武功高强,一人也足够收拾他!” 那人不忍心见她香消玉殒,只是不肯说出贼人去向,慕容若便又去问了别的肯说的人,得到采花贼去向后便运起轻功追了过去。 上一世慕容若在城里的客栈用过午饭,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闻声赶去时正好救下那个母亲,当场就追着采花贼走了,这也造成了她的死亡;这一世慕容若出门的时间足足晚了半天,此时采花贼已经杀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但是现在,慕容若身后早已跟了忠心耿耿的影卫,这次是怎么也死不了了。这点微妙的不同,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让命运彻底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慕容若追出去不过一里多路便听见了女子的尖叫声,她循声望去,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那贼人这次没了慕容若追在后面,便没有急着走,到了此地又看上个女子,打算掳回去慢慢享用。 慕容若岂能眼睁睁看他为恶,立刻大喝一声:“淫贼,受死吧!”抽出腰间的软鞭便攻了过去。 钟老大得了这一声提醒,连忙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鞭,回头一眼看见攻击他的人,顿时心中便是一阵狂喜:今日莫不是什么黄道吉日,竟有这样的绝色尤物送上门来! 慕容若一招失手,便气恼的停住手,此时那女子还在贼人手上,慕容若也怕误伤了她,便只用眼睛瞪着那贼人道:“你这贼子,快点放了这位姑娘!” 钟老大用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阵慕容若,越看越觉得以往采的那些女子,和她相比全成了庸脂俗粉,这女子虽然蒙着面,但以他采花多年的经验,面纱后面的容貌绝不会差。 听见慕容若的话,钟老大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道:“姑娘要我放了她,莫不是要拿自己来替她?——姑娘如此国色天香,这个买卖倒是做得!” 慕容若听他出言侮辱,哪里还忍得住,挥鞭便攻了过去,慕容若虽看着凶狠,到底顾及那位姑娘,出招多有收敛,钟老大应付自如,还有闲心调戏道:“啧啧…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何必学那些江湖莽夫喊打喊杀?——不如索性从了我,凭我采花多年的经验,定能让你欲仙欲死,说不定到时候还舍不得我走呢!” 慕容若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哪里听过这种下流话,顿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把将面罩扯下抓在手里,戟指向那贼人,搜肠刮肚想找出骂人的话,以她的家教却只能憋出一句:“你无耻!” 哪知这一下却反倒起了效果,钟老大一见了慕容若面罩下的脸,顿时魂都飞了,一把便将手中女子丢开,冲了上去,他脑子里此时只剩了一个念头,就是要得到她。 慕容若本就心头火起,此时见人质被放开,哪里还有顾忌,顿时使出十成功力与他缠斗起来。钟老大功夫本就不如她,不过十几个回合便落到了下风,应付的越发吃力起来。 他此时被美色冲昏的头脑也清醒了,心下不由得暗暗叫苦:今日确实是托大了,这女子内力比他至少要高一层,如此下去莫不是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也不知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绝色女子? 他盯着慕容若的脸看了一阵,心念急转间突然想到什么,忙大喝一声:“且慢!——敢问女侠,与天下第一庄的慕容庄主如何称呼?” 慕容若听他说停手便停了攻势,又听他客气的叫她女侠,心情又缓和了两分,得意道:“正是家兄!——怎么,你这淫贼也认识我兄长?”说着,略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钟老大心中暗骂这丫头没礼貌,哪有论交情时还叫人淫贼的?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这女子既然是慕容修的妹子,却是招惹不得,今日怕只能忍痛放弃了。 想着,他忙端正了态度,煞有介事道:“要说起来,在下与慕容庄主确有两分交情……” “呸!”慕容若听他刚起了个头,立刻柳眉倒竖的打断他,唾弃道:“我兄长何等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认识你这样无耻的淫贼!——你莫不是打不过我,才厚着脸皮来攀交情的吧?” 钟老大被她毫不客气的拆穿打算,顿时恼羞成怒。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天下第一庄这样的势力,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于是按捺住杀人的欲望,忍气吞声道:“女侠此言差矣!须知天下武林是一家,我和尊兄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怎么也算有些同门之谊,说有两分交情也不为过吧?——说不定我俩的祖先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慕容若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谁跟你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哪有你这样胡乱攀关系的!” 钟老大那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见她态度似有松动,便真的郑重其事的跟她论起关系来,东拉西扯的一通胡编乱造,竟然让他得出了慕容修和他父亲是远房表兄弟的结论,这无赖当即就对慕容若叫起“姑姑”来,直把她逗的前仰后合。 慕容若笑过一阵,娇声斥道:“你不许胡说了!什么姑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子!” 钟老大看出了慕容若的色厉内荏,便状似低落的叹息一声道:“不瞒女侠,其实在下做出这等事情也是有苦衷的…”说着便诉说了一番他幼时如何被人欺负,苟延残喘才活到今日,以至于心态失衡铸下大错的经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佛祖听了也要道一声“阿弥陀佛”。 钟老大诉说完心路历程,又做出翻然悔悟的样子道:“如今我见了女侠一身正气,只感觉自己往日所为真是畜生行径,已经决心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还请女侠高抬贵手,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着,他又郑重其事的一拱手道:“在下也知自己罪孽深重,这颗头颅便权且寄在女侠手下——今日小人在此立誓,若今后再度为恶,女侠大可取了这头颅去,在下绝不敢有二话!” 钟老大知道慕容若喜欢听人叫她女侠,便一直刻意恭维。他觉得自己这番话正对了那些沽名钓誉的正道之人脾气,自以为是十拿九稳,却不知慕容若冰雪聪明,并没有被他这一番唱念做打绕进去,也不是从小被灌输迂腐思想的所谓正道。 只见她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略带遗憾的说道:“虽说你为恶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今日若是饶过你,无辜死于你手的人又要向谁去申冤?” 她说着,语气越来越坚定:“你今日已害了三条人命,玷污了一位女子清白——听你方才所言,为你所害之人决不止这三人,我今日斩杀了你,你也不算冤屈!” 她看看沉默不语的钟老大,想到他的悲惨过往,心里有了点恻隐之心,又说道:“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下辈子记得别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 钟老大低着头听她讲完,语气低沉的问道:“女侠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在下吗?” 慕容若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危险意味,心情沉重道:“不能。” 钟老大遗憾的叹息一声:这丫头既然铁了心要杀他,便不能留了,否则若是让她回去请出那难缠的慕容修,便是万事皆休。原本还想结个善缘,可是你非逼我杀你,就怪不得我了! 慕容若见他低着头好似已经认命了,便走过去要结果他。她心里想着这人也算是个迷途知返的好汉子,只可惜悔悟的太晚,自己待会下手一定要干脆,不能让他痛苦。 殊不知钟老大心里早已把慕容若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这小娘们真是不识抬举,自己看在她大哥面上委曲求全,好话说尽,自认已是仁至义尽,这贱人居然还想杀他! 武功高强了不起了了?自己三人也不是没有杀过所谓的正道高手。这丫头虽然内力深厚,但是一看就是没有江湖经验的雏儿,凭自己多年行走江湖的经历,还弄不了她? 慕容若毫无防备的靠近了钟老大,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人从头发底下射出的狠毒眼神。 只见那原本低头等死的人突然向慕容若射出十几颗鸽卵大小的霹雳弹,霹雳弹一沾她的身便全部炸开,慕容若毫无防备下被炸了个正着,不等她缓过神来,又是一梭细如牛毛的银针袭来,那针蓝汪汪的,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钟老大在扔出霹雳弹的时候便一闪身退到角落里,等到霹雳弹得手,他为防万一又射出了一波暗器。那么近距离的挨十几颗霹雳弹,还全是炸在要害处,武功再是高强也至少是个重伤的结果,再加上那一波银针,那慕容若此时怕是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钟老大得意的想完,待浓烟散去一些后,便急不可耐的凑了过去。然而此时的慕容若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虚弱,只见烟雾缭绕中,慕容若面沉如水,一手遮在胸前,一手手掌张开向外,手掌上密密麻麻都是蓝汪汪的银针。 钟老大顿时大惊失色,慕容若手掌白皙,显然没有中毒,没想到在经历了霹雳弹的打击后,她竟然还有余力动用内力吸住所有射向她的银针,这是怎样可怕的怪物?自己怕不是做了无用功! 他看见慕容若手里吸着的银针,更是吓的肝胆俱裂,生怕她原样扔回给他,急忙运起轻功极速后退。好在慕容若并没有将暗器送还给他,也没有追来。 钟老大逃出一段距离,便钻进人群里再难找见。慕容若此时才将掌中吸着的银针扔在地上,轻咳一声,擦去嘴角悄然滑落的一抹血痕,顺口从衣襟处咬下两颗珍珠,随即飞身而起,迅速扯了旁边酒店的一块窗帘披在身上权且蔽身。 慕容若随即找了个隐蔽角落,掀开衣服查看:肩头中了两根银针的地方黑色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慕容若此时才算是懂了一点江湖险恶,看着和气的人竟能瞬间翻脸痛下杀手,还好有大哥送她的金丝软甲护身,绕是如此内腑也受了点伤。 她看了看衣服上点缀着的珍珠,心里一暖:这是大哥为她特制的应急药丸,从解毒丸到恢复内力的应有尽有,外面包上一层特殊材料做成各色珍珠的模样,旁人只当是衣服上的点缀物,却不知这小小珍珠关键时刻能救命。 慕容若经此一役,心里也被激出了火气,一把抽出了腰间缠着的软剑:今天若是不把这卑鄙无耻的淫贼毙于掌下,她慕容若三个字就倒着写! ☆、第四十八章 钟老大逃出一段距离,见慕容若没有追来,便猜到她定是受了伤或者中了暗器。两人已是结下死仇,虽说他戴了人皮面具,到底不是完全保险,保不准那慕容修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慕容若今日是非死不可的。 于是他又悄悄返回了现场,只见原来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慕容若的影子,钟老大四下一望,眼尖的在距离战场百米外的一处隐蔽处发现一片熟悉的青色衣角,脸上顿时扯出一道残忍的弧度:看来这贱人伤的不轻啊,只走出百米就撑不住了! 他想着悄然凑了过去,就要看见那人的脸,突然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后传来慕容若冰冷的声音:“去死吧,淫贼!” 慕容若正要下手,那人突然转过脸来,却是张陌生的脸,那人全身上下抖如筛糠,声音都吓的失去了原本的音色:“饶…饶命!” 慕容若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架在他脖颈处的武器,那人此时却突然扔出十几颗霹雳弹。慕容若这次有了些防备,连忙往旁边一闪,避开了暗器,饶是如此还是被霹雳弹爆炸后的烟尘呛的直咳嗽。 慕容若顿时恼羞成怒,自己怎么这么笨呢?又被这淫贼骗过了!她瞥见那人再次窜进人群里,连忙追了过去。 殊不知此时逃跑的钟老大心里也在骂娘:没想到这傻乎乎的丫头居然还会骗人,自己一个老江湖差点栽在个初出茅庐的雏儿手上,真是岂有此理!还好自己为防万一换了张人皮面具,这才骗过她。 两人一追一逃,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有人正在此时骑着马从拐角处出来,那马被极速飞过去的钟老大一惊,顿时嘶鸣一声,撒开蹄子便往旁边冲去,人群顿时炸了窝一般往周围避开。 此时却有一个半人高的小丫头,被惊了的马吓的呆立在原地,眼看就要被惊马撞飞,慕容若连忙甩出鞭子缠住那孩子腰肢把人拉过来,钟老大回头见了这情景,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又是十几发霹雳弹射向慕容若后心。 慕容若察觉钟老大的动作,不过此时情况危急,不及躲避,只略偏了下身体,硬挨了半数,顿时嘴角又溢出鲜血。她放下救出的孩子,迅速又扯了一块幕布遮身。 钟老大色眯眯的瞅了一眼慕容若一闪即逝的半片香肩,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此时也猜出慕容若身上必然有保命的丹药,也不和她缠斗,只是不断的用暗器攻击周围人,然后趁慕容若忙着救人时偷袭,简直屡试不爽,看着慕容若左支右绌的狼狈样,他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 所以说他最喜欢的对手就是那些名门正道了,出手讲究个点到为止,十成功力最多只用七八成,还要保持什么君子风度不肯偷袭… 此时藏在暗处的影二正要起身,便被影一抓着肩膀硬扯了回来,不由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道:“头儿,小姐被人如此侮辱,我们就在这看着?” 这一路上他好几次都想出手,都被影一的冷脸制止了,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影一之所以如此沉得住气,是因为出门前被慕容修再三嘱咐过,除非危及生命,或是小姐有伤残、失身的危险,否则绝对不允许他们出手。 慕容修这次是打定主意要给妹妹一个深刻的教训了,否则以慕容若跳脱的性子,这次不出事,下次也迟早会栽个大跟头,自己也不能把她整天关在家里,只能希望经此一事她能吸取点教训。 瞥见藏在别处的影卫也有些蠢蠢欲动,影一冷着脸一一将他们瞪回去:小姐毕竟武功比钟老大高很多,此时看似狼狈,其实远远达不到情况危急的程度,自己等人若是此时出去,主人的一番良苦用心就全都付诸流水了。 影一毕竟威望卓著,众人被他警告后都安分的待着,没人冒头,最性急的影二也只是气呼呼的转过脸去。 慕容若自被钟老大窥破了弱点,一路上束手束脚,可说是憋屈不已,她也猜到钟老大消耗她的精力意图一击得手的目的,咬牙取出一颗丹药吃下去。 这是极品回元丹,吃下去可以瞬间让她的内力恢复到巅峰状态,还能一直保持一炷香内力不减,对身体还全无副作用,是危机时刻保命的药,慕容若也只得三颗。 钟老大只见慕容若吞下一颗药丸,瞬间便拉近了两人距离,立刻吓了一大跳,连忙洒出一把霹雳弹到人群里。 却只见慕容若速度丝毫不减,长鞭一甩,钟老大撒出去的霹雳弹便全部被她用巧劲卷了回来,一颗也没有炸开。慕容若再一甩,便将钟老大的暗器全数奉还。 钟老大既没有金丝软甲护身,也没有深厚内力倚仗,瞬间被炸成重伤,吐出一大口血,委顿在地。 眼看要性命不保,钟老大大喊一声:“看我化肌蚀骨散!”便抛洒出一大片白色粉末,正要上前结果他的慕容若见此情景急忙屏息倒飞回去,内力一震便将飘来的粉末吹开。 眼角瞥见路人有几个粘上了这粉末,慕容若心下一沉,连忙上前施救,却见中毒的路人只是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不由得又是尴尬又是哭笑不得。 原来那淫贼情急之下抛出的不是毒药,而是奇淫合欢散,只是为了吓退慕容若,才编了个吓人名字。 此时钟老大早已逃之夭夭,慕容若见路人只是中了春药,没有性命之忧,便继续追着钟老大去了,她一路循着火药味,不一会就看见了钟老大的影子。 钟老大此时边逃边狠狠地想:这小娘皮还真难对付,我两个兄弟就在附近,待我和他们汇合了,再杀回去报仇。 他冷不丁的一回头,竟见那慕容若就在他身后不到百米的地方,正全速追过来,不由得吓的肝胆俱裂。左右看看,不远处一家小面馆里正坐着个熟悉身影,立刻惨叫一声:“女侠饶命啊!”便连滚带爬的往那边逃去。 慕容若被他这一嗓子吓的脚下一滞,气愤愤的追了过去,只见那贼人路过一家面馆时,突然掏出霹雳弹扔在用于支撑的梁柱上,顿时屋顶整个的坍塌下来,慕容若一惊,废墟下已经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啊…我的腿断了…要死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她急忙赶了过去,只见一个吃面的客人正抱着腿在地上翻滚着。那屋顶塌下来时他正好幸免于难,只是不知为何,面馆老板和几个客人都自己从废墟里爬出来了,他却好像受了重伤一般不断惨嚎着。 “喂!你怎么了?”慕容若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手足无措的蹲在一旁,正要探他脉搏,那人趁她不备突然从袖中刺出一柄短剑,直取她咽喉… 慕容若躲在一家客栈的房梁上,从里衣上扯下一块布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她此时身上已经添了大大小小七八处伤口,最险要的一处在咽喉,若不是她闪的快,差点被割开气管。 短短的半日功夫她算是领教了下九流江湖人的百无禁忌和诡计多端,原本还以为敌人只有一个,谁知竟然是三人团伙作案! 此时她身上的丹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两管袖箭也已经用完,不由得无比想念大哥给自己量身打造的那一堆小巧又实用的武器和工具:若是出门时能够随身带着,便是再来十倍的人她也不惧,可惜自己嫌累赘统统都丢在庄上了。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是一脚踹开房门的巨响,仲老二嚣张的声音远远传来:“想死是不是?赶紧给爷滚出来!” 房里的客人忙不迭的逃了出来,仲老二搜寻一番,用刀在各个可能藏人的箱笼柜子里乱戳乱刺,那客人见了,只低眉顺眼的不敢吱声。 仲老二很快便大摇大摆走出来,喊了句:“大哥,这边也没有!” 这几人知道慕容若已是强弩之末,且此处都是寻常百姓,行事再也没有了顾忌。慕容若听到仲老二的话忙从梁上下来,轻手轻脚的溜进最近的房间。 刚关上门,便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循声望向她,急忙对他“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叫喊。那书生倒是很镇定,对她友善一笑,果然没有说话。两人便一起静悄悄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柜的闻声赶了过来,一个劲的打躬作揖道:“几位客人要找什么人?小老儿可以帮着打听!只是莫要惊吓了店里的客人!” 仲老二一把抓起掌柜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怒骂道:“你敢命令老子!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个龟孙?” “老二,闭嘴!”钟老大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一把将掌柜的从仲老二的手上拎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没听掌柜的说要帮忙找人吗?你这么说话当心吓着人家!” 掌柜的擦了擦汗,赔笑道:“不知几位英雄到底要找什么人?”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贺老三接口道:“一个穿着青衣的绝色女子——是我大哥刚从青楼里买的小妾,正准备夜里享用,不料这贱人竟然趁机逃跑了。” 仲老二听同伴这么说慕容家大小姐,不由得怪笑两声,附和道:“不错!识相的快点把人交出来,不然爷爷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店!” “这…这个”掌柜的正六神无主,贺老三突然出言道:“大哥,我看这掌柜的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不如让楼里的客人都自己打开房门走出来,这样还快些!” 慕容若此时正气愤这几个淫贼把她污蔑成青楼女子,谁知竟听到贺老三这样说,不由得心里一沉:自己莫不是逃不过这一遭? 钟老大听了这话,对贺老三一点头,贺老三立刻气运丹田,大声对客栈里的客人喊话道:“客栈里的人都听着:我们江湖三煞在此搜寻逃奴,所有人都把门打开自己走出来!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可疑人员!——若是有谁胆敢窝藏逃奴,老子让他尝尝凌迟的滋味!” 这一番威胁显然很有用,升斗小民哪里敢对抗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众人陆陆续续都打开了房门走出来,仲老二飞身而起,一把抓住客栈的顶梁,居高望去,整个客栈的房间顿时一览无余。 不久后,二楼那间房门紧闭的房间便突兀的显露出来,仲老二大喊一声:“在那里!”顺势一跃而下。 慕容若听见陆续传来的开门声,知道此时不走便万事皆休,不由得焦急的看向那书生。那人也知情况危急,便低声开口道:“姑娘,你…” 不等他说完,慕容若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迅速点了他的哑穴,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便从窗口一跃而下。 莫名被强行掳走的甘平:什么情况? 慕容若一边勉力运起轻功,一边气喘吁吁解释道:“对不住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躲在你房里,肯定会杀掉你的!…我点你哑穴也是怕你喊叫惊动他们,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给你解开!” 甘平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也是被这完全没有江湖经验的姑娘坑苦了。 其实刚才他想说的是:姑娘你快逃吧,这几人忙着追杀你不会刻意留下来为难我的。可惜某人已经不讲理的点了他哑穴,他如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趴在慕容若肩膀上,听着少女气喘吁吁的呼吸,很想告诉她:那几个人说的话都是吓唬人的,其实方才他只要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等他们走了再出来收拾东西离开,他们又怎么知道那房里原本住的什么人? 再不济,此时找个地方将他放下,他也完全可以混在路人里直接离开,何必在这里充当她的累赘,拖累她逃跑的脚程?以这姑娘此时的状态看,被他们追上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自己怕也是难逃一死。 他正唉声叹气的想着,突然发现了什么,在她肩膀上挣扎起来,慕容若被他这一挣,差点摔倒,不由生气的在他腰上拍了一掌:“你别乱动啊,我这是为了救你!”说着,干脆点住了他的大穴,甘平顿时只能直挺挺的趴着,动弹不得。 慕容若又飞出一段距离,自觉已经逃出生天,便找了个屋檐歇脚,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对他说道:“他们短时间应该追不过来的!——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甘平看着她身后远远追过来的三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姑娘你怎么这么天真?没发现你一直在流血吗?就是瞎子也能闻着味追过来了! 不过此时情况紧急,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他迅速撕下一片布条替她包扎好腿上的伤口,一边迅速说道:“那几人已经追来了,我们快点离开!” “啊!怎么会?”慕容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几个贼子果然追来了,她想到甘平方才的行为,立刻意识到这人刚才想要提醒她,却被她蛮横的点了穴道,不由脸上一红。 慕容若再来扛甘平时,甘平十分配合的往她肩上一趴便不动了。此时情况已经不同,甘平已经被看见和慕容若一起,再要离开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那三人杀了泄愤,二是沦为那三人威胁慕容若束手就擒的人质。 甘平当然不想死,若是沦为人质,以慕容若逃命都要带上他的行为看,这姑娘显然是个正派之人,弄不好还真的会乖乖就范,到时候他二人都是死路一条。想来如今唯有同舟共济一条路可走。 甘平虽然被慕容若扛着走,却一点没闲着,他密切盯着身后三人的一举一动,不断地向她告知三人的方位和行为动作,提醒慕容若及时闪躲,让她能心无旁骛的逃跑,同时脑子里迅速回忆这片区域的街道走向和建筑分布,为慕容若设计更为有利的逃跑路线。 两人虽是萍水相逢,却配合默契,不一会儿便利用几处路障将三人甩出一段距离。慕容若找了个放杂物的屋子,停下来休息,顺便商量对策。 甘平也不藏私,直言道:“在下是个大夫,略懂些毒理,若有合适的材料,或许可以设下陷阱毒杀他们。” 慕容若听了跃跃欲试,把身上剩下的丹药和物品都一一拿出来给他查看,二人又在附近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有用的材料,只好作罢。 ☆、第四十九章 此时已是夜幕低垂,慕容若正扛着甘平在屋顶上飞着,不防真气突然一滞,二人便如秤砣一般笔直的往下掉。 此时下方就是一栋房子的屋顶,慕容若情急之下转身垫在甘平下面,只听“哗啦”一阵瓦片破碎声,两人撞破屋顶直接掉进了房子里。 甘平晕头转向的从慕容若身上爬起来,正要扶起她查看,慕容若突然睁开眼睛“噗”的一口血喷在他脸上。不待甘平动作,她已经伸出袖子在他脸上擦了一通,顿时血糊了满脸,那张脸是越发不能看了。 这傻丫头此时还一点没察觉自己的状况,没心没肺的“呵呵”笑了两声,声音虚浮却坚定的说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出事!” 甘平脸色十分严肃的看着她道:“你的身体已经不容乐观,别再说话了——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说着,正要扶她坐起来,少女已经头一歪昏了过去。 甘平眨了眨眼睛,掩去眼中的湿意,他向来以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而自豪,此时却破天荒的头一次痛恨起自己大夫的身份:但凡他能有一点武力,怎么也不能让一位稚嫩的少女豁出命来保护他! 此时他没有了趁手的工具和药物在手,竟连大夫的工作也无法胜任,甚至不能为她减缓一点病情…甘平用力在墙壁上捶了一拳,脸上不甘的神情慢慢消失。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在屋里搜寻一通,确定了这屋子已经空了很久,便把慕容若抱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盖上厚厚的棉被。 随后,他又找来水和食物,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搬来柴垛将她整个人掩盖起来,伪装成一堆杂物。 清理了现场后,甘平便毫不耽搁的向外走去。钟老大三人此时就在这附近搜寻着,不出意外一炷□□夫就能找到这里。 慕容若毕竟身负重伤,无法带着一个人逃出三个老江湖的围追堵截,要想破局,唯有兵行险招。 他此时头发里还藏着一根银针——慕容若闯进来时他正在自己身上试针,一时情急忘记□□,不想却成了他唯一可用的工具。 “啧啧,你说这臭丫头也够能跑的,就这么一会又不见人影了!”仲老二正站在这一带最高建筑的屋顶上,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对身边的同伴抱怨道。 “再能跑还能逃得出我们手掌心?”钟老大冷笑一声,他此时还重伤未愈,脸色苍白,显得那张脸更是阴沉可怖,“这丫头就是个雏儿,一路上不知留下多少痕迹…” 正说着,留意到附近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钟老大突然飞身下去,不一会便提着一个人飞了回来了。 仲老二一见那人的样便笑开了:“哟,这不是那贱人的姘头吗?——我们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书生模样的人原本正在钟老大手上扭动,一副又想挣扎又不太敢的样子,窝囊的不行,此时听了仲老二的话,这人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小声辩解道:“不是…不是姘头…小生…小生只是…与小姐一见如故…” 仲老二嗤笑一声,奚落道:“原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说着突然翻脸,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那慕容若连逃命都带着你,还说你们没有勾搭成奸?——当我们是傻子吗?” 那书生一瞬间吓的抖如筛糠,闭着眼睛崩溃的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呜呜…”仲老二见他竟然吓的哭起来,嫌弃的将他扔出去。 那书生顿时摔在屋顶上,咕噜噜的直往下滚,眼看就要掉下屋顶,仲老二突然伸腿用脚尖挑起他的腰带,将人扯住了。 那书生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四肢不停的挣扎着,仲老二哈哈大笑,见那书生挣扎的太厉害,也怕真的失手让他摔死了,便脚尖往上一挑,用手接住他的腰带,一跃跳下了屋顶。 另两人也随后跳下了屋顶,仲老二松开书生,这人立刻便瘫软在地,爬不起来了。钟老大一把提起他,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那慕容若现在哪里?” 谁知这人虽吓得够呛,却还是哆哆嗦嗦道:“不,不能说…”仲老二忍不住为他的骨气惊讶了一瞬,这人看着窝囊,难不成还是个情种? 钟老大一听拒绝的话,顿时脸上阴云密布,把刀又凑近了些:“说不说?不说我杀了你!” 那书生吓得闭上眼睛,结结巴巴道:“她说…我要是…出卖了她,你们就会马上杀了我…” 仲老二闻声轻“啧”了一声,感情还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啊!他此时对于这书生除了鄙视再没有其他。 原本看见慕容若逃命都不忘带上他,还以为这是个厉害角色,如今看来,怕是那女的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才会这样。 这些个娘们就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书生,念几首酸诗就爱的死去活来…仲老二就想不通了,像这种窝囊废到底有哪里好?莫不是眼睛被什么糊住了! 仲老二正愤愤不平的想着,钟老大已是失去耐性,他用仿佛能掉下冰渣的语气说道:“你不说,现在就要死!说不说?” 那书生闻言哭的泣不成声,被他的眼神一吓,忙不迭的点头。钟老大一把将他扔在地上,仲老二便上前踢了他一脚,训斥道:“还不带路?”那书生连忙连滚带爬的起来带路。 众人伴着书生的哭声走了一段路,钟老大突然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嘴里还吐着白色的泡沫,眼睛也开始翻白。另两人连忙凑过去查看,仲老二狠狠的回头看向书生,就见那书生已是吓的呆住了,突然叫了一声:“他,他羊癫疯犯了!” 仲老二过去扯着他的领子质问:“难道不是你下毒!”那书生听了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绝望的哭喊道:“不是!不是我!不关我的事…”说着突然眼一翻,竟然吓晕过去了。 仲老二将人仍在地上,心里也有些惊疑不定:大哥的症状不像是中毒,倒是真像他说的是发了羊癫疯。况且如果真是这人下毒,同样接触了他的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 不管怎么样,眼下还要指望他带路去找慕容若,倘若真是他下毒,大哥的解药也要着落在他身上,却是不能就此杀了。 他正左右为难间,正在试图为钟老大运功疗伤的贺老三突然喷出一口血,仲老二一惊,连忙回头看去,正准备上前施救,他身后本该已经吓昏过去的书生抄起一块石头便砸向他的后脑…… 甘平步履蹒跚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手刚一摸到门框,便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大夫,想要弄死三个有武功在身又经验丰富的江湖人,果然还是太困难了。 虽然凭借着出神入化的针灸手艺,他成功的利用钟老大抓住他的机会无声无息的用银针截断经脉,强行紊乱了他体内的真气,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只要逼出银针,不出一炷□□夫那人就会恢复。 那贺老三虽然被他体内的真气激出内伤,但是也无大碍,还能抽手给他一掌。自己这番手脚只能拖住他们一时,这三人过不了多久便会再次追来。 想着,他走进屋里,从柴垛后面挖出藏着的慕容若,将她背在背上。距此不远处就是茫茫森林,在暗淡的天色下显得尤为阴森可怖,他背着人走到森林边上,回头望了一眼敌人的方向,便转身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森林。 ☆、第五十章 此时已是进入森林的第五天,在一处背风的平地上,正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着树枝从火中扒拉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甘平等包着食物的叶包稍稍放凉,便剥掉外面包着的泥土,露出里面新鲜的蕉叶,再一剥开,一股奇异的浓香便扑面而来。甘平将剥开的食物递过去,慕容若立刻急不可耐的接过来,一口下去,顿时满足的眯起眼睛。 藏在暗处的影卫们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话说他们这几天实在过得憋屈,既要躲着那三人,又不能让小姐他们发现,寒冬腊月的也不能生火,野兔从旁边窜过去都不能抓,只能啃带的干粮,最近连干粮都没得啃了,只能吃生食,别提有多苦逼了。 最可恨的是,和小姐一起逃跑的家伙还整天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而他们只能干看着! 慕容若几口吃完自己那份午餐,然后便目光灼灼的看向甘平,眼里闪着期待的亮光:“呐呐甘平!我们再想个办法把剩下那个也解决掉吧?” 说是我们,但是明显负责想办法的只有甘平一个人,这几天慕容若早已习惯了有问题就找甘平,对他不能更有信心了。 甘平听了这话,放下吃了一半的食物,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话说他只是个柔弱的大夫吧?这种时候的本职工作不应该是拖后腿吗?顶多充当辅助人员裹个伤解个毒什么的,为什么现在他既要负责决策又要充当后勤,还兼职诱饵和主力? 想着,甘平无奈的回望一眼慕容若,瞥见少女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心里一动,认命的端起食物,边吃边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慕容若定定的盯着他的手看,脸不由得慢慢红了:这人长得不算太出众,这双手可是真漂亮,当大夫的人手都是这么好看吗? 此时一直跟在两人后面吃灰的影卫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影一,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头儿,咱们再不出手,这一路怕是都没机会出手了! 那大夫看着普普通通,配毒制药的本事真是太吓人了!自从进了森林,这人简直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手摘两片树叶拔一颗杂草,捣鼓一阵,就能用于治病或御敌,仿佛就没有他不认识和不能用的草药。 这人对着那三个淫贼各种下毒暗害的手法,看的他们简直叹为观止,这才短短几天啊?就硬生生坑死了两个,最后一个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人的本职工作真的是大夫,不是毒师吗?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在武功高强的慕容若身边不仅没有成为拖累,反而是个极大的助力,如此下去还有他们什么事? 众影卫都在心里纷纷感叹:为啥我出任务的时候就遇不到这种(写作包袱读作大腿)的人呢?还能顺便享受各种美食,冲着这点也值了啊! 想着,影卫们再次看向自家老大:小姐也历练的差不多了吧?咱们现在出去还能有点表现的机会,说不定能蹭一顿饭呢?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老大? 影一向来只以完成任务为最终目标,当然理解不了属下们心里的考量。这一路上即使一直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和随时能迅速射出暗器、绳索、抓钩、霹雳弹等可御敌可施救的工具的手势,却一次也没有真正释放出去,这人也一点都不骄不躁,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要保护的对象。 对上属下眼巴巴的眼神,他只吐出一句:“静观其变”,便没有二话了。众人看一眼因为太过冲动已经被点了穴道扔在一边的影二,心有戚戚焉的偃旗息鼓了。 当狼狈的如同乞丐一般的慕容若看见前来接应的影一等人时,简直如同看见亲人,激动的热泪盈眶。 甘平毕竟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贺老三的那一掌让他伤的不轻。森林里毕竟不是什么药都能找到,很多药材还要经过炮制才可使用,能用的药都先紧着给慕容若用了。 之前他一直靠慕容若用内力压制伤势,到了第五天傍晚就开始发起烧来,两人强撑着解决了最后的敌人,天上又开始飘起雪来。伤病和严寒双重打击下,甘平当即就陷入昏迷。 慕容若背着个重伤的成年人在环境恶劣的森林里走了一天,一边要担惊受怕的照顾甘平生怕他死了,一边又要艰难的辨认方向防止迷路,还要找到供两人吃的食物,防备可能出现的各种野兽,这对于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显然是太过艰巨的任务。 正在她绝望之际,影一等人如同天神一般的出现,怎不叫她欣喜若狂。她连忙紧了紧身后背着的甘平,快步迎了上去,影一带头单膝跪地道:“属下来迟,让小姐受苦了!” “没有没有!你们来的正好!”慕容若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连忙要过去扶他,手刚一动,想起身后背着的人,连忙将他放下来着急道:“对了,你们有没有带疗伤的药?你快给他看看!” 影一接过甘平平放在地上,喂了一颗丹药,然后扶起他,手抵在后背为他化开药效,同时温养伤势,不一会甘平的脸色就好转了很多。 慕容若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漾起笑容,忍不住感激的对影一说了句:“谢谢你啊!” 影一仍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被小姐感谢了也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只是道:“小姐言重了。不过是些分内之事,属下不敢居功。” 慕容若顿时对他好感倍增:这人不愧是大哥最看重的手下,看着就很靠得住的样子! 众影卫围观了二人的互动,忍不住视线一阵飘忽:若是让小姐知道他们一直跟在身后却从头到尾袖手旁观……这画面太美不敢想! 几人在原地略微休整,影一随即背上甘平,终于被解开穴道的影二背着自家小姐,一群人迅速离开了那片森林。 薛神医看见宝贝徒弟被人事不省的送来时,吓的心脏差点不好了,当即指挥着仆人把人好好的安置在床榻上。 硬要跟着一起来的慕容若大小姐原本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此时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袖中将一块用草汁写的信交到薛神医手上。 薛神医展开一看上面的内容,便忍不住眼神古怪的瞥了一眼徒弟:这小子在被人追杀的紧急情况下,居然还有闲心将自己的症状详细的写下来,甚至还列举出了治疗的办法,自己给自己开了药方。 有这一封信,便是再平庸的大夫也能将他治个七七八八。薛神医上手一搭脉,立刻知道甘平写下的方子是完全对症的,那还有什么话说,按方抓药便是了。 薛神医此时再看自己徒弟,便忍不住生出点“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慨。自古以来就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盖因医术再是高明的大夫,给自己诊病也容易掺杂主观臆测,导致结果不准确,甘平居然能做到给自己诊病也心无旁骛,可见其心志的平稳。 对症的汤药一灌下去,再经薛神医行针一阵调理,甘平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口述了几个调理身体的药膳方子,让仆人每日换着花样做给他吃,直把旁观的薛神医看的眼角抽搐。 慕容若在甘平能下床走路后便灰溜溜的回了家——虽说薛神医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斥责她,但是把人好好的徒弟祸害成这样,慕容若自己心里却心虚的不行。 可以说甘平这次纯粹是遭了她的无妄之灾。慕容若此时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蠢得可以。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待在薛神医那的时候,慕容若总感觉那位老神医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对她的不满,让她压力十分的大,此时回到庄上才算松了口气。 慕容若回到熟悉的家里,扑进柔软的床铺,感觉自己这几天担惊受怕的心得到了彻底的治愈,不由得感动的想道:外面真是太危险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庄子了! 第二天下午,慕容若大小姐的闺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崩溃的大叫:“大哥真是太狡猾了!说要我在家等他,却不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不回来,我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贴身丫鬟连翘连忙安慰小姐道:“没事的小姐,庄主说了会回来陪你逛庙会,过年之前他肯定回来的!” 慕容若死鱼眼看着连翘:那还要至少十天啊!对于一天不出门就浑身难受的慕容若来说,在家安安分分的等十天,那是怎样的酷刑! 连翘在自家小姐心里戳了一刀,又继续道:“小姐,你也不能确定庄主什么时候回来,那这段时间都不能出去玩了——不然如果他突然回来看不见你,逛庙会的事不就不算数了吗?” 慕容若看着连翘的眼神越发悲愤,谁知此时,连翘居然破天荒的猜中了小姐的心思,开解道:“小姐你是不是无聊了?不知道这段时间该干什么?不然我给小姐出个主意吧!” 慕容若用颇有些意外的眼神看着她,试探道:“说说看!” 瞥见小姐期待的目光,连翘顿时成就感爆棚,十分自信的道:“这段时间小姐可以待在闺房里给庄主绣个荷包啊,庄主收到小姐亲手做的荷包,肯定会很高兴的!——我在家的时候,我娘每次拿到我做的衣服都高兴的不行呢!” 说着,想到小姐于针线活方面不太擅长,又善解人意道:“小姐你不会做也没关系,我来教你!我做这个可有经验了…” 不等连翘兴致勃勃的说完,慕容若便一脸冷漠的转过头去:果然,连翘会贴心什么的都是错觉! 慕容若随即沉痛道:“连翘,我是不是跟你有仇?”连翘一脸的不明所以,奇怪道:“没有啊,小姐对我可好了?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仇?” 慕容若:那你这么持之以恒的给我添堵是为啥?算了,这话太深奥这丫头听不懂,还是别说了……慕容若深深的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喜欢捉弄连翘,绝对是被她的没眼色给逼的,不能完全怪她,真的!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连翘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慕容若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没什么,只是完美如你家小姐,偶尔也需要一个人待着…” “哦…”连翘终于有眼色了一次,听话道:“那,我在外面守着,小姐你有事记得叫我啊!”说完便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被连翘不知道第多少次噎回来的慕容若托腮望着窗外,开始惆怅的思考人生:为什么她不找一个烦恼的时候能小意殷勤开解她的丫鬟,反而要了喜欢时不时给她添堵的连翘?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甘平:作为一个天才的学徒,未来的当世名医,若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被不知哪里的庸医医死了,岂非太过冤枉? ☆、第五十一章 宁静的小镇里,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枝射下来时,慕容修从小巷里慢慢走了回来,手上捧着一堆各式各样的点心糕饼——都是街坊邻居送的。 他自从走火入魔后虽然心智宛如孩童,外表却是一派武林高手的高冷,很是能唬住一些不明真相的镇民,不过他的异常显然瞒不住附近的街坊邻居。 自从慕容修住进来,不论是爱心泛滥的大叔大娘还是出阁未出阁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家都对这个不幸傻掉的漂亮青年喜欢的不行,家里弄了什么好吃的都要分他一份。孩子们也爱围着他,可惜慑于此人强大的气场,都只敢远远看着。 叶劲正在院子里练功,看见慕容修回来,便对他点点头,继续练功了。叶劲练功的时候很是专注,除非有突发状况打断他,否则一定要做完所有功课才会停下来。 慕容修走到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把堆成小山的糕点放在桌上,一边吃一边看叶劲练功。叶劲打完一段拳,便双膝微弯蹲起马步来。此时他看似静止不动,其实身体在小幅度的动作着,体内的真气也在不停流转,只是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慕容修看着汗水从他的脸颊、颈项、手臂等各个部位流下来,又被充盈的气血蒸腾成白色的雾,突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这个姿势,实在让人忍不住遐想…不知不觉中,慕容修的所有动作都停住了,眼神顺着汗水滑向那两处丰腴的半圆,便彻底盯住不动了。 他感觉有一种冲动驱使着他去靠近,于是便顺从欲望站起来,悄悄靠了过去,蹲下身,伸手在上面一戳…叶劲突然感觉臀部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惊之下真气一滞,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捣乱者的手腕,将他提到面前。 正要发怒,一眼看见慕容修孩童一样无辜纯洁的眼神,顿时那口气便泄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别闹!” 慕容修缩回手,乖宝宝一般点点头表示知道,便退到一旁。 然而过了没一会,身后便又传来异样的感觉,叶劲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默念:习武之人要心外无物,不可因世俗之事分心……可是某人显然不懂得适可而止的意思,胡闹的越发过分。 预感到继续下去腰带要不保,叶劲终于破功,一把拎起捣乱的熊孩子,打算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叶劲将慕容修拎回房间放在床上,摆出凶狠的眼神瞪视着他,然而慕容修早已深谙某人纸老虎的本质,毫无俱意——若是叶劲真能下手教训,某人显然不可能这么嚣张。 慕容修和叶劲大眼瞪小眼了一阵,便被头顶床帐上垂下的流苏吸引了注意,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拨弄。叶劲见了他满是童稚的动作,暗叹一声,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慕容修被他的动作拉回注意力,歪头看着他。叶劲也不废话,将他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自己也盘腿坐下,一掌抵在他后心处,运功为他温养身体。 叶劲一做出这个动作,慕容修立刻便乖乖坐着不动了。仿佛知道这样对他的身体恢复大有好处,只有这个时候慕容修绝对不会捣乱。 其实一开始叶劲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看看能不能恢复他的神智,不过几次下来仿佛大有成效,慕容修如今已经可以听懂大部分的话,还能做出回应,只是仍然不会说。叶劲便干脆照一天三顿饭的用真气为他温养身体。 叶劲让真气在慕容修体内流转了几个周天后便收功回体,睁眼一看,慕容修闭着眼睛头歪在一边,已经睡着了,嘴里还打着轻细的小呼噜。叶劲哭笑不得的把他扶躺下,盖好被子。 就这么舒服吗,竟然能大白天的坐着睡着了?叶劲轻抚了下他恬静的睡颜,温柔的想:希望这样真的能治好你,快点好起来吧…他想着,尽力压下心中的一点不舍:不管阿修怎么胡闹,叶劲对他早已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更多的还是疼惜和包容,一想到这个人恢复以后会客气疏离的对他说话,再也没有了如今的亲昵,心里就好像被挖去一块似得,空落落的不舒服。 叶劲轻手轻脚的退出门去,心情有些复杂。有几个曾经身为帮众的小兄弟,慕容修容貌又如此出众,叶劲已经基本能够确定他就是天下第一庄的现任庄主。 按理来说知道了身份,把人交到他的属下和亲人手上对于他伤势的恢复更有利,毕竟天下第一庄的财富和势力完全不是他一个升斗小民可以比拟的。 可是慕容修作为一庄之主,孤身一人出现在这个小镇上,不仅不明原因的陷入走火入魔,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属下跟随,这无疑是很奇怪的事——就算庄上的人事先不知情,可是自家庄主都丢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他们出来寻找或是放出消息,整个庄子都静悄悄的。 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属下来到镇上打听,种种反常不得不让人往阴谋的方向想。叶劲如今也不能确定庄上谁是可信之人,自然不能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糊里糊涂的又送回虎口了,只好暂时按捺住,慢慢再打听消息。 若是能够将人彻底治好了,自然是最好,这些事情都有他自己来处理。 眼下还有一桩要紧的事,就是黑砂帮亟待解决。叶劲一直想抽空去解决了那帮人,可是又怕作为唯一武力的自己离开了,黑砂帮正好趁虚而入来报复慈幼院众人。 可若是不去又太过被动,等黑砂帮纠集了人手厉兵秣马,直接过来将慈幼院一围,有如此多的人质在手,要收拾叶劲等人就太容易了。 因此叶劲和师父商量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将院里的孩子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叶劲再动身离开。至于慕容修,怕是只能一起带走了。 繁华的码头上,一艘货船正停靠在岸边,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蚂蚁搬家一般扛着麻袋往下卸货。 其中有一个身影十分醒目:这人扛着的货物足有旁人三四倍那么多,却健步如飞,有他作为助力,不一会儿货船上的货便卸下了一半。 这人正是叶劲,由于不放心慕容修的安全,叶劲只要是离开稍远的地方都要把他带上,以慕容修粘叶劲粘的不行的性子,若是把他留在慈幼院,怕是也要折腾的人仰马翻。 此时慕容修正在不远处的一间食肆里坐着,头上戴着纱帷斗笠,面前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 慕容修一开始还要帮着叶劲干活,叶劲哪里肯让他动手,好说歹说把人哄着安置在了这间混沌摊上,见他一脸不高兴,便专门选了个可以让他看见自己的位子,怕他饿着,又要了碗混沌让他自己端着吃。 此时又进来了个身材高大一身商人打扮的客人,这人在慕容修斜对面的桌子边坐下,便招呼店主道:“店家,来碗混沌!” “好嘞!客官您稍等!”那摊主乐呵呵的应了句,便在灶台前忙活起来。 那新来的客人低头整理行囊,暗地里却将声音凝成一线,对慕容修传音道:“主人,庄上的钉子把您失踪的事传回黑玉宫,燕九州最近果然有异动,已经派出好几拔人四处打探您的行踪,庄子周围也派了不少眼线,怕是要趁机攻打庄子…” 慕容修不动声色的搅动着半碗混沌,传音打断他道:“燕九州生就一颗鼠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就不敢打庄子的主意,让徐统领多加注意就是。” “是。” “我走火入魔的消息可传出去了?” “遵主人命,消息已经传到燕九州耳中,他没有起疑。” “好,让派去黑玉宫的探子严密监视燕九州的一举一动,一旦他离开黑玉宫,立刻让徐统领联系胡家堡发兵攻打,一定要一举捣毁他的据点。” “主人,这样是否太过凶险?”影三听出慕容修是要以自身为饵,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慕容修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道:“无事,黑玉宫除了燕九州自己,余下的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此人暴躁多疑,在江湖上也没有信得过的助力——凭我与叶劲二人联手,再来十个燕九州我也不惧他!” 影三见主人直接就将叶劲当成自己人了,不由急道:“叶劲此人只是萍水相逢,主人如何就确定他可以信任?” 慕容修闻言,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神情,自信道:“若是连叶劲都不可信,这世上便再无可信之人!” 影三听了这话,脸上显出一抹古怪的神情:你难道不是因为信不过叶劲,才装出没有恢复的样子混在慈幼院里吗?怎么现在又好像对他信任有加的样子? 莫不是主人早就认识此人,这次来明月镇就是找他来的?——可是不对啊,叶劲明明一副完全不认识主人的样子,自己之前也从未见过他们两人接触……话说既然如此相信叶劲,为什么不干脆开诚布公的说清楚,没准大家还能完善一下后续计划呢? 说起来慕容修的属下们效率还是很高的,虽然主人出门时没有告知目的,还是没两天就找了过来。 那时候慕容修神智还没有恢复,但是作为高手的警觉性还在,远远的看见藏着的影三,便面无表情的对他摇摇头。 这一本能的装逼动作成功骗过了影三,让他瞬间脑补了一系列主人高深莫测的目的,听话的藏着没出来,还招呼其他人不要暴露。哪怕后来见到慕容修各种突破下限的举动,也只当主人是为了隐藏自己装疯卖傻,背后一定大有深意。 直到慕容修几天后恢复神智,暗中招他过来,告知了自己的情况,他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否则这傻孩子还以为自家庄主从头到尾都没有走火入魔过呢! 影三的脑子里一时间转动着各种想法。慕容修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影三眼里一定十分奇怪,可是自己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思肯定不能对属下去说的,于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小姐那边如何了?” 一听主人发问,影三瞬间抛掉一系列的小心思,认真回道:“小姐和那个偶遇的大夫,两人已经逃进了古月城旁边的林子,那个叫甘平的大夫很有些本事,影一他们至今还没有出手过,目前看来两人足以应付那三个淫贼。” “哦?”慕容修很有些意外的一挑眉,那甘平在前世接脉的时候短暂的接触过几天,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他竟然糊里糊涂的和阿若一起被追杀。 原以为这次影卫无论如何都要出手才能救下那两人,不想倒是自己小看了他。想着,他顺势道:“既然如此,让影一他们继续盯着,一定要保证两人的安全。” 影三应下后,慕容修突然问道:“天下第一庄在附近可有产业?”影三一愣,回道:“并无,只在据此二三十里的秋水镇有一家酒楼,且经营状况并不好。” “太远了!”慕容修不满道:“传信给宋掌柜,让他这段时间把手头的事交接给副掌柜打理,然后去柜上支一万两银子——不拘什么,一定要在明月镇置办下一处产业,给叶劲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不太好吧?”影三艰难的劝谏道。那可是宋掌柜啊,日进斗金的玲珑阁的大掌柜,以朝廷类比,地位等同于一国宰相!你一言不合就把人发配到这偏远的小镇上白手起家的做一个地方掌柜,就为了给叶劲安排个差使,这样搞不怕人心离散吗? 再说了,明月镇这样一个连间像样的二层小楼都没有的穷乡僻壤,什么产业能在这立得起来?若不是实在没法在这做生意,庄上的掌柜为何要把酒楼开在秋水镇! 慕容修知道属下的顾虑,便解释道:“等到这里的产业立住了,宋掌柜自然调回玲珑阁继续做大掌柜,此处也要交给他人打理,以后宋掌柜每年另从柜上分得相当于此地一成红利的薪酬。” 影三听了这才松口气,这个他人想必就是叶劲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把宋掌柜调过来不但不是放逐,而且是极大的信重了:试问有哪个东家会丢出去一万两银子,随便你拿去做什么生意,还不规定一定要盈利,若是赚了钱,还能白拿一成的红利。想必以宋掌柜如今的地位,这样的挑战只能激起他的好胜心。 影三回报完一干事务,便把连翘被小姐戏耍的事当成个笑话讲给他听。慕容修却没有笑,反而心里一阵叹息。 上辈子这丫头的结局并不好,被慕容若支开失了小姐踪迹后,自己虽没有怪罪她,她却放不下阿若,偷偷从庄上溜出来,冒着严寒四处寻找小姐的踪迹,最后生生冻死在雪地里。 巧合的是,她死的那天和自家小姐正好是同一天。想到这里,他吩咐影三道:“传令给徐统领,等小姐回庄养好伤,就把这丫头打十板子,让阿若去观刑——就说是我说的,让飞卫盯着小姐,绝对不允许她打断行刑!” 影三听了很是奇怪,连翘向来忠心,做事也勤勉,只是脑子不太灵活,主人遇到这种事向来都是轻轻放过,这次怎么一反常态严厉起来? 影卫心里转动着念头,嘴上还是干脆的应了,主人自然有他的道理,作为属下听命行事就行了。 慕容修却是从这件事里得了教训。他当然知道连翘无辜,也知道她的忠心,自己上辈子正是看到这一点,明白她抵不过自家小姐层出不穷的花招,所以每次被慕容若逃家成功都没怎么怪罪她。 但是自己对她和阿若的纵容恰恰正是造成悲剧的根本原因:因为阿若知道自己的肆意妄为不会连累周围人,所以从不悔改。 自己如今打这丫头十板子,虽说是惩罚,其实也是对她的爱护。这伤虽看着吓人,但是只伤皮肉,最多养半个月就好利索了。但是这个举动能够震慑阿若,让她以后再做类似的事,能考虑将会带给周围人的后果,顺便也能给连翘这傻丫头长点记性,以后做事多想想,不要那么没脑子。 否则再让阿若这么胡闹下去,她自己出事不说,以这丫头的忠心多半也会被连累的丢了命。 影三领命离开后,慕容修看着叶劲在码头上来回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挫败感。自己这么急急忙忙的出门,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原本他是想确认叶劲安好以后,便返回庄上不去打扰他。等到处理好前世的一干隐患和事务后,再找个机会慢慢接近他。结果突如其来的走火入魔把一切都打乱了,慕容修清醒过来后,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将叶劲卷进了天下第一庄的这摊浑水中。 不过好在现在补救还为时不晚,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他! 慕容修想完心事,便继续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劲看。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叶劲如此健康鲜活的身影了?在那十年常伴青灯古佛的日子里,慕容修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叶劲,梦里的叶劲永远是枯瘦,苍白,单薄虚弱的仿佛一张纸片,他脸上的表情永远是隐忍,痛苦,绝望,凄凉的。 慕容修唯一一次看见他真心的笑容,还是在他身死之时,可是那个笑容成为了他永远的噩梦,慕容修至今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不寒而栗。倘若没有这次重来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一直想知道叶劲当时为何要舍身救他。那个最后的笑容,到底是终于摆脱人间地狱的解脱,救人后的欣慰抑或是……报复后的畅快,这个问题的答案慕容修怕是永远无法知道了。 虽然他不愿去想叶劲其实一直恨着他的可能,可是却怎么也无法不去想这件事——怎么会有人,被人那样对待后,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刽子手相处呢? 可若一切都是虚与委蛇的假装,似乎就合情合理了……慕容修越想越心情低落,丹田处内力不由得一阵蠢动。 正在这时,叶劲停下来歇息,回头对着慕容修灿烂一笑。慕容修仿佛受到治愈,一瞬间从冰冷的地狱回到温暖的人间,心情重又恢复正常。 ☆、第五十二章 “好了好了!都歇会吧,喝口水再干!”似乎是看见进展喜人,工头大发慈悲的给了搬运工们一盏茶的休息时间。众人闻声连忙停下手中动作,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手巾擦着不停流下的汗珠,然后取出随身带着的水壶仰头大灌起来。 在一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的人中间,叶劲仍然是鹤立鸡群的那个,只见他脸不红气不喘,额上只有细细一层汗珠——就这还是他用内力硬逼出来的,这点活计对他来说显然不痛不痒。 不过自从当着镇民的面解决了那群黑砂帮的人,叶劲好容易才用天生神力这个借口把他习武之人的身份给糊弄过去,从此更加小心的隐藏自己的异常。 此时,船上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这人见了叶劲,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小子,这干活的效率足可以顶十个了吧!——对了,上次问你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叶劲客气的一拱手道:“多谢童掌柜抬爱!只是在下还有高堂在侧,实在不忍远离,还请恕罪!” 那管事听了这话,亲热的将手搭在叶劲肩上,一摆手,毫不在意道:“嗨,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不乐意,东家还能强留你?” 说完,他将头凑近了叶劲,推心置腹道:“不过啊!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年轻人还是要出去闯一闯,才能干出一番事业嘛!咱们东家那可是整个泷郡都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你跟了少东家,今后的前程还差的了?不强似你在这卖苦力!” 叶劲仍旧好脾气的道:“承蒙少东家错爱,在下实在是故土难离,还请见谅!” 童掌柜脸上的笑容仍旧灿烂,也不再纠缠,打了个哈哈便放开了叶劲。一转身,脸就沉了下来。 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自己三番五次亲自过来,好话说尽,竟都招他不来,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少东家吵着闹着要这人做他的亲随,一个臭卖苦力的,谁耐烦跟他多费唇舌? 那童掌柜走出老远,才回头对着叶劲的方向不屑的啐了口唾沫:个不识抬举的乡下佬,运气来了都不晓得把握,活该一辈子窝在这穷乡僻壤里受穷! 童掌柜还是很会做人的,少东家看上去对叶劲是势在必得,没那么容易放弃,自己少不得还得过来劝说。若是当面撕破了脸,回头那穷鬼突然开窍答应了,必然深得少东家宠信,自己那时难免会坐蜡。 童掌柜过来跟叶劲说话时,码头上的苦力们都用羡慕敌视的眼神看着他,待叶劲干脆的拒绝了童掌柜的招揽,顿时苦力们的眼神便恢复了友善,成了全然的遗憾了。 不少人心里恨不得以身代之:若是被招揽的是自己,肯定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为啥要拒绝,脑壳坏了吗? 不过既然馅饼不是掉在自家嘴里,叶劲此时拒绝招揽显然更符合他们的心理期待:你比我们厉害有人欣赏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卖苦力! 一时间码头上叫好声此起彼伏,大家都真心实意的夸赞他人穷志不穷,不为权势折腰。 叶劲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苦笑,看来这处码头以后是不能来了。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船上掉下一个一人高装满粮食的大木箱,眼见就要砸死人,情急之下没控制住力度,上前一掌将它撑住,还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掌印——这一幕正好就被跟过来玩的少东家看个正着,就此惊为天人。 如今以那童掌柜过来劝说的频率看,这人怕是不好打发。 此时的慕容修仍旧余怒未消,以他的耳力自然是把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当童掌柜手搭着叶劲的肩膀,嘴里说出招揽的话时,慕容修几乎气炸了肺:连我都没有搭过叶劲的肩膀,你个脑满肥肠的死胖子也敢碰他!不过一个乡下土财主,也敢大言不惭的让叶劲给他儿子当仆人! 叶劲的武功在整个江湖上也是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去给一个商家的纨绔子弟当随从,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最可气的是,自己当时有一瞬间还真担心叶劲答应了! 从慕容修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来看,叶劲给人修过房子,进山打过猎、挖过药材,临时充当屠夫杀过猪,赶过车…三百六十行似乎就没有他不干的,就是从来没有干过符合绝顶高手身份的事! 这个疑问自从上辈子起就有了:以他的身手,哪怕只是出去招揽一群手下成立镖局,也足可以赚的盆满钵满了,这人却好似对自己的武功讳莫如深,对江湖避之唯恐不及,宁愿整日和一群升斗小民混在一处。 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恐怕这一切和他那个隐姓埋名的师父脱不了干系! 慕容修正思量着,瞥见叶劲向这边走过来,连忙站起来奔出去迎接。叶劲刚走到混沌摊附近,便见一个白影向他扑了过来,伸手一接便将人抱了个满怀。 慕容修两只眼睛眨呀眨,虽面上并无表情,但是眼睛里的愉悦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叶劲见了他的模样,心里那点烦恼的情绪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他将人轻轻放下,柔声道:“是不是无聊了?我这边一会就忙完了,回去给你做栗子烧鸡,好不好?”慕容修眨眨眼,也不说话,只是靠在叶劲怀里抱着他的腰。 不得不说走火入魔还是有好处的,若是换了清醒的时候,想要和叶劲亲近绝不会有这么容易。 慕容修这一靠近,顿时就发现了叶劲额角的汗珠,连忙掏出手帕,要给叶劲擦汗。叶劲见了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暗叹一声,无奈的略低下头,让他把那点小心留着的汗水擦的干干净净。 叶劲再回去码头的时候,一个叫王二的相熟苦力忍不住悄咪咪的问他:“刚才那是弟妹?——这也太粘人了吧?你出来干活还要跟着一块来!” 叶劲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溢出点愉悦的情绪,只是微微一笑,含糊道:“他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那人当他是默认了,顿时羡慕的不行,酸溜溜的说道:“啧啧,你小子真是好命!竟得了个大美人,难怪你这么着紧…” 旁边看似在干活,其实都竖起耳朵偷听的一众苦力顿时心里再次不平衡起来:为啥这小子运气就这么好?丢了个好差事,转眼又得了美人青睐! 众人离的远,也没有看清慕容修身形,再加上他戴着斗笠遮住容颜,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人是女的:在这些人的认知里,只有女人才会这么干,大男人谁会矫情的戴个斗笠?见不得人吗! 方才慕容修给叶劲擦汗,露出的那双手莹白如玉,这更让他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一个个嫉妒的眼睛通红,直恨不得一脚踹开那气人的小子,换自己去享受美人的软语温存。 工头此时正坐在一旁喝茶。这人很是欣赏叶劲,因此见了众人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呵斥道:“你们这些个不成器的!只知道嫉妒人家叶小子有艳福!……也不想想,就算有美人看的上你们,凭你们那点家底养得活人家吗?”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泄气。也是,那样娇滴滴的美人,一看就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自己这等人累死累活忙一天也就能勉强混个温饱,哪里还养的起一个吃闲饭的?这样的美人,也就叶劲那力大如牛能挣钱的小子能够消受得起了。这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啊!众人摇头叹息一阵,便老老实实回去干活了。 ☆、第五十三章 明月镇镇口的一处背风处,叶劲背着一个包袱,对沈清晖一拱手道:“师父,徒儿这便去了。您自己在家多加小心!” 沈清晖微微一笑:“放心吧,为师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倒是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为师等着你平安回来!” 叶劲用力一点头,沈清晖看看慕容修,又道:“照顾好这位公子。”叶劲应下,拜别了师父,便带着慕容修一起往黑砂帮去了。 此时慈幼院里的大部分孩子都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只留了几个用来掩人耳目,一旦发生突发状况,沈清晖便会带着这几个孩子从密道离开。 叶劲此时再无顾忌,便决定去解决了黑砂帮这个隐患,回来的路上去天下第一庄看看,若是能找到慕容修的妹妹探明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他走火入魔的原因,治好他的病。 两人出发前,慕容修让影三留了几个人在慈幼院周围护卫,其余的暗中跟在两人身后以防万一。他自己的庄子说烧就烧,一点也不心疼,但是叶劲住过的地方,只要可能慕容修都想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只要一想到叶劲留下的生活痕迹要被毁掉,慕容修就有杀人的冲动。 两人骑着两匹高大的骡子,一路走走停停,每到了饭点,或是叶劲觉得慕容修累了,两人便停下来休息用饭。叶劲一路上看着慕容修白衣飘飘的骑在骡子上的身影都有点不忍直视,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不过叶劲给他准备骡子倒不是吝惜钱财,而是在偏僻的地方赶路,牛和骡子这种牲口实在是比马要有优势:骡子耐力强,对吃的也不挑剔,马却一定要吃上好的饲料,不然就会掉膘,走长途还要隔一段路停下来休息,否则容易累死;尤其是在荒草丛生道路崎岖的地方,骡子对于这种路适应良好,马却很容易折断蹄子而死。 闲话不多说,两人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到了一处林子,叶劲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搭好帐篷,点上篝火,就近猎了点野味在火上烤熟了,两人便和着烤热的干粮对付了一顿。 叶劲自己没怎么,但是总觉得太委屈慕容修了,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找个有城镇的地方歇息。 此时的慕容修心里也在盘算着怎么和叶劲摊牌,继续隐瞒下去显然是不行的,不说别的,黑砂帮的事原本就是自己惹出来的,自己势必要全权负责解决,怎么也不能让叶劲替他去扛。 吃罢饭,叶劲在营地周围布置了一圈警示的小陷阱,两人便坐进了帐篷里。叶劲如往常一样运功为慕容修蕴养身体,然而真气还没有走过一个周天,他便感觉一阵热流涌向脐下三寸处,原本沉睡着的那处顿时精神起来。 叶劲一惊,连忙将真气收回体内,一睁眼,对上慕容修好奇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尴尬。吩咐慕容修乖乖待在帐篷里后,叶劲急匆匆的冲出帐篷,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真是精虫上脑,竟能对重伤未愈的慕容修产生如此龌龊的心思,以至于控制不住露出丑态,真是该杀! 不远处便是一处深潭,叶劲三两下脱掉衣服,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这处潭水很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也未结冰,但潭水的冰冷刺骨是可想而知了。 叶劲一扎进去,以他深厚的内力,也被冻的一哆嗦,那处瞬间便疲软了下去。这也就是叶劲了,换了常人,这么一会足够冻个半死,从此以后都硬不起来。 叶劲平息了欲望后,便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潭水中。其实这种状况从离开慈幼院的几天前就开始了,他的内力对慕容修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反而一运功就容易唤起欲望,让他不得不狼狈的退场。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胡思乱想所致,从此更加注意摈弃杂念,可是却似乎毫无用处,现在想起来这一切总有些不对…莫不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想到这里心蓦的沉了下来。 他原本是想趁着走火入魔还未发作前去解决了黑砂帮,然而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怕是撑不到黑砂帮自己就会神智尽失,到时候慕容修要怎么办? 叶劲越想越烦闷,干脆一头从潭水中钻出来,打算先回去再说。然而抬眼一看,自己扔在岸边的衣服竟然不翼而飞了,不由得心下一沉。此地还有其他人在?会是敌人吗? 叶劲心里懊丧不已,自己这么跑出来,把阿修一个人丢在营地,真是太冒失了!倘若阿修出了事,自己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不过眼下焦急也无用,这附近说不定还有人。 叶劲不动声色的往身上泼着水,仿佛在一心一意的沐浴,完全不知道衣服被拿走了。他将内力凝聚在双耳之上,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突然,右前方的一处灌木丛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声,叶劲立刻从水下射出一道迅疾如风的水箭,直取目标。 灌木丛中藏着的人被猝不及防的击倒,叶劲抓住时机从水中一跃而起,闪电般冲到近前,正要一掌劈下,电光火石间看清了那人的脸,连忙散去掌中内力,那手掌便轻轻落在那人身侧。 那人竟是慕容修。只见他仰躺在灌木丛中,额角肿起一个小小的红包,手上正捧着叶劲的衣服,用一种无辜略带委屈的眼神看着叶劲。顿时叶劲心里的愧疚便如滔滔江水一般倾泻而出。 想来阿修一定是久等自己不回,便出来寻找,看到自己的衣服,没准还以为他溺水身亡了!自己竟然还误伤了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想着,他连忙小心的将他抱起来,内力附在掌中在那个小包上揉了揉,嘴里轻声安慰着。不得不说那个小红包在那么一张仙气飘飘的脸上,实在是太碍眼了! 叶劲只顾着慕容修的伤势,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是赤条条的模样,慕容修呆呆的看着叶劲的身体:蜜色的皮肤上,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从均匀分布在身体上的肌肉的沟壑中流下来,配上他英朗的眉眼,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看着看着,慕容修的眼神越发向下移过去,突然感觉鼻子一痒,一条血线便流了出来。 这…怎么会流鼻血?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攻击,引得他旧伤复发了?叶劲看见慕容修流血,顿时更是慌了神,连忙伸手探脉,可是探来探去却没察觉有什么异常,只是显示气血有些翻腾。 叶劲一番动作,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没穿衣服,连忙三两下披上外衣,运起轻功将慕容修迅速抱回帐篷里去了。 相比起不知内情的叶劲,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影三,感觉数十年建立起来的信念仿佛一瞬间崩塌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木然的看着两人的动作,痛苦的一把捂住脸,不去看那让他感觉三观都刷新了的破廉耻景象。 哦,那个鬼鬼祟祟过来偷窥人沐浴,还把人衣服藏起来凑近鼻子闻的登徒子是谁?肯定不是自家庄主吧?一定是长得像的别人吧!——这要怎么骗过自己啊摔! 影三在心里掀翻无数张桌子,简直痛心疾首:庄主你那飘渺如仙的气质呢?你那高冷的强者风范呢?都喂了狗吗?求求你捡一捡自己的节操吧喂! 叶劲在帐篷里折腾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出慕容修流鼻血的原因,顿时心下焦虑,生怕又是走火入魔留下的隐患。慕容修眼见叶劲大有赶去最近的城里找个大夫的架势,连忙手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 叶劲果然中计,再不忍折腾他,连忙扶他躺下安歇了。叶劲自己却不睡,来到帐篷旁边盘膝打坐,作闭目养神状,实际却一直提着心留神周围的动静,还分了一半注意力给慕容修,一旦发现他有不妥,立刻施救。 影三一行人被他逼的不得不远远躲开,以免暴露行踪。此时的慕容修放缓了呼吸,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尽快摊牌。叶劲不知道影三等人的存在,势必是要留一个人守夜的,自己此时即便是撒泼打滚,他也不可能一起睡到帐篷里来。 当晚,叶劲在帐篷外一夜未眠,慕容修睡在帐篷里也是一夜未眠。第二天,做了一夜心理建设的慕容修看见叶劲温和微笑的脸,到嘴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如果叶劲知道了自己骗他的事,他还会对他露出如此亲近温和的笑容吗?一想到叶劲会用愤怒、失望的眼神看着他,慕容修积蓄了一夜的勇气便化为乌有,只好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找借口: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摊牌吧,毕竟离黑砂帮还有很远的距离。 第二天傍晚,两人终于在林子里找到一家野店住下,慕容修本以为叶劲终于肯睡了,可是他还是坚持在床边打坐戒备了一夜,慕容修陪着他又是一夜未眠。 ☆、第五十四章 第三天晚上,慕容修任叶劲怎么劝说都不肯睡觉,一定要叶劲陪着他睡,叶劲无奈,只好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打算等慕容修睡熟了再起身。 不久后,一根沾了水的手指悄无声息的捅破了窗户纸,然后是一根细竹管轻轻伸了进来,一阵烟雾从里面冒出来散进房里,叶劲的呼吸声顿时缓慢下来。 慕容修此时却睁开了眼睛,查看了叶劲一阵,确定他已经睡熟了,便悄无声息的推门出去,等在外面的正是影三。 慕容修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出此下策,若是让叶劲就这么熬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慕容修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叶劲说明,只好用了点迷药让他好歹能睡个囫囵觉。 两人来到附近一处隐蔽处,影三便忍不住劝说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叶劲好歹也是有数的高手,多来几次定会起疑心的!主人还是早些告诉他真相为好……只要您诚心道歉,那叶劲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肯定会理解的!” 慕容修正为这事烦心,听了影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便烦躁的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影三见了,识相的转移话题,汇报起庄上传来的消息。 慕容修听了一阵,想起叶劲身上的疑点,便吩咐道:“去信给李阁主,请他翻看一下谛听阁二十年前的卷宗,看看那时江湖上有没有一个叫沈清晖的人!” 顿了顿又道:“倘若有消息,请他即刻传信与我!”影三正要应下,突然耳中捕捉到一点枯叶碎裂的声音,想也不想便向着声音来处扔出几枚飞镖。 此时藏在暗处的正是叶劲。这两天他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窥伺,但是又找不出踪迹,这才连着几个晚上不睡觉暗自警戒。今天晚上慕容修硬拉着他一起睡,他心里一动,便想着干脆装睡看能不能把人揪出来。 果然,当晚便有人对他们下迷烟,叶劲连忙屏住呼吸,装出熟睡的样子,不想身边睡着的慕容修却突然起身。叶劲心下存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刚藏好还没听几句,便听他们说起要查师父的消息。 慕容修竟然没有失去神智,甚至不知怎么竟知道了师父的名讳,还要查他的消息!叶劲震惊之下不慎踩碎了一片枯叶,顿时被影三察觉踪迹。 此时的叶劲心情激荡,完全失了往日的敏捷,感觉到有暗器袭来,只勉强侧身躲过两枚,被最后一枚擦中手臂。 慕容修见了影三的动作,知道是有人在暗处窥伺,一闪身来到那人近前,正要将他捉住问话,一眼看见的便是叶劲震惊苍白的脸,顿时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一时间竟失了言语,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下完了! 影三看见叶劲也惊的呆住了:这人不是应该中了迷烟正呼呼大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即心里便涌起一阵无力感:我就说要早点摊牌吧,现在怕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叶劲看着慕容修尴尬的脸,只感觉从未有过的陌生,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不,自己确实从未认识过他,这么多天来相处着的那个单纯的阿修,不过是个假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叶劲看着慕容修美好的容颜,心下又是失望又是伤心,这么美的一个人,为什么心机却如此深沉?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伤好后伪装自己待在慈幼院又有什么目的?是为了躲避仇家,还是另有目的?他调查师父又是为的什么,这个人会是师父的仇人吗? 叶劲心下越来越疑心,甚至开始怀疑慕容修走火入魔的真实性。如果连走火入魔也是假的,他刻意亲近自己又是为的什么?自己也是他布局中的一颗棋子吗? 叶劲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对阿修的宠溺和情难自禁,犹豫和挣扎,甚至于露出的丑态,这些统统都被慕容修看在眼里,面上装出懵懂的样子,心里却不知怎么嘲笑和鄙夷,就觉得一阵巨大的羞窘和难堪,直恨不得一头碰死当场! 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自己的?觉得他太过愚蠢和不自量力,于是忍不住恶劣的逗弄,把他耍的团团转?自己对他细心呵护,在他眼里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丑,是他运筹帷幄之余,调剂心情的玩物? 叶劲一时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悲哀的想完,心里又忍不住涌起一阵愤怒:如果不是你刻意隐瞒接近,之后又三番五次的撩拨,我又怎么会对你越陷越深?以至于无法自拔! 叶劲看着慕容修,这个人如今敌友不明,蓄意潜伏在他和师父身边,自己本该设法将他擒下查问,可是此时的叶劲却悲哀的发现,不过短短几日的相处,自己早已将慕容修视若珍宝,即使被这样无情的玩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出手! 慕容修看着叶劲向他投来的怀疑、失望、愤怒、伤心的陌生眼神,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撕成了一片片的,事情败露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甚至远比他想的还要更糟糕!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出口的话却只是干巴巴的一句:“叶劲,你听我解释…” “呵呵…”叶劲悲怆的惨笑两声,语带嘲讽的说:“还未恭喜慕容庄主痊愈!——在下功成身退,这便告辞了!”既然已经失去出手的能力,还是早些抽身而去的好。 慕容修一惊,突然眼尖的瞥见叶劲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大惊失色道:“你受伤了!” 叶劲对慕容修的话毫无反应,只是转身运起轻功迅速的往来时的方向掠去。这点小伤哪里有他心里的伤严重? 他此时有一种巨大的恐慌,甚至超过了内心的窘迫:慕容修在慈幼院的时候,自己对他毫不设防,由于他神智有缺,许多隐秘事甚至都不避他,自己和师父的一众隐私怕是早被他窥探了个清楚。 若是慕容修要对师父和孩子们不利……叶劲不敢想象会产生什么后果。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害了师父和孩子们的性命,自己即便是死一万次也无法偿还这份罪孽! 叶劲此时已经对慕容修毫无信任,因此也不问他,只想尽快赶回去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亲人们安好。 慕容修眼见叶劲受伤,心里的恐惧简直无以复加,要知道影三的暗器都是淬了剧毒的!他不敢怠慢,连忙运起轻功追了过去,嘴里焦急的喊道:“叶劲,你中毒了!快回来我给你解药!” 叶劲听了慕容修的话,这才察觉到被擦伤的左臂已经没有了知觉,然而此时要他回头向慕容修讨要解药,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他更加奋力的催动内力向远处掠去,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甚至产生了就这么死了算了的想法。 慕容修心急如焚,在后面紧追不舍,一面苦口婆心的劝说:“叶劲,你先回来把毒解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好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劲充耳不闻,心中悲凉的想着:你这么急于救我的命,是因为我撞破了你的勾当,让你的算盘落空了吗?是不是我的存活也是你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想着,他自嘲一笑:可惜,我已经不想当你的棋子了。 慕容修眼见叶劲越飞越快,自己全力催动内力竟都追不上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绝望:难道历史又要重演了吗?自己重生回来竟要再次害死叶劲? 他强行按捺住翻腾的情绪,继续劝说道:“叶劲,你是不是担心家里?——你先回来我们把毒解了,我亲自送你回去好吗?” 叶劲听了慕容修在后面不停劝说,心里一阵烦躁,大吼一声:“不用你管!”继续往前急掠而去,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慕容修的紧追不舍让他只想远远的逃开,逃离这让他伤心痛苦的根源。 曾经有多爱慕,现在就有多厌恶,叶劲此时本能的排斥慕容修的一切,不仅不想看见他的脸,连他的声音,连慕容修这三个字都想从脑海里清除干净,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两人一追一逃,眨眼的功夫便飞出去二三里路,慕容修始终追不上叶劲,叶劲也无法摆脱慕容修,随着时间的推移,慕容修心下越来越绝望:叶劲继续这么催动内力下去,毒液加速流遍全身,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亡。 好在叶劲到底中了毒,速度很快慢了下来,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眼见慕容修越发逼近,叶劲情急之下想要一跃至三四丈开外的一颗树上,不料在半中间便真气一滞,径直从近十米的高处掉了下来。 慕容修连忙一个纵身拉近距离,在半空中接住了叶劲,搂着他的腰肢将人带到地面。叶劲被他拉入怀里,碰到慕容修的手臂,心下不由得一阵恶心,立刻奋力想要挣脱,两人顿时动起了手。 慕容修为救叶劲此时也不敢留手,一招一式都奔着制服他去,叶劲原本就中了毒,半边身子都麻痹了,没几下就被他反折了双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叶劲怒不可遏,仍旧不肯屈服的挣扎不休,可惜以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完全挣脱不了慕容修。他心下不由得一阵悲凉,自己竟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他吗? 慕容修见他此时痛苦情状,心里也很痛苦,他好声好气的劝说道:“叶劲,不管怎么样先把毒解了——等你好了,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叶劲不理他,仍旧喘着粗气在地上弹动着,突的身上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人也委顿在地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慕容修见他模样立刻骇的面无人色,知道是毒发了,正自六神无主,此时影三正好赶来,见此情景急忙递上解药。 他方才一路追在两人身后,可惜内力实在差了一筹,此时才堪堪赶上。慕容修不及和他算账,接过解药就要喂叶劲吃下去。 “滚开!”叶劲嘴里模糊的嘟囔了句,艰难的把头偏向一边,闭紧嘴不肯吃。他此时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慕容修如意。 慕容修无奈,只好强行掰开他的嘴硬塞了进去,叶劲还要往外吐,慕容修见叶劲排斥的态度,心中剧痛,一狠心重手点晕了他,这才一抚喉咙让他吞了下去。 叶劲吃下解药后,慕容修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连忙点住他连接心脉的两处大穴防止毒素扩散,然后一手贴在他后心运功逼出毒素。 一炷香后,叶劲呕出一口黑血,脸色转好,那只青紫的胳膊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慕容修顾不上自己损耗的内力,连忙伸手探他脉搏,知道他除了身体虚弱已无大碍后,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才察觉到自己紧张的几乎虚脱。 影三全程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此时眼尖的看见一向镇定自若的主人,放在身侧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短时间内就出了一身大汗,可见方才心中的惶恐,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个叶劲对主人竟然如此重要吗?他想到主人宁愿装疯卖傻,也要留在他身边,心下不由得一阵庆幸——叶劲只是遇险就让主人恐惧如斯,若是这次救不回来,真不敢想象主人会变成什么样! 慕容修救回叶劲,略一调息,便珍而重之的将他横抱起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主人!”影三连忙凑了过去,正要请罪,慕容修目不斜视的走过,直接当他是空气。影三不由得暗自苦笑,看来主人这次是生了大气,自己怕是有的苦头吃了,希望不要一怒之下砍了他就好! 慕容修将叶劲小心的放在床上,替他清理干净方才打斗时粘上的污物,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便坐在床边静静的守着他。 看着叶劲苍白的睡颜,慕容修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阵巨大的无力和挫败:自己,明明是想保护他的,为什么总是让他受伤、让他伤心痛苦?自己难道是叶劲命中的灾星吗?…是不是远离他会比较好…可是,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叶劲,慕容修就感觉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第五十五章 这一日,胡家堡上来了一位贵客。堡主听说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庄飞卫统领徐睿亲至,连忙吩咐厨下杀鸡宰羊,准备盛宴招待贵客,自己又去换了身衣服,便领着几个心腹和一群属下亲去门口迎接。 不一会儿,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气质冷肃的人便来到近前。这群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挎着武器,虽是江湖人,看起来却更像是军中的精锐。 胡堡主刚刚看清了为首之人的样貌,便豪爽的大笑起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快走几步,就要过来替那人牵马。徐睿连忙滚鞍下马,对胡堡主一拱手道:“胡堡主太客气了!却是在下来的唐突,堡主不要怪罪才好!” “徐老弟说的什么话?你能来我老胡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胡堡主故作不悦的一摆手,随后热情道:“我已让厨下备了好酒好菜,你今日说什么也要留下用了饭再走,咱们兄弟两个正好喝两杯!” 两人一阵客套,来到厅堂坐下。上了茶后,胡堡主挥退下人,对徐睿期待的问道:“可是那件事有了眉目?” 徐睿点点头,坦言道:“不错,我今日过来就是告知堡主此事,攻打黑玉宫的时机已到。” 胡堡主一听这话,心下一阵激动,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庄,果然消息灵通!——那黑玉宫位置如此隐蔽难寻,竟然也让你们找到了!” 徐睿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这消息倒不是打探出来的,而是庄主告诉他的。 他当时按照庄主的描述,找到黑玉宫位置时也大吃一惊,也不知这等连谛听阁也不知道的隐秘事,庄主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能掐会算?他想着,心里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胡堡主站起身来走了一圈,才压下激动的情绪,随即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天下第一庄打算何时出兵?” 徐睿爽快一笑:“只要胡堡主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胡堡主激动的一拍椅子扶手,“我今日就可以点起兵马,随徐兄弟踏平了黑玉宫!” 徐睿一手扶住他,建议道:“今日太过仓促,胡堡主还是留出些准备的时间为好。不如这样:明日辰时,我们两方在出云山下汇合如何?” “就依徐兄弟的意思!”胡堡主当即痛快的定下动身时间。 第二日午时,胡堡主惊愕的看着那条通往黑玉宫的路,好半天才长叹一声道:“若不是徐兄弟告知,胡某如何能想到这等隐秘之处竟还藏着一条路?” 徐睿很理解他的心情,他第一次看见时也是和他一样吃惊,随后便是吓的汗毛倒竖。 这里离天下第一庄不过二三十里路程,山腹不知何时被地下的暗河腐蚀出一条河道,后来河水枯竭,就成了现成的通道。燕九州偶然发现了这条通道,便在通道另一端的山坳里重建了黑玉宫。 旁人不知道这条路的,要找到黑玉宫需要翻越上千里的巍巍高山,没几个月时间根本到不了,还要在不迷路的前提下;知道通道的黑玉宫众人却只要短短一日就可以到达。 最坑的是,这条通道的入口藏在一处潭水中,十分隐蔽,旁人不经指点根本找不见地方。 若是燕九州要率部偷袭天下第一庄,不到半日功夫就能到达山庄脚下,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徐睿自知道了这条通道后,可说是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刻便去剿灭了黑玉宫。因此前脚刚知道燕九州离开的消息,后脚就去找胡堡主商量出兵的事了。 燕九州的老巢虽然隐蔽,但是一旦被人察觉就没什么可怕了。燕九州离开时带走了大半高手,黑玉宫的势力此时前所未有的薄弱。两方人马一起攻破了黑玉宫后,不过半日功夫就将留守的帮众杀的杀,俘的俘,控制住了整个黑玉宫。 两拨人清点战利品时,徐睿爽快的说道:“按照事先的约定,黑玉宫的财物咱们两家一人一半,胡堡主寄存在黑玉宫的东西仍旧物归原主。” 胡堡主听了这话,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带来的人实力也比天下第一庄差了一层,攻破黑玉宫多是仰仗徐睿的人,因此推拒道:“这如何使得?胡某又没出什么力,能拿回遗失的宝物已是足够!——还是你七我三吧?” 徐睿坚持道:“说好两家一同出兵,所得一人一半,如今怎能变卦?——人无信则不立!庄主临行前特地嘱咐过要两家均分所得!若按胡堡主的意思办,徐某回去如何向庄主交代?” 两人又相互谦让推拒一阵,徐睿作色道:“胡堡主若是再要推拒,便是不将庄主当朋友!不将天下第一庄当朋友!” 胡堡主见徐睿态度十分坚定,不肯妥协,只好愧领了分得的一半战利品,心里不禁感慨不愧是江湖上地位崇高的大势力,做事就是仁义厚道。 这徐睿虽是身居高位,对自己这种中小势力的首领也是客气尊重,全无半点盛气凌人的姿态,心下不由得对天下第一庄印象更好。 “堡主,找到了!东西找到了!”一声兴奋的喊声突然传了过来,两人回头望去,便见胡堡主的心腹宝贝似的抱着一个木匣走了过来。 胡堡主一见了那匣子,眼睛立刻红了,连忙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他慎重的取出里面的册子,翻了几页细细看了一阵,忍不住眼里便泛起泪光。 胡堡主重新将书册放回匣子里,毫不犹豫的对着徐睿俯身拜倒,徐睿连忙一把托住他,急道:“胡堡主,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好说歹说将他扶了起来。 胡堡主虎目含泪,坚定道:“天下第一庄的存续大恩,胡青山永世也不敢忘!——今后但有差遣,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胡家堡上下也绝不敢推拒半句!” 那匣子里的正是只有堡主一家才有资格学习的,胡堡主的家传武学。徐睿说的寄存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是几十年前被前代黑玉宫主看中抢了去,还顺手灭了胡堡主满门。 上代堡主那时年仅六岁,因为外出游玩才逃过一劫,后来便被忠仆带着逃跑,在别处重建了胡家堡。 前堡主当时还小,没有练过家传武学,胡家堡武学传承自此就断绝了。没有了武学传承,前堡主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恢复胡家堡原有的辉煌,只能没落成了一个中小型势力。 前堡主因此抑郁成疾,不到四十就呕血而亡,临死前嘱咐胡堡主一定要设法夺回家族武学秘籍。 黑玉宫被慕容风云攻破之后,胡堡主曾试着在废墟中搜寻,一无所获,显然燕九州逃跑时将东西都打包带走了。 胡堡主知道,即便是遭受重创重建的黑玉宫,也不是他一个胡家堡可以匹敌的,更何况黑玉宫自此便隐藏了起来,旁人连找都找不到,更不要说夺回秘籍了。 正在他绝望的以为此生都无法完成先父遗愿时,天下第一庄突然联系他一同攻打黑玉宫,不仅大方的分了一半战利品给他,还让他得偿所愿的寻回家族武学秘籍,怎不让他感激涕零? 说来也可怜,那本被胡家两代堡主心心念念的家族秘籍,却被燕九州随手丢在书架上落灰,若不是书房的防虫措施做得好,弄不好此时已经被白蚁蛀出几个洞来。 徐睿好声好气的安抚了胡堡主,随后二人让属下处理好一干后续事务,便一同离开了黑玉宫。徐睿临走时让人在通道两端安放了火药,将通道整个炸塌,以免以后再让有心人利用,威胁天下第一庄。 ☆、第五十六章 二人在出云山脚下分了手,胡堡主带着人径自返回胡家堡,徐睿将消息传给自家庄主后,也回了天下第一庄,不料刚一进门,便被自家小姐堵个正着。 慕容若自得了教训回到庄上后,着实老实了几天。不等她故态复萌,贴身侍女连翘竟然被飞卫首领徐睿拖出去打了一顿,任她怎么威胁说情百般阻挠都没用,只说是奉了庄主的命令。 连翘这次很是受了些苦头,慕容若经此一糟哪里还敢偷溜出去,又兼对连翘心存愧疚,这几天每日都过去探望。 慕容若自此便对徐睿有了意见,每次见了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次徐睿领兵攻打黑玉宫,慕容若听说了消息破天荒的主动来找他,要跟着一起去。 徐睿拿出慕容修的信,又用庄上空虚,需要人留守的借口一忽悠,慕容若顿时中计,满心都是要为大哥看好家的责任感,及至后来一连好些天庄上都静悄悄的,她这才察觉上当,因此徐睿一回来,立刻就过来兴师问罪了。 只见慕容大小姐蛾眉倒竖,气势汹汹质问道:“徐睿,我大哥的信中根本没提要我留守的事,你为什么要假传命令骗我?” 徐睿不慌不忙的一拱手道:“回小姐话:属下并没有说过这是庄主的意思,只是提出建议,小姐采纳了,仅此而已。” 慕容若一愣,仔细一回想,发现徐睿确实没有说过这是大哥的意思,但是他言语中分明又暗示了这事,故意引的自己误会,不由得对狡猾的徐睿恨得牙痒痒,气呼呼道:“你分明是故意误导我!以为我不知道吗?——今天你再怎么狡辩都没用,本小姐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 慕容若做好了徐睿继续狡辩的准备,谁知这人干脆利落的一撩袍角跪地道:“确如小姐所言,属下不敢自辩,甘愿受罚!”说着将马鞭取下,双手递给慕容若:“小姐请!” 慕容若不意他如此动作,木愣愣的接过马鞭,看着这人解开上衣,露出肩背,一副甘愿受刑的模样。 慕容若看着这人身上触目惊心的各种狰狞疤痕——最险要的一处划过左眼,险些让他失明,想到这人为天下第一庄立下的汗马功劳,慕容若心一软,这鞭子如何还抽的下去? 可是自己已经放出话来要教训他,若是此时又作罢,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正左右为难间,跟在身边的仆役适时的跪地求情道:“小姐,徐统领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本意也是好的——还请小姐念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慕容若一眼看见徐睿胳膊上渗血的布条,又得了台阶下,哪里还能坚持初衷,强撑着趾高气昂的架势道:“哼!看在大哥的面上,今天就先饶过你!以后要敢再犯,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着一把将鞭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徐睿正色道:“徐睿谢过小姐恩德,今后绝不敢再犯。”说着便一下拜倒在地。 他站起身,见属下有人神色愤愤,便替慕容若辩解道:“小姐向来面恶心慈,你们可见她真正处罚过哪个仆役?” 说着,回身肃然扫过一干属下,略带警告的继续道:“此事原也是我有错在先,她方才如此说,不过是想让我说几句软话,并非有意为难。我干脆的应下请罪,反倒是陷她于两难。你们不可因此便对小姐生了嫌隙!” 一行人原本有些看不惯慕容若的骄横跋扈,此时听了徐睿言语,又想到小姐平日的为人,顿时芥蒂全消,心里反倒为自己的心胸狭隘生出点愧疚来。 徐睿见此情景,心里暗道一声惭愧,今日他如此作为也是庄主的意思,说是要让她知道知道属下的不易,毕竟小姐虽性子纯善,到底年少,意识不到自己的任性也会造成庄上人手损耗。 慕容若一口气跑到自己的闺房里,便忍不住扑到床上哭了起来,身边的侍女见了连忙轻声安慰,慕容若抓住那侍女的手边哭边问道:“紫苑,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徐统领刚刚从战场上回来,还受着伤,我还要为难他…呜呜呜…” 紫苑听了连忙惊呼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徐统领蒙骗小姐,本来就该受罚的啊,便是抽他几鞭子那也是应该的!——小姐你不但不罚他,还格外开恩放过了他,紫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么好的人!” 紫苑口舌伶俐,体贴入微的一通夸赞,换了别的小姐怕是早被她哄的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简直是再世圣人。 慕容若却没有这种感觉,反倒觉得紫苑一味贬低徐睿抬高自己的话很是刺耳,这一刻她倒是怀念起了连翘的直来直往,可惜这丫头现在还卧病在床。 想到这里,慕容若心里一阵泄气,冷不丁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里:不如去找甘平吧?也不知道这人现在怎么样了…想到甘平,慕容若顿时兴奋起来,再也坐不住了。 ☆、第五十七章 慕容修在叶劲床边守了一夜,任凭属下怎么劝说都不肯安歇,他原本就陪着叶劲熬了两个晚上,这么一来便是连着三天没有合眼,以他的恢复力也免不了显出少许疲惫。可是不亲眼看着叶劲醒过来,慕容修即便睡着了怕也会被噩梦惊醒。 叶劲第二天一早就醒了,一睁眼,下意识的便翻身坐了起来。只见慕容修坐在床边,周围还有十几个精悍的手下,看得出个个都有不俗的武功。不由得冷冷道:“在下可是成了庄主的俘虏?” 慕容修苦笑一声道:“慕容修即便再是人品低劣,又怎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行此恩将仇报之事?” 叶劲这么说只是为了脱身,于是便顺势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慕容修哪里肯放他走,以叶劲此时对他的排斥,他这一走,怕是要和他师父远远的躲开他,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况且叶劲此时身体还未恢复,慕容修怎么也不放心他独自离开。 见叶劲掀开被子就要离开,慕容修连忙拉住他道:“你可是要回去见你师父他们?我与你一同去吧?” 叶劲甩开他的手,继续用冷淡的声音说道:“在下要去哪里,与庄主何干?又怎敢劳庄主大驾!” 慕容修见他冷淡模样,心中痛苦,勉强笑道:“你于我有救命大恩,我陪你走一趟也是应有之义…” 叶劲打定主意不被他花言巧语动摇心神,不等他说完便径直走向房门,几名飞卫立刻拦在门口。叶劲回头看向慕容修,表情越发冷淡:“庄主这是何意?” 慕容修无奈,既不想叶劲误会他,也不想就此放他走,咬牙就要跪地请罪,叶劲眼疾手快的一把托住他手臂,慕容修只感觉一股大力将他往后一掀,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后退一步,却是拜不下去。 叶劲止住慕容修动作,便收回手冷淡道:“在下一介山野小民,如何敢受庄主大礼!” 慕容修见他模样,知道这招对他无用,此时最要紧的是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消除误会,好歹挽回点印象分。于是对属下使个眼色,众人应声退下,关好门,房里便只剩了叶劲和慕容修两个。 慕容修对叶劲躬身一礼,诚恳道:“还请恩人给在下一个解释的机会……听完在下这番言语,恩人再要离开,在下绝不敢阻拦!” 叶劲知道没有慕容修允许自己是无法离开了,便将头一偏,端看他如何出招。 慕容修暗叹一声,再不敢隐瞒,便将自己来到明月镇的来龙去脉细细解释了一通,只隐去了来这里的真实意图,只说是有要事要办。为取信叶劲,慕容修甚至将自己功法的弱点也告知了他。 叶劲果然大为震动,还慎重的提醒他道:“庄主慎言,此等机密事怎可随意向旁人道出!” 慕容修经历了前世,自然清楚叶劲的为人,丝毫不以为意,况且这事燕九州也清楚,只是为独占天下第一庄才没有宣扬出去,也算不得如何机密,只为叶劲的担心暗自感动。 他解释完事情始末,最后赧然道:“实不相瞒,在下自清醒后,往日种种皆历历在目,起初实在是难以启齿——及至后来再要据实已告,便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原本正要找机会解释清楚,不想却被恩人先一步知道了…还请恩人饶恕在下隐瞒之罪!”说完便是躬身一拜。 叶劲听说慕容修起初确是心智不全,并非蓄意接近,心里的气便消了一半,及至听他解释恢复后一时没能坦白真相的原因,更是感同身受:若是换了自己,在神智昏沉的时候做出那些事情,怕也是会羞臊的难以启齿吧! 慕容修见叶劲态度有所软化,便趁热打铁道:“至于调查尊师之事……确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并无旁的恶意——恩人既是不喜,此事便作罢!慕容修往后绝不敢再窥探尊师身世!” 慕容修说完一通话,见叶劲沉默不语,心下忐忑不安,忍不住道:“在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若有半句假话,便教我万箭穿心……” 不等他发完誓言,叶劲连忙止住他,叹息道:“庄主切莫如此!——庄主如此坦言相告,在下如何不信?” 叶劲潜意识里也不愿相信慕容修是那种阴险狡诈之人,因此听他一番解释便立刻信了大半,态度也缓和下来。 慕容修见他仿佛听进去了自己的解释,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你还要回去慈幼院找你师父吗?” 叶劲想了想还是道:“此事首尾,我要回去禀明师父,以免他老人家担心——顺便再商议一下后续的计划。” 慕容修不敢相信叶劲这么容易就信了他的话,生怕这是他的缓兵之计,等他回去就带着慈幼院的一干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无处寻找。自己留在慈幼院的都只是寻常手下,却哪里拦得住他? 此时两人关系方缓和下来,慕容修也不敢强拦,便只好苦劝道:“尊师和那些孩子都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你如今回去也见不着他们……不如先去解决了黑砂帮,再回来和他们团聚如何?” 叶劲看出慕容修还是不愿意放他离开,神色复又转冷,意味深长的看着慕容修道:“看来庄主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叶劲离开了?”慕容修语塞,方才自己已承诺过说完话就放叶劲走,此时却不知要如何描补。 叶劲干脆转头不看他,不客气的道:“庄主可知在下如何招惹的黑砂帮?”说着不等慕容修回答,又道:“在下是为救下庄主性命,这才与黑砂帮结下仇怨!——否则,黑砂帮一个江湖门派,如何会与叶某这等黔首小民过不去?” 叶劲见慕容修无言以对,继续步步紧逼道:“既然此事皆因庄主而起,庄主一力承担也是应有之义吧?”说着,他凑近慕容修,轻嘲一笑道:“庄主既将叶某视作救命恩人,便替叶某料理了黑砂帮,报了这份恩情如何?” 叶劲见这番话已起到作用,此时要走慕容修怕是不好再拦他,也不再穷追猛打,快刀斩乱麻道:“庄主不说话,叶某就当是答应了!——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叶劲正要趁机离开,慕容修一闪身拦在他面前,虽低着头不说话,态度却很坚定,那就是坚决不让叶劲离开。 “庄主还有何事?”叶劲的态度彻底冷了下来,嘲讽道:“莫不是于铲除黑砂帮力有不逮,还需将叶某倚为助力?” 慕容修听他如此说,干脆顺势道:“不错!叶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叶劲见他连理由都懒得找,心下更是火起,冷哼一声说道:“天下第一庄偌大的声势,也看的上在下这点微末武功?” 慕容修苦笑一声道:“叶兄太过看轻自己了!——以叶兄的武功,在江湖上足以开宗立派了!”叶劲只当他是恭维,偏头嗤笑一声道:“不及庄主神功盖世!” 慕容修诚恳道:“不瞒叶兄,如今黑玉宫正虎视眈眈欲攻打我庄子,我眼下为了应付他,大半势力都不能动用,缺的就是叶兄这样可力挽狂澜的高手!——若无叶兄相助,只凭我此时身边几个属下,便是灭了黑砂帮,也怕是抵不过黑玉宫接踵而来的暗算…还请叶兄助我!” 慕容修所言虽有些夸张,倒也是实情。叶劲听慕容修说的危急,心里也有些担心他的安危。自己此时落到他手里,除了听他吩咐,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想着,叶劲心里暗叹一声:罢了!等灭了黑砂帮,帮慕容修度过黑玉宫的危机,自己和他的这段缘分便算是尽了。 你既看中的是叶劲的一身武功,便是给了你又何妨?想着,他一拱手道:“庄主既有此言,叶劲敢不从命?” 慕容修早知道叶劲嘴硬心软,以他对自己的感情多半是会答应下来,闻听这话还是心下一阵欢喜,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叶劲接下来的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只听他继续道:“叶某欲修书一封告知师父此间事变,不知庄主可能应允?” 慕容修知道,叶劲是把他的请求当成了胁迫,想要确认师父安危,然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自己在叶劲面前早已毫无信誉可言,再是出言解释也只能被当成是粉饰太平,只好语带尴尬道:“自是可以,叶兄请便。” 叶劲于是修书一封,简单的说了一下几日来发生的事,对于慕容修隐瞒痊愈的事按下不表,只说是在路途中恢复神智,出言相求,自己便顺势答应助他一臂之力,让师父不必担心。 叶劲虽说是受了慕容修胁迫才同意助他,其实大半原因还是因他对慕容修已暗自倾心,这才如此老实的任他摆布。否则,即便一时无法脱身,难道不能暗下杀手,或是和他的敌人暗通款曲?叶劲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换了真正居心叵测之人,叶劲这样怕是要被利用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好在慕容修并不是那等人。 ☆、第五十八章 在慕容修和叶劲达成同舟共济的约定后,此时黑砂帮讨伐叶劲的队伍,才刚刚离开自家老巢不过百里。 说起来黑砂帮不愧是二流门派,帮中高手没有几个,消息也不灵通,那少主直到自家心腹鹰爷比约定日子晚了两日尚未回来,这才遣了人去寻找。好在帮众对鹰爷大概的行程还是知道的,很快便打探到了明月镇。 那探子初时听说鹰爷一伙人被人尽数诛杀,原本还很是义愤填膺,及至后来听说杀人者只有一人,再一探听细节:这人好歹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会像没见识的镇民一般被天生神力这种拙劣谎言糊弄过去,知道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高手,立刻便屁滚尿流的将消息传回了帮中。 那探子还想进一步打探消息,不想在这个巴掌大,人人都能和六七成的镇民混个脸熟的小镇上,一身江湖气的探子简直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这人不久后便被一位大婶识破身份,随后让一群镇民举着农具和木棍打出了明月镇。 黑砂帮的一伙人听说鹰爷一行是得罪了江湖高手,这才被杀个干净,底层帮众顿时一个个吓的面无人色,生怕人家打上门来,帮中高层则是吵成一团: 一半觉得鹰爷好歹是少主心腹,不给他报仇说不过去,以后自家在江湖上也没法立足;另一半则觉得江湖中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毕竟自己的小身板实在扛不住江湖门派的报复。对方杀了那么多人想必气也该消了,不会再和他们过不去。 作为一个只敢欺压普通百姓,一遇到江湖人就变缩头乌龟的门派,里面自然都是一群胆小如鼠的乌合之众。 也就是因为地处偏僻,且帮派名声不显,让一些性喜行侠仗义的侠客懒得去找他们麻烦,这才得以留存至今。不过这伙人既惹上了拥有江湖顶尖势力的慕容修,被夷为平地也是迟早的事。 说起来那探子还是黑砂帮中少有的敬业,被镇民识破身份赶出镇子后,又扮成个乞丐重新进去打听消息,这次他学乖了,只找那些年纪不大的小孩,不久后便打探出了叶劲的底细,将消息再次传回黑砂帮。 黑砂帮的两拨人此时正因意见不合打得不可开交,两边都死伤了几个帮众,这时突然接到探子来报,说那叶劲只是个孤儿出身、无门无派的独行侠,也不知从哪学了一身武艺,身后还有慈幼院的一群孩子作为拖累。 一听这消息,外敌未灭就能先自己窝里斗起来的两拨人立刻握手言和、达成一致:这样的软柿子此时不捏更待何时? 黑砂帮众人意见一统一那效率还是不错的,帮主赵天虎当即派出了帮中第二高手的左护法时茂,领着十几个武功在二三流之间的帮派中层,又另外带上五六十普通帮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阵容对于黑砂帮这样的门派来说堪称豪华了,帮中四分之三的人手都派出去了,余下的还大多是老弱病残。 赵天虎之所以如此肯下血本,大半的心思都是冲着把叶劲收归已用去的:听说那叶劲对于慈幼院的一干毛孩子看的极重,自己到时设法抓几个人质,还愁他不束手就擒? 等到自己制服了叶劲,再从黑市弄来按时发作的稀罕□□逼他服下,到时候自己手握解药,还不是要他怎样就怎样?黑砂帮得了这样一个绝顶高手,何愁今后不兴旺发达? 听说叶劲当初是为个绝色美人和鹰爷等人起冲突,若是此行顺利,自己将那美人掳来收入房中:外有叶劲替他开疆拓土排除异己,内有美人软玉温香殷勤小意,那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呐! 赵天虎自己是这么想的,对时茂也是这么嘱咐的,时护法听了帮主这番妙计,顿时觉得此行直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于是踌躇满志、信心倍增的去了。 一伙人行至距离明月镇二三十里的地方,便迎头撞上了亲身出来追杀慕容修的燕九州一行。 燕九州自从接到慕容修失踪的消息,便不断派出探子打探消息,及至慕容修走火入魔的消息传来,更是疑神疑鬼,要求探子反复确认消息的真伪才可呈报上来。 经过多日的探查,燕九州从各种纷繁的消息中理出了一个他自以为的真相:当日慕容修接到逃家妹子遇险的消息后,不及带上属下便孤身赶往事发地点,不料在明月镇就接到妹子身死的噩耗,一时悲痛之下走火入魔,被叶劲救下后虽勉强保住了性命,一身功力却已化为乌有,人也痴傻了。那叶劲贪恋慕容修美色,自此便将他留在身边,视作禁LUAN。 燕九州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要笑破了肚皮,没想到在江湖上地位尊崇的慕容修竟然落得个神智尽失,沦为山野匹夫LUAN宠的下场! 一想到那慕容修夜夜雌.伏于叶劲这个粗鄙武夫的身下,被他yinruxiewan的场景,燕九州就觉得说不出的解恨,直恨不得冲到慕容风云那老匹夫的墓前和他说道说道。 这么离谱的消息,燕九州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全都映证了这个消息:天下第一庄在慕容修失踪后几天,突然派出大量人手四处搜寻,对外说是寻找失踪的大小姐,可是带队的却是飞卫统领徐睿——倘若慕容修没有出事,怎么也该是他亲自带队。明月镇传来的消息也反映叶劲确实是救回来一个长得很美的男人,去哪都带在身边,那人还确实傻了。 虽然慕容修一时昏头干出不带属下孤身一人出远门的蠢事,这点让人难以置信,但是既然无数的消息都验证了这件事,那么即使再是不可思议这也是事实了。 燕九州此行正是要亲去捉拿慕容修,再以之为要挟得到天下第一庄。此时的天下第一庄正忙着寻找自家主人,不可能有再多的动作,因此燕九州离开的很放心。 燕九州不知道的是,如今所有传到他耳中的消息全都是慕容修让人放给他的。 上一世,燕九州自从被慕容风云重创后便将黑玉宫的位置隐藏了起来,慕容修一直都没找到重建后的黑玉宫的具体方位,直到燕九州攻打天下第一庄,黑玉宫的位置这才算是浮出水面。 不得不说燕九州别的本事不行,在逃跑保命这上面的造诣简直是登峰造极了,某些时候的运气更是好的诡异。 上一世,慕容风云拼了老命也没能杀掉他,慕容修原本已将他逼入绝境,最后也让他逃出生天。重来一次慕容修是一点不敢看轻了燕九州,一开始便在黑玉宫周围布下天罗地网,更是控制了传往黑玉宫的所有情报。 然而即使已经暗中包围了黑玉宫,慕容修仍然要设法将燕九州引出黑玉宫,再找机会杀了他。盖因燕九州习惯在自己的老巢里挖无数密道,真假难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的密道是哪一条,都是为了自己逃命用的。 慕容风云攻□□玉宫时便是被重重密道所阻,最后不得不含恨离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慕容修怎么还会给他逃脱的机会,这次必定是要彻底诛杀此僚。 闲话不多说,燕九州既然撞上了黑砂帮一伙人,自然是要擒住领头的问话了。 毕竟是与天下第一庄势力相当的门派,对付黑砂帮自然不在话下。燕九州这边当即站出四五个好手,几人轻松愉快的收拾了冲上来的黑砂帮众,便将左护法时茂擒住问话。 这一问,倒是意外得知这伙人的目的地也是明月镇,说起来与慕容修还有些过节。 燕九州早在探子回报中便得知了黑砂帮的存在,以他的身份自然没将这伙人看在眼里。不过既然正好遇上了,燕九州也不会放过现成的炮灰人选,当即便将这群人强行收为己用了。 如今,天下第一庄的人已经找到明月镇,燕九州派出的探子已有几日没有传来消息,他正想遣人去试探一二,送上门来的黑砂帮一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这伙人的存在不仅可以掩人耳目,避免打草惊蛇,还不用另外损耗人手。 黑砂帮既得罪了慕容修,如今除了依附黑玉宫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更不用担心他们会投向天下第一庄。 果然,得知鹰爷想要掳走的美人竟然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这伙人个个吓的面如土色、汗出如浆。又听说黑玉宫可保他们无事,只是要去明月镇探听慕容修的消息,众人如何不知自己是被人当了炮灰? 只是如今已是无路可走,替黑玉宫做事没准还能有条生路,众人虽是心中无比恐惧,也只能咬牙硬上了! 明月镇里,黑砂帮一伙人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盯着慈幼院的大门看,然而谁也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自从进了明月镇,这伙人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走,后来又鬼鬼祟祟的混在人群中,到最后光明正大的走在主干道上,他们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一直渺无踪迹,也没有突然冲出来的高手将他们斩杀当场——这里就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镇。然而越是这样,这伙人越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及至将整个小镇探查了个遍,众人来到唯一没有探查过的地方——也是此行原本的目的地,然后就前去探门的人选陷入了僵持:众人都相信里面一定满是天下第一庄的精锐,第一个去敲门的肯定是必死无疑。 良久,左护法时茂回过头,不理会众人哀求的目光,随意点了三人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去敲门!”被选中的三人一阵绝望,然而在顶头上司杀人的目光下,还是哆哆嗦嗦的向门口蹭了过去。 三人蹭到门口时,旁边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伸手对中间那人用力一推,然后二人便默契的往旁边一滚。 “啊啊啊…饶命啊!”倒霉被算计的那人被迫惨嚎着撞破了大门,心里把另外两人骂的狗血喷头,正闭目待死,不想等了片刻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第五十九章 燕九州面沉如水的站在空荡荡的慈幼院门口,看着属下们在附近搜寻。不久后,一名属下上前禀报道:“宫主,周围都搜查过了,没有人——应该是像镇民说的那样,叶劲离开后,慈幼院的一干人就都逃难去了!” 燕九州点点头表示知道,没想到叶劲竟在几天前就带着慕容修去往黑砂帮了,按照消息被隔绝的时间看,赶来明月镇的天下第一庄众人也扑了个空,后来应该是追着叶劲去了。 留在此地故布疑阵,掩护慕容修的人也于今天早上离开,现在去追,也不知能不能追上。 正在此时,又有属下过来禀报发现叶劲等人离开的痕迹,燕九州立刻下令道:“给我追!” 正要带着人离开,一眼看见黑砂帮一伙,顿时眼里泛起杀机:原本还想着利用一下,不想此处已是人去楼空。如今自己要去追杀慕容修一群人,这些累赘便没用了,不如就地杀了… 黑砂帮众人见燕九州脸色不善,立刻跪地谄媚道:“众位前辈请便!小的们便留在此处继续探查情况,若是天下第一庄再有人来,也能拖住一二!” 以这群乌合之众的武功,要能拖住天下第一庄的高手那就活见鬼了。燕九州毫不怀疑,自己等人一走,这伙人立刻会逃的一个不剩。 未免这些烂泥糊不上墙的废物乱出昏招,坏了自己谋算,还是杀了干净。想着,燕九州吩咐道:“没武功的都杀了,剩下的跟我走,跟不上的也杀了!” 一听这话,黑砂帮的普通帮众顿时痛哭流涕、四散奔逃,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挣扎,还是片刻便被斩杀个干净。 那十几个身怀武功的原本以为保住一条命,不料黑玉宫的人杀完普通帮众,便毫不犹豫的向他们挥下屠刀,这伙人毫无防备,又兼没了武器,几乎没有反抗的就被杀了个干净。 时茂一开始便窥破了燕九州的心思,知道自己等人毫无生路,趁着帮众被杀的混乱局面运起轻功拼命向外逃去。燕九州倒是对他的警觉略有意外,不过这只是垂死挣扎。 时茂还未逃出多远就被追来的高手打倒在地,正要结果他,这人赶紧跪地苦苦哀求道:“别杀我!我还有用!我有武功,能跟得上诸位的脚程!我还精通易容之术,没准可以出奇制胜…” 燕九州听了他一番话,想到这人武功还过得去,方才的事也证明这人有几分头脑,慕容修那里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说不定这人还真能起点用处——反正,若是到时证明无用,再杀也不迟,还怕他翻了天去?想着,便随口道:“带上他。” 燕九州一行随即裹挟着时茂,循着叶劲等人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却不知隐藏在镇民中的天下第一庄的留守人员后脚便将消息绑在鸟腿上传给了慕容修。 黑玉宫一伙人在后面追寻了三天,原本一直朝着黑砂帮去的足迹突然开始拐弯,还多了不少打斗的痕迹。想必是慕容修的属下在此地追上了叶劲,两拨人发生了冲突。 后来的痕迹越来越杂乱无章,竟然还有往回走的迹象,显然叶劲已经被天下第一庄的人追的慌不择路了,但是慕容修的属下也没能救回自家主人——否则,先把人安全送回庄上才是正经,哪能和叶劲在这深山老林里死磕? 燕九州如何能放过这个渔翁得利的机会,立刻加速跟了过去。 一日后,正追到一处山腰时,燕九州吩咐属下们在附近搜寻叶劲等人的踪迹,自己也选了个方向运起轻功一路搜查,不料刚一转过山头,便见慕容修正坐在山坳处的一堆燃尽的篝火边,用树枝一下一下的扒拉着灰堆里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燕九州连忙缩了回去,再伸头去看时,这才看见旁边还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身着布衣,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轻看的气质,这人想必就是叶劲了。只见他伸手将灰堆里的东西取出,敲开封泥,里面是一只用蕉叶包着的野鸡。 燕九州眼看着叶劲将两只鸡腿扯下来给慕容修拿着吃,自己拿着剩下的大嚼,心里不由得起了疑心:自己不过随便找找,就能正好碰上叶劲两人,是否太过巧合了? 正在这时,叶劲突然警觉的站起身,对着周围大声道:“出来吧,别躲了!” 燕九州正以为自己暴露了,不料对面的林子里突然冲出来几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向叶劲包围过来。叶劲立刻一把拉起慕容修,将他挡在身前,一手举在他脖颈前,作威胁状:“都给我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为首之人立刻示意众人停下,耐着性子对叶劲苦劝道:“叶劲,你别再负隅顽抗了!——你现在把我们庄主放了,我可以放你走!” 叶劲听了这话,脸上显出极为愤慨的表情,眼睛通红的瞪着那人道:“什么庄主?他是我的阿修!我亲自从黑砂帮手上救下的他,他就是属于我的!” 为首之人气愤道:“就算你救了我们庄主,可你也不能把人扣下啊!——这样,你要什么补偿?我们天下第一庄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把庄主还给我们!” 慕容修的手下和叶劲交涉的时候,燕九州在一旁仔细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叶劲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和飞卫们的焦急表情都很真实,不像是演戏,倒是慕容修…… 此时的慕容修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一双懵懂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慎掉在地上的那只鸡腿,还从叶劲的臂弯中伸手去够,可惜当然是够不到的。 他脸上显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看看右手上完好无损的鸡腿,瞬间忘记了地上那只,也不管叶劲此时正把手放在他咽喉要害,自顾自的两手抓着满足的啃了起来。 燕九州见了慕容修模样,立刻信了他已经走火入魔傻了的事,慕容修绝对没有这样逼真的演技。 况且,将咽喉要害主动送到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手上,除非慕容修是真傻了,否则,哪怕换了是他自己的心腹,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既然确定了事情真假,燕九州暗中招来了属下,便心情愉快的看起戏来。 那叶劲听了飞卫说要补偿的话,仰头大笑几声,面带嘲讽的说道:“若是真的将人交给你们,叶某才是必死无疑吧?——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就是这样,天大的恩情,也抵不过一点小小的冒犯!叶某如今已冒犯了慕容庄主,你们还能留我命在?以为我傻吗?” 燕九州听了这话,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声,这人脑子倒还算清醒。 那人顿时语塞,只好硬着头皮打起了感情牌:“叶劲,你既救下了庄主,想必也是希望他好的!——你难道不想他痊愈?就让他这么一辈子痴傻下去,你于心何忍?” 叶劲冷笑一声道:“他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有这样的他,才能是我的阿修!——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他,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旁边一人听了,气的大骂道:“呸!你如今都将他当成人质了,还说什么照顾他一辈子?” 叶劲听了,将放在慕容修咽喉的手放下,然而仍是毫不动摇道:“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叶某若是不能顺心,你们也别想如意!” 叶劲和天下第一庄交涉时,旁边正暗中躲着一个飞卫。这人瞥见叶劲松懈的瞬间,立刻从侧面迅速冲过去撞向叶劲。 叶劲毫无防备之下被他撞开,怀里的慕容修顿时脱手,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不过因为草地厚实,倒是没有受伤。 方才一瞬间,叶劲和那名飞卫都向对方拍了一掌,两人同时瘫在地上,一时间无法动弹。 慕容修此时正好躺在那名飞卫手边,那人大喜之下正要伸手去抓,只见一直置身事外似的慕容修突然敏捷的向旁边一滚,躲开他这一抓,然后自己爬起来,“哒哒哒”主动跑回叶劲身边一把抱住他,叶劲此时正好从地上站起身,立刻顺手无比的劫持了慕容修。 天下第一庄的一干人,看着慕容修从叶劲臂弯里投来的警惕眼神,顿时被自家庄主这一神来之笔气的几乎吐血。本已经冲过来打算趁机截人的一群人立刻僵在当场。 一直旁观的燕九州看到这一场景,几乎把大牙都笑掉:不想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那慕容修真是傻的没救了,被叶劲养了几天就把他当成了亲人,连自己属下都不认了。 不过想想也是,傻子自然是谁给他饭吃就跟谁亲,哪里分的清好坏来? 叶劲的内力比那个偷袭的飞卫要高一层,受了那一掌还能行动如常,那飞卫却嘴角溢出献血,瘫在地上爬不起来,显然是受了重伤。叶劲被这么一偷袭恼羞成怒,上去对着他就是一脚,将那人踢得吐血倒飞出去,不知生死的躺地上不动了。 叶劲回头如法炮制的一一收拾了过来抢人的几人,那几名飞卫顾忌自家主人,不敢动手,也都被一一重创。 叶劲报复完毕便搂着慕容修和一群人拉开距离,警告道:“再有下次,我就和你们庄主同归于尽!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此时燕九州的心腹凑过来请示道:“宫主,那个时茂怎么处理?” 燕九州想了想,没想到这人有什么用处,正要说杀了,那心腹凑到他耳边建议道:“不如给他用那个…” 燕九州听了这话,无所谓的一笑,点头答应了。那心腹于是将时茂带到一边,取出一颗药丸,和蔼的对他说道:“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时茂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讨好的笑道:“还请大人解惑…” 那心腹龇出一口黄牙,神秘兮兮的道:“这可是好东西!吃下一颗,足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就是有点疼——不过只要你熬过了这一遭,为宫主立下大功,黑玉宫绝对亏不了你!” 时茂心里一寒,知道这药或许可以短时间增长实力,却一定是极其伤身的,没准吃下去就没命了。 可是如今人为刀俎,吃了或许还能保住命,不吃绝对是死路一条,只好苦涩道:“不知宫主想要我做什么?” 那心腹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指着慕容修道:“你看见那个人吗?那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只要你杀了他,我马上给你解药,事后还能给你安排个堂主当当,怎么样?” 时茂知道,解药还有可能是真的,堂主绝对是没影的事,不过眼下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时茂无奈吞了药,立刻变得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大吼一声瞬间便冲进了山坳里,然而不等他靠近慕容修,便凄厉的惨嚎一声,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山坳里的一群人原本还吓了一跳,发现人死了后便不再理会,众人紧盯着那人冲出来的方向,暗自戒备。 ☆、第六十章 燕九州见试验品失败也没在意,毕竟至今所有吃下药的人都很快死了,还没有过成功的案例。他觉得此时差不多该出场了,于是长笑一声一跃而入。 不理会众人的大惊失色,燕九州径直对叶劲笑道:“这位少侠,你如此下去也难得脱身,不如将人交给我如何?” 叶劲脸色不善的看着他道:“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不管你们搬多少救兵也是没用的!——如果有失去阿修的危险,我会先一步杀了他!” 燕九州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呵呵笑道:“少侠误会了!我与天下第一庄势不两立,今日是特地来助少侠一臂之力的!” 飞卫们听了燕九州言语,立刻有人着急的对叶劲喊道:“你不能把庄主给他,他是庄主的仇人!” 燕九州闻言,回手对着那人就是一掌,那人被打的吐血倒飞出去,拦腰撞在一颗大树上,便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 叶劲看也没看那人,只盯着燕九州道:“你与天下第一庄有仇怨?” 燕九州点点头:“不错!”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装作与天下第一庄有仇怨,实际上是来解救慕容修的?”叶劲显然不可能这么容易相信他。 燕九州听了这话,一挥手,暗藏着的属下立刻现身出来,和天下第一庄的人战成一片,霎时间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燕九州回头看着叶劲道:“如何?少侠可信了?” 叶劲仍旧怀疑道:“也有可能是苦肉计。” 燕九州心中暗骂这小子疑心病,转念一想,便残忍一笑道:“我不会让你把活着的慕容修给我,如此你可相信了?” 叶劲盯着燕九州,面沉如水道:“我信你和慕容修有仇。”不等燕九州露出笑容,他又道:“所以我不会将他交给你。” 燕九州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心里有种被戏耍的恼怒,但是这小子武功高强,立场还摇摆不定,能智取还是不要硬来的好,便按捺住心头的火气道:“本座也理解少侠的心思,毕竟慕容修姿容绝色,少侠一时被他皮相迷住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你若是要一意孤行带走他,除了面临天下第一庄和我黑玉宫的无尽追杀没有任何好处!” 说着,他叹息一声,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少侠若是肯将慕容修交给我,我愿意与少侠平分天下第一庄的财富,到时候以少侠的武功自己建立一方势力,要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有?” 他满以为能说动叶劲,不料这人低头想了想,还是道:“我只要阿修一人足矣,别的都不重要。” 燕九州几乎被他气个倒仰,心里大骂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个慕容修就把他魂都勾没了。不过是个男人,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玩过就算了嘛,还真想跟他一生一世不成? 燕九州心里骂完,眼睛一转,故作豪爽的大笑道:“没想到少侠还是性情中人!——不如这样:只要少侠帮我料理了此间残敌,我便让你带着慕容修离开如何?” 叶劲盯着燕九州,讽刺一笑:“阁下怎么突然又不杀慕容修了?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燕九州诡异一笑:“报仇有很多种办法,不一定要杀人。——如今慕容修落到这步田地,杀他只是让他解脱!本座突然觉得让他被少侠带走,便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说完,他又志得意满道:“况且,天下第一庄没了慕容修,便是没了牙的老虎,可说是唾手可得——本座如今得了这份家业,已是心满意足,那慕容修留他一条命在也是无妨。” 此时天下第一庄的众人已经落入下风,燕九州其实并不在意叶劲是否交出慕容修,毕竟等他收拾了这里的一群人,再杀叶劲也不难。叶劲一死,慕容修自然成了待宰羔羊。不过如果能利用叶劲先杀掉一些敌人自然更好。 燕九州正等着叶劲的回答,不料叶劲突然将地上的几枚石子吸入掌中,弹射向交战的众人,一名受伤的飞卫就要被对手杀死,几颗飞速射来的石子在他对手的手脚处打出几个血洞,那人瞬间失去行动力,被飞卫趁机反杀。 “你!”燕九州大惊,难道叶劲是和天下第一庄合伙诓骗他?正要对他出手,只见这人突然和燕九州等人拉开距离,嘲讽道:“阁下说话前后不一、不尽不实,实在让人难以取信!” “叶劲也不是傻子!今日不论你们哪一方占了上风,都绝不会放叶某生离此地!——既然如此,自然是你们两方相持不下、互相掣肘,叶某才能从中渔利!” 燕九州听了这话瞬间放下怀疑,心里不由一阵憋屈:这叶劲也不是好糊弄的,看来只能亲自动手斩杀此人了! 此时叶劲再次射出几枚石子,为飞卫这边挽回一点形势,便长笑道:“天下第一庄的人听着:我待阿修如何你们都亲眼见了!——此时你们替我拖住这帮人,回头还有机会见到你们庄主;否则若是让黑玉宫得了手,怕是只能替他收尸了!”说着将慕容修扛在肩上,运起轻功极速向远处掠去。 天下第一庄的众人一听这话,果然无人追他,全都奋起余勇拖住黑玉宫一群人,甚至还分出两人攻向燕九州,燕九州仗着内力深厚几下打发了两人,便运起轻功迅速追了过去。他此时怒火中烧,一心只想把那狡猾的小子毙于掌下,至于慕容修,早已被他视为了囊中之物。 叶劲虽内力修为与燕九州相差仿佛,到底还另外负着一个人,不出一里路便被燕九州追上。 燕九州看着越来越近的叶劲的背影,运起十成功力一掌拍向他的后心,脸上不由得露出残忍快意的神色,仿佛已经看见了叶劲重伤倒地的模样。叶劲听到身后传来的风声,只好仓促回身应对,两人当即对了一掌。 燕九州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超乎想象的内力从手掌中涌入自己的经脉,肆无忌惮的破坏他身体里的所有器官,巨大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不由得狂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直撞断了四五颗齐腰粗的大树才止住冲击力,刚一落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燕九州吃力的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见慕容修从叶劲身后转出来,他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懵懂的表情,杀气毕露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燕九州。 燕九州只感觉自己好像被蛇盯上的蛤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此时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慕容修和叶劲联手算计了。慕容修根本没有走火入魔,方才必定是他暗中相助叶劲,这才有了那杀伤力惊人的一掌。 慕容修面沉如水,不急不缓的一步步走向燕九州,叶劲紧随其后,盯着燕九州防止他狗急跳墙。燕九州看见慕容修过来,拼命想要往后挪,可是方才那一掌已经将他伤的极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嘴角溢出一口血来。 随着慕容修的步步逼近,他的表情越来越绝望,慕容修终于走到他的面前时,燕九州想要开口求饶,嘴一张,又是一口血吐出来,那求饶的话却模糊的根本无法听清。 慕容修盯着燕九州看了片刻,手中暗运内力,正要结果他,影三此时突然出现,单膝跪地禀报道:“主人,徐统领有消息传来。” 慕容修听了这话便不忙着解决燕九州了,漫声说道:“拿过来。” 影三双手递上消息,慕容修打开一看,脸上便浮现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他蹲下身来,将手里的纸条摊开举在燕九州面前,轻声道:“燕九州,你的黑玉宫完了!” 燕九州看了纸条内容,再一听慕容修的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嘴里“嗬嗬”出声,不一会儿便大睁着眼睛咽气了。 慕容修见燕九州死了,不紧不慢的从影三腰间抽出短剑,一剑刺进他的心口,原本已经瞳孔散了,僵直了的人立刻又奋力挣扎了起来,这人果然在装死。 慕容修脸上表情不变,握着剑在他的心口用力搅动了几下,燕九州面目扭曲了一阵,再次吐出一大口血,便带着无限的绝望和恐惧离开了尘世。 燕九州彻底死透以后,慕容修将短剑还给影三,伸手在燕九州脸上细细的摸索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此人就是燕九州本人,没有易容后,便将手掌附在他脸上,内力一吐。再拿开时,燕九州原本是头颅的地方,只剩下一滩红白的糊状物。 “够了!”见慕容修还要继续,叶劲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燕九州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他此时也看出慕容修状况有点不对,因此紧盯着他,打算一有异常就把人弄晕先带走再说。 慕容修听了叶劲的话,睁着迷茫的眼睛望着他道:“燕九州死了?”语气里还有些不确定。 叶劲用力一点头,肯定道:“死的不能再死了!——你可以放心了!”慕容修回头看了看燕九州惨不忍睹的尸体,仿佛突然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内力一阵不稳,连忙平心静气稳定心神。 造成自己前世悲剧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容易的死了,慕容修只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让人难以置信。他回头看看叶劲关切的目光……是因为这一次有叶劲鼎力相助吗? 想到叶劲和他真正相处不过短短几天,两人头一次共同御敌就能如此默契配合,心里不由得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如今大敌已灭,慕容修只感觉心头阴霾一瞬间散去,不由得对叶劲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叶劲见了慕容修此时模样,心里一松,也忍不住对他微微一笑。 影三轻抚自己被闪瞎的狗眼,想到那边战事未休,只好硬着头皮过来提醒道:“主人,如今燕九州已死,是否将他的尸首拿去给黑玉宫的残敌看看,也好让他们认清形势、束手就擒?” 慕容修被影三拉回公事,立刻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板着脸点头道:“不错,这事就交给你了。”说完,便和叶劲一前一后往战场掠去。 影三暗叹一声,认命的上前扛起血肉模糊的燕九州,有点遗憾这人的脑袋被主人毁了,不然就更有可信度了。现在这么抬过去,弄不好还有些脑子不清醒的认为是伪造的尸体。 影三将燕九州的尸身往黑玉宫众人面前一摆,再告知了黑玉宫被攻占的消息,立刻就有大半人跪地求饶,束手就擒;另有部分掉头就跑,只有极少数负隅顽抗者。 此时叶劲和慕容修两大战力都已回归,战斗立刻就变得毫无悬念。不出一炷香功夫,反抗者全数被诛杀,其余人皆被捆了手脚听候发落,黑玉宫最后的残存势力宣告灭亡。 此时天下第一庄众人几乎人人带伤,但是能够彻底诛灭黑玉宫,众人都十分兴奋,大家不由自主的把崇敬的目光投向自家庄主。不少人看向叶劲的眼神也带上了惊叹和赞赏。 要知道这个计划刚刚提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盖因叶劲对慕容修冷言冷语,不少人担心他怀恨在心,会和燕九州勾结——以他所在的便利位置,要杀害自家庄主不要太容易。 叶劲将手放在慕容修脖颈处时,不少人心里都捏了把汗,生怕他真的一下捏碎庄主的喉骨,众人表现出的紧张愤怒倒不全是装的。 没想到这人临到头了倒是十分可靠,和庄主配合的天衣无缝,把燕九州骗的团团转,成功坑死了他。 众人心里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人演的也太传神了吧?要不是事先知情,连他们都差点信了叶劲就是个贪花好色又狡猾如狐的家伙! 殊不知叶劲在现场说的那些话,倒有大半是真实的情感表达,只是叶劲不像他演的那样自私罢了。 一直在暗处观察两人的影三倒是一开始就对叶劲十分信任:从这人对庄主的态度就能知道,这人气急了除了嘴上放放狠话,实际上是根本舍不得动庄主一根头发的。 此时的慕容修在高兴之余心里也有些忐忑,黑玉宫的危机已经彻底解除,黑砂帮本就是个二流门派,门派中坚还被燕九州灭了大半,余下的老弱病残随手便可料理,如今还强要叶劲这个绝顶高手相助显然说不过去。 慕容修知道,叶劲势必是要回去和自己师父汇合了,这一去,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慕容修不知道叶劲是否还想再见到他,以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叶劲似乎很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况且他师父的身世有些隐情,对江湖唯恐避之不及,如此一来,自己若是贸然打扰他的平静生活反倒不美了。 可是,要他从此再也不见叶劲,这却比杀了他还难! 慕容修心里左右为难,殊不知叶劲其实心中也有些不舍。经此一役,叶劲感动于慕容修毫无保留的信任,心里早已芥蒂全消,两人配合默契并肩作战,这更让他有了一种共患难的认同感…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自己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况且,自己对慕容修情根深种,可慕容修并没有这样的心思,若是两人再见面,除了让他陷得更深,没有任何益处…罢了,还是就此相忘于江湖吧! ☆、第六十一章 叶劲下定决心,正要向慕容修辞行,此时一直被众人所忽略的那具尸体突然动弹了一下,胸口重新恢复了起伏,体内的内力也开始暴涨起来。 站在旁边的几名飞卫吓了一跳,纷纷抽出武器向那人砍去。只听一阵兵器断裂的声音,精铁打造的上好兵器瞬间被那人狂暴的内力搅碎,出手的飞卫们也被震的吐血往后仰倒,半天爬不起来。 那人正是被燕九州喂了丹药的时茂。 燕九州一直想制造出拥有强大力量的傀儡,可是研究出的丹药却成了废品,只能用于处理犯了错的属下,谁知唯一成功的试验品却是出现在他身死之后,可谓是十足讽刺。 时茂从地上一跃而起,虬结隆起的肌肉将衣服撑破,他赤裸着上身,两眼通红,全身青筋暴起,一望而知是个不详的凶物。 此时死而复生的时茂已是全无理智的野兽,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暴涨的内力,让他实力大增的同时也带给他巨大的痛苦。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熔炉,全身上下都在烈火中灼烧。 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时茂整个大脑里充斥着的都是痛苦两字,他本能的寻求着解脱的办法,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慕容修,浑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给他喂药的人说的话——这个人就是造成自己痛苦的元凶!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就能得到解药,从这无尽的痛苦里挣脱出来! 在场的众人只见那个怪人两眼紧盯着慕容修,突然仰天狂吼一声,快如闪电般向他冲了过去。 “主人!”众人大惊失色,连忙飞速冲过去拦他,却哪里赶得上? 叶劲眼见那怪人转瞬间便来到面前,一手就要掐住慕容修的脖颈,不及反应更多,连忙一把抱住慕容修往旁边一滚,躲过这一抓。时茂失了目标,收势不住,一爪将慕容修身后的一颗合抱大树戳了个对穿。 一招落空,时茂随意抽回手,就要继续追杀目标,脚步却是一顿,原来是两名飞卫一左一右抛出爪钩,勾住时茂左右两肩,将他定在当场。此时,那颗遭受重创的大树咔啦一声从中间断开。 两人一惊,同时用力一拉爪钩,那怪人却是纹丝不动,只轻轻一挣便将精铁打造的爪钩拉成几段,尖锐的爪钩甚至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叶劲和慕容修两人趁着时茂被阻的这一瞬飞身而起,落到两颗大树的树梢上,居高临下的观望。 时茂挣脱束缚便又奔着慕容修冲了过来,他速度快如奔雷,一头便将慕容修栖身的大树撞倒。慕容修一跃换到另一颗树上,时茂不待他站稳,再次推倒了那棵树。 这人思维已和野兽无异,有一身惊人的内力却不会用轻功,只懂得使蛮力,然而即使这样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慕容修顺势从树上一跃而下,一剑直刺这人胸口,可是挟着内力的长剑却连这人的皮肤都无法刺破。 慕容修微一皱眉,在时茂伸手来抓前便轻灵的一跃避开,转瞬又在他身体各处要害刺了十几剑,可惜全无用处。 此时叶劲一闪身来到时茂身后,闪电般重手连点他周身大穴,却被他覆在皮肤上柔韧无比的内力弹开,无法生效。 时茂回身就是一掌劈向叶劲的面门,叶劲连忙避开,却被狂暴的掌风扫过半边肩膀,顿时整条右臂血肉模糊。 时茂再要下手,突然被一颗二人合抱粗的大树整个砸倒在地,只露出一条手臂。原来是慕容修用剑截断了一颗大树,一掌劈向时茂,暂时限制了他的动作。 慕容修趁此机会一掠而过,一脚重重踏在压住时茂的树干上,借着冲力拦腰抱住叶劲,将他飞速转移到百米外的一颗树上。看着叶劲染血的半身和额角涔涔的冷汗,慕容修一时间心如刀绞。 他此时也看出来那怪人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自己留在叶劲身边反而是置他于险地,因此强忍着替他疗伤的冲动,趁叶劲不备点住他的穴道,将他扶靠在树干上。 “影三!”慕容修大喝一声,一个黑影迅速飞掠了过来,慕容修对他使了个眼色,影三立刻会意的一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影三来到近前,便连忙取出疗伤药替叶劲包扎伤口,叶劲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一句,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慕容修运起轻功向着那怪人飞掠过去。 那怪人此时早已将压着的树干顶开,被飞卫们用铁链困住手脚四肢,押在原地。众人已知这人力大无穷、战力惊人,因此只用弩箭在远处射他,可是这等武器如何能给他造成伤害? 影三替叶劲处理好伤势,抬头看见他神色,不由出言安慰道:“放心吧,主人自己能应付,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一眼看见慕容修靠近的时茂突然狂吼一声,一股极强的冲击力以他为圆心迅速扩散出去,困住他手脚的铁链顿时寸寸断裂,控制铁链的飞卫被这么一震,一个个吐血倒地,生死不知。 原本射向他的箭矢被强大的气劲一冲顿时倒飞回去,射向他原本的主人。一名飞卫眨眼就被箭矢穿胸而过,身死当场,另外几个也被箭矢射穿了四肢,瘫在地上喘息呻吟,失了战力。 以时茂为圆心,一丈内的所有花草树木岩石竟在这一冲击下全部化为齑粉,地面直接被压出一个大坑。 叶劲见此情景,几乎骇的肝肠寸断,眼见慕容修还在接近时茂,他连忙拼命地催动内力想要冲开穴道,一边给影三使眼色要他解开自己。 影三此时也吓得不轻,那怪人的实力似乎越来越强了,方才那一下几乎废了在场所有人的战力,再这么下去即使是庄主怕也要饮恨当场。 他回头看见叶劲神色,心中也有些动摇:主人的意思是要自己照顾好叶劲,不让他去送死,可是要放着两个现成的战斗力不用,眼睁睁看着主人去死,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影三踌躇片刻,一咬牙解开了叶劲的穴道:就算主人事后要砍了自己,只要主人成功度过这一劫,死就死吧! 叶劲穴道一解开,在树干上一借力便冲了出去,影三也立刻紧随其后。虽说此举是为了救主人,但是叶劲也不能出事,自己还是要多看护着些。 那怪人眼见慕容修越来越近,大喜之下连忙迅速迎了过去,可是慕容修却在离他还有一臂的距离时突然飞速向后退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了回去。 怪人扑了个空,不由勃然大怒,嘶吼一声,竟从地上跃起五六丈高,合身扑向空中的慕容修。眼看就要得手,慕容修突然在空中拐了一个弯,一瞬间便转移到怪人右前方的一颗树上,那怪人在空中无法调整方向,径直扑向原本在慕容修身后的那颗大树,顿时噼里啪啦撞倒了一排树木。 慕容修站在树干上,手中极细的银光一闪即逝,那是用陨铁之精打造的钢丝。原来他在接近怪人之前便用可射出钢线的机扩在附近的树木上缠绕了一圈,怪人接近时便可用钢线改变所处方位。 叶劲此时和影三一前一后赶到慕容修身边,慕容修狠狠瞪了影三一眼,便略过他来到叶劲身边,伸手探他脉搏,叶劲也不反抗,任他施为。 慕容修探罢脉,知道叶劲只是皮肉受伤并无大碍,心下稍宽,但是看见裹成粽子一样的手臂还是一阵心疼,伸手欲查看又怕弄疼了他,犹犹豫豫的悬在半空。 叶劲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很不自在,一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此时又是一声狂怒的吼叫,被激怒的怪人去炮弹一般冲了过来,三人默契的四散避开,慕容修利用钢线在怪人扑过来时便引着他去撞树和岩石等障碍物,消耗他的体力,叶劲和影三紧跟在后面,每当慕容修遇险时便用暗器扔他的眼睛骚扰,让两人拉开距离。 慕容修每每看见叶劲险之又险的避开,心里提心吊胆的担心,可是此时也劝不住他,只好尽量将那怪人引向远方,一边寻找可利用的地形。 方才他试着用钢线勒住那人的脖颈,可惜可轻易割裂岩石的钢线没两下便被挣断了。 叶劲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和那怪人耗体力怕是谁也撑不了多久,他猛然想起影三的毒镖,连忙问他:“你还有没有毒?” 影三崩溃的喊道:“我的暗器连他的皮毛也伤不了,有毒也没用啊!” “我是问你有现成的□□吗?”叶劲也着急的对他吼道。 影三似有若悟,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他。叶劲顺手摘下影三腰间的水囊,将□□倒进去摇晃均匀。 叶劲随即抓着那个装满□□的水囊,几个起落来到怪人的正前方,略微计算了一下角度,便暗运内力将水囊仍向他的面门。 那怪人眼见面前飞来一物,毫不在意的伸手要将它挥开,那水囊却出其不意的从他的手掌边擦过,到达距他面前两掌距离时,突然在真气的作用下爆开。 里面的液体瞬间爆成无数细小的水珠,向怪人的头面部笼罩过去,瞬间那怪人的眼耳口鼻都进了或多或少的毒液。 那毒液一粘上没有保护的脆弱眼球和口鼻黏膜,便在上面腐蚀出一个个血洞,那怪人瞬间疼的大声嘶吼,不一会儿眼里就流出血来,再不能视物。为了缓解疼痛,他两手用力在脸上抓挠,将脸上的伤抓挠的更是凄惨。 影三不由得惊异的望向叶劲,这一扔可不简单,至少要在水囊飞的角度和真气的控制上做到恰到好处,否则若是让水囊提前或推后爆开,或是选的角度不够刁钻让它被那怪人先一步挥开或躲开,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几人正松了口气,那怪人突然停止动作,两耳一动,突然两腿在地上用力一蹬,便如炮弹一般一跃而起直扑慕容修。原来他虽被废了眼睛,却误打误撞的学会将内力运于两耳凝听周围动静,慕容修方才在树上刚一动,那细微的声音便被他捕捉到。 他此时的速度比之前又要更快了,慕容修正要躲开,方一跃起,便被他抓着衣服扯了回来,按倒在树干上,同时右手张开直取他咽喉,慕容修此时也发了狠,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左手格挡开他伸出的手,右手运了十成功力一掌击向他的天灵。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慕容修只感觉右手像是击中了一堵坚硬无比的墙壁般,被毫不留情的反震回来,手腕顿时脱臼,左手也被那怪人轻松格开。 可是原本要捏断脖颈的手却没有如预料般落下,反而身上一轻。原来是叶劲从那怪人身后死死勒住他的脖颈,另一手用力攥住他的右手不让他行凶。 那怪人被勒的呼吸困难,见无法得手,干脆利落的放开慕容修,一手攥住叶劲勒在脖颈处的手,回头灵活无比的对着叶劲的脖颈就是一口咬下。叶劲偏头一躲,肩膀内侧被狠狠的一口咬住,顿时血流如注。 叶劲大吼一声,手下一用力,两人顿时纠缠着从十几米高的大树上摔下。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慕容修大惊之下只来得及抓住那怪人的衣角,可是那一层单薄的布料哪里承受得起两个人的重量,瞬间就被撕了下来。 叶劲在落地之前用力一扯将那怪人垫在下面。那怪人原本就被勒着脖子呼吸不畅,又被这么重重一摔,顿时就脑子昏沉起来。 两人在地上翻滚着,不远处就是崖壁,叶劲一咬牙有意抱着那怪人向崖边滚过去。 ☆、第六十二章 “叶劲!”慕容修看见叶劲的动作,目眦尽裂,疯了一样的拼命追了过去,二人迅速滚到崖边向下坠落,慕容修飞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叶劲的手臂,顿时被巨大的拉力扯了下去。 慕容修在千钧一发之际扔出钢线缠住了崖上的一颗树,几人随即悬吊在崖下,叶劲在下落时便甩开了怪人,那怪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立刻便摔落下去,崖边顿时只剩了叶劲和慕容修两个。 “主人!”此时影三终于赶了过来,趴在崖边看了一眼,顿时便束手无策起来。两人距离崖顶足有两三丈距离,伸手下去拉肯定是够不着的,那钢线太过细小锋利,也不能抓着往上拉。 影三摸遍全身,除了各式各样淬了毒的暗器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腰带也不够长,只好急得冒火的在附近搜寻可利用的东西。 此时被吊在崖下的叶劲身上很不好受,他原本就伤了右臂,右肩又被怪人咬了一口,几乎撕下一块肉来,慕容修抓住的正好又是右手。 叶劲只感觉整条手臂随时要从身体上断开一般,血已经染了满身,冷汗和着血水一滴滴流下,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叶劲!”慕容修看见叶劲要昏过去的样子,心急如焚,连忙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此时也不好受,控着钢线的左手已经被划出不少血口,流出的血液让钢线都有些打滑,他抓住叶劲的手还是方才脱臼的右手,原本就吃不住劲,若是叶劲彻底松了手怕是抓不住他。 叶劲被他一喊,顿时清醒过来,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勉力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崖底云雾环绕,即使是武林高手掉下去也几无生还的可能,此处还是一处向内凹陷的鹰嘴崖,根本无处借力,崖边也没有可用于攀爬的树木。叶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险的办法,不由得一阵泄气。 那钢线毕竟太过锋利,没多久便开始在拉力下切割起缠绕的树木。叶劲敏锐的察觉到变化,咬牙正要挣开慕容修的手,慕容修窥破他的心思,简直肝胆俱裂,连忙对他吼道:“你敢松手我就一起跳下去!”由于太过着急,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叶劲听了这话只好作罢,暗暗打定主意一会掉下去时自己就垫在慕容修身下,好歹替他挣出点活命的可能。 慕容修也知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向四周看了看,计算了一下崖顶的高度,就要借着钢线的余力把叶劲扔上去,叶劲怎能看不出他的想法,有样学样道:“你若是不想我现在松手,就别这么干!” 慕容修的动作不由一滞,苦劝道:“你先上去,减轻点重量,我随后就来。” 叶劲了然道:“你别骗我了,现在我俩最多只能活一个。” 慕容修抓狂道:“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都摔死了强啊!”接着又循循善诱道:“你放心,我功法特殊,滞空能力强,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叶劲嗤笑一声道:“庄主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几人说话的短短功夫,用来支撑两人的树干已经被切的近乎断开,慕容修近乎绝望,望着叶劲此时凄惨的模样,他万分后悔因为私心留下叶劲的行为。 如果叶劲那时候就离开,他现在还在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自己便是再也见不到他,知道他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好好的活着,也比现在要眼睁睁看他死强啊! 叶劲正自感慨今日怕是难以幸免,突然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脸上,惊愕之下猛一抬头,便见到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睛,那双眼里仿佛含着无限的不舍,他心里一惊,猝不及防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崖顶上扔去。 叶劲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伸手便可攀住崖顶的地方,他一伸手攀住崖壁,回头看去,慕容修已经掉下三四丈的距离。叶劲立刻毫不犹豫的松开手,向他坠落过去。 影三此时方找到一根结实的藤蔓,正好看见两人跌落的一幕。崩溃的扑到崖边,主人已经掉下去救不着了,他看见叶劲还抓着崖顶的石头,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思,正要将他拉上来,不料这人又自己跳下去了。 影三:“……”影三悲愤的一头磕在崖顶的石头上,几欲疯狂,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差点也跟着跳下去了。 不过事已至此,眼下还是回去召集人手下崖搜索要紧,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回来,若是主人果真蒙难,那时再以死谢罪也不迟……话说到时候若出事的是叶劲,主人不会也想不开吧? 叶劲一掉下去,立刻使了个千斤坠,顿时掉的更快,几个瞬间便追上慕容修,一把抱住他。 慕容修顿时气苦,话也不想说了,一边抱着叶劲,一边焦急的四处搜寻,想找到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自己死了没事,可是叶劲…慕容修无论如何都想让他活下去,否则他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两人又下落了十几丈,慕容修瞥见崖边伸出一颗碗口粗的树,连忙甩出腰带缠住树干,两人下落的状态顿时一滞。 那颗树明显也撑不住两人的重量,立刻响起纤维断裂的咔嚓声,叶劲借力向崖壁一荡,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那树的压力顿减。 叶劲松开慕容修的手,示意他爬到树上去,他此时状况已经不好了,失血过多让他身上阵阵发冷,几欲昏迷。慕容修压下心头的不安,迅速爬上树,这时才有余暇将脱臼的手接好。 他顺着树干来到崖壁,五指向石壁一挖,便在坚硬的岩石上做出一个可供攀爬的小洞。慕容修用这种办法很快接近了叶劲。 此时的叶劲已经失去了意识,慕容修一摸他额头,果然已经烧的滚烫,他连忙一手抓住崖壁,一手抽回树干上的腰带,将叶劲捆在他背上。 叶劲人虽已经昏迷,抓住石头的手仍旧攥的死紧,慕容修怎么掰也掰不开,又怕用力过大伤着他,只好一掌将石块劈断,让他继续抓着,手脚并用的背着他往崖下爬去。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安全到达崖底。 慕容修一踏上平地,便腿一软摔倒在地,从近千丈高几乎垂直的崖壁上背着一个人爬下来,对于内力再是深厚的人也是极大的负担。 他此时整个人仿佛从水中爬出来,汗水浸透了已经变得褴褛的衣服,如玉的脸上也添了几条血痕,两只手从手指到小臂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指甲已经全部撕裂剥离,痛入骨髓。 慕容修背着叶劲在地上趴着休息了一会,便勉强撑着颤抖的腿站了起来。这里情况不明,之前掉下去的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叶劲一直高烧不退,还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替他疗伤。 慕容修这次的运气似乎不错,行了不到百米便见了那怪人在岩石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尸体。慕容修绕过他,不久后便找到一个一人高的山洞,将叶劲弄了进去。 慕容修在周围找了些树枝挡在山洞口权作掩护,便迫不及待的查看起叶劲的情况。此时叶劲仍旧无知无觉的发着高烧,原本被包扎好的手臂,如今绷带已经被撕扯的七零八落,有些甚至深深的勒进肉里,肩上被那怪人咬过得伤口狰狞的向外翻起,伤口周围还泛着青紫。也不知道那怪人的牙齿是不是有毒。 慕容修见此情景心里抽痛的厉害,咬牙将他上身的衣服和伤口上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清除掉,重新敷了药,便一掌抵在他身后替他运功疗伤。 他此时刚从悬崖上下来,真气消耗十分巨大,以他的恢复力也一时间缓不过来,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自己了,叶劲已经发烧一个时辰了,慕容修生怕继续下去他会烧坏脑子,若是醒来的是一个痴傻的叶劲,慕容修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 慕容修勉力压榨着自己残存的内力,不一会儿便冷汗涔涔,脸色惨白,不过叶劲的烧终于退了下来,伤势也有了好转。慕容修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叶劲睁开眼睛看向他。 “叶劲,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慕容修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可是很快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叶劲看向他的眼神很是懵懂,看起来似乎听不懂他说活。 慕容修心下一凉,难道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好在他猛的想起叶劲走火入魔发作的日子大约就是这几日,这才暂时放下了提起的心。 叶劲见了慕容修的模样,伸手捧起他血肉模糊的双手,眼里顿时满满的都是心疼。慕容修见了他的神色,虽是心里知道此时的叶劲并没有多少神志,还是忍不住耳根一红,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谁知叶劲看了一阵,竟然伸出舌头开始一下一下舔舐他手上的伤口。 “你,你干什么?别这样……”柔软的舌头像一条温热灵活的湿毛巾,带给他的伤口丝丝缕缕的疼痛的同时也有种异样的感觉,慕容修窘迫的脸颊泛红,想要挣脱他的手,可是此时已经脱力的他显然挣不过相对而言明显体力充沛的叶劲。 慕容修没奈何,一头将他撞倒,趁叶劲不备点住他的穴道,叶劲顿时瘫在地上不能动了。 不理会叶劲委屈控诉的目光,慕容修与他手掌相对,就着躺倒的姿势将真气输送到叶劲体内,既然自己的走火入魔是被叶劲这么治好的,自己如法炮制应该也有些用吧? 谁知不到半盏茶功夫,叶劲突然呼吸急促,脸色潮红,慕容修大惊失色,连忙停了真气,正要上前查看,不料叶劲被点住的穴道不知怎么自己解开了,慕容修猝不及防的被叶劲一下扑倒在地。 叶劲压在慕容修身上,便开始胡乱的撕扯他的衣服,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啃咬,慕容修正要推开他,大腿处突然感觉被一个炙热的圆柱体抵住,顿时动作一僵。 慕容修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叶劲为何会如此,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劲的动作还在继续,慕容修此时已经被他脱的只剩一件里衣,他自己更是全身赤裸,他扯开慕容修仅剩的衣物,在他冰雪一般洁白美好的胸口啃咬一阵,便迫不及待的掰开了他的腿。 察觉到一个滚、烫粗、大的东西正抵在他未曾被侵入过的地方,慕容修心里一阵惊惧,手下意识的伸向叶劲的颈侧,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一掌劈晕他。下一瞬,叶劲一个挺身,便毫不犹豫的侵、入了慕容修的身体。 “啊啊啊……”慕容修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额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他迅速收回了搭在叶劲颈侧的手,一把握住地上一块石头,顿时将它碾成齑粉。 叶劲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差点身死,只是固执的想将整根东西插入那个窄小的甬、道。 疼…太疼了!那根东西只是进入一小半,却好像整个身体被从内部撕裂开来!慕容修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全身不住的发着抖,一半是因为疼痛,另一半是强忍着不去伤害叶劲。 身体被男人的xing器入侵的感觉不但带给他极大地痛苦,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屈辱和愤怒,仿佛所有的尊严都被人碾碎在脚底下。 若是换了旁人,慕容修此时必定是毫不犹豫的一掌劈向他的天灵,将他的脑袋整个打烂,然后再将剩下的尸身一寸寸碾成齑粉,可是,现在对自己做出这种事的人是叶劲……一想到这件事,慕容修顿时仿佛一只被驯化的狮子,心甘情愿的收起锋利的爪牙躺倒在地,露出柔弱的肚皮任人抚摸。 慕容修两手都放在身侧紧紧抓住地上突起的岩石,在那上面留下几个骇人的手指印,看向叶劲的眼神却是十分的温柔,他极力的喘息着,仿佛一条搁浅的鱼,忍着疼痛竭力放松自己,让叶劲能顺利进入。 叶劲得了让步,立刻毫不留情的一插到底,慕容修身体忍不住一抽,眼前一黑,几乎被这猝不及防的剧痛激的昏过去。他连忙咬住自己的舌尖,保持一丝清明。 此时看着叶劲一脸满足的在他身上驰骋着,慕容修不禁想起了上一世的事,那时候的叶劲也是像他此时一样痛苦,自己那时的表情大概也是和叶劲一样吧? 想到叶劲前世的遭遇,慕容修心里又是痛苦,又有一种赎罪的轻松感觉。随着叶劲的律动,被撕裂开的伤口处流出的血让叶劲进出的更顺畅,也让慕容修没有最开始那么痛了。 自从两人顺利结合后,叶劲体内的真气不知怎么就自动在他的身体里流转,流过因勉力压榨真气而隐隐作痛的经脉,带给他一阵阵清凉,受伤的双手和撕裂的伤口处疼痛也变得不那么剧烈了。 半梦半醒中慕容修勉力抬起头看向叶劲,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脆弱的感觉,突然很想拥抱他,于是向他颤抖着伸出了汗水淋漓的手。 叶劲立刻会意,温柔的抓住他的手,一低头让他顺利的抱住他的脖颈,并顺势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他的腿上。 慕容修将头埋进叶劲宽阔的胸膛里,仿佛躲进一处温暖的港湾,再听不见山洞里回响着的淫糜的肉、体拍击声和水声。 ☆、第六十三章 叶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他猛的坐起来,便发现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疼痛也消失了,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愈合速度有点太过惊人了! 四下打量一阵,便发现慕容修盘膝坐在山洞门口,看见他醒了,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慕容庄主!”叶劲捂着头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昏迷前脑中残留的信息,便大概得出了结论:“我们现在是在崖底吗?是你把我救下来的?” 他说着惭愧的看向慕容修,自己在崖壁上昏迷了,想也知道慕容修把他背下来定是十分辛苦,昨晚还劳烦他替自己守夜。 想着,叶劲连忙上前查看慕容修的情况,便发现他两手都绑着白布,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问道:“你手怎么了?”说着,就要抓住他的手细看。 慕容修侧身避开他,淡淡道:“无事——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说着便当先走了出去。 叶劲敏锐的察觉到他走路的姿势略有些僵硬,便强硬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盯着慕容修问道:“庄主可是身上还受了伤?” 慕容修面无表情的抽回手,继续云淡风轻道:“没有,你不要多想。” 叶劲显然没有这么容易打发,坚持道:“庄主不要讳疾忌医,若是身上有伤,还是治疗一下为好,否则恐会恶化。” 他自从醒过来就感觉哪里不对,自己虽对发生的一切全无印象,但是自己的伤口好的这么快,让他不免猜测这是否是慕容修付出了损伤自身的代价换来的。 慕容修被他缠的没法,只好道:“并非什么严重的伤势,我已自行处理——此处也无药物,还是快些回山庄去要紧。” 叶劲看着慕容修,眉头不由得皱起,他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了,于是探究的问慕容修道:“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庄主可否如实相告?” 慕容修却不肯再回答,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叶劲心知再出言询问怕也是无用,自己也不可能强行扒他的衣服查看,况且慕容修说的也对,天下第一庄的医疗条件自然不是这荒郊野岭的能比,早些回去也能让他早些接受治疗,于是便作罢。 然而虽是这样,叶劲还是坚持要背着慕容修赶路,理由是他腿脚不便。 慕容修初时不肯,毕竟那一夜后自己的伤势也恢复大半,如今这样只是初经人事的后遗症,但是叶劲总是盯着他看让他也很是窘迫,索性叶劲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要背就背吧,因此拒绝几次后便答应了。 叶劲于是背上慕容修上路了,他此时对慕容修只有满腔爱意,能够与他亲近心中很是欢喜。慕容修被叶劲一把背在背上,被他有力的手托着膝弯,便忍不住想起山洞中的一夜,禁不住腿一软,好在叶劲已经托住了他,这才没有摔倒。 叶劲此时也察觉了慕容修的异状,于是略带点责备的说道:“我就说你伤的不轻吧?还要逞强!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慕容修有苦说不出,只好含糊道:“只是有些脱力,不是受伤。” 叶劲也不再说他,他此时心忧慕容修的伤势,走了几步便开始运起轻功在树枝间飞跃起来,他还有些担心慕容修受不了,刻意放轻了落脚时的力度,回头问道:“这个速度可还好?” 慕容修心里一暖,又有点羞恼,遂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纸糊泥捏的,还能被风吹散了不成?” 叶劲听了哈哈一笑,遂不再克制,运起十成功力赶路,但每次落地时仍是尽量减缓震动,他原本就轻功高绝,如此一来,若不是耳旁吹过的风,在他背上的慕容修几乎感觉不到两人在移动。 慕容修趴在叶劲肩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叶劲循着山势的走向一路向西行,行了半日后,叶劲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来,打算休整一下。 “慕容庄主,我们便在这里用过午饭可好!”叶劲询问慕容修的意见,慕容修却毫无反应,叶劲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慕容修脸色有些潮红,已经失去了意识。 叶劲一惊,连忙将他平放在地上,一摸额头,果然烫的吓人。 叶劲见此情景心下懊恼不已,在山洞的时候他就猜到慕容修大概是腿上有伤,现在想来他说的自行处理果然是托辞。 正要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不料慕容修竟在此时醒了,他的眼神还有些朦胧,手却坚定的抓住叶劲解他衣服的手。 “慕容庄主,你发烧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叶劲急忙解释道,说着又要动手,慕容修却坚决的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叶劲不由得一阵左右为难,好在慕容修突然醒来也是强撑着,不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叶劲这才松口气,暗道一声得罪,便开始解他的衣服。 刚一掀开慕容修的上衣,锁骨下一个红色淤青便映入眼帘,在冰雪般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显眼。叶劲一惊,这怎么看起来像是欢爱的痕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拉开衣服向下看去,果然,红中泛青的淤痕越来越多,尤其以腰腹处最为密集,叶劲的手摸到慕容修两臀中间时,慕容修突然挣动了一下,眉头蹙起,却没有醒。 叶劲看着惨不忍睹的那处,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头顶,双手都颤抖起来,他强行按捺住心头涌动的剧烈情感,小心翼翼的用最轻柔的动作将手指探入那处入口,慕容修疼的一抽,无意识的挣扎起来,嘴里呢喃着:“别…不要…”,语气里还有些恐惧哀求。 叶劲心里一酸,小声安慰道:“就快好了,别怕…”更加放轻了力道。叶劲将手指抽出来时,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看见自己手指上沾着的白色粘稠的东西,叶劲顿时被愧疚悔恨淹没,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定是在昏迷中走火入魔了,趁着慕容修救下自己精疲力竭无法反抗之时,将他强行侮辱了。 此时若是身边有一把剑,叶劲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自刎谢罪。不过眼下不是赎罪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慕容修的身体,等他康复后,即便是要把自己千刀万剐,叶劲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此时还有一点疑惑,自己对慕容修做下这等冒犯之事,慕容修为何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殊不知慕容修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情事一结束就趁着叶劲还没醒清理干净了现场,以至于叶劲醒来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原本他的愈合能力就强,被叶劲的内力再一治疗,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若不是在清理体内的东西时,想起这是叶劲的东西,一时不舍没有用内力逼出,说不定这事就被他这么蒙混过去了。 叶劲心头的疑惑只是一闪便抛开了,此时还是慕容修的病情要紧。想着,叶劲连忙找了一处干净避风的地方,将衣服脱下来铺在地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慕容修放在上面。 随后,他用几张宽大的树叶接了一些泉水,也不及生火,便直接用内力将水烧开,然后撕下内衣上的布片权当是巾帕,在水中清洗干净,又略微晾凉了一些,便细细的替慕容清理身体。 担心会冻着他,叶劲每次清理的时候都只会露出一小块皮肤,清理完后便立刻拉上衣服,可惜清理到慕容修那处之时却遇到了难处:由于过了较长时间,里面的东西都已经和血一起凝固了,若是强行掰开,恐怕会让他伤上加伤。 可是不清理干净,慕容修一定会继续发烧,最好的办法是用水软化溶解里面的东西,可是此处荒无人烟,也无浴桶,让他大冷天的在潭水中清洗,且不说会不会冻坏,潭水不洁,说不定会让他的伤口更加恶化。 叶劲思来想去没有好的办法,看见慕容修虚弱的样子,干脆一咬牙,将晾温后的开水含了一口在口中,便小心翼翼的打开慕容修的双腿,先用舌头轻轻的在那处入口处舔舐,将粘连的地方化开,然后便用舌头顶开入口,含住那处,将嘴里的水一点点的吐进甬道里。 随后他用舌头权当是清理用的巾帕,在通道里上下舔动,昏迷中的慕容修只感觉那处难以启齿的地方突然传来一点刺痛,并不剧烈,很快就被一种温热的触感取代,这样程度的刺激并没有惊醒他,慕容修轻皱着的眉头很快便松开,又沉入睡梦中。 叶劲清理一阵后便用手堵住那处入口,让水在里面略作停留便任它流出来。叶劲用干净的布条擦净污水,又含了一口水,故技重演。 再里面的地方就不是舌头能清理的了,叶劲只好小心的掰开入口,伸进一只手指尽量轻的在里面搅动,手指不比舌头那么柔软,慕容修的眉头又忍不住皱起,开始有了轻微的挣扎,叶劲连忙小声的安抚。 仿佛听到了叶劲的话,慕容修不再动弹,忍着痛让他动作着,脸上看起来有些委屈,叶劲的心简直软成了一汪泉水,在不加重他的伤势的前提下,尽快的替他清理。 清理完后,叶劲用嘴又向里面灌了几次水,确定已经再没有了污物后,便给他涂了些治疗外伤的药,又细细检查了全身,确定他没有别的伤势,便替他穿好衣服。 叶劲又运功替他疗伤,不久后慕容修的烧便退了,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叶劲漱了口,又喂他喝了点温水,考虑到慕容修的特殊情况,便用水泡了干粮,做成一碗粥,嘴对嘴的喂他喝下,慕容修虽是没醒,心里却隐约知道是叶劲在喂他,因此全程都十分配合。 两人草草用过饭,叶劲便将慕容修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自己靠在一块岩石上休息。 叶劲低头看着乖顺的靠在怀里的慕容修,恍惚间几乎以为两人是一对爱侣,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隐秘的幸福和满足感。但是这种错觉很快便被现实打破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叶劲心下一紧,极目望去,见到那清一色熟悉的黑色劲装后,神色不由一松,复又心里一沉:也不知今日之后,是否还有再见到慕容修的一天。叶劲暗叹一声,抱着人站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影三看见两人熟悉的身影,几乎激动的眼泪汪汪,又看见慕容修一动不动的躺在叶劲怀里,心里不由得一沉,哪里还坐的住,直接在马背上一撑,便借着冲劲一跃至二人身前。 “主人!”他三步并两步凑到慕容修身边,见他人事不知的睡着,不由着急道:“他怎么了?”他此时一眼看到叶劲脸上紫红色的巴掌印,神色顿时诡异起来。 叶劲不理会他惊疑不定的打量,平静道:“他没有大碍,只是睡着了。” 影三此时也看出主人没有大碍,只是到底对叶劲添了点怀疑,便道:“还是我来吧!”就要接过慕容修,叶劲虽是不舍,还是配合的想把人交给他的属下。 此时慕容修却不干了,察觉到要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他原本恬淡的睡颜顿时消失,不悦的皱眉一把拍开伸来的手,随后两手死死的抱着叶劲的脖子,还把脑袋藏进了叶劲的胸口。 影三:“……”得了,看来是自己枉做小人了。影三悻悻的缩回手,叶劲见他尴尬,便解围道:“还是我抱着吧,他现在对我的气息比较熟悉。” 此时一群人也都赶到面前,陆续从马上下来。 影一早已从影三那里知道了叶劲,略打量了他一阵,便友善的对他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到了人,一行人随即原路折返,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一处别院。 叶劲仍旧抱着慕容修,被影一引着向门口走去,早已等候多时的林管家连忙迎了上来。 林管家一眼看见叶劲脸上的巴掌印,再一看自家庄主的模样,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别提多纠结了:这力道一看就不是女人打的,结合庄主的样子…老管家在这一刻很想放弃风度抓着叶劲的衣领吼:少侠你到底对我们庄主做了什么? 好在多年待人接物的涵养还在,强行按捺住了——算了,既然影卫们连这么隐秘的地方都告诉他,还让他抱着庄主,那么此人至少是友非敌,其他事情可以等庄主醒了以后再说。 此时的慕容修其实已经醒了,叶劲在替他清理的时候他也不是毫无所觉,因此醒过来一回想起来便尴尬的不行,根本不敢面对叶劲,只好继续装睡。 叶劲将慕容修安置在了卧房的床上,早已请来的大夫便上前把脉诊断。那大夫把完脉,便摸着胡子呵呵笑道:“庄主的伤势已无大碍,老夫开一剂外敷的药,早晚三次按时换药,不出一旬便可痊愈。” 那大夫写完方子便退下配药去了,慕容修适时的悠悠醒转,对站在床边的林管家道:“叶劲呢?他的伤势如何,可有让大夫看过?” 林管家见慕容修醒来心里很高兴,又听了他言语,顿时对他和叶劲的关系迷茫起来,一时间倒是没有接话。 此时站在后面的叶劲见慕容修如此关心自己,心里更是无地自容,遂上前跪地道:“慕容庄主,我……”刚说了个我字,喉头已是哽咽不能言,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 慕容修一眼看见叶劲愧悔欲绝的样子,恍惚间好像看见上一世的叶劲跪在面前谢罪,心里蓦的一阵抽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叶劲身边。 慕容修单膝跪地,小心的捧着叶劲肿的老高的脸,简直痛心疾首:“叶劲,你的脸是谁打的?你告诉我!” 他说着,寒光毕露的眼神已扫向周围一干嫌疑人,叶劲毫不怀疑自己吐露出一个名字,那人立刻就会被狂怒的慕容修碎尸万段。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不敢看慕容修,哽咽的低声道:“是我自己打的…慕容庄主,我…我对不起你…”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听了叶劲的话,慕容修看向他的眼神只剩了满满的心疼,连忙叫人去拿上好的伤药,自己亲自细心的给他上药。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林管家:“……” 老夫是不是该回避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屋里的影三等人也坐立不安的眼神乱瞟,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慕容修擦完药还要拉他起来,叶劲如何肯起来,愧悔难当道:“叶劲犯下如此大错,不敢奢求原谅…但凭庄主处置……” 不等叶劲说完,慕容修便着急的打断他道:“你在说什么?你犯了什么错?” 叶劲惊讶抬头,还是羞愧道:“我…我对你做了…”顾忌到周围还有人在,叶劲只含糊的说了半句便停嘴不说了。 慕容修听了这话,蓦的神情一肃,面无表情的示意房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了林管家,便转身慢慢往床边走。 “林伯,你扶他起来。”慕容修淡淡的说了句,自己爬上床坐着,盖好被子,便不再看他。 叶劲被年过花甲的老人一扶,哪里好继续赖在地上,只能顺势起身了。他此时察觉慕容修态度的变化,心道一声“来了”。然而他早已打定主意任凭他处置,倒也并不慌张。 殊不知慕容修听叶劲提起那一次的事,便想起让人脸红心跳的种种过往,几乎尴尬羞涩的全身烧起来。若不是常年喜怒不形于色,险些没崩住露出异状,赶紧借着转身的机会平复心情,再面对叶劲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张滴水不漏的脸了。 他沉吟了一阵说道:“不过是些皮肉伤,也非有意为之,如何称得上冒犯?——叶兄言重了!” 叶劲不料他竟然这样说,惊愕不已,不由呐呐道:“可是,不只是皮肉伤……” 慕容修云淡风轻的打断他道:“那又如何?我非女子,没有贞洁之说,伤在那处与伤在别处有何区别?” 叶劲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做下这等事,慕容修竟一点不怪他,反而如此为他开脱,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管家也是惊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万分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劲:庄主竟然把那事直接说了出来,可见对这人是全无芥蒂了。 他毕竟是经历过大半辈子的人,如何看不出这两人之间涌动着的情意,想到庄主孤独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倾心之人,当下又是欣喜又是担忧,也不知这对庄主来说是劫还是缘……罢了,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想着,林管家很有眼色的道:“庄主,老朽还有些琐事要去处理,这便先回庄上去了——就让叶公子陪您在这聊着吧?”说着一拱手就要退下。 慕容修见林管家要走,顿时心里的尴尬又冒了出来,连忙道:“林伯稍待!叶劲这次也受了重伤,您让方才的大夫给他也看看,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暗伤!” 林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家庄主一眼,看的他尴尬的轻咳一声,这才郑重道:“庄主放心,老朽一定照看好叶公子。”不出几天,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心上人! “多谢庄主!”叶劲神色复杂的看了慕容修一眼,便随林管家出去了。自己做下的事没给慕容修留下心理阴影自然是万幸,如今自己既得了他宽宥,也没有非要以死谢罪的道理。 那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虽是松了口气,但内心深处却有些隐隐的失落。对于慕容修全不在意的态度,叶劲心里总有些不甘心,不想就这么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  一 叶劲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样子。 按照常理,自己做出此等冒犯之事,慕容修即便因为强敌环伺引而不发,事后即使不直接送他去见佛祖,也至少要一掌把他打进墙壁抠都抠不出来,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啊。 可是为什么不但没有如此,反而主动找他双修,自己提出置疑,他反而直接丢一个“这只是正常的练功,你觉得别扭只是因为孤陋寡闻”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叶劲觉得自己恍惚已经落伍了,于是去问小伙伴: 叶劲:如果有个男人把你给睡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小伙伴:卧槽好恶心!这种事情怎么能假设!听都不想听好吗? 叶劲:假如呢? 小伙伴(目露凶光):砍死他!剁成肉沫包饺子! 叶劲:如果他是为了救人呢? 小伙伴:救谁? 叶劲:救你? 小伙伴(纠结片刻,勉为其难):最多留个全尸!不能更多! 叶劲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啊,所以慕容修此举果然有问题吧… ☆、第六十五章 慕容修在别院里呆了一晚便带着人回到了庄上,叶劲自然是一路陪同护送。慕容修进了门,没有见到妹妹出来迎接,不由得蹙起眉,问先回庄的林管家道:“阿若呢?又出去胡闹了?” 林管家乐呵呵的道:“庄主这次可冤枉了她,小姐一早就去薛神医那看望甘平去了,临走时还跟老朽打过招呼呢!”林管家显然对小姐变得懂事欣慰不已,话里多有替她开脱之意。 一听这话,慕容修顿时放下心来,心里生出的一点气也消了,也为阿若的变化感到高兴。 慕容修回到庄上坐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听到消息的李逍遥便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 这人一进门便抓过慕容修面前未喝的茶盏,咕噜咕噜一口喝干,随即大呼小叫的嗔怪道:“慕容,这段时间要见你可太难了!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对了!听说你把黑玉宫给灭了?爷找了快十年都没有燕九州的消息,你到底是从哪个老鼠洞里把他挖出来的?” 这人三句话不离本行,显然对慕容修比他先一步知道黑玉宫的位置很是在意,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打听消息,看望朋友只是顺带。 慕容修轻咳一声,示意还有客人在,李逍遥往旁边一瞅,这才看见叶劲,不由得一阵尴尬。 本着多少挽回点形象的目的,连忙端正了态度,礼数周到的作揖道:“在下谛听阁阁主李逍遥,这位想必就是相助慕容庄主诛杀燕九州的义士了,果然英雄了得!” 叶劲连忙起身回礼道:“李阁主谬赞了!在下只是适逢其会,帮了点小忙,诛杀燕九州多是仰仗庄主运筹,在下不敢居功!” 李逍遥之前就听过叶劲事迹,如今见他本人态度谦和,更是印象大好,两人便攀谈起来。慕容修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就笑看着两人客套。 叶劲又坐了一会,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李逍遥一瞥见叶劲的身影消失,行为立刻又变得随意起来,叶劲远远的听到李逍遥轻松愉快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自己和慕容修相处短短时日建立的默契,到底比不过数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要来的深厚。 是夜,已是月上中天,叶劲坐在自己房里,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这两天他总感觉慕容修对他冷淡了许多,自己虽蒙他宽恕,到底心中有愧,也不敢太过亲近,两人见面都不由得客气起来,仿佛一瞬间回到萍水相逢之时。 想来也是,毕竟发生过那种事,庄主即便不怪罪,怕也是不想看见他吧? 男子相恋原本就不容于世,慕容修的态度也很明显了,自己再是留恋也是无用,还是早些识趣的离开吧!在外这么多天,也是该回去看看师父和孩子们了。 想着,心里仍是排遣不了的满腹惆怅,不由得借酒浇愁起来。正在半酣之际,突然察觉屋顶有异动,叶劲立刻警醒起来,一运内力,那点醉意便消失不见了。 他随即起身出了门,房顶上的人察觉到不妙连忙要逃,叶劲哪能让他逃了,一纵身便上了房顶,正要抓住那个可疑之人,那人见了叶劲慌乱之下脚底一滑,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叶劲一个闪身过去,赶在他掉下去之前一把抓住那人腰带,将他带到了地面。 被抓现行的晋歌只感觉耳边一阵风声,还以为自己真的掉下去了,吓的闭着眼睛呜哇惨叫起来,手脚还在半空中胡乱挥动,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人提着。 叶劲差点被他的蠢样逗笑了,干脆就抓着这人的腰带,看他在不到一米高的半空中扑腾。 晋歌等了好一会不见自己落地,这才小心翼翼的掀起眼皮观察四周动静,一眼看见戏谑的看过来的叶劲,不由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 一炷香后,叶劲和晋歌已经坐在了屋顶上,晋歌正抱着一个点心盒,忙不迭的往嘴里塞着,仿佛一只大号的仓鼠。 方才叶劲一见了晋歌身上的侍卫常服,心里便放松了一半,又略询问了几句后,便大概得知了事情经过:左右不过是小孩子对武林高手起了好奇心,过来偷窥罢了。 冒着噎死的风险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喉咙,晋歌瞥见一旁沉默坐着的叶劲,吃人嘴软的觉得有点心虚,连忙将点心盒递过去道:“叶大哥,这点心太好吃了,你也吃啊!” 叶劲推回给他,温和道:“你吃吧,我一向不喜甜食。” “哦,那我吃了…”晋歌得了首肯,立刻又被美味勾引了过去,狠命塞下两块,突然想起什么,期期艾艾的问叶劲道:“叶大哥,我可不可以把这点心带回去,分给我的两个朋友…他们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晋歌说着心里一阵羞愧,这可是招待贵客的高级点心,自己不仅白吃白喝,还要打包带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叶劲见这小孩还知道分享,对他印象更好,哪里会为难他?便摸摸他的头安抚笑道:“没事,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带回去和伙伴们分着吃吧?” 晋歌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叠声的道谢:“谢谢叶大哥!叶大哥你人太好了!”说完,将点心盒小心的盖好。 一眼瞥见叶劲手里拿着的酒坛子,不由得又被勾起了馋虫,只是刚刚才拿了点心,这会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眼巴巴的瞅着咽口水。 叶劲一口干了杯中酒,偏头一看晋歌的样子,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于是不赞同道:“喝酒伤身,你年纪还小,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晋歌立马不服气道:“我哪里小?我都十七了!”叶劲略有些吃惊,看他身形还以为只有十四五岁,想到他方才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怜惜道:“你十七了,为何身体这般瘦弱?是吃不饱饭吗?” 晋歌立刻挥挥手解释道:“没有,庄主对我可好了!怕是小时候在外流浪伤了身体,所以后来吃什么都不长肉!” 说着,他又盯着那坛美酒讨好道:“叶大哥,你看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可以喝了?” 叶劲问了他生辰,知道他说的十七只是虚岁,实则还只有十六,便继续摇头道:“这酒太烈,你身体瘦弱,不宜饮用。” 晋歌嘟起嘴讨价还价道:“就两杯,行不行?……不然一杯?这总可以吧!” 见叶劲仍是摇头,似乎看出这人挺好说话,晋歌快速说了句:“我抢到就是我的,说定了!”便趁其不备胆肥的上前抢夺。 叶劲哪能让他夺了手上东西,只轻轻松松一抬手一塌肩,那坛子在他手臂间上下翻飞,半滴酒水也不撒出来,偏偏晋歌使出浑身解数也碰不到边。 晋歌累的气喘吁吁,一转念,故意装作失手摔倒的样子,引得叶劲过来扶他。见叶劲中计,晋歌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酒坛,哈哈笑道:“我抢到了!这回你总该给我喝了吧?” 叶劲脸上带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晋歌很快便发现叶劲只一手握着坛底,却让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移动酒坛分毫,不由泄气。 晋歌于是老老实实的松了手,一把抱住叶劲的手臂撒娇道:“叶大哥,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呢!你就给我喝一口呗?求你了…就一口,好不好嘛!” 叶劲被他缠的没法,只好无奈松口:“就一小杯,喝完了就不许要了。”晋歌欢呼一声,连忙接过叶劲倒的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虽是被辣的直吐舌头,也不肯放下。 “叶大哥,你再跟我讲讲铲除黑玉宫的事吧?我听说你和庄主两人联手,和那魔头大战了三百回合……” 不远处的一个隐蔽角落里,慕容修静静的立在黑暗里,看着屋顶上谈笑的两人,神色复杂。上一世,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卫可说是叶劲囚禁生涯中唯一的慰藉了。 这人虽有些小滑头,却天性纯善,做事也勤勉可靠。自己当时要找人看着叶劲,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后来这人做事也没出过岔子,便一直用着了。直到自己听了影卫报告,才知道晋歌不知怎么还对叶劲产生了感情。 如今想来,幸亏是选了他,若是换了个欺上瞒下的奸滑侍卫,慕容修简直不敢想象叶劲背地里要多受多少侮辱虐待,想到这里,慕容修简直要对这个自己随手救回来的小侍卫生出感激来。 正想着,叶劲已经扛着耍酒疯的晋歌下了屋顶,向仆人打听过他的住处后,便一路送他回房了。 慕容修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轻叹一声,对暗处的影卫低声道:“这个叫晋歌的侍卫,以后多看顾着些,若是他有麻烦或是遇到危险,务必救下他。” 这人资质不怎样,也无大的志向,培养不出来,若是骤然提升高位,反倒是害他。观他表现对现在的生活也挺满足,既然如此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第六十六章 第二日,叶劲正打算向慕容修辞行,不料大清早就有仆役过来,说庄主有请。叶劲来到会客室,便见慕容修垂眼跪坐在桌案前,见了叶劲略微缓和了表情,伸手示意他坐下。 叶劲略有些忐忑的在他对面跪坐,仆役在他后面关上门,房里顿时就剩了慕容修个叶劲两个。 叶劲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一室。慕容修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直截了当道:“我记得叶兄曾说过,每月走火入魔发作,持续时间都有三日之久?” 叶劲不意他提到这件事,忍不住便想起上一次走火入魔的情景,心下一阵难堪,涩然道:“是。” 慕容修却神色自若道:“这次叶兄走火入魔,仅只短短半日便清醒过来,叶兄可有想过原因?” 叶劲听了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走火入魔的时间确实缩短了,而且还推迟了些日子。自己一直纠结于对慕容修的感情,却是没有发现,不由绞尽脑汁思考这次有何特别之处。 难道是因为被那怪人咬了一口?还是因为自己处于受伤状态…说起来之前发作也只两次,也不能肯定就一定要持续三日之久… 叶劲还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慕容修突然语出惊人道:“依我看来,叶兄这次走火入魔能够提前结束,怕是与在下亲近之功。” 叶劲吃惊的猛抬头看着慕容修,一时间讷讷不能言。慕容修却继续说道:“叶兄当时神智昏沉,所以感受不到,在下却是深有体会。你我结合之时,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于我二人间自行流转,在下和叶兄的伤势能好的如此之快,多是与此有关!” 叶劲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成一团浆糊,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愣愣道:“这是为何?” 慕容修凑近了他,低声道:“不知叶兄可曾听说过双修?” “双,双修!”叶劲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往后仰。 慕容修重新正襟危坐,郑重道:“不错!以在下观之,在下家传的武功心法与叶兄的心法怕是有什么渊源,若是能够明了其中的关窍,或许就能解决你我功法缺陷的问题——在下今日请叶兄过来,正是想要一观叶兄的心法,不知可否?” 叶劲一时间愣在当场。慕容修也知道自己这么问十分唐突,因此再三保证看过后绝不会外传,也不会擅自修炼。 叶劲信任慕容修的人品,倒不觉得他此举有窥探之嫌,只是这事也不是他能一口应下的,便如实道:“慕容庄主,此事不是在下能做主的,还需先禀明师父方能回复。” 慕容修理解的点头道:“理应如此。” 叶劲于是修书一封说明情况,用庄上的鹰隼传给了师父。他原本还想亲自回去一趟,可是考虑到马腿比不上鸟的翅膀,一来二去耗时太久,弄不好要在庄上过年,便作罢了。不过未免信被人截获,叶劲特意用了暗语书写。 已经回到慈幼院的沈清晖接到信后,心里感慨万千。说实话,虽然因为这部功法被灭了门,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功法的来历。 沈清晖出身一个隐世小家族,族中加上仆役随从也不过百余人。他的家族世代守护着一座不知名的陵墓,至于为何要守护那座陵墓,沈清晖长到二十岁也没弄明白。 沈清晖二十岁那年违背家族不出世的族规偷跑出去,仗着一身超凡的武功快意恩仇。因其喜穿白衣,相貌清俊出尘,在江湖上得了个白衣剑仙的雅号。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江湖上不知怎么传出消息,说五百年前武林至尊的陵墓,就是沈家世代守护的那座。 为得到武林至尊的宝藏,当时的八大门派纠结一些小门派将整个写意山庄团团围困,等沈清晖得到消息赶回去时,庄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然而八大门派把整个血叶枫林都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座陵墓。 沈清晖强忍悲痛躲在一边,等仇人都走了,便按照母亲遗信中所说的方法,从陵墓里取出了那本武功秘籍。 可惜他离开写意山庄后不久,便被结拜兄弟出卖,身份暴露,然后就是无尽的追杀。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沈清晖很快被仇人抓获。八大门派的人没有从他身上搜到秘籍,便对他严刑拷打,最后还废了他的丹田。 正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他在江湖上认的大哥拼死将他从地牢里救了出来,二人一路逃亡,那人虽武功高强,最后还是为救他而死了。 沈清晖一个人继续逃亡,这时他察觉到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在暗中助他,让他能屡屡逃脱。他之前能从地牢里成功出逃,多半也是他们拖住八大门派之功。 为了摆脱这无休止的追杀,沈清晖趁着追兵未至,将一个身形与他相仿的敌人做成他的替身,因其中了蛇毒整张脸都肿胀变形难以辨认,八大派的人又见了他身上刻意伪装的伤口,便以为沈清晖已死,就此打道回府了。 从母亲的遗书中他大概知道了那座陵墓的由来:五百年前沈家曾有过一次灭门之祸,全凭武林至尊巫宇宁出面才保全了一家老小。 后来魔宫主人联合江湖上大小门派屠灭武林至尊大半势力,巫宇宁临终前将那本秘籍托付给写意山庄。沈家于是修了那座陵墓,世代守护,只等有一天将它归还给他的主人。 可惜巫宇宁的后人遭此大难后,便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沈家几代家主都没能寻到巫氏后人,便将守护陵墓立为祖训,又派人在江湖上放出武林至尊宝藏的消息,等待巫氏后人浮出水面。未免走漏消息给旁人,只有历代家主才能得知真相。 这一代的家主正是沈清晖的母亲,是以她才知道这件事情。沈清晖初时理解不了沈家历代先祖的坚持,完全是凭着不想让仇人得逞的执拗,这才带了那秘籍逃跑。 逃出生天后,沈清晖满心里都是对仇人的憎恶和对秘籍的怨恨,兼之巫宇宁当年也并未说过要回秘籍的话,只说不能让他落到敌人手上,若不是遇到叶劲,沈清晖险些真的将它付之一炬。 若是按照叶劲信中所说,那本秘籍果真与慕容修有瓜葛,当年那股暗中的势力,莫不便是天下第一庄!那庄主慕容修,会不会就是巫氏后人? 想到这里,沈清晖心里一阵激动:若是能够找到巫氏后人归还秘籍,也算是了却了祖先遗愿! 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缩头乌龟,若是临到老了,不仅无法报仇,连当年之事的始末都一知半解,岂不是太过不肖? 沈清晖于是回信答应了慕容修的请求。叶劲得了师父首肯,立刻将心法默写了一份,为表诚意,慕容修也将自己的心法誊了一份交与叶劲。 ☆、第六十七章 二人将两份心法相互对照,逐字分析,最后得出了一个让叶劲瞠目结舌的结论。 “叶兄!”慕容修见叶劲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肯定道:“如今看来,这两份心法原是份属一套完整的双修功法无疑了。” “这,怎么可能?”叶劲艰难道:“你我皆为男子,所谓双修当是阴阳交合……” 慕容修知道叶劲对武林之事知之甚少,便耐心的解释道:“叶兄有所不知,男女双修虽是常态,同为男子的双修功法也不是就没有了。” 相比叶劲的惊讶,慕容修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他所练功法特殊,走火入魔也十分凶险,绝不是用真气温养几日就能痊愈的,否则也不会被历代庄主束之高阁了。因此还在慈幼院的时候,慕容修就怀疑叶劲的功法有特殊之处。 说起来慕容修会练这门要命的功法也是机缘巧合,他幼时曾偷入藏书阁,不知怎么就觉得这功法十分投缘,等到慕容风云发现时,他已经擅自练到了第一层。 这功法还有一个诡异之处,就是一旦开始便只能继续练下去,不能废去修为改练其他功法,否则便会伤及经脉,终身无法习武。 因此慕容风云再是捶胸顿足,也只能咬牙让他继续练,只是搬了许多佛经回来,让他时常诵读抄写,也算是磨磨他的性子,免得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 慕容修凝眉思索一阵,对叶劲道:“叶兄请随我来。”便将叶劲带到一个十分隐秘的房间,慕容修又从暗格里小心的取出一沓卷宗,递给叶劲道:“叶兄请看。” 叶劲一看封皮,连忙推拒道:“使不得!庄主家中隐秘怎可让外人知晓?”慕容修微微一笑道:“你我已是生死之交,慕容修对叶劲再无需要隐瞒之事。” 叶劲再三推拒,见慕容修态度坚决,便只好翻开看了起来。 原来慕容家竟是五百年前的武林至尊巫宇宁的后人。五百年前巫宇宁凭借举世无双的武功修为,一举压服了武林群雄,成了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武林至尊。 可惜树大招风,不到十年巫家偌大的势力就分崩离析,残存的族人也被四处追杀。其中慕容家先祖一支为躲避追杀,改随母姓慕容,后建立天下第一庄。 此后数百年间,巫氏族人天各一方,彼此再无联络,其他支脉都渐渐泯然众人,再难寻觅,唯独天下第一庄仍然在江湖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叶劲越看越是眉头紧皱,巫宇宁自而立之年丧妻后便再无婚娶,反而同后来的大将军仇厉过从甚密,甚至巫宇宁当了武林至尊后,武林大事仇厉有时竟可以不问过至尊一言而决。 巫宇宁一生只有原配所出的两个儿子,仇厉甚至终身未娶……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慕容修看出叶劲在怀疑什么,坦然道:“叶兄想的不错,先祖与仇将军之间有私情。”不等叶劲发问,又继续道:“先祖不但与仇将军有私情,甚至专门自创了男子双修的功法,便是叶兄与我所练的功法。” 不待叶劲消化这个消息,慕容修又道:“先祖自与仇将军练了这门功法后,进境一日千里,这才一举当上了武林至尊,后来实力衰弱被人乘虚而入,也是因与仇将军生了嫌隙之故!” “仇将军身死后,先祖痛心不已,将秘籍的一本交予写意山庄保管,便与入侵的各大势力高手同归于尽了。此后武林各大门派一度式微,我们慕容家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巫宇宁当年在危难之时将秘籍交给沈家主,原意是让他毁去,不料沈家主执拗的决定找机会物归原主,这才招来了灭门之祸。 沈家家主放出武林至尊宝藏的消息,原本是想引出巫氏后人,却不知慕容家早已没了称霸武林之心,对江湖上流传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嗤之以鼻,反倒是招来了对宝藏垂涎三尺的武林门派。 慕容风云原本也不知先祖与写意山庄的关系,直到八大派进逼写意山庄,慕容风云翻遍先祖留下的手扎,这才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当年的大致内情,可惜等天下第一庄派出人去,沈家已经被灭门。 天下第一庄虽然势大,也无法硬抗八大派的联合进攻,便只得派人暗中相助沈清晖,原想保住沈家最后的血脉,不料最后还是让他死了。 慕容风云为报沈家灭门之仇,设计让八大派相互疑心有人私吞了秘籍,引的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在暗中煽风点火。 等到八大派察觉不对,当年参与屠灭写意山庄的人都死了,八大派也日渐衰微,沦为了二流势力,当年的风光彻底成了历史。 因此,在沈清晖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已经为他报了血海深仇。 叶劲听了这番内情,和慕容修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慕容修径直道:“若我所料不错,沈前辈便是当年的写意山庄少主沈梦尘。” 虽然当年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但是以尸体面目模糊的情况来看,的确存在假死的可能性。 叶劲仔细回想了一下师父往日的行为细节,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不由得眼眶泛泪道:“不想师父他老人家竟有这样的身世…” 自己还曾经问过师父来历,师父不肯明说,只道是没脸回去见家人,自己那时不明就里,还以为他是犯了错被家族赶出来的,屡次劝说师父回归家族。 此时想来,师父分明觉得是自己违反族规闯荡江湖,这才为家族招来大祸。想到师父多年来孤苦伶仃一个人,对江湖避之唯恐不及的,叶劲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不由的掩面悲泣,哽咽不能言。 慕容修见了叶劲悲痛模样,连忙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抚。叶劲得了心上人安慰,慢慢便缓了过来。 慕容修见叶劲哭的眼睛红红的,此时虽止住了眼泪,还是不时抽噎一下,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他连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慕容家历代先祖多有同性相恋之事…” 慕容修随即向叶劲历数了慕容家子弟的断袖事迹,听得叶劲一愣一愣的。 若是慕容家的历代先人知道慕容修为哄心上人开心,把他们的风流韵事当成故事讲给他听,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死这个不肖子孙? 说来慕容风云之所以年近花甲才娶妻生子,也是因为年轻时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同性伴侣,那人体弱多病先走一步,慕容风云又过了十年才接受了慕容修的娘,生下兄妹两个。 慕容风云的祖父实际上也并不是慕容家的亲子,而是收养的义子,严格意义上说,慕容家的血脉早被各代家主的不走寻常路生生断绝了! 听了慕容修一番话后,叶劲震惊于慕容家家风的奇特,一时间悲痛的情绪也减缓了。然而一想到师父,叶劲便忍不住归心似箭,只想尽快将真相亲口告诉他。 师父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隐姓埋名,怕是并不知道昔日仇人已经尽数伏诛,自己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心里也会多些慰藉吧? 想到这里,叶劲便对慕容修告罪道:“慕容庄主,在下想回去一趟告知师父此中内情!”想到秘籍的出处,又歉然道:“这秘籍既是庄主先祖之物,理应归还庄主。待我回去禀明了师父,便将完整秘籍奉上……至于在下未经许可擅自修习之事……” 慕容修听了这话忙打断他道:“叶兄说哪里话?先祖既将秘籍送予沈家家主,此物便早已份属沈家所有,何来叶兄擅自修习之说?” 说着,又心情沉重的叹息道:“更何况还因此连累沈家灭门——先父在世时便时常惋叹未能保全写意山庄,又不知该如何补偿,如今在下怎么敢厚颜讨要秘籍!” 见叶劲还要再说,慕容修又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在下还有一件要事要与叶兄商议…” 叶劲见他说的郑重,便暂且按下秘籍的事不表,洗耳恭听慕容修言语。 ☆、第六十八章 夜幕低垂后,本该已出发回明月镇的叶劲做贼一样的来到慕容修的卧房门外,然后便在走廊里来回走动,脸上一副尴尬为难的表情。 叶劲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时间倒回白天那场谈话,慕容修在说出有要事相商的话后,便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两人每隔十日按照之前的经验双修一次,这样既可以解决叶劲每月的走火入魔发作,也能弥补慕容修功法的缺陷,不至于情绪激动就走火入魔。 叶劲一听这话,哪里肯答应,连忙推拒道:“不可!巫前辈和仇将军两情相悦,二人双修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与庄主……并非那种关系,之前已经多有冒犯,怎么能一错再错……” 慕容修道:“你我所练之功法,本就是用于双修的,分开修习走火入魔在所难免,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是事急从权,叶兄不必太过介意!” 叶劲见慕容修并无确定两人关系的意思,心里的那点希望也就熄灭了,反而对他的随意态度更添了点气恼,如此哪里还肯与他纠缠不清,坚决道:“做人当有操守,欢爱之事,必是心意相通的爱侣才能做,怎能随意与他人为之?” 慕容修听了气道:“命重要,还是操守重要?——此二者孰轻孰重,叶兄心里没有成算吗?如此下去,焉知不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是操守重要!”叶劲意外的坚持,“人若是只为活命便能无所顾忌,又与禽兽何异?” 慕容修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气恼。他知道,自己眼下只要出言承认了对叶劲也有情,事情立刻就能解决,两人也能够真正成为眷属,可是……一想到叶劲今后要做一个被人诟病的断袖,晚年注定要膝下凄凉,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要让他从此远离叶劲,却又太过艰难,况且叶劲功法的问题若是不解决,下次走火入魔真的发生误伤无辜的事,上一世的悲剧怕是又要重演。 因此,慕容修强压住心头的蠢动,苦劝道:“叶兄可想过走火入魔时杀伤人命的可能?——倘若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以叶兄的为人,必是要以命相抵,到时候你师父要怎么办?慈幼院的孩子们又要怎么办?” 这一下算是戳到了叶劲的死穴,自从功法出问题后,叶劲每次想起这个隐忧便会愁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倘若换了别的解决办法,叶劲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是要慕容修牺牲如此之大,叶劲又怎么能答应? “此事对庄主太过失礼,万不可行!”叶劲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慕容修知道叶劲心里已经动摇,只是考虑到他的切身利益这才拒绝,因此极力向他渲染自己功法问题之严重,让他明白双修对他也是十分需要的。一来二去,叶劲便糊里糊涂的应下了此事。 慕容修临走时,道是叶劲这次回去归期不定,为免走火入魔提前发作,要叶劲夜里来他房里,言外之意就是要履行约定了。 于是,就有了叶劲在慕容修房门口徘徊不决的行为。 叶劲自从稀里糊涂应下了此事,心里便涌起一阵后悔。此时在慕容修卧房外徘徊,更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偷香窃玉的采花贼,心里的纠结那就别提了。 叶劲又在走廊里转了几圈,还是没有勇气敲开那扇房门,心里也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也许慕容修让他来是有要事相商,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呢?也许慕容庄主只是随口一说,自己若是当真了,岂不尴尬? 想着,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今晚还是回去吧!此事太过荒唐,还是改日回绝了庄主另想办法…… 正要悄悄溜走,房门却在此时自己打开了。只见慕容修表情冷若冰霜,虽容貌有如月下仙人,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叶劲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又打起鼓来。慕容修看着叶劲,冷淡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劲不由得一个激灵,尴尬道:“我这就走!”他只当慕容修确实是随口一说,立刻就要离开,谁料刚一转身,便被慕容修抓着衣领拖进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叶劲被慕容修放开后,便整个将自己贴在门上,惊疑不定的看着慕容修的背影。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慕容修似是嗔怪的说了句,便动手宽衣解带起来。他的动作虽不快,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叶劲看见他脱下中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背,脸上便轰的一声涨的通红,连忙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可是衣料的摩擦声还是不断的传来,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下身的那处也渐渐开始充血。 慕容修很快便脱的一丝不挂,伸手拔下束发的簪子,顿时一头鸦羽般的青丝便如月光一般流泻下来。叶劲听得衣料摩擦声停了,小心的睁开眼睛,正好将这番美景映入眼帘,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慕容修除尽衣物,便自己坐到床上,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盒膏脂,瞥见叶劲一脸状况外的站着不动,不由脸色一沉,训斥道:“你还在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脱了衣服过来?” 慕容修散发宽衣后,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叶劲正自惊叹于他的变化,猝然听到他严厉的声音,顿时被吓的一抖,连忙几下将外衣除去。脱到最后一件亵裤时,却怎么也不敢再脱,期期艾艾的看着慕容修,近乎呻吟的道:“慕容庄主…还是别…” 慕容修见叶劲听话的脱了衣服,略满意的一招手道:“过来。”叶劲磨磨蹭蹭的走到床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慕容修。 眼前虽是美人玉体横陈,说实话叶劲并不能体会到多少旖旎的气氛,盖因慕容修虽是做着云雨的准备,脸上的表情却十足的生人勿近。哪怕此时慕容修突然抽出佩剑,一剑将他这登徒子斩首,叶劲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正彷徨无措间,手中被塞了一盒膏脂,慕容修淡淡道:“帮我扩张。”叶劲木然的接过,一瞥慕容修,便见他侧身躺着,两腿主动张开,一副等他动作的模样。 叶劲一眼看见那处若隐若现的所在,连忙转过头去,为难道:“慕容庄主……”慕容修不耐烦的抓住他的手,在盒子里挖出一块,便引着他的手指伸进自己那处隐秘的入口。 叶劲本能的就想将手缩回来,慕容修适时的说了句:“你难道想让我自己来?”叶劲听了这话,哪里还能拒绝,便坐到床边的脚踏上闷头替他扩张起来。 自那次后,叶劲一直担心慕容修的伤势,只是不好出言询问,此时正好趁此机会仔细检查一番,见那处早已恢复如初,略感安心。 “不疼啊,别怕…”察觉到慕容修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知道上次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叶劲心里顿时满是怜惜,小声安抚着,动作更是小心谨慎,尽量不弄疼他,将膏脂均匀的涂抹在里面。 慕容修等他扩张的差不多了,便伸手一把将他的亵裤扯下,叶劲条件反射的就要伸手捂住,被慕容修如刀的眼神一瞪,动作顿时僵住,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叶劲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慕容修正微皱着眉自己坐了上来。随着“啊”的一声痛呼,慕容修瞬间疼的脸色煞白,叶劲的东西只进去一个头,便卡在里面进退不能。 “别…”叶劲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起身,慕容修一手强按住他,吸了口气就要强硬的坐下去,结果刚一动作便被那里传来的剧痛刺激的冷汗涔涔。 叶劲哪能让他这么乱来,连忙推开他起身,将自己的东西强行抽了出来。 “你怎么样?还好吗?”叶劲心疼不已的抱住慕容修,轻声问道。见他痛苦的样子,叶劲一咬牙,干脆的道:“不如我在下面,你来。” 说着,便挖出一块膏脂,就要往自己后、穴处抹,慕容修劈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不行!上次也是你来,这次如果胡乱改动,一定会出问题!” 因为疼痛还未缓过来,慕容修的表情略有些狰狞,叶劲却不再怕他,见他执意不肯,也只好无奈应了。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也没什么可扭捏了,叶劲便让他躺着,自己主动承担起主导的角色。毕竟是赴这种约,叶劲事先也已做过功课,大致的要点还是知道的。 他于是俯身在慕容修完美的颈侧、肩头、胸口处轻轻舔吻,回想起昔日运功时欲念频发的情景,叶劲依样画葫芦,与慕容修十指相扣,从二人劳宫穴将真气送进慕容修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后,叶劲那里顿时充血挺立起来,慕容修虽仍是面无表情,眼角却添了点红色,呼吸也急促起来。 慕容修一把抓住一旁的衣服盖住头,随便他怎么动作。叶劲心里一阵柔软,忍不住隔着衣服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慕容修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却也没说什么。叶劲动作越发温柔体贴,随着真气在二人体内自行流转,慕容修渐渐情动,第二次进入十分顺利,没有再受伤,于是一夜温存……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清早,叶劲醒过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内力运转也比以往要圆转自如许多,甚至真气也增长了近半成,心里不由暗叹不愧是成就了武林至尊的功法,只一次竟有如此之功! 回头看向睡的脸颊微红的慕容修,叶劲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满足和甜蜜。昨晚结束后,叶劲抱着他去清洗时,慕容修全程闭着眼睛恍若熟睡。 叶劲知道他是害羞装睡,便也不揭穿他,偶尔坏心眼的抚过他的敏感部位,慕容修虽是身体一僵,也还是硬挺着不睁眼,这让叶劲觉得简直可爱到不行。 从二人相处的一夜中,叶劲隐隐感觉到慕容修对自己并非毫无情意,心里的希望又冒出头来。轻轻挑起他的一缕发丝,叶劲将它和自己的一缕头发缠绕在一起,结发同枕席。 慕容修在此时突然睁开眼睛,叶劲被他抓了现行,十分尴尬,正呐呐的要解释,慕容修仿佛没有看见叶劲的动作,面无表情的冷淡道:“天亮了,该起身了。” 慕容修一开口,室内残留的暧昧气息顿时烟消云散。仿佛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叶劲感觉两人瞬间又退回到朋友关系,心里不由的一阵沮丧。 慕容修不等他回应,已经自己下床开始穿衣服,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不一会儿便将自己打理妥当。 “叶兄可还有事?”见叶劲坐着不动,正在束发的慕容修淡淡的问了一句。察觉到慕容修赶人的意思,叶劲一时间羞臊不已,只想赶紧从这里消失。 不过考虑到双修功法也有采补的类型,担心慕容修有什么不妥,叶劲还是硬着头皮向他描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随后问道:“不知庄主是否也同我一般?” 慕容修听他说起功法之事,立刻严肃了表情,略一探查便轻轻点头道:“不错。”叶劲听了慕容修回答,总算放下心来,暗叹一声便要下床穿衣。 此时,终于浪够回庄的慕容若大小姐突然砰的一声撞开门,得意的笑道:“又让我抓到你睡懒觉了吧?大哥!” 叶劲一眼看见闯进来的慕容若,连忙迅速的一把扯过被子遮住自己,慕容若见大哥房里竟然有一个穿着中衣的陌生男子,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尖叫一声便赶紧躲出门去了。 闻声赶来的仆役和侍卫,很快将卧房围的水泄不通。慕容修眼疾手快的一甩袖将房门关上,还有不明就里的属下以为庄主出事,不死心的在外面大力拍门。 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慕容修的脸霎时变得黑如锅底。 一刻钟后,穿戴整齐并用冷脸成功吓退一干属下的慕容修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叶劲陪坐一旁,闯祸的慕容若小媳妇似的倚在另一边的座位旁,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大哥。 慕容修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眼神一瞥慕容若,脸色蓦的一沉,冷冷道:“我离家时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慕容若忙狗腿道:“记得记得!大哥说的话怎么敢忘?”随即又弱弱的辩解道:“可是甘平于我有大恩,他被我连累受伤,我不去看看他也说不过去吧……”见大哥没有表态,又讨好的笑道:“所以,逛庙会的事…” 慕容修丝毫不为所动,打断她道:“我前日归家时听林伯说,你一早就去了薛神医那里,直到今晨才回来——所以,你是在薛神医处住了一天两夜?” “额……”慕容若顿时语塞,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在单身男性家住两个晚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慕容若看完甘平下午就离开了,只不过没有回庄,而是在外游玩,这两晚都住在客栈里。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照实说的,慕容若正搜肠刮肚想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殊不知看着严肃无比的慕容修,此时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经此一事,他算是彻底领教了慕容若惹祸的本事,不由暗暗提高了对她的警惕性。 那两个守门的侍卫回头就让拖下去抽三十鞭!这都第几次了!连门都看不住,要之何用?是自己妹子就能随便放进来吗?男女大防还要不要了? 此时傲娇了的庄主显然已经忘记,昨晚是自己特意吩咐他们避到远处的事,让我们为无辜受罚的两个侍卫点一根蜡烛。 慕容若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能应付自家大哥的理由,不由得可怜兮兮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叶劲:这人疑似和大哥有点那种关系,不知道能不能帮着吹一吹枕头风? 叶劲自从知道了慕容若的身份,立刻就爱屋及乌的把她当成了自家亲妹子,此时接收到她求助的信号,心里便是一软,就要说几句劝解的话,谁知刚一张口,便收到了慕容修的冷眼瞪视。 叶劲被慕容修一瞪,立刻识相的闭口不言,心中升起点疑虑:方才慕容修的眼神里怎么有种“慈母多败儿”的意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吧? 慕容若见外援是个战五渣,恨铁不成钢的递给他一个“要你何用”的眼神,便听大哥“啪”的把茶杯顿在桌上,眼神略带警告的看着她。 慕容若的气焰顿时收敛的一丝不剩,低头老实的束手站着。慕容修轻哼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虽是这么说,却不再追根究底,而是继续道:“这只是其一,我说的另一件事你可记得?” 慕容若稍一思考,脸立刻就红了,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记得。”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以后可还敢随意闯进我房间?”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倒是慕容若的真心话,如今大哥不是一个人了,今天这样尴尬的事要是再发生一次,慕容若能羞臊的把自己给埋了! 见妹妹认罪态度良好,慕容修大发慈悲的一颔首道:“行了,坐下吧。” “谢谢大哥!”慕容若嬉皮笑脸的说了句,眼瞅着大哥气消了,便憋不住好奇的望着叶劲问道:“大哥,这位是?” 叶劲顿时一阵尴尬,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慕容修倒是淡定的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生死之交,名叫叶劲——你叫他叶大哥就行了。” “叶大哥!”慕容若乖巧的打了声招呼,不死心的继续发问:“只是生死之交吗?没有别的什么关系?” 慕容修淡淡的瞥她一眼,从容道:“没有别的——昨晚我们只是抵足而眠。” 慕容若怀疑的瞥了自家大哥好几眼,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只好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不由得有点遗憾。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就对这个叫叶劲的挺有好感,若是他和自家哥哥在一起,慕容若觉得自己没什么意见。 “那个…你们聊!我回房了!”慕容若感觉到气氛变得有点凝滞,忙不迭的就要溜走,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不放心的问慕容修道:“哥,你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又打连翘一顿吧?” 慕容修无语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这次离家与她何干,我为何要罚她?” “哦,那就好!”慕容若顿时放下心来,立刻脚不沾地的走了,临走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慕容若一走,房里顿时静了下来。叶劲静静的坐了好一阵,才轻轻的叹出一口气。虽然已经知道了慕容修的态度,可是听他再次强调两人只是朋友关系,还是感觉心里一阵难受。 “慕容庄主,此间诸事已毕,叶劲这便启程回明月镇了。”叶劲站起身,郑重的对慕容修抱拳道。慕容修点点头道:“我送送你。” 十里长亭外,慕容修递过一个包袱,对叶劲叮嘱道:“叶兄一路顺风!” 叶劲干脆的接过包袱,也不问里面装的什么,便一把背在背上,一抱拳道:“告辞。”跨上马头也不回的向明月镇的方向而去。 慕容修看着叶劲决绝的背影,心中剧痛,恍惚间有一种将要失去他的错觉,情不自禁的向前迈出几步,就要追出去,好悬忍住了。 慕容修遣了几名影卫一路护送,这才略感安心,又在原地站了好一阵才缓和了情绪,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回走。 这才是对的,慕容修在心里对自己说,让叶劲回归正常的生活,这才是对他最好的!之前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 在慈幼院,自己贪恋叶劲的温柔,痊愈后也迟迟不肯据实以告,害他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在去黑砂帮的路上,因为害怕无法再见他,将他强行留住,又害他身受重伤,险些摔下悬崖…自己一时的情不自禁,最后总会伤害到他,怎么能继续这么肆意妄为下去? 慕容修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可是一想到叶劲头也不回的离开,哪怕知道是自己故意冷落他在前,还是觉得心里酸涩委屈的厉害。他索性甩开一众属下,先一步回到庄上。 慕容修刚一冲进卧房里,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察觉到房里有人,他勉强按捺住心里涌动的情绪,冷声斥道:“出去!” 藏在暗处的影三连忙应声退下,心里腹诽不已:明明对叶劲在意的不行,偏偏要故意摆出冷脸,等人被气走了又偷偷躲在房里伤心,这到底是为的什么? 自己自幼便陪伴在庄主身边,还从没见过这么别扭的庄主,情之一字真是让人难懂啊!影三心里暗叹一声。 还是自家影七好啊,虽然果敢干练的不像个女人,对他也凶巴巴的,但是这份爽利洒脱现在看来也挺可爱。影三试着设想一下影七别扭的样子,不由得浑身一震,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独自一人的慕容修看见那张两人一夕欢爱的床榻,上面还留有叶劲的气息,那人却已经远去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修:对你嫂子什么态度! 叶劲:媳妇的话不能不听! ☆、第七十章 叶劲催马走出老远,才回头望向天下第一庄的方向。一眼看见慕容修亲手交给他的包袱,叶劲踌躇片刻,下了马,将包袱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打开。 里面的银两倒是不很多,满满当当装着的是各种各样的丹药、便携的武器、精巧的工具、食水……几乎考虑到了路上可能发生的所有状况,许多东西一看便知是千金难买,就是叶劲以后要行走江湖也是十分得用的。 叶劲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慕容修对他自然是情深义重的,可惜他想要的不是兄弟之情朋友之义,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谊,这却是慕容修不能给他的。 想着,他重新系好包袱背上,跨上马重新上路,这次却再也没有回头了。 叶劲回到明月镇时,接到消息的沈清晖已经早早的等在镇口了。叶劲一眼看见温和微笑的师父,想起自己离开时师父也是在这里送他离开,仿佛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这么一个人在原地等着他回来。 他心里的眷恋和思念顿时仿佛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乳燕投林一般,叶劲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师父面前,俯身下拜道:“师父,徒儿回来了!”话音刚落,已是泪水盈眶。 沈清晖扶起徒弟,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并无不妥,一直牵挂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此时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后只说了句:“回来就好!” 师徒俩于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叶劲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向师父说了,只除了双修之事,太过凶险的部分也略去不提,沈清晖自然听出徒弟的话里有粉饰过的内容,也不去拆穿他,只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两人回到慈幼院,叶劲又告知了黑砂帮覆灭和写意山庄的过往,沈清晖听了沉默着坐了很久,好一阵才长叹一声道:“这次的清明,我想去爹娘的坟前祭拜。” 叶劲听了这话,心里一酸,不由哽咽道:“师父,我陪您去。”沈清晖转头看向叶劲,多年不能光明正大祭奠先人的愧疚不由得一缓,心里生出点欣慰来:自己虽窝囊了这么些年,好歹得了这个徒弟,也不算做人太过失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劲既回了家,便立刻开始为过年忙碌起来,倒是冲淡了那点不足为道的离愁别绪。 孩子们贴完窗花和春联,干完分到的活计,便不顾刺鼻的腥膻血腥,围着杀猪宰羊的叶劲不停的咽口水,就连犯了相思的二丫此时脑子里也只剩了吃了。 是夜,众人已经入睡后,叶劲独自来到院子里,对着周围道:“暗处的朋友,还请出来一见。” 影四和影六对视一眼,叶劲内力深厚,被他窥破行踪倒是不奇怪。影四于是现身出来,对叶劲一抱拳道:“不知叶公子有何吩咐?” 叶劲客气的还礼道:“多谢诸位一路护送,如今我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 影四忙道:“公子有事尽管吩咐,我等一定照办。” 叶劲从袖中拿出一本秘籍,双手递给他道:“这是之前答应归还庄主的完整秘籍,还请代为转交。”那秘籍非金非木,是用冰蚕丝织就,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影四看着那本秘籍仿佛看见了一块烫手山芋,不敢去接又不好不接,左右为难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公子何不亲手交给庄主?” “无妨,你是庄主心腹,交给你与交给他并无差别。”说着,便强硬的将秘籍塞在他手上,不等影四推辞,又道:“有劳了!——替我向庄主问好。”说着便转身回房了。 影四看着叶劲的背影欲哭无泪,庄主怕还指望着送秘籍的机会见叶劲一面呢,若是自己拿着秘籍回去见他,怕不是要挨一顿鞭子? 慕容修见到那本秘籍的时候,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之前分明说过不需归还,为何还是坚持?还让属下转交,莫不是要以此和自己划清界限?想着,心里不由得一阵泄气。 影四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边,慕容修捂着脸沉默了一阵,挥手让他下去,影四连忙如蒙大赦的退下。 不几日便是新年了,慕容修依约陪着妹妹出门逛庙会。 慕容若从头到尾都快活的如一只撒欢的小鹿,在街上窜来窜去,不一会儿手上便提满了吃的玩的,慕容修从头到尾沉默寡言,不过他性情一向如此,倒也不突兀。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时,慕容修恍惚间看见叶劲混在人群里,连忙追过去,一拍那人肩膀,这才发现只是背影相似,不由得怅然若失的立在原地。 那人见他头戴斗笠,一副江湖人气质,也不敢质问,忙不迭的逃了。 慕容若回头没看见哥哥,四下张望一阵才发现他,连忙奔过去问道:“哥,你干嘛呢?” 慕容修被妹妹一叫醒过神来,轻叹一声:“没什么,走吧。”转身走回人群中。慕容若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端倪,很快又沉浸在庙会的热闹气氛里了。 另一边,叶劲那里有一群熊孩子分散注意力,倒是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直到新年的气氛略微淡去,叶劲有一天躺在床上,猛然间意识到今日已是十日之期,不由得一阵心绪不宁。 辗转反侧半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叶劲一个翻身下了床,推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慕容庄主!”叶劲的心情不由得飞扬起来,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慕容修仍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开门见山道:“叶兄,今日已是十日之期。” 叶劲听了这话,心里的高兴便淡了,不由苦笑道:“不想庄主竟亲身赶来赴约,叶劲惭愧!” 慕容修道:“山不就我,就只好我来就山了。”说着,又看着屋里道:“叶兄不请我进去?” 叶劲看了看身后的慈幼院,暗叹一声道:“此处人多,还是换个地方吧!”二人于是来到镇上的一处客栈,此时年关刚过,客栈里还没什么人。 两人开了一间房,叶劲刚一关上门,见慕容修手已经伸向了腰带,不由得又起了退意,连忙阻止道:“慕容庄主,在下觉得身上并无不妥,不如今次就免了吧?” 慕容修严肃道:“你走火入魔前可有感应,如何就确定并无不妥?” 叶劲一咬牙,还是道:“此事太过荒唐,还是就此作罢吧…” 慕容修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做人当言而有信,约定了的事岂能随意反悔?” 叶劲还想解释,慕容修已抢先说道:“此事不止对你,于我也十分重要,你如今张口就要作罢,可想过我的处境?”叶劲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与他再行了云雨。 事后躺在床上的叶劲心情复杂,与心爱之人行房事自然是十分快乐的事,然而他此时却没有多么高兴。只要一想到慕容修和他亲近只是为了练功,心里就十分的不得劲。 慕容修自从叶劲离开后就分外想念,这次借着履约的机会过来,路上可谓是马不停蹄,因此一结束便疲惫的睡熟了。叶劲看着他略微松散的领口露出的一点红痕,心里有了点异样的感觉,他忙扯开自己的衣服,上上下下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重新穿好衣服的叶劲眉头紧皱,上次也是如此,一夕欢爱后,自己身上竟没有半点痕迹,这正常吗?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情动时也会在床伴身上留下几道抓痕,慕容修的力量与之相比何止百倍,竟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想起慕容修即使在床笫之间也是冷若冰霜的模样,叶劲心里的挫败更深了:就那么不愿意碰他吗?如果对与自己的亲近如此排斥,为何又要勉力为之,就只是功法的原因吗? ☆、第七十一章 沈清晖一大早起来打开大门,便见叶劲和慕容修联袂从远处走了回来,心里不由得起了点疑惑。正自奇怪,二人已经走到近前,叶劲见了师父心里一阵尴尬,不等他说话,慕容修抢先对沈清晖施礼道:“沈前辈,可还记得在下?” 沈清晖一见了慕容修,立刻便认出了他,连忙回礼道:“慕容庄主天人之姿,在下如何能忘?”说着,想到写意山庄过往,又道:“还要多谢令尊为我沈家报了血海深仇,在下感激不尽!” 慕容修哪里敢居功,连连推拒道:“前辈如此说,实在是愧煞晚辈了!——前辈家中惨事,皆因在下先祖而起,为沈家报仇不过应有之义,如何还敢居功!况且晚辈这条性命都是前辈所救……” 眼见话头要奔着请罪去了,沈清晖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先进来吧?” 慕容修略缓了缓,真心实意道:“前辈之恩,晚辈铭感五内——今后但有差遣,天下第一庄上下无有不应!”慕容修原本就对沈家存了亏欠之心,又因这人是叶劲的师父而爱屋及乌——徒弟如此高风亮节,师父人品又会差到哪里去?是以这个承诺说的掷地有声。 沈清晖听了这话十分动容,二十年的岁月早已将他年轻时的愤世嫉俗消磨干净,他也知当年之事实在怪不到慕容家头上,因此对于为沈家报仇之事确实心存感激,如今见这一代的慕容家主也是如此高义,顿时好感更深。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到里面分主宾坐下。此时慈幼院的一群孩子也都三三两两的从房里出来,见了一副高手风范的慕容修,都纷纷躲在一旁偷看,倒是没人敢再靠近他。 沈清晖将孩子们都打发去洗漱后,便对慕容修笑道:“庄主这次来,是专程来看望我这徒弟的吧?” 自从慕容修受伤住到慈幼院时起,沈清晖就看出两人有莫名的缘分,及至后来二人在外历险,他虽未亲见,从徒弟的言语中也可看出二人已是相交莫逆,是以此时发问倒是带了点调侃的味道。 叶劲听了师父的话,顿时有些心虚,慕容修笑看了叶劲一眼,倒是大大方方回道:“不独是为了叶兄,也为沈前辈而来。”沈清晖一脸“你别蒙我”的表情,慕容修却正色道:“晚辈此来是为将写意山庄之物归还给沈前辈……” 还是熟悉的地方,不同于灭门那日漫天红叶的场景,此时的血叶枫林只能看见光秃秃的树干,以及树干上的皑皑白雪。沈清晖一眼看见林中伫立的那栋建筑,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曾经的写意山庄,不过再一看,便发现很多细节都有所不同,显然是根据原先的山庄重建的。 沈清晖心里一阵失落,待到走进里面,更是与记忆中的山庄大相径庭,他此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曾经的家园早已毁在那场大火中,逝去的过往、亲人,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 慕容修见沈清晖越看越难过,心里暗叫不好:原本让他看这些是想让他高兴,若是反而添了堵,让人连年都过不好,那罪过就大了。于是赶紧在前面引路道:“前辈,请随我来!” 沈清晖跟着他来到了书房,顿时就是一惊。只见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沈清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随手拿起一本就翻看起来。 只一翻开,他的眼睛便湿润了:那是他幼年时学习的一本拳谱,上面祖父的注解、自己幼时顽皮画的乌龟都分毫不差,不是摹本,而是真正属于沈家的原本。 沈清晖又翻开其他书籍,里面有武功秘籍、历代家主的藏书、心得手扎,无一不是原属沈家的东西。 慕容修在一旁解说道:“这些书籍,有些是从当初攻打山庄的人手里夺回,有些是从废墟中抢救出来,可惜只得这一小半,其他的都被大火毁去了。” 沈清晖眼含热泪,好一会才道:“这些已是难得…庄主有心了…”慕容修又带他去看了从曾经的八大派那里寻回的各种奇珍古物,以及供奉着沈家历代先人排位的庙宇。 沈清晖一见供桌桌角和墙壁上的烟熏痕迹,便知这些牌位至少供奉了十几年,且从未断过香火,不由得更是哽咽不能言。 慕容修挥退负责洒扫的仆役,对沈清晖感慨道:“家父费尽心思搜集了这些东西,可惜最后却不知能归还给谁,只好建了这座庙宇供奉沈家先祖,聊以自慰——如今沈家传承终能物归原主,家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慕容修话音刚落,便见沈清晖从供桌的最下方拿起一个写着“沈梦尘”的牌位,不由得尴尬道:“那时以为前辈已经蒙难,误把沈梦尘当做前辈真名……” “无妨。”沈清晖倒是洒脱一笑道:“能够陪伴在父母亲人身边,我也很欢喜。”说着,居然把那牌位又好好的放了回去。 叶劲和慕容修在一旁看的眼角抽搐,叶劲有心劝劝师父,不过看他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又不忍心逆了他的意思,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是师父真名,不妨事的,就当是别人的牌位好了! “慕容庄主,我想去看看沈家众人的墓地。”沈清晖呼出一口气,期待的望着慕容修。他逃出生天后,曾经悄悄溜回来想要收殓亲人的尸首,结果找遍整个废墟都没有一点线索。 沈清晖误以为亲人遗体都已化为灰烬,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此后再不敢踏入血叶枫林半步,如今想来,沈家众人怕是被天下第一庄先一步收殓了。 慕容修自然不能让他失望,将他带到了沈家墓园里。 “沈家一十九口人,一百二三十仆役随从的尸骨,都在这里,无一遗漏。”慕容修指着那一排排坟墓对沈清晖道,随即又遗憾道:“只是除了沈家主夫妇和两位千金,其他人的名姓都……” “够了,已经足够了…”沈清晖释然的打断他道,知道亲人尸骨都已平安入土,他此时虽然仍是悲伤,心情却没有了以往的压抑,仿佛挣脱了沉重的枷锁。 他来到父母的坟前,一撩衣摆跪下,对着墓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叶劲担心的凑了过去,沈清晖对他轻声道:“为师想单独和爹娘说会话。” 叶劲小心的建议道:“师父,这天寒地冻的,徒儿给您拿个蒲团过来。” 沈清晖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是在向爹娘请罪,跪在蒲团上成什么样子?” 不等叶劲再劝,又安慰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跪太长时间的。” 叶劲听了也只好避到远处,只是仍不放心的留了些注意力放在师父身上。 慕容修见他模样,一手搭在他肩上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沈家的惨案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他还有你这个徒弟在身边,不会在此时想不开的——等他在父母坟前哭一场,把这些年的压抑痛苦都释放出来,就没事了!” 叶劲内疚不已的掩面道:“师父心里的苦,这么多年我竟全然不知——若无庄主,他还不知要在痛苦中煎熬多久…” “这怎能怪你!沈前辈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慕容修见他自责,连忙宽慰他,“况且,这些年有你这个徒弟陪伴左右,你师父心里一定也很是安慰……” 不在床第间的时候,慕容修对叶劲的态度还是没的说的,可说是关怀备至亲密无间,便是慕容修的亲妹子都不一定看过他笑的那么温和可亲,这更加深了叶劲对慕容修厌恶与他亲近的印象。 此时看着温言软语的慕容修,叶劲心中一暖,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罢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已是足够,怎能奢求更多?想着,被慕容修冷淡以待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 沈清晖在亲人坟前呆了半日,便来找慕容修道谢,他此时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不过看得出精神很好,再不复之前的忧郁。二人又好言安抚了他一阵,慕容修便试探的问道:“前辈,您今后有何打算?” 沈清晖望着这片自小生活的土地,轻叹一声道:“如今爹娘都已亡故,我便是沈家第三十七代家主,自然是要广收门人,重建写意山庄,把沈家继续传承下去。” 说完,他又迟疑道:“这段时间我想留在这里整理先人遗物,慈幼院那边……”叶劲连忙道:“师父,慈幼院我会照看好的,您放心!”慕容修也表态道:“前辈若有用的到天下第一庄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慕容修于是将带来的属下都留在此处,帮着沈清晖处理一干琐事,自己和叶劲一人一骑返回明月镇。 ☆、第七十二章 自打开春以后,来找薛老神医看病的人似乎就多了起来。这一日,薛神医让仆人背着药箱,自己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一边整理着仪容,一边对旁边检视药材的徒弟道:“老夫去给上次绞肠砂动过刀的病人复诊,今天你便替我看家吧!” 甘平正拿着一块鸡血藤切片细细查看,闻言头也不抬的道:“师父,那人半月前就已经康复了——您上次就说过了,恢复得很好,不用复诊了。” 薛神医尴尬的咳嗽一声,描补道:“老夫记错了,这次是要给梧桐镇的朱员外施针。” 甘平仍旧不急不缓的说道:“师父,朱员外早几个月前就心疾发作死了!——听说自觉被您治疗的差不多了,就不遵医嘱,跟自家小妾颠鸾倒凤,马上风死的……您当时还感叹了一句:这人要作死,神仙也拦不住呢!” 薛神医:……为何老夫接诊的病人你要记的这么清楚?薛神医还不肯放弃,继续道:“上次李家发羊癫疯的二公子……” 不等薛神医说完,甘平已经接话道:“李二公子确实并未痊愈,不过李家上月举家搬去了河口镇,在那里找了个姓杨的大夫继续治疗,临走时特意遣了仆人过来告知此事。” 薛神医终于被徒弟的好记性打败,立在原地瞪着欺师灭祖的劣徒运气,甘平察觉到师父怒气冲冲的目光,抬头与他无辜回望。 “……老夫就是想出门逛逛,散散心不行吗?你做徒弟的此时不得为师父分忧吗?”薛神医索性也不找借口了,简单粗暴的摆出了师父的架势。 甘平见此情景暗叹一声,起身对着不讲理的师父恭恭敬敬的一礼道:“当然可以,您慢走——弟子会看好家,决不堕了您的名声。”薛神医挽回一些颜面,神气的哼了一声就朝外走去。 甘平急忙追到门口,对着薛神医提醒道:“师父,天色不久就要阴下来了,记得让仆人带上雨具,若是遇到大雪千万不要贸然赶路,找个附近的人家避一避!” 薛神医得了徒弟的关心怒气一缓,不过此时也拉不下脸给他好脸色,便故作不屑道:“老夫还用你教!”虽是这么说,还是让仆人带上了雨具,这才上了步撵,一摇三晃的走了。 薛神医走出老远,回头看看已经看不清面目的徒弟,不由得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甘平受伤回来时,自己对任性的慕容若有了意见,明里暗里的挤兑。本以为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出半日就会被他气走,不料那丫头倒是重情重义,一直好脾气的忍着,鞍前马后的伺候徒弟,直到甘平伤势好转。 薛神医因此对慕容若生出了好感,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又见这丫头时常来找徒弟玩耍,怕是对那小子有点意思,便有心撮合他俩。无奈徒弟实在不开窍,薛神医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当媒人的心思就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操啥闲心呢? 甘平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师父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这才回屋坐下。想起师父这几日的异常举动,心里又是暗暗一声叹息:他何尝不知道师父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哪有师父想的那么简单? 薛神医走后不久,门外便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向里张望,甘平头也不抬的道:“放心吧,我师父刚走,没个三五天不会回来的。” 慕容若听了这话,这才嘿嘿一笑,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嘴里还抱怨道:“你师父也太凶神恶煞了,害得我每次来都像做贼似得…” 甘平无语的看她一眼:“他只是初时态度有些不友好,这几日对你不是挺和蔼的吗?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慕容若奇怪道:“有吗?我没注意呢?”这段时间她远远的看见薛神医就躲着走,两人几乎连面都见不着,以至于薛神医看见她刚摆出一副慈祥的表情,那边正主已经逃之夭夭了,薛神医的笑容便只能僵在脸上。 如是几次,薛神医对改善两人的关系也不抱希望了,便常常找借口出门,免得坏了徒弟的姻缘。阴差阳错的,倒是和几个老朋友打得火热,彼此感情都更深厚了。 甘平每次见了师父尴尬的模样,心里既同情,又有点想笑,此时见慕容若还要编排自家师父,不由为他辩解道:“这些日子你们连面都见不着,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变化?” 见慕容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提醒她道:“还有,你当着我这个徒弟的面编排他师父,这样好吗?” 慕容若吐了吐舌头,嬉笑道:“人家也没有恶意的啦!下次不这么干了,好吧?”正说着,便自来熟的坐到甘平旁边,看他摆弄药材,甘平也不赶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甘平,你在干嘛呢?” “我在检查库存的药材。” “为什么要检查呀?不是都好好的放在橱柜里吗,有老鼠会去吃吗?” “药材放上一段时间,难免就会有虫蛀、长霉、腐败等现象,这些药材既失了药效,更会毒害病人,都是要一一清除掉的。” 甘平温和的看了慕容若一眼,继续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若是库房里有了鼠患,整个库房的药材都只能弃置不用。因此物身上的疫物极多,这些染了疫物的药材非但不能治病,还有可能会害命……” 慕容若撑着下巴看着甘平的侧脸,只感觉岁月静好。自从大哥出了门,慕容若顿时又没人管束,便来找共患难的小伙伴玩耍。 谁知来过一次就似乎上了瘾,甘平和她以往相处过的人都不一样,既不殷勤也不疏远。这些天慕容若总是缠着他问东问西,甘平从来都十分耐心的回答,哪怕她问出再蠢的问题,也会认真的跟她解释,从无敷衍。 有时慕容若做错了事,甘平也会直截了当的指出来,慕容若喜欢他的态度。和他相处的感觉和连翘和大哥都有点像,但是连翘没有他这么渊博的知识;大哥没有他这样的耐心和好脾气。 两人说了会话,便有病人上门求医了,甘平于是看起诊来。不久后,薛神医的小徒弟陆丰来了,这人十七八岁,一副富家公子打扮,见了慕容若,立刻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抛到一边,围着她忙前忙后。 “阿若姑娘,你渴不渴?这是泡的蜂蜜柚子茶,对喉咙有好处,还能美容养颜呢。”陆丰递过一杯温茶,羞涩的笑道。 “嗯,放着吧。”慕容若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回道。这样做派的人她见的多了,早已生出了腻味,是以丝毫不为所动。 “阿若姑娘,你冷不冷?这是我在珍宝阁定制的暖手炉,里面放的是银丝碳,一点也不熏人——我还另外加了几味中药材,你闻闻,是不是很清香怡人?”陆丰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继续献殷勤道。 “哦,行吧。”慕容若无可无不可的道,眼角都没瞥他一眼。 陆公子在屋里转了一圈,见暂时没有别的事干,想了想,又从袖中掏出一本书来,献宝似的道:“阿若姑娘,你无聊了吧?我给你带了解闷的画本,是竹林居士新近才出的,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嗯嗯,知道了。” 见美人只顾着看甘平不看自己,陆公子心里生出点气恼,故意找茬道:“甘师兄,阿若姑娘来了,你怎么不理不睬的?病人哪有看的完的!”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家甘平在治病救人,你就知道围着我转,那么多病人看不见吗?”慕容若见这个讨厌鬼把甘平扯进来,哪里肯罢休,逮着他就是一顿数落,“还有,不要叫我阿若姑娘,我和你不熟好不?” “我,我也想啊,可是我还没出师啊…”陆丰被心上人一顿数落,小心肝碎成一片片的,讷讷的解释道。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人家甘平没出师就能治病救人,你怎么就不行?”慕容若对着看不顺眼的人嘴上可是一点不饶人。 陆丰听了慕容若的话,心里郁闷的吐血:原本没出师就是不能给人看病的,怎么就得出自己没用的结论了?他又不像甘平那么奇葩,明明足以独当一面,师父硬是压着不让出师,只为了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慕容姑娘…”陆丰嗫嚅着,还要凑过去解释,不料却被娇滴滴的美人一推,整个人足足平移出去一丈远。 “你不要凑过来了,人家甘平在写方子,你挡住光了!”慕容若轻松的收回手,瞪了陆丰一眼。陆丰被这一吓,顿时不敢再吱声,只在心里默默流泪:心上人武力值太高,别人追求美人不过出钱出力,自己却要豁出命去啊! 不过世上显然也有不怕死的人,甘平便丝毫不顾念慕容若对自己的维护,胆大包天的对她说道:“慕容姑娘,你也挡住了光……” “哦哦,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让开……”对着陆丰张牙舞爪的慕容若,此时却乖的如同一只收起爪牙的猫,立刻听话的退开了。 陆丰见此情景,对甘平更是恨的牙痒痒。怎奈美人眼瞎,看不见自己这个无悔付出的痴情人,反倒对那冷心冷情的无情人柔情满怀,索性一甩袖避到里面,眼不见心不烦。 不久后,甘平送走几个病人,趁着此时无人坐下来歇息,慕容若立刻便殷勤的学起了陆丰的做派。 “甘平甘平!你忙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来喝口水!”递上蜂蜜柚子茶。 “甘平甘平!你手冷不冷?这个手炉给你暖暖!”递上暖手炉。 “甘平甘平……” 好不容易缓过来出来透气的陆丰:老子的一番心意全便宜那臭小子了!好想发飙,但是不行,要在美人面前保持形象……我忍! ☆、第七十三章 “小甘平,本姑娘又来了!”得了甘平的保证,知道薛神医这几日都不在家,慕容若的胆子立马肥了一圈,今日便大摇大摆的来了。 甘平轻抚额头叹息一声,第三次抗议道:“姑娘,在下好歹也痴长你几岁,这个‘小’字还是别加了,太不庄重。” “哪有?明明很亲切啊,小甘平!”慕容若显然不是能听劝的人,故意恶劣的继续这么叫。 说起来,这个称呼还是一个看病的大爷叫出来的,那人已年近古稀,还是从小看着甘平长大的,这么叫并无不尊重。 可是慕容若一点不顾及具体情况,仿佛抓住了甘平的把柄似得,从此就改不过口来了。甘平见她非要胡搅蛮缠,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随她去了。 慕容若却一点不知收敛,好似得胜归来的将军,兴味十足的继续逗着甘平。 “小甘平,你今年几岁了呀?” “小甘平,你渴不渴?要不要姐姐喂你喝水啊?” “小甘平,姐姐帮你把炭盆端过来好不好?这小胳膊小腿的,大冷的天,可别冻坏了!” 甘平心外无物,继续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只当她是清风过耳。过了一会,慕容若略微消停了,甘平忽的出言道:“小若,麻烦帮我把柜子上的那杆药称拿来。” “哦,好的……你,你叫我什么?”慕容若初时没反应过来,答应一声就要照做,等到脑子里消化了甘平的话,顿时脸色爆红,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小若?”甘平疑惑的回头看她,慕容若一惊,赶紧侧过身去,双手捂着通红的脸颊,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叫人家…人家还未出阁呢…我大哥都没这么叫过…” 说着,似乎觉得自己说话太没有气势了,便回头强撑着大声警告道:“这…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这么叫了,听见没!”虽说是警告,但更像是娇嗔。不等甘平反应过来,她已经嗖的窜进了药房。 甘平一脸问号的望着慕容若消失的地方,又等了一阵,眼看慕容若是不会出来帮他拿药称了,只好认命的搬开围着他的各种障碍物,自己起身去拿。 路过药房的时候,甘平不放心的往里看了一眼,此时某人正兔子似得探出头来,见了甘平,赶紧又嗖的把头缩了回去。 甘平:……自己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吗?不就是一句简单的玩笑,怎么慕容姑娘反应这么大? 丝毫不了解少女心的甘平略想了一阵,没想明白,便将这事抛开了:算了,得了这个教训,她以后怕是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了。 不久后,来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甘平便也忙碌了起来。慕容若毕竟不是常人,很快就没事人一样出来和甘平说话。 甘平看过一个病人,趁着空闲对慕容若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慕容若不明所以的傻笑道:“是吗?那说明最近生意好啊…呵呵。” 甘平哭笑不得,解释道:“行医不同于做生意,任你再高的医术,除非遇到春夏之交疫病多发时期,或是瘟疫,否则病人的数量都有定数,不会出现突然猛增的情况。” 说着,他指着那个在厅堂里等着拿药的人道:“方才我问他哪里不适,他回我说腹痛,可我探他脉搏,这人身体明明毫无问题,可见是没病却装病。” 慕容若奇怪的看了那人一眼,不解的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甘平看着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慕容若初时不解,略微一想,便惊讶道:你是说…”甘平干脆的点点头:“他们都是来看你的。” 慕容若环顾四周,果然看见屋里的几个病人都不错眼的盯着她看,见被抓了现行,这才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 慕容若见了他们脸红羞涩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撸起袖子过去揍人,甘平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劝说道:“他们只是钦慕你,也并未做出失礼之事,你身怀武功,万一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慕容若被他一拉小手,小脸一红,立刻便听话的回转,只是仍旧气愤的抱怨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他们?——这些人太可恶了!没病还装病,这不是消遣人吗!” 见甘平定定的看着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慕容若瞬间福至心灵,抗议道:“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别来了?——凭什么要我走啊?我又没犯错!捣乱的是他们好不好!” 甘平不意被猜中心思,只好叹息一声,商量着道:“我也知此事怨不得姑娘,只是如此下去,没病的人鱼目混珠,真正想要求医的反被耽搁了病情……姑娘既是不愿离开,能不能想个解决的办法?” 慕容若听了这话,便真的冥思苦想起来:不能用武力,又要解决问题的办法…唔…她眼睛一转,看见那群滥竽充数的假病人,肚子里的坏水便开始往外冒了:嘿嘿,不如这么办… 甘平全然不知慕容若的打算,只想着待会有了空闲,便委婉的劝说她减少来这里的次数——甘平也不是瞎子,不会看不出慕容若的心思,自己和她既然没有可能,还是不要搅乱一池春水,免得她一片痴心错付。 药房里,慕容若打发了抓药的药童,偷偷在包好的药里加了料原样封好,便将门外等着拿药的病人叫了进来。 “喏,这是你的药,你不是便秘积食吗?吃了这个就好了!”慕容若递过药包,亲切和蔼的对那人说道。 那人见仙子似得慕容若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魂都要飘出来了,连忙满脸堆笑的感激道:“多谢姑娘!姑娘您真是人美心更美啊!” 慕容若眼角一抽,见那人要拿走药包,忽的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按住那包药。那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便见美人嫣然一笑,柔声说道:“这可是我亲手包好的药,你一定要记得吃哦!” 那人哪里见过如此美景,被慕容若这一笑立刻连自家姓什么都忘了,便是里面包的□□,也是要一点不剩的吃下肚去,方不辜负美人重恩。于是连连保证一定按时按量服药,慕容若目的达到,这才收回了手。 甘平忙完手头的事,正要劝说慕容若减少来药庐的次数,不想却被先一步告知她已经想到办法了,可是问她却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 当天夜里,五个腹泻至虚脱的病人被火速送到甘平处,甘平连夜给他们诊病,直忙到东方泛白,好悬把人一个不少的从阎王那抢救回来了。 ☆、第七十四章 慕容若第二天来到药庐的时候,门外围了一群几十人,正大喊着“庸医害人”,要甘平赔偿损失。慕容若不明真相的愣在原地,此时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抡起棍子就要打向甘平。慕容若哪里能袖手旁观,立刻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甘平面前,手只一挥,那根沉重的木棍就被削成两段。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打人!”慕容若气愤的质问道。那人见了慕容若的身手,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气愤道:“你们差点治死了我哥,还要打人!天底下还有天理王法没有了?”那人说着,又回头煽动道:“乡亲们,庸医害了人,还要叫江湖人过来杀人灭口啊!咱们跟他们拼了!” 慕容若被人空口白牙的,瞬间扣上一顶杀人的帽子,还未来得及辩解,已经被群情激奋的人群团团围住。她一时气急,一掌拍碎了院子里放着的石桌,大吼一声:“我看谁敢过来!” “杀人了!”一群人被她这一声吼从气血上涌的状态震的醒过神来,看见慕容若凶神恶煞的表情,又见了那石桌凄惨模样,顿时被吓的屁滚尿流,连忙或背或抬着自家半死不活的亲友,纷纷作鸟兽散了。 慕容若打发了一众苦主,回头看向甘平,方才的气焰顿时蒸发的一点不剩,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吧?” 甘平板着脸,一拱手道:“多谢女侠仗义相助,在下无事。”慕容若听他如此说话,哪里不知这人是生气了,连忙陪着小心道:“我错了…我不该给他们的药里下巴豆…” 方才看见那几个熟悉的人,她哪里还猜不出事情首尾,心里后悔不迭: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他们,谁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呢? 看着甘平疲惫的表情,想到这些人回去后一定会到处宣扬甘平是庸医,慕容若内疚不已的说道:“对不起啊,让你替我背了黑锅,还连累你坏了名声……” 甘平百无聊赖的长叹一声,打断她道:“与人命相比,我的名声又算的什么?只是你不该如此草菅人命……” 慕容若一听见“草菅人命”四个字,立刻红了眼眶,大声辩解道:“我没想害死他们!我也不知道吃了巴豆竟然这么严重!” 甘平严厉的看着她,质问道:“巴豆性热,有大毒,吃了它有此结果毫不意外;可是难道药效温和的药材就能随便下吗?——你可知中药多的是对人无毒无害,同时服用却能夺人性命的种类?” “若是你下的药和我开的哪怕只有一味药性相冲,或是相互作用生出剧毒,此时那几人说不定早已是死人了!” 甘平此时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幸好他当时开的药都是吃了对人无害、几可当食材的,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一直看不起的陆师弟,他在药材上的造诣胜过你十倍,就连他都没有资格给病人开药,只能打下手——我师父虽是名医,在用巴豆这等烈性的药时也是慎之又慎,你居然敢一次就下那么大的剂量!” 甘平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一通发作后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罪魁祸首已是哭的泣不成声,立刻后悔不已的上前安慰。 “你别哭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方才气势十足的甘平见了慕容若的眼泪,立刻变得低声下气,手足无措起来。 慕容若哽咽着,断断续续的便哭边委屈道:“人家…都知道错了…你还说…呜呜呜…” “好好好…是我不好…”甘平又是一通柔声细语的安抚,随后语重心长的跟她解释道:“我也是一时着急…这几人幸好是强壮的青年男子,若是身体稍微虚弱一点,说不定就救不回来了——为了一点小事,平白背上五条人命,值得吗?” 慕容若看着甘平此时温柔的眉眼,想起这段日子他对自己的疏离,心里顿时更委屈了,不由得大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你…这个坏人…明明知道……人家喜欢…喜欢你…还对人家…不理不睬…不知道…人家……心里…好难过吗……”甘平没料到慕容若直接挑明了心思,心下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僵在原地。 慕容若抱着甘平,边哭边絮絮叨叨的抱怨逃亡的路上甘平对她多好,回了家又对她多冷淡,是不是在怪她连累他受伤云云。甘平见她哭的直打嗝,还不忘列数他的种种恶行,心里又是觉得可爱又是心疼,不由自主的便伸手抱住了她。 “慕容姑娘…”甘平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很想告诉她自己也深爱她,为了她哪怕丢了性命也毫无怨言……可是,自己又哪里是能让她一生无忧的人? 想着,他心里蓦的下了一个决定,认真道:“慕容姑娘,在下对你也是钦慕已久。”慕容若不防突然听见这话,惊的连嗝都不打了,愣愣的看着他。 “慕容姑娘,过几日,在下想请姑娘来寒舍做客,有个人想请你见一见。”甘平郑重其事的说道:“等见了那人,再决定是否要与在下更进一步…” 慕容若的脸瞬间爆红,这…这是要见父母高堂?是不是太快了…慕容若哼哼两声算是应下了,随即急忙转移话题道:“那个,这次的事情都怪我…我会负责摆平的!” “那倒不用”,甘平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错,这几人怕是还会来的。” 第二天傍晚,前一日还喊打喊杀的一群人又敲锣打鼓的来了,见了甘平,为首之人立刻堆出满脸笑容道:“甘大夫,上次是我们错怪了您,还要多谢您救了我大哥——上次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饶恕则个!”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一时冲动!您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一同来的人也立刻附和道。随后一声吆喝,那几个受了大罪的假病人簇拥着一幅写着“妙手回春”的锦旗上前来了。慕容若全程懵逼的看着这群人送了锦旗,又热热闹闹的离开了。 慕容若一瞥见他们离开,立刻不解的问甘平道:“这些人怎么了?不会是被我哥……” “此事与慕容庄主无关。”甘平肯定道。慕容若一想也是,自家哥哥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可是这样一来就太奇怪了吧? “这几人是不是傻了?”慕容若不由得感叹道,甘平接口道:“他们不是傻,是痴。” “痴?”慕容若彻底不懂了。 甘平道:“这几人钟情于你,所以才会明知药有问题还要吃下去,也才会在出事后忙着描补我的名声。”这些人怕也是被他们用不知什么借口骗过,才会态度大变。 慕容若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讷讷道:“这样不是太傻了吗?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就喜欢他们……” 甘平平静道:“你的确不会,但你会心怀愧疚,这就是他们的可趁之机——原本他们装病还觉得心虚,经此一事,却反倒理直气壮了,今后一定会来的更勤。” “啊?怎么会这样?”慕容若吓了一跳。 甘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若你为了一人几乎丧命,你也会觉得,自己对他有了索要回报的权利,更何况还送了这么大一个人情——自古以来,向来都是人情债最是难还。” “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还敢来?不怕我继续给他们下药吗?”慕容若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乱。 甘平无奈的看着她道:“若你真的这么做,反倒是正中他们下怀了。” 慕容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欲哭无泪,垂头丧气的说:“那我以后不捉弄他们了,可是现在怎么办?” 甘平无语的看着她,此时当然是以势压人了,普通百姓再怎么也不敢惹江湖门派啊!可是这姑娘却丝毫没有有权有势的自觉,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发起愁来,可见她向来没做过以势压人的事,想着,心里更是动容。 “此事不难,他们若是再来,我随手打发了便是”,甘平安慰她道,“只是以后可不能再如此了。” 慕容若这次吃了个大教训,连忙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第三日天色刚亮时,那五人果然又来了。经过两天的休养生息,这几人再不复之前虚弱的模样,一进门就向甘平问起慕容若,虽嘴上说的客气,语气却很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甘平先向他们隐晦的透露了慕容若的可怕背景,又一脸后怕的说慕容庄主因为妹妹的遇险十分震怒,若不是慕容若为他求情,险些掀了他这间医馆,绘声绘色的一通话把几人听的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甘平最后又好心的建议道:“几位还是快走吧,我怕天下第一庄的人还会再来,到时候若是看见几位,怕是……”随即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人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呆,谢过甘平便脚不沾地的跑了,跑过一处拐角时,还把一位不及躲避的老妇人撞倒在地。那肇事者嘀咕了句“老不死的”,也不管她,和另几个人忙不迭的逃回家去了。 甘平见此情景,连忙奔过去将老妇人扶起来。担心她摔在地上受了伤,又关切的问道:“老夫人,小可是个大夫,您先随我去医馆看看,若是无事,晚辈再送您回家如何?” “这…这个…”那老妇人很有些犹豫的样子,甘平看看她身上褴褛的衣服,便意识到她定是心疼诊金,便和气的笑道:“您放心,我不收您钱。” 老妇人听了这话放下心来,感激涕零的道:“谢谢这位小哥,小哥真是菩萨心肠啊…”甘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人来到药庐,将她扶到一处软塌坐下,手指划过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便古怪起来。 那老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老婆子遇上好心人了,要报答他云云。甘平叹了口气,揭穿道:“慕容姑娘,不要再消遣在下了!” 那人顿时一僵,随后满是皱纹的面孔下便传出了年轻女子气恼的话语:“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的易容术明明很完美啊!” 甘平仔细看了看慕容若的模样,不得不说的确堪称天衣无缝,就连老人的行为习惯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不由笑道:“在下如何看得出来,只是方才探脉得知姑娘体内生机盎然,与风烛残年的老人迥异。” 年纪轻轻却易容成老人来戏耍他,除了慕容若也没别人了。 慕容若不料这人那么短时间就探出了自己底细,不由懊恼的嘟起嘴,配上她此时这副尊容,有种莫名的滑稽。 “你怎么想到易容成这样过来?”甘平见了她此时表情,简直忍俊不禁。慕容若听了这话又得意起来:“怎么样?我现在这模样,是不是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了?” 甘平见她一副骄傲的小模样,也不打击她,认真道:“姑娘的易容术堪称天衣无缝,在下钦佩不已!” “嘿嘿…”慕容若听了他这番恭维,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样甜,只顾着傻乐了。 ☆、第七十五章 陆家庄的少主陆丰,自从慕容若来了薛神医的药庐,便三不五时的过来献殷勤。今日他一进门,不仅没见到慕容若,还看见一个老太婆坐在给美人准备的软塌上,顿时便气急败坏的对甘平质问道:“甘师兄,你怎么让这老太婆坐了我给慕容姑娘准备的座位?” “师弟,不得无礼!”甘平拿出师兄的架势道,“还不给老人家倒茶…” 陆丰不满的嘟起嘴,不情不愿的从桌上凉透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板着脸放在老妇人面前:“喏,喝吧!”随即嘟囔道:“要本少主给你倒茶,也不知道你是积了哪辈子的德…” 老妇人接过茶,唯唯诺诺的道谢,陆丰心里舒服了点,看她一把年纪,到底没赶她,勉为其难道:“呐,先暂时给你坐一下,待会慕容姑娘来了你可要让出来啊!” 老妇人连连答应,不久后又缩着脖子呻吟道:“好冷啊……小伙子,你去给我拿个暖手炉来吧?”说着,眼睛便盯着陆丰看。 甘平此时正忙着给病人诊病,听了这话便对陆丰说道:“师弟,你那里不是有一个…” “你疯了!”陆丰听了这话气的几乎跳起来,“那是我给慕容姑娘的,怎么能让她用,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甘平好言相劝道:“毕竟是长辈,年纪大了禁不起冻,你就给她用用又有什么要紧?” “不行,那是慕容姑娘的!怎么能给别人用?”陆丰仍旧坚决不同意,看着那老妇人的眼神很是不善起来。 甘平无奈,只好道:“你既是不愿,便把那炭盆移到老人家面前,好歹添些暖意。” “哦,那好吧。”听到不用自己出暖手炉,陆丰倒是很爽快,用脚踢着炭盆,将它移到了老妇人面前。 那炭盆里的木炭被他踢得劈啪作响、火星四溅,几乎燎到老人家的衣角,换了寻常老人,非得被他吓出个好歹来。甘平见此情景,不由得扶额叹息。 那老妇人倒是不甘寂寞,不一会儿又说烟熏的她胸口闷,要陆丰把炭盆挪开,还指明要他替她拍背顺气。 陆丰被她三番五次的折腾,此时哪里还忍得住脾气,一脚踢翻炭盆,火冒三丈的冲她吼道:“你个老不死的有完没完!当本少爷是你家仆人不成?信不信小爷揍死你!” “陆师弟,这位夫人与你祖母一般年纪,你若是不愿按她的意思办,回绝了便是,怎能如此恶语相向?”甘平见事态失去控制,下意识的起身挡在老妇人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陆丰不屑的瞥他一眼道:“和我祖母一般年纪又怎样,她是我祖母吗?总不能全天下的老人我都要孝顺吧?……我可不像你这么迂腐…”说着,又对甘平命令道:“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把这不长眼的老东西弄走,不然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陆丰话音刚落,甘平身后的慕容若冲到陆丰面前,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冷冷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在我面前一个样,在别人面前又一个样!我真是看错你了!”说着,便气呼呼的冲出门去。 陆丰呆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老妇人竟是慕容若假扮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追到门口道:“慕容姑娘!你听我解释!” 见慕容若眨眼没了影子,陆丰垂头丧气的回来,一看甘平的表情,立刻明白他一定知道慕容若易了容,却不告诉他,害的心上人对他印象大跌,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对他冷嘲热讽道: “没想到甘师兄你是这种人!师兄自己一贫如洗没资格追求慕容姑娘,便要拦着别人也不让!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吧?……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陷害,我今天算是彻底看清你了!” “陆师弟…”甘平正要出言解释,陆丰已经“砰”一声拍上门扬长而去,甘平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回头安抚被惊吓的病人。今天的事原本是慕容若想要和陆丰玩笑,这才压着他同意不把真相透露给陆丰,谁知最后竟成了这样? 薛神医云游归来回到药庐后,甘平便在师父震惊的目光中,带着慕容若回了自己家。甘平的家是一座一进的院落,比起天下第一庄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在大部分人家都还住着土坯房的村子里,能住的起青砖大瓦房的甘家已是少有的富庶了。 慕容若和甘平刚刚踏入院子,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十六七岁村姑打扮的少女。少女一眼看见甘平,便高兴的对着屋里喊道:“老夫人,甘大哥回来了!”随后殷勤的对甘平道:“甘大哥,快进屋吧!老夫人正念叨你呢!” 甘平无奈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老夫人,叫伯母就好。”少女坚持道:“我爹说了,不能坏了规矩,得叫老夫人!” 这番争论显然不是第一次了,甘平知道她改不了口,也不再废话。 少女这时终于看见躲在甘平后面的慕容若,不由得脸一红,扭捏的问道:“甘大哥,这位小姐是谁啊?”天哪,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和神仙一样! 甘平便介绍道:“这位是慕容姑娘,我的一个朋友。”又对慕容若道:“这位是木槿姑娘,邻居家的女儿。”慕容若起初还以为这姑娘是甘家的下人,听了甘平介绍才知道原来是邻居,于是对她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木槿姑娘见好看的不像话的小姐对她友好一笑,脸上又是一红,急急忙忙的鞠了个躬,便躲到里面去了。 不一会儿,木槿和一个小厮搀扶着一位老妇人出来了,甘平连忙迎了过去,将老人家接了过来,惭愧道:“娘,儿子不孝,又几日没回来看您…” “回来了,快让娘看看!”说着捧着甘平的脸,睁着一双老花的眼睛凑近了看,看过一阵,便肯定道:“又瘦了!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补补!” 甘平不知道娘是怎么每次回来都看出他瘦了,按照她的说法,自己早得瘦成麻杆了。不过也不反驳老人家,只连连应是。 甘平随即对亲娘介绍道:“娘,这是慕容姑娘,我的一个朋友。”甘老夫人立刻如法炮制,看清慕容若的脸后,更是心疼,直说这孩子平日肯定吃不饱饭,一定要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 甘平和慕容若不及解释,便被老人一左一右的拉着手进门了。老人家虽然眼神不太好,身子骨却很是硬朗,进了门就嚷嚷着要亲自下厨,被甘平委婉的劝住了。最后是甘平下厨,木槿姑娘陪着老夫人,慕容若负责给甘平捣乱。 饭桌上,老夫人一个劲的给慕容若夹菜,连自己儿子都忽略了,甘平劝不住她,眼看慕容若的碗里都装不下菜了,便趁她不注意将自己的碗换给了慕容若。老夫人眼神不好,丝毫没有察觉。 一行人吃罢饭,甘平拿了几包礼物让木槿带回去,便和慕容若来到院子里说话。慕容若第一次在普通人家吃饭,感觉十分新鲜。想起甘平毫不在意的把她吃不下的饭给吃了,心里又是羞涩又是过意不去,不过有一点让她不太满意。 “甘平,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朋友?”慕容若不解的问道,按她的想法今天应该是见长辈,怎么变成到朋友家做客了? 甘平沉默了一阵,最后说道:“方才的那位木槿姑娘,我原本是打算下个月就向她提亲的…”慕容若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白了,不可置信的道:“你要娶她?”甘平点点头。 “为什么?” “这些年我不在家的时候,多亏了木槿姑娘过来陪伴我娘,帮着处理家里的事…” “我也可以啊,你为什么要她不要我?”慕容若完全难以理解。 那位姑娘在村子里长得算是不错,但是脸上有些雀斑,充其量只是小家碧玉,和慕容若完全是天上地下。 “木槿姑娘心地善良、朴实勤劳,对长辈也孝顺,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说着,甘平看向慕容若,叹息道:“至于慕容姑娘,在下家境贫寒,怎堪配天下第一庄的大小姐?” 慕容若最后是哭着跑走的,甘平向她耐心的解释了门第不一样在一起的种种弊端,甘平对她提的问题她一样也答不上来,可是…她只是想和甘平在一起,为什么要顾忌这么多家长里短的问题?慕容若不明白,只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此时甘平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慕容若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甘平从小没了父亲,是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若不是幸运的被薛神医收为徒弟,甘平一家此时还在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在认识慕容若之前,他对于妻子的标准就是要心肠好,能干,能帮着他孝顺母亲,给他生儿育女,至于长得是圆是扁、是美是丑他都不在乎。可以说他对妻子的要求是十分功利的。 可是一旦爱上一个人,甘平的种种要求全都成了没有要求:他不在乎慕容若能不能干,能不能帮着照顾母亲,也不在乎她能不能给他生儿育女…… 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甘平愿意把她宠上天,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去给她摘来——所以,怎么能用如此功利的婚姻来污染她的纯粹,怎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把她拖进柴米油盐的泥潭? 还是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第七十六章 此时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气的满脸通红的陆丰正往回走。他在外面听到有人在传天下第一庄的大小姐和甘大夫有私情的事,原本是想找甘平问个清楚,不料正好看见甘平领着慕容若往家走。 陆丰一路尾随,那两人心里藏着事,竟一直都没发现他。看见慕容若在甘家待了一顿饭时间,他简直火冒三丈,等到两人出来,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目眦尽裂:慕容若居然主动扑到甘平怀里了! 陆丰看到这里便看不下去了,气急败坏的往回走,因此没有看见甘平拒绝慕容若的场景。他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己看上的好肉被癞蛤蟆叼走的愤怒。 陆丰一开始根本没有把甘平当成对手,因为觉得他家境贫寒,再怎么也不可能娶到慕容家的大小姐,甘平对慕容若疏离的态度也让他觉得放心——看来这小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因此哪怕慕容若对甘平的心思几乎昭然若揭,陆丰除了心里不爽,也没有什么危机感。真是没想到,那穷的叮当响的甘平居然还真的起了吃天鹅肉的心思!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人带回家了! 好啊,原本以为慕容若喜欢甘平,甘平对她没那种心思,如今看来,这人莫不是故作冷漠,打的是欲擒故纵的心思? 陆丰越想越觉得甘平心机深沉:那慕容若从小千娇万宠,肯定没见过男人对他爱答不理,甘平这么一故作姿态,可不就被他骗到手了?可惜自己怎么就没有他那么深沉的心机! 陆丰一面觉得甘平可恶,一面又自我陶醉于对慕容若纯粹的感情,有些飘飘然了。 陆家庄的家世虽然完败甘家,但比起天下第一庄还是差了许多的,陆丰原本也自觉配不上慕容若,甘平的胆大包天却让他自信心爆棚了——自己好歹也是一庄少主,不把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穷小子甩出几条街去? 陆丰回到陆家庄后,便直截了当的对他爹说:“爹,我看上了一位小姐,您一定要帮我把她娶回来!” 陆庄主原本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塌上享受美人捏肩捶背,听到自己儿子的话立刻来了兴趣,好奇道:“哦?是哪家的小姐啊?” 说起来陆庄主对这个独子那是十分疼爱的,哪怕他不走正途去学医,陆庄主也由着他,只想着自己身体健康,再干个十年也不成问题,等到儿子腻味了,自然会回来继承家业——可以说陆庄主对儿子的性子那是再了解没有了。 今天听儿子直说要娶一位小姐,陆庄主也没觉得儿子不把他放在眼里,破坏了自己父亲的权威,而是真的在认真盘算怎么帮儿子把人娶回家。 谁知陆丰语出惊人道:“是天下第一庄的大小姐,慕容若。” “什么?”陆庄主听了这话差点从软塌上摔下来,连忙挥退一众丫鬟,心有余悸的对儿子说:“我的乖乖,慕容家的大小姐?你还真敢想啊!” 害怕陆丰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陆庄主连忙给儿子科普:“武林中公认的大势力,只有三庄六派二十四世家,你爹的陆家庄连二十四世家都排不上号,你还敢肖想三庄之一的天下第一庄大小姐!” 不等陆丰说话,陆庄主又道:“不要说娶慕容修的妹子——就是你嫡亲的妹妹,生的那般千娇百媚,你爹我要是能把她成功嫁给慕容庄主为妾,那都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了!” 陆丰不耐烦听他爹这些灭自己威风的话,径直道:“爹你有所不知:儿子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奈何有人明明穷的当裤子,还妄想着要攀高枝呢!”说着便将甘平的事对他爹和盘托出。 陆庄主听了儿子一番话,在心里盘算了一阵,顿时觉得事情大有可为。倘若在平时,慕容若自然是高不可攀的,可是如今她自甘堕落和一个毫无武功的穷小子搅和在一起,甚至事情都传出去了。 那慕容若此时已经坏了名声,他大哥一定会急着把她嫁出去。其他的大势力继承人肯定不会要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以天下第一庄的家世也看不上那穷小子,自己此时若是主动去求亲,态度放端正些,那慕容修没了选择,十有八九就会答应下来!——要是能跟天下第一庄结亲,那以后振兴家族还用愁吗? 想着,陆庄主不由得心头一阵火热,情不自禁的浮想联翩起来,想到激动处还扯断了几根胡须。陆庄主被疼痛拉回了现实,一眼看见儿子期待的目光,好歹端住了父亲的架势,沉稳的说道:“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你爹要合计合计…” “还合计什么啊?晚了那穷鬼说不定都…”陆丰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 “闭嘴!”陆庄主破天荒的打断儿子的话,严厉道:“你以为慕容家的大小姐那么容易娶的?这么沉不住气,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说着,便吩咐仆人看好少爷,这几天都不要放他出门。 陆庄主打发了儿子,便开始思考怎么运作这事了。那慕容若的事虽说传了出去,到底只是小范围的传播,以天下第一庄的势力要压下去很容易,不如自己再添一把火,然后便如此这般…… ☆、第七十七章 “自从这次回来以后,这里真是变了很多啊!”叶劲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感慨万千,随即略带点疑惑的道:“也不知是哪位大财主,竟然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小镇修路经商?不怕赔的倾家荡产吗?” 慕容修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发虚,这些事情当然是玲珑阁的那位宋掌柜折腾出来的。当时自己头脑一热,就把宋掌柜调来了这里,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附近的一处稀有矿产。宋掌柜深谙道路畅通的重要性,二话不说就先决定修一条连通周围几个中型城镇的道路。 不过,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大?慕容修看着街道上稀少的行人,心里更是忐忑——如今壮劳力全都去给新来的宋老爷修路,连妇女都到工地上做饭去了,此时街面上哪里还有什么人? 自己想要在这里立下产业,原本是不忍叶劲每日做些杂事,可是如今想来,叶劲但凡愿意显露自己的实力,哪怕只是离开这个小镇,如今的成就也远不是现在这样——若是叶劲喜欢的就是平静的生活,自己不是反倒弄巧成拙了?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做下,也不可能把干劲十足的宋掌柜调回去了。 慕容修觉得,自从重生以后,自己总是做些莫名其妙、自相矛盾的蠢事……不,上辈子也没有多聪明,不然怎么会被有心人利用,造成那等惨淡的收场! 慕容修心里正做着自我批判,叶劲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话,不由奇怪的看过去。慕容修这才回神,勉强道:“也许是为了造福乡里,并非意在赚取银钱……”是的,这处产业就是为了叶劲准备的,哪怕赔到死,慕容修也会咬牙支持下去。 叶劲听了这话一愣,自嘲一笑道:“倒是叶某落入俗套了——若果如庄主所言,这位宋员外倒是一位不忘父老的慷慨义士,在下如此揣测他就太过失礼了!” 慕容修旁敲侧击的问道:“叶兄不觉得他此举太过扰民?……如今安心待在镇上的人不过十之一二,以至于街上都冷冷清清少有行人……” 叶劲奇怪道:“庄主说哪里话?往日镇民虽安心在家,每日收入不过勉强糊口——如今宋员外招人修路,虽是活累了些,所得银钱却 是往日数倍,这是好事啊!” 慕容修这才小松一口气,叶劲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存了点疑窦。不等他深想,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两人循声看去,只见前面是一家新建的酒楼开张,不同于别处的人烟稀少,这里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几乎把街道都堵塞了。 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笑的亲和无比的掌柜,对着众人团团作揖道:“今日小店开张,菜品酒水一律一折,各位前来捧场的乡亲,每人另赠送一盒报春楼特色糕点!” 众人连连叫好,那掌柜的对着身后一挥手,便有几个小二端着糕点整齐的摆放在大门两侧的桌子上,人群顿时蜂拥过去,另有几个跑堂招呼着众人排好队,嘴里大喊着“不要挤,人人有份!”,随后尽职尽责的在一旁维持秩序。 掌柜的见门口空了出来,便殷勤的引着请来观礼的贵客进了门——此时不得不佩服宋掌柜的人脉,此处的产业八字还没一撇,就有商人慕名过来考察。 叶劲看着明月镇头一家大规模的酒楼,不由得意动道:“慕容庄主,不如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说着,不等慕容修回答,已经拉着他进了门。 镇上的人大多贫穷,此时大多都在门外等着领糕点,几乎没有进门吃饭的,因此两人刚一进门便被掌柜的发现。 那掌柜一见慕容修,立刻向几位贵客告了罪,又叫了人过来招呼,便忙不迭的迎上前去,一声“东家”刚要脱口而出,慕容修连忙给他使个眼色,掌柜的看一眼叶劲,立刻机灵的说道:“二位客官,快里面请!” 将殷勤的二人引到一处雅座,那掌柜还站着不走,亲自充当小二,笑容满面的问道:“二位客人想吃点什么?本店有西湖醋鱼、桂花三不沾、无为熏鸭…栗子烧鸡…” 慕容修毫不犹豫道:“来一份栗子烧鸡。”掌柜的干脆应下,便让小二吩咐厨下准备去了。叶劲看着二人的对答,感觉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慕容修从进门起就有些不对,那掌柜的好像认识他,却又装作素不相识;方才这人报菜名,一系列名菜中偏偏夹杂着一个家常菜,总给人突兀的感觉。 这二人确实是在对暗号。栗子烧鸡是叶劲给慕容修做过的菜,那掌柜的显然也知道,方才报出这个菜就是在问慕容修,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将来要接收明月镇产业的人,慕容修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掌柜的,冒昧问一句,此间主人可是那位修路的宋员外?”叶劲想不明白,便出言试探道。 掌柜的知道了叶劲的身份,哪里敢怠慢,连忙满脸笑容的回话道:“客官您猜的太对了,可不就是他!——宋东家说了,等到这里的产业做起来,天南海北的客商绝对会蜂拥而至,到时侯没间上档次的酒店招待可不行。这不,就让小人开了这家报春楼!”  慕容修不满的怒瞪着他:问你什么答什么就行了,恁多废话!不知道说的越多越容易露馅吗?掌柜的这次没领会到东家的深意,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叶劲不动声色的看着二人的互动,基本上肯定了二人是主仆关系,于是故作感叹道:“这位宋员外真是眼光独到!居然想到在这等穷乡僻壤的地方置办产业,与我等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啊!” “客官您有所不知!咱们东家祖上就是明月镇人氏,几十年前闹饥荒逃出去的……后来做生意赚了大钱,便想着回来造福乡里、搭桥修路——原本没打算挣钱,谁知后来竟在后山发现了稀有的矿脉,要不怎么说好人有好报呢……” 那掌柜的和慕容修不愧是主仆,编的理由也是相仿,乍一听还挺能唬人。不过慕容修并没有觉得欣慰,他此时正在懊恼为何要调一个如此健谈的掌柜过来,简直眨眼间就要露馅的节奏,不过此时后悔显然晚了。 叶劲眼角瞥见慕容修脸上的表情,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摆出一脸惊讶的模样道:“这可奇了!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明月镇,却是没听说过有姓宋的人家——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掌柜的听了这话一愣,肚子里顿时就炸开了锅:你才搬来明月镇几年?就敢说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是傻子了,自己此时明知道他是在编瞎话,还得硬着头皮应对,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位祖宗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啊! “这…东家的事,小人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事我也是听人说的,倒是不知真假…”那掌柜擦了擦汗,陪笑着说,“让客官您见笑了…” 叶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也不难为他,打了个圆场便让他下去了,那掌柜的随即叫了个小二过来伺候,自己却是不敢冒头了。 其实那掌柜若是坚持之前的话,叶劲反倒不能确定事情真假,可是那人一听他说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马上推翻了之前的说辞,这正表现出了他的心虚,也让叶劲立刻知道了他在编假话。 慕容修见那嘴上没把门的掌柜走了,心下一松,连忙招呼叶劲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玉冰烧,二人便吃了起来。 慕容修在席间表现得从未有过的健谈,和叶劲天南海北的一通闲聊,正以为他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叶劲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此处是庄主的产业吧?”慕容修手上的筷子顿时啪的掉在桌上。 叶劲仿佛没看见他的失态,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好似随意的问道:“那位宋员外,想必也是庄主的属下了?”慕容修一言不发,看着很有种压抑着的危险气质,其实早已被吓的脑子一片空白。 慕容修一直记得上次叶劲因为被蒙蔽发怒的情景,这次自己又骗了他,叶劲会不会对他再次失去信任,会不会生气…或者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了,被监视了?若是知道这处产业是为他准备的,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慕容修一瞬间脑补了很多有的没的,越想越害怕,连正常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想着要不要说真话,老实交代会不会有宽大处理… 叶劲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慕容修,二人相处也有不短的时间,此时他隐约从慕容修掩饰的很好的脸上看出了点尴尬和心虚。 他感觉此时的慕容修很有些无措和可怜,不由得心一软,用略带点责备的语气说道:“庄主上次来明月镇就是为了这处产业吧?为何不明说呢?——叶某又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不至将整个镇子视为私有地盘…” 慕容修听了这话仿佛瞬间得了赦免,失去的语言能力眨眼回来了,尴尬道:“在下只是怕此举搅扰了叶兄和沈前辈的清净,叶兄不怪罪就好…” 叶劲好笑道:“庄主这是什么话?这镇子也不是在下一人的——便是在下想要清净,也不能硬拖着全镇的人和我一样安于清贫啊!” 慕容修赧然一笑道:“是在下小人之心了,在下自罚一杯,以为赔罪!”说着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又是几杯酒下肚后,叶劲突然又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对了,此处矿脉隐藏如此之好,叶某在此居住数年都毫无所觉,庄主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如何发现的?” 慕容修听了这话,瞬间又紧张起来,叶劲眼尖的看见他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顿,便见那人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叶劲突然一拍额头恍然道:“倒是在下见识浅薄了!——庄主有如此势力,又与天下消息无所不知的谛听阁李阁主相交莫逆,能得知此事却也不奇怪!” 慕容修被他一番折腾,心一会提起一会放下,只感觉如坐针毡,又敷衍了几句便萌生退意。此时庄上正好传来消息,说是小姐似乎有些不妥,请他回去看看,慕容修便顺势借此事脱身。 叶劲见慕容修收到飞鹰传书,脸上的表情便严肃起来,也不再想试探的事,关心道:“出了什么事?可要帮忙?”慕容修此时也平静了心情,遂对他轻松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应付的来!” 见叶劲还有些不放心,又安抚他几句,便用“此处还需要叶兄照看”的理由将他留下了,自己骑上匹快马,便赶回了天下第一庄。 叶劲送走慕容修,回头看见一桌的残羹冷炙,只感觉怅然若失。 叶劲又略待了一会便结账出了报春楼,街上仍是行人稀少的模样,此时却着实让他觉出了两分萧瑟。 不过如今慕容修不在身边,正好能让他理一理二人的关系。其实叶劲很早就觉查出慕容修对他有种莫名的紧张,尤其是在他受伤的时候,那种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惊慌和无措,常常让他心惊。 除此之外,慕容修对他的纵容更是堪称诡异:叶劲自问若是被慕容修之外的男人那般对待,哪怕是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他都会忍不住有杀人的冲动,更不用说之后又自荐枕席了。真的有人会对友人也愿意如此牺牲吗? 叶劲一度怀疑慕容修对他也有情,可是若真是如此,为何又不肯坦言相告,二人欢好之时又是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 他此时还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慕容修时的情景,若是为了考察明月镇的矿脉,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就更不合理了。还有,为何他会一见到自己就流泪?为何他对所有人警惕偏偏对他信任有加?若说是因为自己救下他,可是那时候慕容修明明已经失去意识,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师父…… 叶劲其实隐隐感觉慕容修早就认识自己,如果说他来明月镇是专程来找他的,那么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可是这怎么可能?两人若是早就相识,自己怎么可能毫无印象。况且,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完好无损,也不存在失忆的可能。 叶劲越想越觉得一头雾水,总感觉慕容修有一个很大的秘密瞒着自己,可是自己若是直接去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叶劲冥思苦想了一阵,心里的疑惑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正要无奈放弃,突然脑子里闪过慕容修故作冷漠以掩盖尴尬的场景,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慕容修在与他亲近时表现的疏离,会不会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叶劲便忍不住心下一阵火热:本来两人的初次就十分惨烈,还是自己用强,自己没有明确向慕容修表明心迹,他怎么可能承认对自己有情? 可是,慕容修向自己提出双修,不就是隐晦的在表白吗?可笑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明白!叶劲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想当然,可是不管怎样,不去问个清楚怎么也不甘心。 想到这里,叶劲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就要追着慕容修而去,又想到慈幼院的一群孩子,好悬忍住了。 ☆、第七十八章 另一边,慕容修快马赶回庄上,一见林管家愁眉苦脸的表情,心里便是一沉,连忙问道:“阿若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 庄上传来的信上说的不甚清楚,自己只大概知道是和甘平闹了矛盾,原想着不是什么大事,难道阿若竟然想不开做了傻事? 林管家见了慕容修的表情,立刻猜到自己的表现让庄主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小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自从前日从薛神医那哭着跑回来,就整日茶饭不思的——老朽担心再这么下去,会出大问题…” 听说妹妹并无大碍,慕容修这才放了心。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好办。以甘平的人品和武力值,说他欺负了阿若,慕容修是不信的,这次十有八九是二人的意见有了分歧。 阿若经常往甘平那跑的事他一开始就知道,不过甘平的底细早被他查的一清二楚,对于这个人品才华都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慕容修十分欣赏,因此对他俩的事也持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是不行了。想着,慕容修径直去见了妹妹。正如林管家所说,此时的慕容若一改往日的活泼,显得有些忧郁,见了自家哥哥,她无精打采的打了声招呼,便又转头继续消沉去了。 慕容修见妹妹前所未有的萎靡不振,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逗她道:“是甘平那小子欺负你了?等着,大哥这就派人去把他抓来,让你抽他一顿出气!” 慕容若听了这话,仍旧蔫答答的道:“甘平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抽他鞭子?” 慕容修故作恼怒的道:“怎么没有?他把我妹妹害成这幅模样,抽他一顿都是便宜了他!”说着,便作势要叫属下去抓人。 慕容若连忙拦住哥哥,见他一副怒不可遏、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只好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 慕容修听了妹妹的话,怜爱的摸摸她的头道:“这件事我会去找甘平谈!——只要他敢上门提亲,我就把你嫁给他;若是没有这个胆量,你以后也不用惦记他,另选个好夫婿吧:懦夫不配娶我慕容修的妹妹!” 从慕容若那里离开后,慕容修又招来跟着阿若的影卫,确认了事情经过。那影卫最后觑着慕容修的脸色汇报道:“小姐和甘平的事情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谣言是突然之间传播开来的,让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显然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慕容修当即便下令扑灭谣言、消除影响,同时顺藤摸瓜调查幕后主使。 不料刚一查到传播谣言、煽风点火的幕后黑手,正主就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了。慕容修正想看他玩什么把戏,便让仆人将他引到了正堂。 陆庄主刚来到天下第一庄时,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及至见了山庄的雄伟大气,心下便怯了三分,等到再见到里面守卫森严的如云高手、各种珍奇花草雕栏玉柱,那气势便又弱了三分。 及至最后见到正堂里气势凛然、恍若神明的慕容修,陆庄主已经收起了所有的狂妄,恭恭敬敬的对他施礼道:“陆博远见过慕容庄主!——庄主果然神仙人物,在下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慕容修随意的摆摆手道:“陆庄主过奖了,快请上坐!”话虽说的客气,但他自己就坐在上首的位置,可见上坐只是一句空话。 陆庄主见他连站起来回礼都懒得,显然是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有了火气,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忍气吞声的陪坐一旁。 “不知陆庄主此来,所为何事?”慕容修也不跟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发问道。陆庄主见正题来了,也顾不上慕容修连茶也不给上的无礼态度,连忙道:“说来惭愧,陆某正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来向庄主提亲来的。” 说着,他绘声绘色的将陆丰和慕容若在薛神医那里的相处润色了一遍,着重体现出陆丰的痴情和付出,把陆庄主自己都感动了。末了总结一句:“老朽也知自己是高攀了,只是犬子如今整日闷在房里,茶饭不思,老朽实在看的心疼,便腆颜过来问上一问…” 慕容修冷眼看着他一番作态,淡淡道:“不知陆公子有何德何能,敢肖想我慕容修的妹子?”陆庄主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自己那纨绔儿子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故作谦逊道:“犬子倒无甚过人之处,只有对令妹的一颗真心…” 慕容修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只凭一颗真心就想娶我的妹妹,陆庄主还真是异想天开!——江湖上对我妹子一片真心的青年才俊还少了吗?” 陆庄主听了这话,心下又是尴尬又是气恼,不由得心里大骂:你以为你那妹子还是香饽饽吗?如今她和那大夫的事都传的无人不知了,行情早就跌的不能再跌了,正经人哪里还会看的上她?能成功嫁出去不砸在手里就不错了,还想着挑三拣四呢? 不过想到天下第一庄的势力和往后的美好愿景,陆庄主强忍住骂人的冲动,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惭愧道:“此事确是在下异想天开了,庄主发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在下也是因为爱子心切…还请庄主原谅老朽的冒昧!” 慕容修却不接他的话茬,径直道:“我听说令郎如今是在薛神医门下当学徒?”陆庄主心中暗骂慕容修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勉强答道:“是有这么回事,犬子自小就有一颗救死扶伤的仁心,不过学医毕竟不是正途,老朽正要让他回来熟悉家族事务…” 慕容修哪能让他把话题岔过去,继续道:“我听说,令郎在神医门下三年,至今连常见的草药都没认全,至于所学药理更是稀松平常…”见陆博远脸色难看,慕容修似是惋惜道:“看来即便是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自身没有天分也是枉然啊……陆庄主,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您说的是,老朽也是看出他于医道一途资质有限,这才叫他回来的……”陆庄主装作没听出慕容修讽刺的意味,仍旧陪笑附和道,随后又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在下这几日听到江湖上一个对庄主不利的传言…” 陆庄主将自己命人添油加醋传的流言,绘声绘色的对慕容修描述了一通,慕容修不动声色的笑道:“不知陆庄主对这个传言怎么看?” 陆庄主义愤填膺的道:“这等离谱的传言,必定是对庄主有歹意的人胡编乱造的!令妹是何等人物,如何能自降身份和那等卑贱之人私相授受?” 说完,他又斩钉截铁道:“依我看,多半是那个姓甘的妄图一步登天,这才让人散播这等坏人清白的流言,目的就是为了逼庄主就范——庄主可千万莫要中了他的奸计!” 慕容修见他一副正直无比的模样,将黑锅转眼就扣在了甘平头上,心下不由得一阵恶心,意有所指的道:“以陆庄主看,这等坏人清白,为自己谋利的恶贼,该如何处置啊?” 陆博远没听出慕容修语气里暗藏的杀意,只以为他已经信了自己的话,便正气凛然的道:“依陆某之见,这等恶贼,便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慕容修看着他,突然一笑道:“陆庄主的建议不错,我会好好考虑的。” 陆博远见慕容修肯定了自己的意见,心下一喜,见缝插针的推销自己的儿子道:“犬子虽不成器,对令妹实在是一片痴心,庄主不妨再考虑考虑他……” 慕容修不待他说完,便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随后他用淬了毒的眼神盯着被笑的忐忑不安的陆庄主,冷冷道:“陆博远,那些传言都是你让人散播出去的吧?你的那点算计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属下押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陆庄主一见那些人,脸色瞬间就白了,再一瞅见慕容修猫戏老鼠般的表情,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冷汗瞬间打湿了脊背。 “陆博远,如今你自投罗网到我手里,还想着能生离此地吗?”此时慕容修如玉的脸在陆庄主眼里已如同地狱修罗。 陆博远离开天下第一庄老远,还后怕的不停抚摸自己的脖子,直到无数次确认脑袋还在它原来的地方,才终于吁出一口气,放心的瘫软在地。 刚才在庄上,陆博远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把命丢在那里,不过慕容修虽然没有杀他,给他造成的心里阴影显然一辈子也消除不了:他此时脸上、衣服上还粘着那十几个心腹的血。 陆博远也不是没杀过人,可是杀人能杀得像慕容修那样让人心惊肉跳的,他这辈子怕也只能见到这一回了。此时的陆博远发自内心的不愿意靠近天下第一庄百里范围内。 不过自己虽捡回一条命,并不表示这事就这么了了,若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能让慕容修满意,这条命他随时还会派人来取。想着,陆庄主忙打起精神急急忙忙往自己庄上赶去。 此时的慕容修看着清理干净的地面,心情有些不睦。虽然身在江湖,慕容修对于杀人的态度是不喜的。那些陆家心腹原本也是听命行事,罪不至死,这次他真正想杀的是那利欲熏心妄图毁了阿若名节的陆博远。 然而自己若是杀了陆博远,势必要杀陆丰斩草除根,然后就是陆家庄的一众心腹…弄不好就要闹出灭人满门的事;可是陆博远胆大包天算计天下第一庄,自己若是不予严惩,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找自己麻烦,那时才是万事皆休,悔之晚矣! 想着,慕容修烦躁的站起身来,决定去找这事的另一个当事人——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那甘平也不无辜,若是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慕容修也不会轻饶了他。 ☆、第七十九章 那陆庄主显然深谙保命的办法,十分拉的下脸,回去以后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儿子拖出来毒打一顿,还刻意将此事四处宣扬,生怕慕容修不知道。 随后他一点时间不敢耽搁,发动所有人脉将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败坏慕容若名声的事传扬出去,还专门请人编成画本让茶馆里的说书人讲给客人听。 那画本把慕容若和甘平美化的简直如同两朵白莲花,陆庄主就是那面目可憎的反派。不过几日功夫,方圆百里内人人都知道陆庄主父子算计天下第一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慕容庄主收拾的十分惨烈的事。陆家庄顿时名声扫地。 原本和陆家庄有生意来往的伙伴听说陆博远开罪了慕容修,都纷纷和他断绝了往来,不用天下第一庄出手,陆家庄的势力瞬间就萎缩了一半有余。 陆博远丝毫不以为意,经此一事陆家庄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就是万幸,只要能让慕容修打消了杀念,以后总能慢慢恢复。 陆博远还生怕慕容修误会自己还惦记着他妹子,当即就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不几日就强逼着儿子把人娶进门了。 不得不说陆庄主不头脑发热的时候还是很有些魄力的,他知道,自己此时就是天下第一庄儆猴的那只鸡,因此哪怕只有五分的落魄,也要处处表现出十二分的凄凉,唯恐别人不对天下第一庄的手段闻风丧胆。 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肃清了。不到一月时间,人人都知道慕容若纯洁的如同一朵白莲花,人人都知道天下第一庄不能惹,得罪了下场十分凄惨。 没有人注意到陆博远虽然处处表现的落魄,但是陆家庄的人仍好好的过着日子。陆庄主成功的在当好被杀的鸡的同时保住了陆家庄,这一点连慕容修都没想到。 和犯了相思的慕容若一样,甘平在慕容若离开后也整日里神思不属。意识到自己此时状态不佳,未免闹出开错药方吃死人的惨事,甘平干脆向师父告了几日假,在家陪伴母亲。 几天后,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的甘平来到镇上,听到镇民的议论,这才知道自己和慕容若的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 来不及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甘平急忙回到家里,和母亲告了罪,便脚步匆匆的赶往天下第一庄。谁知,半道上便被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拦住去路。 那人二话不说便将甘平劫持至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甘平意识到自己毫无逃脱的希望,便识相的不予反抗。 慕容修将甘平扔在地上,便一把拿下斗笠,露出本来面目,绕是以甘平的定力也不由被晃他了下眼,随后便听那人冷冷道:“你就是甘平?你和我妹妹的事都闹的满城风雨了,你倒是好定力!” 甘平此时如何不知这人的身份,连忙站起来施礼道:“不瞒庄主,在下这几日都未出家门,直到今早才得知此事,正要赶去天下第一庄请罪,不想便在此处遇见了庄主。” 慕容修一早便在甘平处留了人,知道他没有说谎,否则,如此没有担当的人,便是天资再好,慕容修也不会将妹妹许给他。 “你现在既是知道了,打算如何解决此事?”慕容修仍旧冷冷的问他,一身武林高手的气势毫不保留的向他倾泻过去。 甘平被他的气势压迫的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控制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甘平勉强支持着身体,抬起头直视着慕容修杀气腾腾的眼睛,问道:“敢问庄主,慕容姑娘现今如何了?” 慕容修见他此时还知道关心自己妹妹,略收了气势,冷漠道:“她怎样与你无关,你只说如何解决此事!” 甘平见他模样,便猜到慕容若定是没有大碍,否则他大哥的态度不会这么平静,因此便径直道:“庄主想要如何解决?若是办法得宜,在下愿全力配合!” 话音刚落,一把雪亮的长脸已经架在他的脖颈处,慕容修残忍一笑道:“我的办法就是杀了你,你也愿全力配合?” 甘平镇定自若道:“庄主若是杀了在下,不但不能挽回令妹的名誉,反倒坐实了流言——还请庄主三思。” 慕容修怒极反笑道:“难道不杀你,就能挽回阿若的名声?流言向来是愈止愈烈,岂是人力可以澄清?——如今阿若的名节已毁,此后再难觅到佳婿,我杀你不为别的,只为一泄私愤!你怎么说?” 甘平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剧痛: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这都是自己的过错啊…如果自己一死能让阿若断了念想,让她未来的夫婿消了芥蒂,也算值得了。 甘平知道,若是慕容修铁了心要杀他,势必是躲不过去的,于是只长叹一声道:“此事皆因在下而起,庄主要为阿若讨公道,在下无话可说,甘愿引颈就戮!” 说完,又哀声道:“只是家中尚有老母,还请庄主代为照看,甘平愿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庄主大恩!”说完便郑重的对着慕容修躬身一礼。 慕容修很是惊讶,这人面对死亡的威胁,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用老母作为借口求饶,居然甘愿以死偿还所犯过错。 甘平就着躬身的姿势擦净脸上泪水,便直起身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慕容修原本就没想杀他,此时更是不愿杀他,干脆的收剑回鞘。 闭着眼睛的甘平心里正自忐忑,便听见方才杀意勃发的人淡淡的来了句:“你打算何时迎娶我妹妹?” 甘平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慕容修。那人眼见甘平看过来,又似是认命道:“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如此了!” 见甘平还是一副懵逼的模样,慕容修危险的眯起眼睛,“还是说…你竟不想负责任?” 甘平眼见慕容修又要拔剑的模样,这才算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心下一阵狂喜,然而过后又是一阵失落。 甘平之所以没有提出迎娶阿若的建议,就是因为两人身份相差太过悬殊:以慕容若的身份,哪怕是名声有损,也多得是比他身份高贵的夫婿人选。想着,不由叹息一声道:“承蒙庄主抬爱,只是在下出身寒微、身无长物……” “你只说愿不愿意迎娶阿若!”慕容修不耐烦的道:“我若是在乎出身的人,今日便不会来找你!”说着,见甘平一阵为难模样,又道:“难道说,你对阿若竟无男女之情?” 甘平见慕容修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剖明心志道:“慕容姑娘心地善良、明晰事理、待人诚挚、侠义为先,在下如何能不动心?” 慕容修听他这番表态,当即拍板道:“既是如此,你便尽快过来提亲吧!——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一过,你若没来,此事便作罢,阿若从此也不会再见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又道:“我很看好你的前程,所以才特地过来跟你说这通话,但是你若自己都不自信,就算是我慕容修看走了眼,高估了你!”慕容修说完这话,便运起轻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甘平目送慕容修离开,便心事重重的往家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木槿从里面出来。 甘平看着这个一度打算娶为妻子的少女,他此时突然发现,不过短短时间,自己早已无法接受慕容若以外的人和他共度一生。 木槿一看见甘平,立刻灿笑着和他打招呼,甘平当即便将她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说话。看着木槿脸红害羞的模样,甘平歉然道:“木槿姑娘,我也不瞒你,我原本是打算过几月就向你爹提亲的…” 木槿听到甘平的话心里一阵欣喜,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甘平的言外之意,不由酸涩的问道:“甘大哥,是因为上次的小姐,对吗?” 甘平点点头道:“是的,除了她,我此生不会再和别人共度一生。”见木槿白了脸色,甘平心下一阵不忍,还是说道:“这几年你时常过来照看我母亲,我便明白了你的心思,原想着早晚要成一家人,所以你对我的好我都照单全收了,如今却这般……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木槿见甘平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连忙替他辩解道:“甘大哥,我们两家原也没有定亲,邻里之间相互照看一下也是应该的——况且你帮忙治好了我爹的病也没收我们钱,还三天两头的送东西过来……算起来,还是我们家占了便宜呢!” 甘平正要接话,木槿又抢着道:“甘大哥,你别觉得对不起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爹也常说让我踏实点,是我自己不甘心……其实村头的满仓哥一直对我很好,我决定按我爹的意思嫁给他…” 见甘平又要说话,木槿又抢着道:“甘大哥,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你就和慕容小姐好好过日子吧,我和满仓哥也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少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实在说不下去了,便找了个理由飞快的跑了。 跑出一段路,眼泪到底还是打湿了脸颊,不过此时木槿虽然难过,却并不伤心。甘平的坦诚相待让她感觉没有爱错人:本就是没影的事,如果他不说,没人知道他原本的打算,也没有人会觉得他有任何的过错,可他还是说了,还真诚的向她道歉。 这么好的甘大哥,果然只有那样美丽高贵的小姐才配得上他吧…木槿心想,那位慕容小姐,真是让人连嫉妒的心思都生出起来啊! 此时的甘平其实并没有下定决心去天下第一庄提亲,但是不管他和慕容若将来如何,木槿都不应该成为退而求其次的备用品。 他目送着木槿离开,便回了家,向母亲讲述了他和慕容若的过往,随后垂泪道:“母亲,孩儿想去天下第一庄提亲,求母亲恩准。”甘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话,垂泪叹息道:“你既铁了心要去,娘也不拦你——只是若是不成,千万莫要做傻事,一定好好回来!” 甘平含泪答应了,便出了门。他此时其实对这事一成把握也无,慕容修亲身来见虽是尽显诚意,但是两人是私下见面,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甘平之前从未接触过慕容修,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也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出尔反尔,或是故意设下陷阱让他当众出丑。对待一个毁了自己妹妹未来的人,什么样的报复手段都不为过。 甘平这次上门提亲,可说是赌上了一切。只要天下第一庄的人在他上门时稍微说上几句“恬不知耻”、“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再传扬一番他为攀高枝坏人名节的消息,甘平多年来辛苦积攒的名声立刻会变得臭不可闻。 从此以后没人会记得他是薛神医门下,救死扶伤、仁心仁术的大夫,在所有人眼里,他就只是一个寡廉鲜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登徒子。 不论是因为他的名声,还是慑于天下第一庄的威势,都再也不会有人去找甘平看诊,或是看中他的才华相助于他。可是想到慕容若的一片真心,想到慕容修临走时的话…甘平的内心就涌起一阵“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情壮志——天下第一庄固然高不可攀,可是自己难道就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甘平去镇上买了一只大雁,却遍寻不着愿意去天下第一庄提亲的媒人,只好自己亲自抱着雁去天下第一庄提亲。 作为流言的主角,甘平的这些举动很快被有心人发现,不少闲人不约而同的在后面尾随,等到他来到天下第一庄时,身后已经聚集起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众人眼见甘平大大方方的说明了来意,便等着看他被无情唾骂,或是被人乱棍打死,接下来的事情却着实出人意料:慕容修居然让人打开中门,亲自出来将那胆大包天的登徒子迎了进去! 流言从那一天起就开始逆转了,不过几日功夫,随着纳彩、问名、纳吉等礼节有条不紊的进行,甘平从恬不知耻的登徒子摇身一变,成了慕容修不问出身识的“英雄”,一时间人人称羡奉承。 ☆、第八十章 慕容修等事态稳定下来,算算又是十日之期,便再次出了门去找叶劲。慕容修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的不可理喻:自己此举固然可以避免叶劲走火入魔,可是在自己不肯接受他的前提下,如此行为除了让他越陷越深,没有任何好处。再这么下去,叶劲怎么可能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 回应叶劲的感情对于慕容修来说太过顺理成章,可是越是容易,越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此时的慕容修就像一只无数次逃跑失败的猛兽,哪怕笼子已经被打开,面前就是无比渴望的丛林,往日血的教训还是让他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这又是一旦踏入就会万劫不复的诱人陷阱。 慕容修不由得再次萌生了远离叶劲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立刻被他用各种理由打消了——不管怎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排除叶劲走火入魔的隐患,否则上一世的事情若是再次发生,慕容修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这次慕容修来到叶劲房里时,叶劲已经坐在床边,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慕容修不知为何心里有了点雀跃,这点情绪变化立刻被紧盯着他看的叶劲捕获了,他心里不由对接下来要说的事又添了点信心。 想着,叶劲也不耽搁,开门见山道:“慕容庄主,我恐怕不能再与你双修了。”慕容修听了这话心里一凉,不过仍是平静的问道:“这是为何?” 叶劲抬起头,双眼直视着慕容修,语气慎重的表白道:“不瞒庄主,在下对庄主钦慕已久,早已是情根深种,因此再不能将此事当成是练功……还请庄主恕罪…” 慕容修猝不及防的被叶劲表白了心迹,接触到他炙热的仿佛能烧融岩石的眼神,下意识的便移开了眼睛,一瞬间心乱如麻,不知是喜是忧,只能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叶劲见了慕容修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法,可是今日既已开口,必定要问出个结果才行,于是继续道:“不知庄主对叶劲…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情?…庄主近日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叶劲无法不这么想…若是…还请如实相告!” 慕容修看着叶劲的模样,心里怔怔的想着:对叶劲的感情吗?自然是早已爱入骨髓…可是,就这么承认下来…和叶劲在一起,真的可以吗? “庄主和叶劲双修,其实多是为了解决叶劲的走火入魔,于庄主自身并无多少益处吧?……叶劲斗胆请问庄主,你我功法的缺陷,果真除双修外再无其他办法吗?” 叶劲说完这番话便紧盯着慕容修,果然见他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眼睛不安的四处乱瞟,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正如叶劲所说,解决走火入魔的办法还有一种,便是二人每隔半月喝一点对方的血,只是这样虽避免了走火入魔,却到底没有双修带来的进益。慕容修之前没有提过这种办法,显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不同于外表的冷淡,他的内心无比渴望能与叶劲亲近,让他从身到心都完全的属于自己。这种渴求太过强烈,强烈到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因此慕容修越发的不敢放纵自己。 叶劲眼见慕容修一副心虚的模样,没有出言辩解,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情不自禁的便放柔了声音说道:“庄主为何不言不语?可是被在下说中心事…”说着,忍不住凑近了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慕容修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瞳孔猛的收缩,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叶劲。 叶劲见他模样,不由懊恼自己的孟浪,正要致歉,不料被他轻薄的人却先一步施礼道:“正如叶兄所说,解决走火入魔还有别的办法,只是…只是此法于我自身有所损伤,是以…并未向叶兄提及,还请恕罪!”说着,便是羞愧难当的一拜。 叶劲听他这么一说,满心欢喜瞬间化为乌有,心头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失落。在他看来,能够让慕容修宁愿退而选择双修的损害,一定是伤及根本、代价大到无法接受的。 殊不知慕容修只是偷换概念:因为取血怎么也要划一道小口,说是损伤也没错,可是用在这里明显就是故意让他误会了。 慕容修临到头还是打了退堂鼓,对叶劲说了谎,心中十分愧疚,却不知这样反倒是更加深了叶劲的误会。 叶劲听了慕容修的话,又见了他此时模样,心中已是信了□□分,只是仍旧不死心的问道:“既是如此,庄主为何还要……须知走火入魔也并非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两三日功夫……” 慕容修听了这话,连忙插话道:“两三日神智尽失,足以造成让叶兄痛悔终身的惨事!——叶兄于我有大恩,在下便是以命相偿也不为过,区区皮肉损伤,切莫放在心上!”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的救命之恩啊……叶劲至此算是彻底死心了,苦笑一声道:“庄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此事万不可再有下次! 倘若在下再次走火入魔,劳烦庄主将我用铁链锁住,关进地牢严加看管!”  “这如何使得?”把叶劲囚禁在地牢里,慕容修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痛的难以忍受,叶劲却坚持道:“在下心意已决,此事便拜托庄主了!” 见叶劲态度坚决,慕容修也毫无办法,此时再说血能解除走火入魔,想也知道叶劲会有什么反应,况且如此一来自己的心事就暴露无遗了。只能暂时按下,找机会再慢慢跟他说。 当晚,慕容修宿在叶劲隔壁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到了后半夜,叶劲的房里突然传出异样的动静,慕容修凝神细听,便听见一阵急促难耐的呼吸声,然后是桌椅打翻在地的声音。 慕容修心道不好,定是叶劲那边出了问题,急忙披上衣服便出了房门。刚一出门,便见叶劲面红耳赤衣衫不整的冲出来,运起轻功迅速的几个起落,便一跃跳进了镇外的一处深潭里。慕容修见此情景急忙追了过去,紧随其后扑入潭水中。 叶劲睡到半夜便被身上涌起的一阵燥热惊醒,他感觉头脑十分的昏沉,根本无法思考此时的状况,只是本能的挣扎着往门口走去。 一眼瞥见正好出门查看的慕容修,脑海里立刻便回想起他chiluo着身体的样子,几乎无法自控的就要扑过去。强忍住叫嚣的渴望,叶劲运起轻功一头撞进了一处深潭里。 此时尚是春寒料峭,叶劲刚一落入潭水中便冻的一抖,身上的热度减轻了些许,可是立刻,那股燥热便好似被冒犯的暴君,迅速席卷了回来,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劲一头扎进潭水中,身上的燥热和欲望无法抒解的痛苦,让他不由自主的越潜越深,沉入更为冰冷的水中,不知不觉中便失去了意识。 慕容修一进了水便不见了叶劲的影子,连忙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四处搜寻。潭水漆黑无比,根本无法视物,慕容修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叶劲,正在他绝望之际,手突然触到了叶劲的一缕头发,连忙潜过去将人捞出了水面。 慕容修把叶劲弄上岸后,便用手按压他的胸腹控水,几次以后,叶劲吐出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睁开了眼睛。 “叶劲!你怎么了?”慕容修抱着叶劲,感觉到他身体滚烫,心下便是一沉:莫不是走火入魔发作了?可是怎么会这么快,而且这次发作的症状也与他以往不同。 不及多想,叶劲离开了冰冷的潭水,身体重又陷入了□□翻腾中,他勉强维持着清明,奋力推开慕容修,口中断断续续道:“快!把我绑起来…快点…” “叶劲!”看着叶劲眼睛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一副被欲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模样,慕容修心如刀绞,连忙用指甲划破手腕,在伤口处吮了一口血便凑了过去。 “走开…唔”叶劲见慕容修过来,连忙要再次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另一手托在叶劲颈后,一口血便渡进他口中。 “啊……”叶劲猝不及防之下吞下了那口血,只感觉腹中仿佛吞了一块火炭,体内bo发的欲念如烈火烹油一般散入四肢百骸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慕容修满以为叶劲喝了他的血就会恢复,不料叶劲竟突然惨叫一声从他的臂弯间挣脱出去,一头撞断了面前一颗合抱的大树,慕容修连忙奔过去死死抱住他,防止他再次自残,叶劲嘶吼着用力挣扎,状若疯狂的惨嚎道:“杀了我!杀了我!”慕容修眼看制不住他,只好点了他睡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血解除不了走火入魔,反而让他更严重了?慕容修慌乱的抱着叶劲滚烫的身体,看他即使在昏迷中也不由自主的□□和挣扎,慕容修痛悔自责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慕容修一咬牙抱起叶劲回到房间,命令随行的影卫守在门口,便将叶劲放在床上。 叶劲此时却睁开了眼睛,一见慕容修便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慕容修制住他,正要再安抚他几句,便发现此时的叶劲已经没了神志,心里不由得一沉,连忙用绳索将他固定在床上,好方便为他宽衣。 慕容修刚把叶劲脱得精光,正要脱自己的衣服,不料叶劲突然挣断绳索,扑过来一把将他掼在床上,三两下扯掉他的衣服,一挺身,坚硬如铁的yangju便贯,穿了他的身体。慕容修疼的浑身一抖,瞥见叶劲憋的几乎爆炸的样子,便也不反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发泄欲望。 第二天将近正午时,慕容修才从房间里出来。昨晚叶劲发泄过一轮,他刚缓过劲来,便催动内力和叶劲双修。否则近十二个时辰的征伐不休,慕容修还真不一定能从床上爬下来。 此时的他虽脸色苍白了些,看着情况还好。想起叶劲此时的状况,慕容修也顾不上属下尴尬震惊的目光,下令道:“去弄辆马车,叶劲情况危急,我们要尽快赶回山庄!” ☆、第八十一章 十几个骑着马的人拱卫着一辆马车在路上疾行,慕容修盘腿坐在赶车的影三旁边,抓紧时间运功恢复身体。不久后,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哼,慕容修立刻睁开眼睛,起身撩开帘子冲了进去。不一会儿,男人急促的喘息声和嘶吼声,便合着清脆的routi拍击声传了出来。 影三:……如果可以的话,影三很想干脆封闭自己的耳朵,免得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听自家上司的床事,可是不行,主人此时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自己肩负着守卫的职责,封闭了听力万一遇上敌人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叶劲是出了什么问题,简直像被灌了十瓶奇淫合欢散一样,没日没夜的需索无度,再这么下去影三都替他捏把汗:那玩意不会用过这次就废了吧? 主人也是的,居然也豁的出去给叶劲那啥……影三都快想不起来庄主以往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了。一眼瞥见不由自主的拉开了和马车的距离的众同僚们,影三心里暗叹一声,默默催眠自己马车里的人不是自家主人,从里面传出来的也只是某种乐曲的声音。 又经历了一番征伐后,慕容修收拾好自己和叶劲,见他重又昏睡过去,便端过一旁的补品嘴对嘴的喂他喝下。 喂完一碗后,慕容修摸着他仍旧没有褪去热度的脸,心情越发沉重起来。没想到自己喂给叶劲的血竟然有如此强的催情作用,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这么继续下去,慕容修很担心叶劲的身体会撑不住。 先祖留下的秘籍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禁忌,如今看来只有尽快赶回去查看先祖的手札,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慕容修心里其实有点隐约的预感,那就是叶劲的情况除了双修外再无法可解。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回到了庄上,慕容修立刻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找出巫宇宁的所有手记,一字一句的翻看起来。 不久后,被他留在房间里的叶劲再次被欲望唤醒,一眼看见慕容修正襟危坐在案前低头翻看书籍,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十分的引人犯罪,便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慕容修正看到关键的地方,不防手被他抓住按在一个滚烫,火热的物体上,不由得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便见已经将自己脱的赤条条的叶劲正不满的瞪着他,腰kua在他的手掌上ting了ting,示意他放下东西和他共赴云雨。 慕容修连忙缩回手,耐心的哄他道:“乖啊!我一会就看完了,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叶劲此时的心智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这几天早被他的百依百顺惯的无法无天,见他一副拒绝模样,哪里肯罢休,就要伸手去抢夺走他注意力的东西。 慕容修连忙伸长了手臂将书远离他,手上还按着刚才看到的地方不肯松开,生怕一松手,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又找不见了。 叶劲初时还生气于慕容修的不配合,随后看见慕容修此时趴在桌上,不自觉的摆出了一副诱人的姿势,便也不去抢书,埋头便撕扯起他的腰带,慕容修也不去管他,就着这个姿势就继续翻看起来。 叶劲三两下扯下慕容修的亵裤,便一挺身将自己埋,入他的身体里,舒服的吁出一口气,两手握着慕容修的腰便choucha起来。 慕容修此时全部的心神都在手中的记载上,只在叶劲插,入的一瞬闷哼了一声,便继续研究起手中的东西,仿佛自己此时不是正在被人侵犯,而是端正的坐在书案前看书。 叶劲发泄过一轮,便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将慕容修转过来正对着他,一手托着他的tun部,一手搂着他的腰,让他挂在自己身上。 慕容修手里的册子啪的掉在地上,不过此时他正处于震惊中,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难怪先祖会将秘籍取名心意相通形影相随日月同辉乾坤无极功,这两本功法修炼条件十分苛刻,且有严格的上下之分,叶劲的那本就是处在上方的。 双修和饮血两种办法也不是通用的,而是只能择一而终——一开始选择了双修,便只能一直双修下去,且双修的间隔绝对不能超过十日,否则身处上位者就会□□焚身,半个时辰内不能双修,便会暴毙。 此时饮血不但起不到解除走火入魔的作用,还会让情况雪上加霜。更让慕容修心惊的是:仇厉将军就是因为欲望无法纾解而死的,这本秘籍虽是巫宇宁所创,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练,并不清楚二者只可择其一,将自己的血交给了要出远门的仇厉,不料却害死了他。 这一点巫宇宁并未来得及记载在秘籍里,只在手扎里有寥寥几笔的描述,是以慕容修一点也不知道。恐怕这才是巫宇宁将秘籍交给沈家家主,让他毁去的原因吧? 慕容修怔怔的看着叶劲此时懵懂的样子,心里酸涩的厉害,自己在崖下一时的纵容,竟将叶劲害成了这样,每隔十日便不得不被欲望所支配。原本还只是两三日失去神志,如今却连一日也离不得他,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可是叶劲醒来以后还会愿意再双修吗?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傻事?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懊悔又是痛心,抱住叶劲的脖子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叶劲不明所以,还以为慕容修终于抛弃了那本讨厌的书,专心和自己快活,便美滋滋的就着交,合的姿势将他小心的抱到床上,随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 慕容修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任他施为,眼泪一颗颗的洒在床单上。叶劲理解不了慕容修的心情,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心疼,便低下头一点一点的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叶劲身上的热度直到第七日才彻底褪去。不知是不是双修的功劳,两人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过度的性,事造成什么损伤,这让慕容修好歹放下了提着的心。 叶劲醒来的时候,慕容修照例守在床边。他从床上坐起来,立刻回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也不顾失礼伸手就要扯开慕容修的衣服。慕容修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反抗。 叶劲拉开慕容修的衣襟,看见他锁骨下的点点红痕,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用力在床柱上捶了一拳。 “叶劲…”慕容修见叶劲低头沉默着,情绪低落的仿佛下一瞬就要自戕,连忙拉好衣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为什么不把我绑起来?”叶劲闭着眼睛,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慕容修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此时哪里还敢隐瞒,连忙将功法的所有禁忌都和盘托出,最后愧悔不已道:“都是我的错,害叶兄至此…” 叶劲此时突然睁开眼睛,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慕容修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只见叶劲浑身颤抖着,突然转头看着慕容修,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无措。 慕容修正要说些什么,叶劲突然决绝道:“若要牺牲庄主尊严来治愈叶劲,这身功力不要也罢!”说着便毫不犹豫的右手成爪刺入自己丹田。 若非两情相悦,二人双修对慕容修无异于侮辱,叶劲深爱慕容修,怎么能忍受自己给他带去如此大的伤害! “叶兄不可!”慕容修被叶劲的动作骇的面无人色,连忙闪身过去,一把将他的手从腹部扯出。叶劲还要挣脱,慕容修情急之下将他拦腰抱住,凄声道:“你要自废武功,就先杀了我吧!” “慕容…庄主,你…”叶劲又是震惊又是痛苦愧疚,一时间怔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办。慕容修生怕他还要故技重演,连忙说明利害:“叶兄,自我二人双修后,体内真气已与性命相连,若要废去无异于自戕!” 慕容修想起他的心病,又接着道:“叶兄,其实我对你并非毫无情意,只是…”不等他说完,叶劲便苦笑着打断道:“庄主是想说,我二人其实是两情相悦,所以双修也毫无问题吗?” 慕容修放开叶劲,便见他一脸无奈道:“庄主说的话,在下实在不知该信哪一句。”自从二人相识后,慕容修骗过叶劲不少次了,之前在明月镇经商的事叶劲还没有究根问底,可说是前科累累了。 意识到叶劲根本不信自己的话,慕容修忙急切的解释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之前没有回应你的感情只是因为…” “庄主不用再说了!”叶劲显然不相信慕容修的话,认为他如此这般只为保住他的命。不过此时也不宜做出过激行为刺激他,因此只安慰道:“庄主放心!事关性命,在下一次走火入魔发作之前,叶劲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庄主千万莫再如此了!” “叶兄…”慕容修还要解释,叶劲已经坐回床边,一把撩开衣服道:“不知庄主可有伤药,在下想要处理一下伤口。”慕容修一见了叶劲的伤,立刻将要说的话忘了,亲自拿来干净的纱布和伤药替他裹伤。 方才隔着衣服还看不清楚,此时见了那几个血肉模糊的血洞,慕容修立刻心疼的红了眼眶:这哪是自废武功啊?简直是要把丹田整个都摧毁!处理好伤口后,慕容修还是心有余悸。 叶劲看着慕容修的模样,感觉他说的对自己有情的话似乎并非虚言,可是慕容修自遇见他后似乎一向如此,叶劲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主观臆测。 心里暗叹一声,叶劲想起自己昏迷前状若疯狂的模样,连忙关切的问道:“庄主可有受伤?”慕容修听了这话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含糊道:“无事。” 叶劲见他脸色红润,行动如常,知道他所言不假,便放下心来,站起身问道:“此处是天下第一庄?我这次昏迷了几日?”慕容修道:“今日已是第八日。” “竟然如此之久!”叶劲吓了一跳,不想竟耽搁了这么久,想起慈幼院的一群孩子,忙道:“我要回去看看…” 慕容修忙拉住他道:“你放心,明月镇那边我留了人照看,不会有事的。” 见叶劲还是想离开,慕容修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又想不开,哪里能放人,便劝说道:“再过两日便是舍妹成婚之日,叶兄不如留下来喝一杯水酒再走?”想到沈清晖,又道:“沈前辈那边,我另外派人去请。” 叶劲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番外(晋歌) 叶劲从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醒来,便感觉胸口有点点滴滴的液体打在上面。下雨了吗?他正迷迷糊糊的想,便听见耳边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抬头一看,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脸映入眼帘,是晋歌啊…叶劲想着,挣扎着要坐起来。晋歌连忙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叶劲喘息了一阵,这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晋歌哽咽了一下,使劲摇了摇头,叶劲便又问道:“你哭什么?”晋歌的哭声一哽,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看见叶劲的样子忍不住就哭了。 瞥见叶劲关切的神情,晋歌感觉自己有点丢人,便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我不知道!” 叶劲失笑,也不追问,感觉自己身上一阵清爽,再次裂开的伤口处也一阵清凉,便知道是晋歌给他细心清理并上了药。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无法控制排泄,经历了那事,身上有多不堪入目不用想都知道,这孩子却一直对他照顾的细心周到,不由感慨道:“今日又承蒙你照顾了!” 晋歌听了这话,忍不住哭的更大声了,叶劲一愣,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连忙艰难地伸出手想给他擦拭眼泪,嘴里干巴巴的安慰道:“你…你别难过…” 晋歌握着叶劲的手当手帕擦着眼泪,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叶劲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为什么说对不起?”这孩子今天受了什么刺激了?莫不是被他的丑态吓住,所以道歉?想着眼神不由得一阵黯然。 晋歌睁着通红的眼睛瞪着他,突然理直气壮的大声说道:“我不知道!”说完又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叶劲哭笑不得,看情形这孩子即便受了委屈,也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有时候哭一哭就想通了,便也不再追问。 “还是个孩子啊…今年十六了吗?”看着晋歌稚气未脱的脸,他不由得感叹道。 晋歌却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鄙视,不服气的大声道:“我十七了!” 叶劲失笑,安抚道:“好,好…你十七了,是个男子汉了…” 晋歌把头靠在叶劲肩上小声啜泣,此时的叶劲早已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肩膀也十分单薄,绝对称不上厚实,但是晋歌却觉得仿佛靠在父亲怀抱里一样安全。 被叶劲一通安抚,晋歌回到庄上还是有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晋歌,你咋个了?莫不是被管事的罚了?”有路过的小伙伴见了他模样,关心的问他道。 另一个算是知情的侍卫挖苦道:“哪里是被管事罚了?他这几天老这样,动不动躲起来偷偷哭,我看多半是相好被人抢了吧!” 晋歌并不理会小伙伴,只仿佛没听见一样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换了往常被人这么挖苦,晋歌早该跳起来骂人了,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安静。 按理说,他刚被庄主看中给了新差使,又提了一倍月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反而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差使出了问题? 看来多一倍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啊!两个侍卫心里感慨着,心有戚戚焉的走了。 晋歌回到自己住处,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头,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今天晋歌完全是因为叶劲的遭遇心里难受才哭了。 按理说,他们两个一个是阶下囚,一个算是狱卒,不应该有这么深的交集,坏就坏在晋歌因为叶劲的敢作敢当初始就存了点好感,对于厉害的江湖高手又有作为孩子的好奇。 虽然一开始为了不给自己招惹麻烦公事公办,但是没过几天便忍不住和他搭话了。 这一搭话,晋歌顿时就被叶劲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住了:这人虽然沦落至此,却没有丝毫的怨怼疯狂的神色,对他也宛如平常人,既不谄媚也不敌视。 晋歌还记得第一次被叫去清理的时候,那时叶劲刚刚被废了丹田和四肢,虽虚弱的躺着,常年习武锻炼的肌肉还是很能唬人的。 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眼一瞥过来,曾经身为武林高手的气势瞬间让晋歌有点腿软,再结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一边在心里叫苦,一边趁其不备将叶劲四肢分开绑在床上,还用布巾堵住了嘴。 做完这一切,晋歌再一看叶劲此时的样子,脸上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噫!怎么感觉自己好似要做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 晋歌连忙晃晃脑袋,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梗着声音匆匆说了句:“你别误会,我就是给你清理一下,怕你乱动…” 说完,不去看叶劲此时的表情,眼神也尽量不去瞄他身上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硬着头皮去对付那人身上沾着的红的白的痕迹。 等完事情做完,晋歌自己也出了一头大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羞窘的:总感觉经历了这事,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瞬间碎掉了。 晋歌知道遭遇这种事情,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等闲视之,被常人看到狼狈模样对叶劲来说更是比死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原本还提起了心以为要好一番折腾,不料这人出奇的配合,既没有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也没有拼命挣扎,只是安静的躺着,让他顺利的完成了工作。 晋歌松了口气,给他松了绑,拿开口里的布巾,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冷不丁竟然听见方才被他折腾一番的人轻轻对他说了句:“多谢。” 晋歌十分惊讶,若不是方才为他清理的时候,叶劲时不时颤抖的身体和脸色煞白紧闭双眼的样子,让他真切的体会到了他生不如死的痛苦和屈辱,自己简直以为他已经昏过去了。 晋歌心里有点奇异的心酸,匆匆收拾东西走了,此后便再也不捆着他了,叶劲一直都很配合,每次自己给他清理上药完毕都能听到一句感谢,仿佛自己不是折磨他的人的手下,而是救他命的医生。 晋歌从此对他有了些混着同情和好奇的好感,忍不住时常和他说几句话,这人十分的平易近人,知识渊博,说起话来让人心里熨帖。 晋歌挺喜欢和他说话,可是不知为何,每次才说了没几句这人就会突然翻脸,语气冷淡的赶他走。 晋歌被人这么泼了几次冷水,心里对他的那点好感便消散了,不由想着此人如此喜怒无常,果然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自己好心跟他攀谈反倒被当成驴肝肺,此后好些天都没理他,清理的时候又重新把他绑起来,手法也很是粗暴。 叶劲虽然疼的浑身冒冷汗,但还是没有挣扎的让他顺利完成了任务,事后也没有口出恶言。 见叶劲嘴唇咬的血肉模糊,还抖着声音说了句“劳烦”,晋歌一瞬间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在欺负人,此后再要清理便尽量不弄疼他,也没有再绑着他,不过依旧态度冷淡的一句话也不说。 虽说如此,心里到底藏了一个疑问。某一天,晋歌抬头看见影卫偶尔躲着的房梁时,他突然想通了叶劲态度奇怪的关窍: 作为一个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的人,每天除了对他施以酷刑的庄主,能见到勉强可以交流的对象只有自己,他怎么可能不渴望和自己交流? 那么他故作冷淡的理由就很容易知道了:他担心守在暗处的影卫见他们举止亲密,会报告庄主给,连累自己受罚。 想到叶劲有时欲言又止眼神闪烁的样子,晋歌立刻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心里便涌起一阵感动和愧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这样为别人考虑! 自己这段时间那样误会他,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晋歌认定了叶劲是个好人,此后便时常主动挑起话头。叶劲起初对他冷淡,但是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还是时常会回他一两句。 晋歌有时会跟他说一些生活中的小烦恼小迷惘,叶劲在慈幼院当惯了知心哥哥,便总会忍不住开解指点他。 晋歌从小父母双亡,十岁之前一直四处流浪,有一次饿昏了倒在庄主的车驾前,被他顺手捡了回去,由于没有测出练武的天赋,便让他在庄上当了个小厮,十五岁后又转为了普通侍卫。 普通侍卫和有武功的高手侍卫向来没有交集,长久以来他身边虽然有同甘共苦的小伙伴,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这种睿智温和,对他照顾有加又能指点他的大哥类型的人。从小缺乏父爱的晋歌立刻就将他当成了父亲,感情越发深厚起来。 越是接触叶劲,晋歌就越是被他的人品所吸引,对他的遭遇便感同身受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庄主的心情:这样的一个人谁又能不被他吸引呢?但是因为妹妹的仇又不能善待他,又不忍杀之,只好变着法的折腾。 晋歌好歹也是经历过民间疾苦的,看的出叶劲对他完全是发自本能的关心,因此更是喜欢。叶劲并不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帮助,只是凭借本能行事,但是对于从小没有父亲的晋歌来说这点温情很是可贵。 庄主最近几天对叶劲的折磨越发严苛残忍起来,哪怕干的是那种事情,也再不能让人想到旖旎香艳那里去了,晋歌初时还能闹个大红脸,现在看见叶劲,只会为他糟糕的身体状况和身上凌虐的痕迹感到心惊肉跳。 随着时间的推移,庄主对他的折磨也越发变本加厉,叶劲开始出现各种症状,几乎每次经历一次都会一连几天高烧不退。除此之外,浑身发冷,冒冷汗、抽搐、呕吐、吐血……更是常事。 然而,不管叶劲病成什么样,庄主仍旧日日过来折腾他,也从来不找大夫给他看,自己回报也权当没听见,便是严重到危及生命时也只用人参吊着他的命。 晋歌好几次看见叶劲,都以为他已经被折磨死了,可是叶劲偏偏每次都能醒过来,即使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神越来越暗淡,但是对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亲。 晋歌初时不解为何叶劲要这样痛苦的活着,为什么不寻死,后来才知道庄主用叶劲亲人的命威胁他不许寻死。知道这事以后,晋歌心里忍不住对有活命之恩的庄主生出些不忿。 晋歌并不清楚小姐的死因,不过在他看来,像叶劲这样好的人,会杀人一定是因为失手,庄主不给他个痛快,还要零碎的折磨人,实在有些过分。 今天晋歌照常过来,看见叶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样子,顿时再也忍不住便哭了起来。长久以来他心里都对叶劲又感激又愧疚。 叶劲对他那么好,晋歌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更细心的照顾他,可是越是精心照料越是延长了他的痛苦,他心里的内疚也越发加重了。 可是要他孤注一掷把叶劲救出去,他又做不出那种背叛庄主和豁出性命去的事,因此他时常感觉自己十分的虚伪和胆怯,整个人被折腾的痛苦不堪,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后来叶劲险些死了,庄主却不知怎么对他又好了起来,连衣食起居都不假人手的照看着。晋歌再也见不到叶劲,但是从一系列的蛛丝马迹中也能看出他此时应该过得不错,心里既担心又为他高兴。 谁知好景不长,黑玉宫过来攻打庄子,晋歌作为没有武功的普通侍卫和林管家一起留在了周围的村子里,晋歌心里对叶劲很是牵挂,可是除了留在村子里他什么也干不了。 第二天,他鼓起勇气来到庄上,才知道庄子在黑玉宫进攻当天就被炸毁,大火将整个山庄都烧成一片白地,晋歌忍不住就在废墟上大哭起来,心里觉得叶劲肯定是死在大火里了。 没过多久,他被糊里糊涂带到另一个庄子上,竟然在那里看到了活着的叶劲,还得知了事情真相。 那段时间是晋歌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他心里认的大哥沉冤得雪,被庄主奉为上宾,身体渐渐康复,他还能每天陪在他身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无需掩饰,再也不用夹在庄主和叶劲之间左右为难。 可是叶劲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并不好,自己和他说话有时他也听不到,晋歌也不以为意,只以为大哥是受了太多苦,过段时间缓过来了就好了。 “…那屠夫杀了自家娘子,原本费尽心思做出一副家中失火烧死人的假象,没想到却被邻居一语揭发了,你道是为何?” “原来那邻居垂涎屠夫娘子美色,在人家卧房的墙壁上钻了一个隐蔽的小洞偷看,那日邻居再次偷窥时正好目睹屠夫杀妻,如何还能被他的伎俩蒙骗?” “那县令听了邻居解释,这才解除了对他的怀疑,念他揭发有功,便也不和他计较偷窥的事,哭笑不得的将他骂了一顿便放了。” 晋歌正绘声绘色的说着故事,冷不丁的一回头,便见叶劲早已歪头熟睡过去。他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仔细的给他盖上被子,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一定会好起来的!晋歌边走边给自己打气,大哥之所以闷闷不乐,一定是因为他说的笑话不好笑,晋歌天真的想。 谁知几天后,变故便发生了:燕九州刺杀庄主,叶劲为庄主挡了一箭死了。庄主一夜白头,不知去向,一夕之间,两个对晋歌有恩的人都下场凄惨,晋歌简直无法接受这样急转直下的剧情。 之后,晋歌主动揽了送还叶劲尸身的差使,把大哥的棺木交给了他的几个小兄弟。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事情经过后,便忍不住哇的大哭起来。 那个叫楚有田的人,听了晋歌的话当即就要过来打他,周大发回身就去拿刀,被吴二严厉的制止了。 其实晋歌并不介意被他们打一顿,或是干脆杀了,他感觉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如果死了能不难过,他不介意被他们杀死。 晋歌此时对庄主满心都是感同身受的同情和心有戚戚,他知道,此时庄主心里的难过至少是他的一百倍。 吴二问过晋歌身份后,见他的模样知道大概也是和大哥有些交情的人,便谢过他,让他离开了。 此后晋歌辞去了庄上的工作,在大哥墓旁边搭了一间茅草屋,从此就住在那里给大哥守灵:一是为了陪伴自己认定的大哥,二也是回报对他有恩的庄主。 在他看来,庄主对叶劲爱入骨髓,一定也不想看到他坟前凄凉的景象。林管家见他心意已决,干脆派了他一个守灵的差使。 吴二三人见晋歌在叶劲坟边赖着不走,多次过来教训于他,晋歌并不反抗,只是也坚决不肯走,久了他们也不管了。 有一天夜里,晋歌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醉醺醺的过来扫墓。 这人虽满脸皱纹、神色憔悴,却看得出年轻时有一副好相貌,晋歌偷偷躲在墓碑后面,听见他嘴里喊着叶劲的名字,还泪流满面的叫他徒弟,声音凄凉无比,听的晋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晋歌知道了这件事便把它烂在了肚里,再没有和谁说起过,那老人哭累了,便靠在叶劲的墓碑上睡了过去。他这才悄悄走出来,把老人背回了自己家里,通知了吴二等人。 吴二把老人接了回去,晋歌在后面看着他们走远,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离叶劲那么遥远过。 这几个人才是叶劲的亲友,所以吴二可以对老人关怀备至轻声安抚,自己却只能躲在墓碑后面偷听他说话,事后也不敢声张,只敢趁着他睡着把他带回去照顾。 自己和庄主,终究不过一个凶手一个帮凶,连叶劲的尸身也没资格保留——他们和他们本也不是一路人。意识到这一点后,晋歌在自己的小屋前难过的站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自己的小屋。 ☆、第八十三章 转眼就到了慕容若出嫁的日子。 江湖上正道的各个大小势力都派了人前来观礼,甘平也请了师父和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参加。慕容修给江湖上主要的大小门派都发去了请帖,不过当年牵头攻打写意山庄的八个门派自然是没有的。 由于来的宾客,尤其是门派掌门、真传弟子人数众多,慕容修和甘平商议后,便将人都请到了慕容若陪嫁的一处别院里,举行完仪式后再将慕容若接回甘家。 “慕容庄主,恭喜!”来的客人纷纷向慕容修道喜,慕容修应付完几位客人,一眼看见桐城派白发苍苍的老掌门走了进来,便主动迎上去,客气道:“孙掌门,没想到您老竟亲自来了,快请上坐!” 孙掌门的桐城派并不属于六大派,对于慕容修的殷勤态度十分的受宠若惊,连连推拒道:“庄主太过抬举了,老朽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慕容修态度客气却坚定,将他让到了上座,另有一位身有残疾的门派长老也被他请到上座,其他才是按照江湖名望就座。 对于慕容修的行为,有人暗自点头,觉得天下第一庄果然仁义,有人却觉得身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对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慕容修毫不放在心上,仍旧我行我素。 客人们都就座后,慕容修拉着叶劲坐到他身边,向他一一介绍来客的身份,旁人见慕容修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布衣青年如此亲近,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心里暗自揣测他的身份。 甘平和慕容若拜堂的时候,观礼的客人里有好几人都是一脸的不平之色,其中尤以啸月山庄的林朗最为突出。 与他同来的叔父林仪风一直紧张的盯着他,暗地里给他使了无数眼色,不想新人拜堂之时,还是被他捅了篓子。 司仪正要让二人对拜行礼,突然一个倨傲的声音抢着道:“我不同意!慕容若不能嫁给这个郎中!” 厅堂里顿时一静,慕容修微一蹙眉,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人群中闪出,见慕容修看向他,又道:“慕容庄主,你不能将慕容姑娘嫁给这个人,那会毁了她一辈子!” 林仪风一见林朗跳了出去,立刻冲上来想把他拖回去,可是哪里扯的动他?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人家父母兄长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林朗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衣着普通的青年走了出来,便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说话!” 叶劲仿佛看着一个跳梁小丑,斜睨着他道:“这堂上人人皆可说话,难道只许你搅乱人家的婚礼,却不许别人说句公道话?——你如此霸道,可曾问过此间主人?” 林朗听了这话一滞,不由得瞥了一眼慕容修,见他毫无反应,便放开胆子道:“我跟慕容庄主说话,你插什么嘴?有没有点教养?” 说着不再管叶劲,径直对慕容修道:“慕容庄主,在下方才说的话还请你仔细考虑,毕竟是女子的终身大事,不可不慎重!” 慕容修此时却偏头命令司仪继续婚礼,林朗见慕容修连个眼神都不给他,鼻子差点气歪。叶劲见他滑稽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一声却惹毛了林朗,只见他“唰”的拔出佩剑,一把甩开想要制止他的林仪风,指着叶劲骂道:“你个土包子也敢笑话你爷爷?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叶劲见了他此时态度,语带危险的道:“再说一遍!你是谁爷爷?” “就是你…哎呀!”叶劲不等他说完,闪身过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林朗顿时被他扇的倒飞出去几丈远,摔在地上“噗”的便吐出了一口血,里面还混着两颗牙齿,疼的嘶嘶抽气,好一会才惊怒道:“你…你敢打我!” 此时的叶劲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暗自心惊于自己的手劲。叶劲的力气虽是强过普通人,却也强的有限,方才他明明没有用内力,竟能轻松的将一个成年男子掀出几丈远!难道是因为双修的缘故…可是双修增加的不该是内力吗? 正思考着,被忽视的林朗捡起剑,不甘寂寞的叫嚣道:“我要杀了你!”正要冲过去,突然想起什么,强忍着怒火道:“小子,报上名来!小爷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这人明明气得要命,还非要等人家报了名字再杀,叶劲被他打断了思路,不耐烦道:“乡野之人,贱名不足与闻!——要动手就来,啰嗦什么?”偏不告诉他名字。 林朗此时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了,提剑便冲上了来,这人的动作在此时的叶劲眼里全是破绽,叶劲轻轻松松再次一巴掌将他拍了出去,仿佛拍一只大号的苍蝇。 此时的林朗两边脸肿起老高,他一向都是被人以礼相待,哪里吃过这种亏,狂怒的吼道:“你敢如此羞辱我?我跟你拼了!”说着再次提剑冲了过去,叶劲又是随手一巴掌把他扇回去。 在座的不少掌门、长老们见此情景忍不住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要知道林朗也算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武功已经快要突破一流高手的境界。 要想如此轻松的就收拾了他,除非达到臻入化境的境界,不想叶劲一个从未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居然有如此高的武功造诣。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叶劲此时连内力都没有动用,完全是用肉体的力量就把林朗揍趴下了。 倒不是说叶劲的肉身力量就能和林朗的内力抗衡,而是仗了速度快的便宜——林朗的剑连叶劲的衣角都碰不到,自然也产生不了杀伤力;倒是叶劲回回都能打中他,虽然只是给他造成点皮肉伤。 林朗被叶劲再次无情的扇回去,自己也知道再这么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又拉不下脸来服软,见叔父赶过来扶他,便干脆眼一闭,装晕了事。 林仪风看见侄子的小动作,也不拆穿,抱着他便对慕容修致歉道:“慕容庄主,朗儿喝醉了酒,言行无状,搅扰了庄主喜事。在下替他陪个不是,还望庄主恕罪!” 慕容修微微一笑道:“无妨。”随即看着叶劲温和道:“倒是连累叶兄受了惊吓…” 众人:呸!他哪里受惊吓了?打人打的那么顺手,受惊的明明是我们才对! 林仪风会意,又对叶劲抱拳道:“适才朗儿多有冒犯,还要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毕竟是侄儿挑事在先,拔剑在后,如今又只是皮肉伤。虽是丢脸了些,也是他自己自取其辱,怪不得别人,因此林仪风对叶劲倒是并无恶感。 叶劲见这人态度谦和,忙还礼道:“不敢当!前辈不怪罪在下伤了令侄就好!” 林仪风对慕容修说话时,林朗还没怎么,可是听到叔父对叶劲道谢,顿时就忍不了了,睁眼便抗议道:“叔父,你怎么…”还跟这小子道谢!看他都把你侄子打成啥样了?林仪风哪能让他再出幺蛾子,不等他说完抬手就点了他睡穴。 林仪风随后便架着林朗,没事人般对慕容修道:“还请庄主借一间厢房,小侄的伤势还需处理一下。” 慕容修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关心道:“林少侠怎的又昏过去了,莫不是伤势过重?”说着连忙吩咐下人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林少侠下去治伤!” 慕容若听了自家哥哥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人仗着家世相当,武功和慕容若不相上下,没少纠缠她,此时见他倒霉模样,她心里别提多幸灾乐祸了。 此时的慕容若已经和甘平拜完了堂,还赖在堂上看热闹,慕容修也不管她,甘平也由着她高兴,怕江湖人动手惊吓了母亲,干脆先将她扶回房间去了。 林仪风面不改色的向慕容修道了谢,便和庄上的下人一起架着林朗下去裹伤了。此时的林朗若能听到两人的对话,绝对会一脚踹飞想到装晕这馊主意的自己——被人几巴掌就“打成重伤”,简直丢人没够了! 见林氏叔侄离开,叶劲正要回去座位,此时又有一个看着一脸正气的人走了出来,喊住他道:“等等!你打伤了啸月山庄的二公子,就想这么走了?” 叶劲认出他是二十四世家钟离家的人,便轻蔑道:“我伤了林朗,人家叔父都没说什么!你跟他又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莫不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巴结讨好林家!” “你…”那人被他戳破心思,强词夺理道:“林二公子虽说了些失礼的话,本心也是为了慕容小姐好!——你上来就把人打成重伤,我为他鸣不平也是应有之义!怎么就成了讨好巴结了?” 说着,又嘲讽道:“你以为巴结上了慕容庄主,便可以狐假虎威了?——岂不知慕容庄主是何等高风亮节之人,岂能容你这等奸佞小人横行霸道!” 钟离歆自以为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既没有得罪天下第一庄,又吹捧了林朗,两边都讨好了。却不知他张口就是“慕容小姐”,毫不承认慕容若的已婚身份,已经让她分外不满;对叶劲的冷嘲热讽,更是彻底惹恼了慕容修。 慕容修当即就对属下吩咐道:“断绝和钟离家的一切生意往来,以后庄上的一应大事都不用请钟离家的人。”能派出这等蠢货来观礼,可见钟离家也不是很在意和天下第一庄的合作。 慕容修既下了这个命令,今后不管是否和钟离家重新建交,都可以想见钟离歆回到本家后的悲惨命运。 那属下应下此事后却没有走,而是凑在他耳边建议道:“主人,不如让叶公子回来,由属下来应付此人?” 不过一两个闹事的,又不是处理不了,一直让个外人帮着出头,别人会怎么看慕容修?弄不好还以为天下第一庄没人了呢! 到头来还要为这点小事平白欠下叶劲一个大人情,何必呢? 慕容修毫不在意的道:“不用,随他去吧。”他知道,叶劲和这些人对上一半是为他不忿,另一半是心里不痛快想找人打架。 慕容修既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也不想他憋出毛病来,怎么可能会阻止他?反正叶劲的实力很强,就算是敌不过,还有自己等人作为后盾,怎么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叶劲既然注定要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愿不愿意,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窥探的焦点,与其让他们把他当成软柿子肆意骚扰,不如借这个机会亮出武力,震住那些不怀好意的宵小之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叶劲听了钟离歆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跟他啰嗦,直言道:“你既要为林朗打抱不平,就出招吧,我奉陪到底!” 钟离歆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尴尬,说实话,刚刚林朗被打的那么惨,钟离歆自问武功和他只是仿佛,此时根本不敢真的对叶劲出手。 可是方才自己话都说出口了,此时不出手势必会沦为笑柄,只好狐假虎威的放狠话道:“你方才将林二公子打成重伤,便以为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了不成?须知此处还有众多的武林前辈……” 叶劲不等他继续裹挟众人,便打断道:“在下这点粗浅武功从不敢称天下第一,不过收拾一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跳梁小丑,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完,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显然跳梁小丑说的就是他了。 “你……竖子安敢辱我?”钟离歆被他这番话气的满脸通红,此时再不出手就要被人骂缩头乌龟了,只是也不敢近叶劲的身,张牙舞爪的作势欲扑,暗地里却扣动扳机从袖中射出十几枚袖箭,向叶劲笼罩过去,自己趁机偷袭。 叶劲哪能让他这点伎俩骗过,两手化为残影,瞬间便将暗器全部接住,原样奉还给他。钟离歆身上瞬间多出十几个血洞,虽未伤及要害,比起林朗可要惨多了。 众人不齿于他的人品,也无人过来扶他,只有同来的钟离家的人看在同宗份上,为他包扎伤口,只是也深觉丢脸,向慕容修告罪后便匆匆走了。 这人可谓是完美诠释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日后林朗醒过来,知道他在众人面前不停强调“林二公子重伤”这件事,也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第八十四章 钟离家的人离场后,从人群里走出一位气质亲和的白衣公子,对叶劲一拱手道:“在下鸣剑山庄赵问渠,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叶劲见他说话客气,便回礼道:“在下叶劲,无门无派。” 赵问渠道:“说来惭愧,在下也是前来领教高招的,还望叶兄不吝赐教!”这人说话十分客气,不像是来找人打架,倒像是请人喝茶的。 “赵公子,你竟然也…”慕容若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说起来这人虽也是被她拒绝的追求者,为人倒是很不错,若不是慕容若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两人倒是般配。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亲,这人也来胡搅蛮缠! 赵问渠一看慕容若的表情,顿时十分尴尬。自己虽然也惋惜佳人明珠暗投,倒是没有蠢到在人家成亲时捣乱,只是见猎心喜想要和叶劲切磋一下而已。 未免自己沦落到和那些脑子不清醒的人为伍,赵问渠连忙解释道:“慕容姑娘…不,甘夫人!在下并非存心闹事,只是见这位兄台武功高强,一时技痒,想要与他切磋一二。” “荒唐!你当这是开武林大会吗?在人家的喜宴上比武,亏你想得出来!”鸣剑山庄庄主见儿子居然如此异想天开,又好笑又好气,呵斥道,“还不快滚回来!” “爹!”赵问渠看看自己父亲,又看看叶劲,一脸的左右为难兼依依不舍。自己找个能切磋的对手容易吗? 慕容修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反倒劝说他道:“赵庄主,令郎痴迷武学也是好事,庄主何必动气呢?” 赵庄主很是不好意思,赧然道:“这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今日是贵庄大喜的日子,怎能让他如此胡闹?我这就把他叫回来!”说着就要起身。 “都是江湖儿女,哪有什么不能动刀兵的禁忌!”慕容修抓住他的手臂,看见叶劲脸上带笑,知道他不反对切磋,便对赵庄主提议道:“倘若叶兄不介意,不如就让他们比试一场,也算是添点热闹气氛,如何?” “这…”赵庄主看见儿子跃跃欲试的模样,又见慕容修确实毫无芥蒂,便惭愧道:“庄主既然如此豁达,在下岂有不应的道理…” 赵问渠听了这话大喜过望,眼巴巴的看向叶劲,语带恳求道:“叶兄,比一场如何?” 叶劲对赵问渠的有礼有节本就存了好感,及至被他爹一声呵斥露出武痴的本性,更是觉得他性子可爱,有心成全他,便爽快道:“那就比一场吧。” 两人于是来到外面的空地上,在场的江湖人听说有人切磋,呼啦啦的全都出来了,自发的围成一个大圈,将两人圈在中间。 甘平那边的亲朋好友多是些普通百姓,方才和那么多江湖人在一起,各个都噤若寒蝉,连话也不敢说。此时见江湖人都走了,顿时一个个都放松下来,开始闲聊吃喝起来。 慕容修打从开始就看出了两边人的格格不入,暗叹自己想的不周全。如今这一出既是想让叶劲借此机会在江湖上扬名,同时也是想趁机分开两边的客人,免得两下里都不自在。 见此情景,知道达到目的,他吩咐下人在此好生照看,又叫过甘平嘱咐他招呼好客人,有事找管家或是自己,便跟着众人出去了。 “夫君~”甘平正招呼着客人,不防被慕容若抱住手臂,回头一看,便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他哪里还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便叹一口气道:“想去就去吧,我等你回来。” 慕容若得了允许,立刻兴奋的窜了出去,走了两步,回头看看甘平,又不好意思的保证道:“我就看一会,然后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甘平答应下来,已经做好了自家娇妻一去不回的准备,不料慕容若倒是信守诺言,过了没多久便回来了。 叶劲和赵问渠两人相对而立,赵问渠直奔主题道:“我惯用剑,不知叶兄使何种兵器?” 叶劲坦然道:“惭愧!十八般武器在下都不会使,只一身拳脚功夫勉强可以见人。”围观众人听见他如此说,有自命清高的忍不住露出嘲讽之色:连一样兵器都没学过,也好意思直说,果然是初出茅庐的乡下人! 赵问渠倒是神色如常,听他说不会兵器,当即体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用武器,便和叶兄比试一番拳脚功夫。” “如此你岂非太过吃亏?”叶劲见他要弃了最擅长的剑法,忙道:“你我还是各展所长的好,赵兄不必如此迁就在下!” 赵问渠洒脱一笑,语带傲气道:“叶兄有所不知,在下虽说是长于剑术,也不代表拳脚功夫就弱了!——叶兄若是小瞧了在下,可是要吃大亏的!” 叶劲听他如此说,也不再跟他客气,二人便动起手来。诚如赵问渠所言,此人的一招一式都十分精妙,以叶劲估计,他的武功比方才的林朗和钟离歆要更高一层,几乎可以和双修之前的自己比肩。 不过叶劲向来五感敏锐,与慕容修双修后更是今非昔比,此时的他心中总有一点灵思,让他可以预判赵问渠的招式,及时予以化解和反击。更兼他行动迅疾如风,内力比之赵问渠更是深厚许多,不过一二十回合,赵问渠便支撑不住了。 叶劲对赵问渠颇有好感,原本就留了两分力,此时见他支撑不住,便又收敛几分,只用五六成功力和赵问渠缠斗。赵问渠见叶劲有意放水,顿时更是手段尽出,直想逼他拿出真本事来,二人一时间奇招尽出,辗转腾挪间,几乎让人看不清身影。 围观众人见了这精彩的打斗,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赵问渠不愧是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号称可以直追慕容庄主的后起之秀,便是拳脚功夫也是如此厉害!” “那个叶劲也是相当了不得啊,一看就知基础打的十分扎实,一招一式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以我观之,他似乎还未尽全力,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高手?” “莫不是隐世家族出来的……” “唉,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们都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又交手了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叶劲抱拳道:“赵兄果然武艺精湛,叶劲叹服!” 这话倒不是恭维,叶劲毕竟长期生活在市井中,对敌经验与身经百战的赵问渠是不能比的。若是双修以前的叶劲,遇到赵问渠最多打个平手,如今他还是仗着速度和预判才压住了赵问渠,心下很是有点欺负人的心虚。 二人的这次交手,严格来说是叶劲在给赵问渠喂招,赵问渠自始至终都没法逼叶劲使出真本事,这一点赵问渠也心知肚明。 此时见叶劲有意为他保全颜面,心中虽是感激,但他性子耿直,向来不怕丢人,因此直言道:“叶兄不必顾忌在下的颜面!叶兄尚有余力,在下却是黔驴技穷,此番是在下输给叶兄无疑!” 不等叶劲再说话,赵问渠又道:“叶兄,在下想用剑与你再比试一场,不知可否?”这话一出,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要知道,赵问渠比拳脚输了尚不算丢人,因为毕竟他最厉害的是剑法;但是用剑和赤手空拳的人比试本身就存在欺负之嫌,比赢了不算本事,比输了就更是丢人丢到家了。赵问渠如此行为,等于是把自己的名声扔在地上让人踩啊! 相对于众人的不理解,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倒是面带赞赏。要知道,成就一位高手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天生的资质和后天的功法,而是一颗向武之心。赵问渠不怕打输了没面子,遇到高手就上前请战,这才成就了他武林新秀第一人的名号,把同龄人远远甩在后面。 叶劲听了围观众人的话,也有些顾忌赵问渠的名声,犹豫着没有说话,赵问渠以为叶劲是担心自己安危,宽慰道:“叶兄尽管放心!这次比试我二人都点到即止——在下出手有分寸,不会伤到叶兄的!” 叶劲哭笑不得,他倒是不担心赵问渠会伤到他,他此时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将内力凝聚身体某处,赵问渠哪怕是用十成功力一剑刺下,也伤不到他分毫。 既然赵问渠自己都不介意名声,叶劲便干脆的答应了。叶劲一应下比试,赵问渠身上温和的气质顿时变的冷肃,叶劲立刻感觉被一阵凛然的气机锁定,不由自主的便全神贯注起来。周围的人个个闭紧嘴巴紧盯着二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叶兄,小心了!”赵问渠话音刚落,一道绚烂的剑光便极速向他攻去,众人顿时心提到嗓子眼,便见叶劲轻巧的一旋身便避过剑光。赵问渠顿时又是奇快无比的几剑,均被叶劲避开了。然后众人便瞪大眼睛看着叶劲又巧妙的闪过十几招刁钻无比的剑招,连油皮都没有被蹭破。 赵问渠见攻击不奏效,顿时拿出了看家本领,众人眼见这一剑避无可避,以为这次叶劲必定要血溅当场,却听“叮”的一声,叶劲竟伸出两指挡住了这一剑! 众人顿时大哗,璇玑门的莫长老更是惊的站了起来,他门中功法于防御最为擅长,他自己更是早在十多年前武功就已臻入化境,可是就连他都没法徒手去接赵问渠的这一剑,更不用说手指和兵器接触居然能发出金铁之声。 莫长老立刻对慕容修询问道:“慕容庄主,敢问这位叶少侠是何来历?”众人早就对叶劲好奇不已,听见莫长老发问,顿时一个个把耳朵竖了起来,凝神听慕容修的回答。 此时的慕容修其实也被叶劲吓了一跳。二人连做了七日后,他只顾着检查叶劲的身体,根本没有想到去探查他的内功进境,今日一看,这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啊! 慕容修内心大为震动,外表看却仍是一派高冷气质,略一思考便道:“叶兄的身世说来也传奇,他幼时曾误入一处山洞……” 慕容修面不改色的便给叶劲编了一个孤儿出身,偶遇重伤的前辈高人,蒙他收为徒弟传授武功,临死前还把一身功力传给他的经历。 至于那高人姓甚名谁,出身何门何派等信息,都被他用叶劲那时年幼记不清模糊过去了。反正天底下总有出身隐世家族,或是喜欢隐姓埋名的前辈高人,让他们自己猜去吧。 众人听了慕容修的一番话,顿时一阵唏嘘。慕容修也不管他们信了几分,反正叶劲真正的身份他已经捂得严严实实,谅他们也猜不出来。 只是今日之事给慕容修提了个醒:沈清晖已经恢复了写意山庄传人的身份,那么他和叶劲的师徒身份还是不能公之于众。否则,以叶劲今日的惊人表现,很容易让人猜想到武林至尊的那本秘籍。 父亲好不容易把抢走秘籍的黑锅甩给当年的八大派,要是自己又糊里糊涂的背回来,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一番布置!要是这件事泄露出去,武林各派再被有心人煽动一下,二十年前的旧事或许就要重演。 ☆、第八十五章 另一边,赵问渠初时也震惊于叶劲骇人的内力,随后便更是战意勃发。原本他还留了一分力打算关键时刻及时收手,既然叶劲能够凭借肉身就挡住自己的攻击,他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出招了。 叶劲并指成剑与赵问渠又交手了十几招后,赵问渠突然住了手,收剑入鞘,轻叹一声道:“叶兄,此番又是在下输了。” 叶劲抱拳道:“赵兄剑法之精妙世所罕见!在下也不过占了内力深厚的便宜,这才略胜一筹!” 赵问渠却不买他的帐,直截了当的道:“叶兄不必替我描补,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借口可讲!叶兄能在内力上胜过我也是本事,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叶劲见这人性子如此耿直,只好无奈的又一拱手,算是接受了他的意见。 围观群众大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有人忍不住质疑道:“赵世兄,这还没分出胜负呢,怎的又是你输了?”一听这话,众人群起响应,纷纷要赵问渠给个说法。 赵问渠无奈,只好将剑重又拔了出来,展示给众人看。在场之人一见那剑的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削铁如泥的神兵,上面居然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缺口,都是在叶劲的手指上磕出来的! 由于两人交手的速度太快,居然鲜少有人发现这剑已经破损的如此严重。 这还没完,赵问渠在那柄破破烂烂的剑上轻轻一弹,甚至没用内力,剑身上便迅速布满裂痕,噼里啪啦的碎成了一地碎片。现场顿时落针可闻。 赵问渠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落的说道:“在下已失了武器,如何还是叶兄的对手?” “赵兄,这…”别说围观群众了,叶劲自己也吓了一跳。赵问渠剑法十分高妙,叶劲又是内力骤然暴涨,操控起来不是那么自如,不知不觉就用出了全力。 赵问渠收剑的时候,叶劲其实也有所感觉,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剑居然破损的如此严重,完全成了一堆废铁。 这剑一看就不是凡品,如今却被他毁了,叶劲心下顿时很是过意不去。 “你…你居然毁了我大哥的剑!”突然一个惊愕的声音响起,叶劲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狠狠地瞪着他,见他看过来,顿时不依不饶的嚷道:“你知道这把剑有多贵重吗?你要负责赔偿!” “清源,住口!”赵问渠冷着脸斥道:“不过一把剑而已,毁了就毁了!做人怎能如此斤斤计较?” 赵清源难以置信的瞪着自家大哥,大声喊道:“大哥!那是普通的剑吗?那可是通体由星辰钢打造的绝世神兵啊!整个鸣剑山庄也只有这一把!” 在场之人一听竟然是星辰钢打造的神剑,顿时又是一阵哗然,就连各大门派的掌门也坐不住了,眼睛不停在那堆废铁上打转。 要知道,天外陨铁打造的神兵利器就足可以让各大门派争相抢夺了,星辰钢是从天外陨铁中提炼的精华,一块一人高的陨铁,最多只能提炼出两个人头大小的星辰钢。 用这等稀罕材料打造的武器,在整个江湖上决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大多还是匕首之类的小件武器,像这么大的一把剑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了。 不愧是三大山庄之一的鸣剑山庄,就是财大气粗啊!众人一阵感慨,又是心疼又是幸灾乐祸。不过,能徒手破坏星辰钢的叶劲,这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在场的一众江湖名宿自问是办不到的,怕是只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才能办到!可是这人才多大?众人如此想着,看着叶劲的眼神越发忌惮和不善。 慕容修见此情景心里暗叫不好,正要起身,突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道:“我说这位小兄弟,你还真是敢胡吹大气!这么一把一碰就碎的破剑你也敢说是星辰钢?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赵清源见李逍遥居然说自家宝贝是破剑,肺都要气炸了,高声反驳道:“你家的剑才是破剑!这可是我祖父亲手铸造的宝剑!——是绝世神兵,不是破铜烂铁!” 李逍遥嗤笑一声,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祖父铸的剑在你心里自然是无价之宝了!可是你也不能用星辰钢的名头来骗人吧?——这知道的理解你怀念祖父的心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讹诈呢!” “我没有故意讹诈!这就是星辰钢做的!”赵清源气急败坏的反驳。 “反正现在剑已经碎成这样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咯!”李逍遥也不和他争辩,无赖地一摊手,懒洋洋道。 赵清源见他故意给自己泼脏水,又气又急,可是他拙于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大吼一声:“李逍遥!你欺人太甚!” 李逍遥啧啧两声,不满道:“你这小孩咋这么没礼貌呢?我可是和你大哥同辈的,至少要叫我一声逍遥哥才对嘛!” “你故意诬陷我!我才不要叫你!”赵清源气呼呼的吼道。想到爷爷好不容易得的星辰钢,大半都用来打造这柄剑,留下的一点边角料才做了一把匕首,如今剑被毁了,自己还要被人诬陷,顿时委屈的大哭起来。 李逍遥见把人弄哭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要不是事情紧急,他也不会欺负人小孩,于是连忙安慰道:“好好好!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那把剑就是星辰钢做的,行不行?你能不能别哭了?” “本来就是!本来就是星辰钢做的!我没骗人!”赵清源不服气的吼道,说完又哭了起来,李逍遥忙一叠声的附和他。 不过被李逍遥这么一打岔,此时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怀疑起赵清源的话,觉得是小孩子在吹牛皮。 赵问渠在这时适时地摸着弟弟的头,叹气道:“清源,诚如李兄所言,这把剑确实不是星辰钢打造的。” 赵清源的哭声顿时一停,惊讶万分的看着大哥道:“不是星辰钢做的,怎么可能!祖父怎么会骗我?” 赵问渠道:“那把星辰钢打造的神兵早在十多年前就随祖父下葬了,留下的这把只是用天外陨铁做的仿制品。” “竟然是这样?”赵清源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喃喃的说:“为什么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这件事除了我和父亲,其他人都蒙在鼓里,你那时还小,所以也没有告诉你。”赵问渠一脸令人信服的表情,赵清源从没见大哥说过假话,是以立刻就相信了。 他想起自己一直以为大哥的佩剑是星辰钢所铸的神兵,还得意洋洋的向小伙伴吹嘘,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烧。 在场众人听了赵问渠的这番话,顿时疑虑尽去。 本来嘛,叶劲这么年轻就有如此高深的内力就让人不敢置信,换成天外陨铁就好接受多了,在场的几个大派的掌门长老们自问也不是办不到。叶劲毕竟是蒙高人传了毕生功力,有此实力也不出奇! “你看你看!我就说那把剑不是星辰钢做的嘛,你还不信!现在连你大哥都这么说了,你总该信了吧?”李逍遥立刻接过赵问渠的话,总结道。 此时见危机解除,李逍遥顿时又起了逗弄之心,对赵清源调侃道:“以后可别再乱拿星辰钢的名头吓人了!——你看人家叶兄弟,被你吓的脸都白了!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赵清源略不好意思的看了叶劲一眼,随即恶狠狠的瞪向李逍遥,余怒未消道:“我大哥的剑就算不是星辰钢做的,那也是天外陨铁打造的神兵利器,不是一碰就碎的破剑!”显然对李逍遥诋毁的话还是耿耿于怀。 “是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诋毁你大哥的神兵利器,小的在这给您赔罪了……”李逍遥这没脸没皮的,立刻对这个不到他胸口的小孩打躬作揖,极尽谄媚之能事,把赵清源都逗笑了。 不过他只笑了一下,便想起这人之前的恶行,立刻端起架子,傲娇的哼了一声,迈着方步回到父兄身边。虽然这人已经赔礼道歉了,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讨厌他! 见赵清源小大人似得端起派头,模仿着父兄的表情,李逍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笑得打跌:这小孩也太好玩了! 星辰钢的危机就算这么过去了,叶劲随即诚恳的表示要照价赔偿,被赵问渠坚决的婉拒了,就连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赵清源,也大方的对叶劲表示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叶劲的实力自此便算是漏了底,继赵问渠之后,又有一对双生子走上前来,提出要二人一同对战叶劲。 这二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擅长合击之术,且武功修为只比赵问渠略逊一筹,叶劲与他们对战时也不得不拿出七八分的实力。 正在众人看的喝彩连连时,慕容修指间的酒杯突然如闪电一般弹射出去,在叶劲身后死角处旋转一圈,随后迅速飞回慕容修手中。 慕容修看着杯壁上插着的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脸色瞬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竟然有人暗中偷袭!围观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得惊呼出声。正在比试的三人闻声也停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 此时一个黑影迅疾如风的从东里世家的位置向外逃窜,这人打伤两个前来阻拦的人,几个呼吸间便窜出十几丈远,眼看着就要逃进密林里消失。 那人的动作却忽的一顿,然后无法自控的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往后拖。众人定睛看去,便见慕容修伸着右手,手掌只轻松一收,那人便如网中的飞虫一般,毫无反抗能力的摔在他面前。 “这是…内力外放!”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人群顿时又是一阵躁动。要知道内力外放可说是武功登峰造极的表现了,在场的几个大门派的核心强者勉强可以外放个二三米,算是初窥门径。 像是慕容修这样可以把十几丈外的的成年人拉回来,还是武功不弱的江湖人,想来也只有那几个老怪物级别的前辈可以做到。这慕容修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深的武功? 不等他们深想,慕容修身边的侍卫已经一左一右将那人制服,封住内力。影三从慕容修手里接过杯子,用自己身上的瓶瓶罐罐一一试过银针上的毒,最后得出结论:“暗器上的毒是五内俱焚,中此毒者五脏六腑会在一个时辰内被慢慢烧成焦炭,外表却丝毫无损,是一种十分歹毒残忍的□□。” 众人听了影三的解说,顿时群情激奋起来。如此丧心病狂的□□几乎闻所未闻,偷袭者心肠何其歹毒! 东里家的家主见那人从自家逃跑心里便暗暗叫苦,此时见慕容修脸色十分难看,连忙带着几个心腹来到慕容修面前请罪。 此时的慕容修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垂眼看了东里未央一眼,语气森冷如修罗:“扔暗器的这人是你东里家的?” 东里未央看了那人一眼,战战兢兢道:“慕容庄主,这人一定是邪魔外道埋的钉子,目的就是为了挑起我正道的内斗!我东里家绝没有暗箭伤人的人!庄主千万不能错怪了好人啊…” 慕容修不理他的辩解,语气低沉道:“你可知道叶劲是何人?他与我乃是生死之交,曾经数度救我于危难之中,是我慕容修今世的救命恩人!” 说着,他用蛇盯猎物一般的眼神低头看了东里未央一眼,声音冰冷入骨:“谁若是想要他的命,就是想要我的命!——对于想杀我的人,你说,我能轻饶了他吗?” 东里未央在巨大的压力下,不由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道:“慕容庄主,请给在下一个月的时间,在下一定会查出幕后黑手,给庄主和叶公子一个交代!” “一个月,是要让潜伏在你东里家的奸细都平安撤走吗?”听了东里未央的话,慕容修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一分,显然很不满意。 “身为东里家的家主,不但不能明辨忠奸,居然把潜伏的奸细堂而皇之的带到我面前来,还差点伤了我的人!你要这双招子还有何用……”慕容修的语气越发危险。 东里未央听出慕容修话语中的杀意,赶紧求饶道:“慕容庄主,再给我十天…不,七天!我一定能查出幕后主使……” 慕容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酷无情的说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查不出幕后之人,本座亲自带人来取你的狗命!” “慕容庄主,三日是否太过仓促……”有人看不下去站出来想劝和,被慕容修欲择人而噬般的目光一瞥,再看到旁边表情森寒欲抽刀的山庄侍卫,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同为三大山庄的人都没有出言劝阻,六大派都装没看见,自己算是哪根葱,敢管天下第一庄的事?想着,赶紧麻溜的缩了回去。 作为江湖上地位超然的天下第一庄庄主,除了同为三大山庄的两个势力,还有六大派的掌门还算能与他平起平坐外,所谓的二十四世家根本就不入慕容修的法眼。 可以说,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训儿子一样教训东里家的家主,甚至出言威胁,并没有半点不妥。 之所以现在会有人看不惯,那是因为天下第一庄一直以来对外的形象都是温和无害的,这么突然强势霸道起来,一时间让人很有些不适应。 和其他江湖门派相比,深居简出、不喜杀人的慕容修可说是一个少有的和平主义者,而且他奉行君子之风,对于地位远不如他的人也以礼相待,没有丝毫的鄙薄,且从不仗势欺人,庄上众人也有样学样,久而久之人人提起天下第一庄都是交口称赞。 如此行事固然给他带来了极好的名声,可是坏也就坏在这里了:整个天下第一庄都太低调了,低调的让某些脑子不清醒的人都开始有了非分之想:比如前段时间,连一个不入流的陆家庄都敢暗地里搞小动作,垂涎慕容修的妹子,可见天下第一庄如今的震慑力确实有问题了。 此时慕容修突然表现出了江湖顶尖势力的气势,众人立刻便回想起了天下第一庄的恐怖实力,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就好像一只大象,人们虽然看的见他庞大的体型,但是因为知道他是食草动物,所以都并不惧怕,直到有一天大象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伸出了堪比合抱大树的巨腿,人们才恍然大悟:大象虽然性情温和,一旦发怒也是会血流成河的。 警告过东里未央后,慕容修重新看向偷袭者的眼神更是冰冷彻骨,漠然问道:“为何要杀叶劲?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只要一想到这人意图用那等歹毒的手法害死叶劲,慕容修就不想让他多活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可是若不弄清楚这人动手的原因,叶劲势必还会有危险,因此还是强行忍住了杀人的冲动。 那人是东里家的客卿长老,面对狂怒的慕容修没有半点不自在,梗着脖子道:“没人指使,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不知道从哪个山里跑出来的野人,也敢如此嚣张…” 不等他说完,押着他的属下抬手就拗断了他两根手指,那人疼的冷汗直流,额头青筋暴起,却是死咬着嘴不肯发出惨叫。 不等他缓过来,慕容修继续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道:“说!是谁指使你的?”这人与叶劲无冤无仇,仅仅因为看不惯就要痛下杀手,慕容修是不信的。 那人嘴唇咬的血肉模糊,倒是硬气的很,不屑的嗤笑道:“你莫不是听不懂人话?都说了没人指使……”不等他再出言不逊,那属下又是干净利落的拗断了他三根手指。 这人下手十分狠辣,偷袭者的手指看起来还连在一起,实际上骨头筋脉都已被生生掐断,中间只有薄薄一层皮肉相连。 如是几次后,那人已是汗出如浆,整个人都瘫软在那。慕容修再无耐心,毛骨悚然的一笑,伸手按在那人头顶上。 不一会儿那人便忍不住凄厉的惨叫起来,拼命扭动身体挣扎。众人连忙定睛去看,只见那人额上青筋如活蛇一般不停蠕动,几乎要冲破皮肤,身体迅速如吹气一般鼓涨起来。慕容修竟然直接将内力从百会穴输入那人体内! 众人被慕容修如此奢侈的杀人手法震惊了。不过一盏茶功夫,那人整个人已经变的宛如一个气球,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只听“嘭”的一声响,偷袭者整个人都如泥丸一般炸开,现场宛如下了一阵血雨,横飞的血肉迅速将周围染成一片血红。 旁边挨得近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身上或多或少都溅了一些血肉,始作俑者的慕容修却是全身上下纤尘不染——那些飞溅的血肉在距离他一掌的地方,便被宛如实质的内力自发的挡在外面。 众人见那人死的如此凄惨,连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骨头都找不到,可说是死无全尸,心中都是极为震惊。 可是一看见慕容修阴森可怖的表情,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慕容修堪称邪道的虐杀行为,人人都识相的闭紧嘴巴,现场一时间变得落针可闻。 东里未央看见偷袭者“嘭”的一声炸开,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炸开,全身抖的如同筛糠,一时间绝望悲凉的几乎当场吐血晕厥。 慕容修可是只给了他三天期限啊!自己还想着等他心情好一点试探着向他要人,如今最重要的线索被慕容修干脆利落的掐断,这这这……自己如今要怎么查出幕后主使? 不过此时便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慕容修的行为稍有微词,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干脆趁早以死谢罪好了…可怜的东里世家家主一时间心如死灰,甚至动了轻生的念头。 此时的慕容修气势惊人,眼神如刀的慢慢扫过在场的一众江湖人,被他扫过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凛,鹌鹑似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慕容修将所有人都扫视一遍,这才掷地有声的开口道:“我今日把话放在这:今后谁若是敢对叶劲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便是与我慕容修为敌,与我天下第一庄为敌!我慕容修誓不与他干休!” 发生了这种事,前来观礼的人很快便陆续散去了,不过今日之后,所有人都深深的记住了叶劲此人绝不能怠慢,否则天下第一庄的报复近在眼前。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叶劲便是慕容修的逆鳞。因为他,慕容修从未有过的雷霆大怒,甚至不惜在自己亲妹子成亲之日见血杀人,事后还对整个江湖放话威胁,可见对他是何等重视。 相比于其他人的行色匆匆,赵问渠可谓是醒目无比的一朵奇葩。他在比武结束后拉着叶劲一通闲聊后,立刻就将他引为知己,若不是他爹黑着脸硬把他拉走,险些要赖在天下第一庄不走了。饶是如此,这人临走还殷切的嘱咐叶劲,有空一定要来鸣剑山庄坐坐。 东里未央在性命的威胁下压榨出了所有的潜力,将整个家族都仔仔细细的盘查一遍,但凡有一点嫌疑的人,抓起来就是一顿严刑拷打,居然真在三日期限内找到了蛛丝马迹。 那人曾是阴山派的长老,后叛出门派,来到东里家做了客卿。观其行为,倒不像是有人指使,不过此时东里未央急于脱罪,也不管阴山派是不是无辜,点起人马就将这个几百人的邪道小派一锅端了。 随后,他将主要的掌门、长老、核心弟子都一股脑绑到慕容修面前,另外又送了许多珍奇的礼物给叶劲,算是赔罪。 慕容修向偷袭者输送内力的时候,本意是为逼供,结果不知怎么的竟然听到了这人心里的想法。知道他如此行动确是临时起意,慕容修立刻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随手将他杀了。 后来他发作东里未央,也只是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如今目的达到,慕容修也不管阴山派是受了牵连,左右也是一群无恶不作的败类,干脆利落的杀了了事。 ☆、第八十七章 后事暂且不多说,且说眼前。客人都散去后,叶劲追在慕容修身后喊他:“慕容庄主!你……”话一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修今天的样子十足的陌生,让他有种不敢亲近的感觉,方才见他转身就走,叶劲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好像若是不叫住他,自己与他的距离就会越拉越远。 听见叶劲的声音,本打算回房换件衣服,整理一下仪容,再来见叶劲的慕容修立刻停住脚步。叶劲心里正忐忑着,便见慕容修转身回望他,脸上是他熟悉的温和表情。 此时的慕容修仿佛与之前判若两人,耐心的等着叶劲说话,见他呐呐不语,便出言道:“叶兄有何事?”想到他刚和人交过手,又关心道:“叶兄可有受伤?” 叶劲心中一暖,瞬间找回了语言能力,感激道:“我没事!多谢庄主今日在众人面前回护在下…” 慕容修不等他说完便推拒道:“叶兄说哪里话?今日还要多谢叶兄仗义出手,摆平闹事之人才是!” 叶劲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见慕容修如此说,心里更是惭愧,拱手道:“庄主言重了!庄主不怪罪在下越俎代庖便好!如何还敢居功?” 慕容修却脸上带笑,语气诚挚道:“哪里?叶兄愿挺身而出,在下很是感激!——叶兄不愧是江湖上有数的绝顶高手,方才力压群雄的风采真是令在下倾倒啊!” “咳…庄主过奖了!庄主才是神功盖世,震慑世人,在下这点微末武功如何及得庄主半分?”被心上人夸了,叶劲虽是羞惭不已,忍不住又有点飘飘然。 正在这时,冷不丁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说你们两个,就别再互相吹捧了!我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话音刚落,李逍遥忽的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二人受了这一惊,都是又尴尬又懊恼,方才二人太过注意对方,居然对一旁偷听的李逍遥毫无所觉。 李逍遥却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心情,大大咧咧的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话说,你们两个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修为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这要是几个月前就有这等功力,收拾燕九州还不跟玩似得?” 慕容修听了李逍遥的话,沉吟了一阵,便对他郑重道:“你真的想知道?”李逍遥不假思索道:“当然了!”慕容修随即询问的看向叶劲,见他微一点头,便将二人带到了自己房间的密室里。 李逍遥见慕容修态度如此严肃,心里也砰砰直跳,不由自主的收起了随意的态度。慕容修关上门,正要将事情与他分说,李逍遥突然将手摇的如同蒲扇一般,推拒道:“不不不!我突然不想知道了!你还是别告诉我吧!” 慕容修:……慕容修突然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李逍遥显然丝毫未察觉自己面临的危机,还沉浸在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痛苦挣扎中,两手扯着头发抓狂道:“啊啊啊…果然还是好想知道啊!” 见慕容修似要开口,又连连推拒道:“不不!你千万别说!这个秘密太大了,我怕我喝醉了酒不小心就秃噜出去!” 慕容修听了这话,心里的一点气恼顿时消散,对李逍遥的行为又是好笑又是动容,索性随他去了。 隔了一阵,这人脸憋的通红,还是强忍着道:“不行,不能问!忍住!…这怎么忍得住啊啊啊!”正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这人突然又是一阵抓狂,忍不住把头在墙上磕的“砰砰”响。 “李阁主,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叶劲连忙过去抱住他,不让他自残,嘴里焦急的对慕容修道:“慕容庄主,他这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慕容修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了李逍遥一眼,随意道:“没事,这墙上铺的都是软木,不用管他让他撞一会就好了。” 一盏茶后,慕容修坐在桌前淡定的喝着茶,李逍遥坐在一边,额角肿起一个红包,叶劲拿着一瓶伤药正给他上药。 李逍遥一边嘶嘶抽着气,一边不满的撩拨慕容修道:“我说慕容,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这么看着?我还是不是你兄弟了!” 慕容修连眼角都没瞥他一眼,淡定道:“我不是给你准备伤药了吗?这可是江湖上的疗伤圣药,一般受了重伤的人才舍得用,你这点伤势不要一盏茶就能恢复如初了!” “什么!”李逍遥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一把抢过叶劲手中的瓶子,看清上面的标签后,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不好了。 他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慕容修,痛心疾首道:“你你你……你居然用这等价值千金的圣药来治我的这点小伤,知不知道暴殄天物怎么写啊!” 慕容修无语的看着他,眼睛里清晰的写着:不管你你觉得受了冷落,对你太好你又心疼钱,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看明白慕容修的意思,李逍遥尴尬的咳嗽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瓶子盖好,放在桌上,没事人似得转移话题道:“没想到赵问渠这死脑筋,居然也会随机应变,今天还是多亏了他…” “等等!”叶劲听到这里,连忙插话道:“那把剑真的是星辰钢所铸?赵清源没说谎?” 这回轮到李逍遥无语的看向叶劲了,只见他翻了个白眼道:“拜托!那剑要是天外陨铁做的,我至于这么着急的替你遮掩吗?” 叶劲听了这话心里一沉,求助的看向慕容修,便见他也点头附和道:“赵家父子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干不出用神兵殉葬的事,那些话不过是他的饰词。” 慕容修随即又补充道:“剑的碎片我已让人全部收齐,用天外陨铁试验后,确定是星辰钢无疑。” 叶劲原本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徒手拆星辰钢,是以赵问渠一说就信了,此时知道这事竟然是真,心里不由得大为震动。 叶劲略一思考,便明白了赵问渠的心意,左右不过是木秀于林的那点事。想到赵问渠的所作所为,他心中感佩不已,不由叹息道:“赵兄高义,我竟全然不知。” 随后又抱了点希望的问道:“那把剑的残骸,是否可以重新熔铸?”李逍遥摇摇头道:“那么容易的话,赵问渠也不会把碎片丢弃不要了!”李逍遥随即便向叶劲解说了一番星辰钢的特性。 星辰钢与一般的金石材料不同,融化它的温度比天外陨铁都要高得多,且每成型一次,重新熔铸时都需要之前双倍的热度。初次成型都是十足艰难,再次熔铸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虽然星辰钢每次熔铸后,坚硬程度都会有质的飞跃,不过这种好事也只能做做梦而已。 叶劲听了这话,心里便记下了此事,慕容修试探的提出将天下第一庄收藏的神兵代为赔偿给赵问渠,被叶劲坚定的拒绝了。 此时的鸣剑山庄,赵庄主摈退左右,将长子叫到自己房间的内室,严肃的问他道:“你在天下第一庄说了假话,叶劲毁掉的那把剑就是星辰钢所铸的,对不对?” 赵问渠面不改色的道:“父亲,祖父铸造的神兵已经随他下葬了,毁去的那把不过是天外陨铁所铸的仿品。” 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赵庄主都被他气笑了,怒斥道:“一派胡言!神兵殉葬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一家之主能不知道?——你如此大胆编排先人,就不怕祖先怪罪?” 赵问渠依旧不为所动道:“剑是我偷偷放进祖父的陵墓的,是以父亲您才不知情!——孩儿未禀告父亲,便擅自处置神兵,还请父亲责罚!”说着,便一撩袍角直挺挺的跪下了。 赵庄主算是败给他了,叹息一声,缓和了语气道:“知子莫若父,你的那点心思以为能瞒的过为父吗?——不就是想要保那姓叶的小子?你看上的人,难道你爹会故意要去加害他?” 赵问渠听了这话,便坦然道:“父亲,孩儿已将叶劲视为毕生的挚友,此生决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还请父亲恕罪!” 赵庄主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小子还是不肯说句明白话,也算是对他服气了。于是便松口道:“你既在众人面前说了这话,以后便不可改口,为父这就传令让庄上的其他人也统一口径。” “多谢父亲!”赵问渠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既然得了父亲的承诺,此事便再无隐患。 旁人即便再是垂涎神兵,也不会冒着彻底开罪鸣剑山庄的危险去盗剑:既是随葬了先祖,连鸣剑山庄的后人都不会有人敢打神兵的主意,否则便是大不孝;外人若无摧毁整个山庄的实力,更是不要妄想。 “至于那把剑…”想到那把难得的神兵,赵庄主还是忍不住一阵惋惜,不过他生性豁达,很快便抛开道:“毁了就毁了吧!左右不过是一把兵器,再是锋利也左右不了大局——我辈习武之人还是要以磨练自身武艺为主,不可过于仰仗外物。”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也是如此想的!”赵问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父亲,正因深知父亲的品性,赵问渠才敢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撒下弥天大谎,因为他知道,父亲一定会尊重他的选择,毫无怨言的为他圆谎。 赵庄主走出密室的时候,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当年的自己也和如今的赵问渠一般,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只可惜世事无常,当年可托性命的兄弟,终究还是渐行渐远了。想着,不由得惆怅的叹了口气。 几年后,武功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的叶劲进入一处火山深处,在那里将此剑的碎片重新熔铸,亲手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剑送还给赵问渠,赵问渠欣然接受,随后便将此剑封存在密室里,一生都没有使用过。 既是已经殉葬之物,自不可再现身人前。 ☆、第八十八章 已是夜深人静,慕容修回到自己卧房里,正要入睡,突然有人在外面轻轻扣门,随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哥,你睡了吗?” 慕容修打开房门,见到微笑着的慕容若,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享受到妹妹进门前先敲门的待遇,这丫头进自己房间从来都是直接破门而入! 见大哥打开房门,慕容若仍旧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没有大大咧咧的往里走。见妹妹如此守礼,慕容修反倒有点不习惯,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今日是你的新婚之夜,怎么不去陪着甘平?” 慕容若温柔道:“哥哥,你今天情绪过于激动,我有点担心你!”慕容修听了这话心里一暖,这才想起功法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便径直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功法的隐患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今后不会再走火入魔了。” “真的?那太好了!”慕容若听了这话很高兴,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慕容修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不由得歉疚万分的对妹妹道:“今日是我太冲动了,居然在你成亲的日子杀人,是大哥对不住你!” 慕容修原是不想打扰妹妹的新婚之夜,打算第二天再去给妹妹赔礼道歉,不料她居然连夜来找他,想到这里更是心中愧疚,脱口而出道:“阿若,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要什么大哥都答应你!” 慕容修下定决心满足妹妹的任何异想天开的要求。换了是以前的慕容若,此时必定要提出一堆让她大哥头痛万分的奇怪想法。 不过此刻的慕容若已经不复当初,只见她拉着哥哥的手,体贴道:“大哥,我不要什么补偿,我理解你!换了是甘平遇到这种事,我也会忍不住杀人的!” 慕容修听了这话,又是意外又是不自在的道:“这是什么比喻?你叶大哥和甘平不是一回事!” 慕容若调皮的眨眨眼睛,也不戳穿大哥的口是心非,继续道:“我再怎么也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亲妹子,别人顾忌我的这层身份,怎么也不敢轻易得罪;叶大哥就不同了,他在江湖上势单力薄,若没有大哥的庇护,即使武功再高也容易遭人嫉恨,被人暗算。” “大哥当着众人的面杀人,就是为了震慑某些嫉贤妒能的宵小之辈,让他们意识到叶大哥身后有天下第一庄这个靠山,否则叶大哥就危险了!” 慕容修看着眼前反差巨大的妹妹,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若见自己震住了向来英明神武的哥哥,略有些得意的继续道:“我们慕容家向来讲究与人为善,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朋友众多,但是也助长了某些人的野心,让他们敢于挑衅我天下第一庄——大哥今日当众杀人、威胁东里世家,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慕容修感觉眼前的妹妹有点陌生,如此善解人意,能看清局势,理解他的用意的人,真的是他那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妹妹吗?看来甘平对她的影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啊! 看着懂事的妹妹,慕容修心里一阵欣慰,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和心酸。他此时无比清醒的认识到:从前那个既调皮捣蛋的让自己头痛万分,又与他亲密无间贴心无比的妹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等慕容修感慨完,慕容若又继续道:“哥哥,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天下第一庄,我只会给你添麻烦……如今妹妹已经嫁为人妇,是大人了!以后大哥有什么麻烦事不要再一个人扛,一定要告知妹妹!我和甘平就算帮不上忙,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不等妹妹说完,慕容修便忍不住上前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他此时突然间觉得,原本以为已经长大离开的妹妹又回来了:不管慕容若是不是已为人妇,她永远都是自己最亲的妹妹,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兄妹俩又说了会话,慕容修便亲自送她回去。甘平已经早早的等在门口,见到慕容修和妻子一起过来,他眼里没有任何的烦躁和不满,只有满满的理解和包容。 见到甘平的一瞬间,慕容修的心便安定下来。这就是要代替他照顾妹妹一生的人,虽然他没有出众的武艺,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是慕容修知道,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第二天,天下第一庄的一处客房里。 叶劲方用过早饭,便从下人处得知师父召唤,立刻便去了师父房里。此时的沈清晖正坐在窗前,悠闲自在的泡着茶。 叶劲看着师父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间痴了。在他的记忆里,师父处理完慈幼院的一干琐事,闲下来时便会看着远方怔怔出神,有时候还会潸然泪下,从来没有闲心做这种打发时间的事情。 此时的师父却心情愉快的泡着茶,不过短短几日不见,似乎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世家公子的风范。看来重建写意山庄进行的很顺利,叶劲欣慰的想着。 “叶劲,你来了!”沈清晖看见徒弟,立刻招呼他道:“快坐下,尝尝为师的手艺如何?” 叶劲在他对面坐下,一口喝干了杯中清茶。见师父期待的看过来,他不自在的捏着核桃大小的杯子,半天才憋出一句:“好茶!” 沈清晖忍俊不禁,摇头道:“你可知道?这茶若是让我父亲尝了,他能直接将茶水泼到我脸上!”说着,轻叹一声道:“到底这么多年没练了,技艺早就生疏了…” “哦”,谎话被拆穿,叶劲木着脸不知该说什么。他于茶艺实在一窍不通,沈清晖对此也心知肚明,此举显然是有意捉弄了。 见师父叹完气后,似是有些消沉,叶劲连忙放下杯子安慰道:“师父,您别难过!这茶艺…多练练就回来了…” 沈清晖看着徒弟着急忙慌的脸,听着他不靠谱的安慰,再多的负面情绪也消散了,哭笑不得的道:“为师不难过,为师只是略有些感慨罢了。” 随即又感叹道:“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你已二十有三,也该成家立业了,可也有心仪的女子?”沈清晖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徒弟,等他的回答。 叶劲听了这话,脸上便凝重了起来,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他径直来到师父面前跪下道:“不瞒师父,徒儿确有一位心仪之人,只是却不能娶他。” “哦?这是为何?”沈清晖对叶劲的行为似乎早有预料,也不叫他起来,反倒饶有兴致的问道。 叶劲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坦白道:“只因此人与我同为男子,是以不能。”沈清晖沉默了一瞬,了然道:“是慕容庄主?” 叶劲惊讶的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干脆的承认道:“是。”却见师父捂着额头叹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叶劲更是吃惊,怎么听师父的语气,像是并不反对他喜欢男子,甚至还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不等他想明白,沈清晖径直问道:“你对慕容庄主有意,他对你又是何想法?” 一听这话,叶劲窃喜的心情便淡了,凝眉思索一阵后回道:“庄主对我……他曾言对我有情,可我并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沈清晖这下有点糊涂了:“他若是对你无意,为何要虚言诓骗于你?” 叶劲之前只大致向师父说了二人功法是用于双修的,并未明说需要真刀实枪的男欢女爱,此时见瞒不过,只好将大致内情写在纸上,待师父阅罢便即焚毁。沈清晖看完徒弟的字迹,简直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沈清晖才试探着问:“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叶劲沉吟了一阵道:“如果不能确定庄主对我有情,我不会再接受他的好意。想来这功法再是霸道,总也有办法可想,不至于毫无生机——只要能保住性命,以后总能慢慢恢复。” 沈清晖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办法,便暂且放在一边,轻叹一声道:“此事暂且不提——若他对你无意,你将来又是何打算?” 叶劲听了师父的话,想到这种可能,心情瞬间低落下来。然而仍是下定决心道:“不管庄主对我有情还是无意,也不论我二人是否能修成正果,我此生都不会再迎娶他人——还请师父恕罪!” 沈清晖听了这话有点急了,听叶劲这意思,若是慕容修没有选择和他在一起,他还打算一辈子为他守身如玉? 想到徒弟晚景凄凉的画面,他不由得焦急万分,脱口而出道:“你为了慕容修,打算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了吗?” 叶劲坚定不移道:“正是,还请师父成全!”沈清晖跌足长叹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便是不成全又能如何?”说完便捂着脸不说话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示意徒弟退下。 叶劲对着师父一叩首,便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叶劲走后,慕容修从角落里走出来,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被留下的沈清晖正为徒弟的终身大事烦恼,此时又一转念,想到他功法的问题若是解决不了,也不必考虑什么将来了,不由得更是心乱如麻,再没有了方才闲适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 二 叶劲苦恼于慕容修的反常举动,去找小伙伴咨询: 叶劲:有一个姑娘机缘巧合和我睡了,但是她不要我负责,但是又允许我时常去与她…亲近,这是为啥? 小伙伴(□□):莫不是青楼女子?艳福不浅啊! 叶劲:大家闺秀,而且和我是第一次。 小伙伴:!? 叶劲:她还想给我筹备聘礼,让我去娶别的姑娘。 小伙伴(惊愕):此人莫不是貌若无盐?自觉配不上你? 叶劲:非也,恍若神仙中人。 小伙伴(惊叹,并一脸神往):这是为何?她为什么不自己嫁?莫不是高堂不允? 叶劲:家中长辈也已过世。 小伙伴:那是为啥啊?!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疑惑) 小伙伴(蠢蠢欲动):此女可有未嫁姐妹否? 叶劲(满头黑线):并无。 小伙伴(失望,抓狂):啊啊啊啊…为啥我就遇不到这样豪放的女子? 叶劲感觉再聊下去要露底了,找了个借口走了,留下小伙伴冥思苦想到底是哪个大家闺秀如此放的开。 次日,小伙伴顶着对黑眼圈过来找叶劲。 小伙伴:你个骗子!小爷想了一夜都没想到武林中有哪家的小姐跟你说的一样,你莫不是哄骗我的? 叶劲(顺水推舟):是骗你的。 小伙伴:好啊!你个正直脸居然也会骗人?我要吃望江楼的全鱼宴做补偿! 叶劲:好。 小伙伴:连吃三天,吃穷你! 叶劲:都依你。 ☆、第八十九章 叶劲从师父处离开后,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他前脚刚关上房门,后脚慕容修便在门外轻轻叩了几下门。 叶劲出了门后便察觉到藏在暗处的慕容修,此时听见他叩门也不意外,开门便将他让了进来。慕容修其实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偶然路过,隐约听到最后几句,便以为沈清晖反对他和叶劲的事情,想让叶劲结婚生子。 慕容修虽对叶劲的深情十分感动,却也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和师父闹僵。那毕竟是一手养育了叶劲,并传授他武功的恩师,在叶劲心里地位何其重要! 自己毕竟无法为叶劲生儿育女,叶劲想要延续血脉势必要娶妻生子……可是一想到叶劲要和某个女子亲密无间,慕容修便觉得心痛的几乎要裂开,心灰意冷的想要自我了断。 可是,叶劲作为一个男人,娶妻生子不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吗?慕容修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沈清晖,因此虽是心中剧痛,还是决定来劝说一二。 “叶兄为何不听沈前辈的话娶妻生子呢?”叶劲见慕容修脸色难看,本以为他是受了刺激过来质问,心中暗自窃喜,正要表忠心,不料却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心里便是一寒。 叶劲难以置信的瞪着慕容修,质问道:“庄主前几日还说对我有情,如今却要我娶妻生子?”叶劲心里又是失望,又是迷惑不解。 怎么可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属于我一个人!虽然心中疯狂叫嚣着独占叶劲的欲望,慕容修还是忍着心头的酸楚,板着脸道:“龙阳之事,毕竟不是正途,叶兄不可过于沉溺……” 叶劲不等他说完,便怒极反笑道:“庄主向我表明心迹,难道就是为了与我沉溺几年,随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娶妻生子?” 慕容修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滞,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叶劲…可是,这一天终归还是会来的吧? 叶劲见慕容修没有说话,只以为他是默认了,心中更怒,故意难为他道:“庄主可是忘了?在下如今一日也离不得庄主,庄主要叶某娶妻,岂非故意为难在下?” 慕容修仿佛看见希望,毫不犹豫的道:“叶兄功法的隐患,皆拜慕容修所赐,在下一定会负责到底,不会让叶兄再受走火入魔的侵扰。” 叶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倏地怒火高涨,面上却调侃道:“庄主对在下果然一片痴心,竟肯与一女子共侍一夫!——如此盛情,在下如何受的起?” 慕容修仿佛没有听见他侮辱性的用词,木着脸道:“叶兄如今可能放心了?在下既然作了承诺,便不会食言。” 叶劲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控制不住心中暴戾的情绪,一掌拍在桌上,好一会才压下心头毁灭的欲望,哈哈一笑道:“庄主真乃古今第一通情达理之人!只是在下身无长物,如何迎娶娇妻?——庄主既然对在下如此爱重,不如聘礼也替在下一道准备了吧!” 慕容修此时已经心痛的麻木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顺势便点头道:“叶兄尽管放心!在下的家底还算丰厚,自是不会委屈了叶兄的娇妻。” 叶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恶狠狠的瞪着慕容修,简直恨不得将他嚼碎了吃下去,免得他再说些让自己气的发疯的浑话。 慕容修木木呆呆的站着,好一会才看清叶劲脸上狰狞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脸茫然之色。叶劲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咬牙切齿的道:“叶劲,谢过庄主好意!”说着,便扭头冲出了房间,再这么继续呆下去,叶劲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劲离开后,那张被他拍了一掌,看起来丝毫无损的桌案,无声无息的化作了飞灰。慕容修怔怔的看着,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慕容修没有告诉叶劲的是,他二人的功法其实还有一个玄妙的地方,那就是毫无感情的两人根本无法双修,也并不是修炼次数越多修为就越高,而是二人对彼此感情越深,单次修炼的进益就越大。 以叶劲突飞猛进的武功来看,他对自己分明已是情深似海,如何还肯娶一女子为妻?若他所求是一人相伴白首不离,自己强要他享齐人之福,反倒让他陷入求而不得的魔障,如此下去,岂不是反而害了他? 慕容修那边正在做着反省,叶劲离开房间后便运起轻功离开了山庄。走到一个僻静处时,叶劲忽的说了句:“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叶劲逛青楼去了!” 藏在暗处的影七闻言闪身出来,惊愕的盯着他道:“你说什么?”这人是不是疯了?打野食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让庄主知道,他这是蓄意挑衅吧? 叶劲见这人竟是个女子,略有些尴尬,委婉了语气道:“今日我便宿在楼中,烦请告知庄主此事。” 影七立刻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她对于叶劲和庄主的关系不甚了解,只以为二人已互许终身,如今见这渣男无耻到大白天就去逛青楼,居然还敢如此嚣张,递给他一个“等着,我这就叫主人来收拾你”的眼神,便气愤愤的走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慕容修听了影七的回报,脸色果然难看至极,立刻便出了门。影七看在眼里,心下暗爽:以为被庄主看重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也不看看庄主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庄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群芳楼的老鸨正在床上睡得香,不意却被一阵响亮的拍门声吵醒,立刻便气恼的叫了人去应门,自己骂骂咧咧的起身穿衣。不一会儿,龟公福贵过来回报道:“外面来了位男客,说要找楼里的姑娘。” “打发他走!”老鸨没好气的道。大白天的来逛青楼,想女人想疯了吧?那龟公听了老鸨的话却没动,摸了摸袖里刚得的银锞子,大着胆子道:“您要不还是去看看?没准是有什么急事呢?” 老鸨听了这话快被气笑了,来青楼找姑娘,无非就是那档子事,能有什么急事?不过眼见今日的福贵与平时不太一样,老鸨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莫不是来了位贵客?那倒是不能得罪!想着,便随着福贵来到门口。 老鸨见了等在门口的叶劲,一双久经考验的眼睛一扫他的打扮,立刻得出结论:此人不过出身平民,最多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穷书生,顿时便开骂道:“哪里来的冒失鬼?不知道我们楼里傍晚才开门吗!这青天白日的猴急个甚……” 叶劲拿出一锭金子在老鸨面前晃了一圈,那老鸨立刻住了嘴,眼睛盯着金锭便挪不开了。叶劲收回金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傍晚才开门?” 老鸨立刻堆出满脸笑容,谄媚道:“现在就开!现在就开!——客人您里面请!”傻子才有钱不赚呢,这样的豪客可不能放过!  叶劲将金锭随手丢给老鸨,颐指气使道:“把楼里最美的姑娘叫来!”老鸨连忙答应道:“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叫红袖姑娘过来伺候!”说着殷勤的将他引到一处雅间。 一刻钟后,叶劲百无聊赖的坐在纱帘外面,听着帘子后面断断续续的琴声,深深的叹了口气。 叶劲一气之下放话要去逛青楼,见着紧闭的大门立刻就后悔了,可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他便硬着头皮用银子砸开门。此时见着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趴在琴上睡过去的红袖,叶劲更加清醒的意识到,决定来逛青楼真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 这景象若是让慕容修看见了,捉奸现场弄不好要变搞笑现场了! ☆、第九十章 慕容修凭着一股冲天的妒火,顺着影七指的方向找到那家唯一开门的青楼时,突然就泄气了。是自己主动劝说叶劲娶妻生子,还让他不可沉溺于与自己的感情,如今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逛青楼呢? 想到自己早上说的那些话,慕容修瞬间萌生退意。可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叶劲和青楼女子缠绵,又实在超过了慕容修的承受能力。 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后,慕容修替自己想了个理由:青楼毕竟不是正经地方,和青楼女子来往实非君子所为,自己作为朋友规劝一二,也不是说不过去。想着,便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群芳楼的老鸨刚招呼完那个特立独行的客人,不料转眼又来了一个,这位客人更不得了,那周身的气派一看就贵气逼人。老鸨心里腹诽着有钱人怪癖多,一边不敢怠慢的迎了上去,十二分热情的道:“这位公子快里面请!——我们这的姑娘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知公子中意哪一款?” 慕容修面无表情,看也没看老鸨便径直道:“刚才进来的那人,他在哪里?” “这…”老鸨一愣,这人竟是来找人的,他和那人什么关系?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慕容修脸色骤然阴沉,嘴里冷冰冰的蹦出一个字:“说!” 老鸨被吓的一抖,连忙一指楼上道:“就在二楼!”话音刚落,慕容修已经一运轻功径直上了二楼。 老鸨见这人竟然还是有武功的,更是后悔不迭:都怪自己一时财迷心窍,倒引来个大祸害。如今想来,那人衣着普通出手却如此大方,莫不是拿了这位公子的钱袋?这一会要是打起来,可别拆了自家的群芳楼啊! 想着,老鸨一提裙摆便赶紧追了过去。慕容修上了二楼,凝神一听,便感知到叶劲的所在,来到房门外,作势欲推门。 那老鸨拼了老命赶过来,见此情景连忙陪笑道:“公子,您和那人有什么过节,还请换个地方解决!——咱这小家小业的,可经不起折腾!您千万行行好!” 慕容修平静了心情道:“你下去吧,一会要是打坏了东西,我会照价赔偿的。”说着,便推门而入。 老鸨被关在门外急的跳脚,却也不敢进去打扰,只好吩咐人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变立刻回报。 叶劲早在慕容修一进门时便察觉到他,立刻唤醒了红袖,让她坐到身边为自己斟酒。慕容修推门进去,正好便看见这一幕,眼睛立刻红了。 叶劲正要就着红袖的手饮下杯中酒,不防酒杯被人一把摄走,转头一看,便见慕容修捏着酒杯,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叶劲立刻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不满道:“庄主这是何意?不是要叶某回归正途吗,缘何阻止在下和美人亲近?” 慕容修看那女子泪眼朦胧的模样(其实是困的),不由自主的便在脑海里揣度起二人在房里做的事。越想越是怒火高涨,不由得目光狠厉的瞪向她。红袖被他一瞪,吓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叶劲见慕容修如此行为,怕他真的动手杀人,连忙站起身将红袖挡在身后。慕容修见此情景更是目眦尽裂,勉强压抑着杀人的冲动,将酒杯顿在桌上,板着脸道:“你不该和青楼女子来往!” 叶劲此时也是怒火中烧,立刻反驳道:“青楼女子又如何?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庄主凭什么看不起她们?” 慕容修被他问住,搜肠刮肚想了一阵,勉强找到个过得去的理由:“青楼女子,无嗣。” 又是子嗣!子嗣就那么重要吗?叶劲心下更是火起,狠狠地瞪着慕容修道:“那又如何?只要我真心爱重,便是不能生养又怎样,大不了收养一个!庄主的先人不也是这么做的?” 慕容修觉得叶劲简直是在向他表白心迹,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勉强答道:“你与我不同…” 叶劲步步紧逼道:“有何不同?” 慕容修彻底慌了神,嘴里不知怎么蹦出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叶劲几乎被气笑了:“若是按照庄主的意思,慕容家的祖先们,岂非个个都是不孝子孙?” 慕容修知道,以自己的家族史没资格指责叶劲。他此时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半晌,才蓦的又说了句:“你与我不同…” 你应该得到世间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生活,而不该为了我放弃延续血脉的权利。  叶劲:…… 叶劲眼看车轱辘话又绕回来了,干脆把话挑明道:“在下只是逛一逛青楼,又不是要娶青楼女子,如何就牵涉到子嗣了?” 说着,他凑近了看着慕容修的眼睛,一针见血的道:“还是说,庄主之前说的话都是言不由衷?本心里根本就不愿意叶某娶妻,才会一听说我逛青楼,就追来阻止?” 叶劲看着慕容修手足无措的模样,轻嘲一笑道:“看来庄主…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宽容大度嘛!” 被叶劲的话一刺,慕容修立刻羞愧的无地自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又让叶劲失望了! 回想起重生回来后,自己对叶劲又是虚言蒙骗,又是态度反复无常,说过的话出尔反尔……慕容修越想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心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因此虽是心中滴血,还是躬身行礼道:“在下既是有言在先,岂有不从之理……贸然打扰叶兄雅兴,还望恕罪……” 说完这话,慕容修闭了闭眼睛,忍着心口的剧痛,劝说道:“只是…还请叶兄…不要太过放纵…以免…伤身…”说完,再忍不住转身落荒而逃。 慕容修在老鸨送瘟神的眼神里离开了青楼,走到一处隐蔽处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剧痛,捂着心口慢慢的滑落在地上。 慕容修在墙边靠了一会,便重又站了起来,此时的他气势凛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他此时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惊呼神人,却不知在他强大的外表下,是已经濒临崩溃的内心——他需要完全摈除叶劲和女子亲热这件事,一丝一毫也不能去想,才能支撑着保持清明。 ☆、第九十一章 另一边,叶劲见慕容修居然就这么走了,临走还嘱咐自己不要纵欲伤身,呆愣了一阵,心里的怒火和失望霎时喷涌而出,一把便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 听见红袖惊恐的尖叫声,叶劲才找回了点理智。强忍着破坏的欲望,深吸了几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便在桌上放了块银锭,尽量平和的对她道:“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正欲离开,红袖此时却壮着胆子问道:“公子可是要去追那位白衣公子?” 叶劲略感意外,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红袖方才全程目睹了二人的交锋,可谓是旁观者清,直言道:“妾身看得出来,公子对那位白衣公子心存爱慕,今天来找妾身也是为了气一气那位公子。” 叶劲心中烦闷,见内情被红袖窥破,干脆向她吐露心事道:“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红袖摇摇头,肯定道:“那位公子对公子分明也是情根深种,方才他走的时候心里很难过…” 叶劲听了这话一时呆住:“什么?” 慕容修走的时候面无表情,他还真没看出来什么难过的意思,如果红袖所言是真,他坚持要自己娶妻生子又是为的什么? 此时的红袖其实心里很是紧张,按理说自己一个妓子没资格插嘴客人的事,可是不知为何,她一见这人就感觉亲近,笃定他不会生气似得。 此时见他为情所困也有些不忍,因此开解道:“妾身觉得,那位公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公子千万不要为表象所迷惑!” 叶劲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把身上的银钱都掏出来放在桌上,一拱手道:“多谢姑娘开解在下,但愿正如你所说吧…” 红袖见他如此慷慨,感激涕零的一拜道:“多谢公子!有了公子给的银钱,妾身自己就能赎身了!” 叶劲犹豫了一下,关心的问道:“你赎身以后可有去处?” 红袖心中一暖,干脆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妾身幼时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原本说定了非君不嫁……不料兄嫂将我先一步卖给牙行,那人牙见妾身有几分姿色,又将妾身转卖到青楼……”说着,忍不住泪洒当场。 叶劲耐心的听着,也不催促,红袖不一会便缓了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甜蜜:“原以为我二人今生是有缘无份,不料王郎千方百计寻到妾身的下落,也不嫌弃妾身已是不洁之人,要救妾身出来娶为妻子——这几年我与王郎一直在存赎身的钱,如今加上公子给的,正好足够,妾身打算得了自由身便跟他走。” 叶劲真心实意的一拱手道:“恭喜!”又想到老鸨贪婪,怕是不肯轻易放人,便出言道:“既是已经凑够了赎身的钱,不如今日便去找那鸨母——叶某尚有几分武艺在身,也不怕她出尔反尔!” 红袖见这人如此热心,大喜过望,连忙倒身下拜道:“多谢恩公!有恩公相助,此事便是万无一失了!” 叶劲几人去找老鸨商量红袖赎身之事时,那鸨母果然想要反悔,叶劲轻描淡写的在桌上印下一个清晰的掌印,鸨母这才识相的交出了卖身契,放红袖离开。 这对苦命的鸳鸯千恩万谢的走了,叶劲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下有些羡慕:自己和慕容修什么时候能像他们这样?想着,轻叹一声,怏怏不乐的往回走。 叶劲回到天下第一庄,却没有进去,而是悄悄拉过门口的侍卫,问道:“你们庄主可回来了?” 那侍卫见是叶劲,也不瞒他,径直回道:“回来了好一阵呢!” 叶劲想起红袖说的话,又犹豫着问道:“他进门的时候,心情如何?” 那侍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回想了一下庄主的表情,摸摸头道:“就跟平时一样呗!挺好的啊……您有事找他?他眼下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叶劲听见慕容修此时还有心情处理公务,心下顿时一阵气恼,更是怀疑他对自己是不是有情。有心进去看看,又不想露怯,索性一甩袖走了,临走前还嘱咐那侍卫不要让慕容修知道自己回来过。 那侍卫一脸古怪的应下了,心下一阵疑惑: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莫不是吵架了?…算了,这事自己也管不着!反正庄主吩咐过,哪怕叶劲要放火烧了庄子,也随便他烧,只要他不伤着自个就行。 叶劲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着,越逛越是烦躁,总忍不住去想慕容修此时在干什么,会不会真如红袖所说正在躲着伤心,可是心中一股火气就是消不下去,因此硬挺着不回去。 一直捱到天色暗下来,叶劲才回了庄,此时他心中的烦闷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重了——慕容修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还真打算放他在青楼过夜不成? 叶劲一边想着一边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慕容修的卧房门口。叶劲抬头看见熟悉的房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正要转身离开,慕容修适时的开门走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慕容修孤零零的坐在书房里,透过窗户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却迟迟等不到叶劲,心中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慕容修的心也随之慢慢的死了,如今见叶劲回来,他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至少叶劲没有真的在青楼里过夜。 此时的慕容修早已将所有情绪都收敛的一丝不漏,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见了叶劲,他也只平静的问道:“叶兄找我有事?” 叶劲一见他平静无波的脸就泄气,这人真的会因为自己去逛青楼难过吗?慕容修见他不语,看看天色,委婉的推拒道:“叶兄,十日之期尚且未到。” 叶劲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蹭”的又上来了:我来找你就不能有别的事?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等欲求不满,只想着做那事的人吗? 他心里憋着火,脸上却无耻的笑着道:“的确没到!只是叶某想念庄主的滋味,想一亲芳泽而已…庄主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不会拒绝吧?”既然你觉得我是那等无耻之徒,我就无耻给你看! 叶劲说着话,几步走到慕容修面前,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眉眼,随后故意用轻浮的语气叹道:“平日里还不觉得——此时两厢对比下来,青楼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哪里及得庄主冰肌玉骨国色天香!” 慕容修垂下眼眸,僵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不动,仿佛一个木偶。叶劲也不等他回应,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便往房里走去。 慕容修在被叶劲抱起时心便蓦的沉了下去。他此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那个对他深情如一的叶劲已经被他亲手远远的推开,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即使你的身和心已不再属于我,也求你让我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不要用对待玩物的态度如此随意的对我…此时的慕容修虽面上毫无反应,心里却在痛苦哀求。 可是拒绝叶劲的要求对于慕容修来说着实是万分艰难的事,虽然他实在无法接受叶劲才和青楼女子被翻红浪,转眼就和自己亲密无间,仍然还是没有伸手推开他。 叶劲将慕容修一把扔在床上,随手一挥关上房门,便压了上去,粗暴的扯开衣服便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吮吻,渐渐向下。慕容修无声无息的躺着,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抖,却没有丝毫的反抗。 “庄主为何不言不语?”叶劲三两下扯掉两人的衣服,抓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逼问道。慕容修一言不发,只是移开了视线。 “庄主若是再不出声,叶某可要无礼了!”叶劲语带警告道。说着抓住他的腿架在肩上,一柄凶,器已是蓄势待发。 慕容修心里蓦的一阵紧张,尽量稳住声音平静的道:“要做就做,啰嗦什么?”说完便闭上眼睛。 叶劲定定地看着他,忽的语气严肃道:“阿修,看着我!” 慕容修心口一颤,这还是自己恢复神智后,叶劲第一次如此称呼他,不由得便依言睁开了眼睛。 叶劲随即板着脸,腰慢慢的沉了下去,慕容修感受着隐秘处绵密的疼痛,全程保持着平淡的表情,眼睁睁的看着叶劲一点一点进,入自己。才进,去一个头,叶劲突然狠厉的一cha,到底。 “啊啊……”没有前戏和润滑的膏脂,骤然袭来的剧痛让慕容修忍不住惨叫出声,冷汗瞬间出了一层。他强忍着没有反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松自己适应叶劲。 叶劲见他如此温顺,心中更怒,索性抓着他的腰便粗鲁的动作起来。慕容修紧紧抓着床单,忍着疼痛,紧咬着唇瓣,只在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从齿缝中溢出微不可察的闷哼。 二人毕竟有过无数次亲密无间的经历,身体已经无比契合,即使叶劲动作粗暴,慕容修也没有受伤,反倒渐渐觉出些快感。叶劲一边动作着,顺势掰过他的脸轻咬他美好的唇瓣,慕容修便顺从的张口与他接吻。 “啊…唔…”叶劲亲了一会便就着相连的姿势将他翻过去,慕容修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喘,随即立刻抿住嘴唇不发一声。 “庄主为何要忍着不发出声音?”叶劲一边动作,一边凑在他耳边调笑道:“庄主的声音如此动听,不叫出来,岂不可惜?” 慕容修用清冷的眼眸看了他一眼,微启唇瓣,叶劲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料竟从他口中溢出一声□□。比一般男人略微清亮的嗓音,因为情动而略有些沙哑,比任何女子婉转悠扬的娇喘都要来的动听。 如此场面堪称美不胜收,足以让任何人色授魂销,□□。叶劲却不这么觉得,他此时只感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不由出言嘲讽道:“庄主的叫,床声果然不同流俗,比那青楼女子的矫揉造作强多了!” 慕容修一听这话果然身体一颤,悲哀的低下头去。 叶劲不是感觉不到他心中的痛苦,只是越如此越是无法理解: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不推开他?为什么要任他为所欲为? 叶劲此时宁愿他狠狠的揍自己一顿,把他打个半死,也不愿意他忍气吞声的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自己这样的人渣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 叶劲发,泄过一轮后,便伸手握住慕容修侍,弄起来,慕容修浑身一抖,条件反射的便要掰开他的手,手伸出去却只是轻轻的搭在他腕上。 叶劲伸手便将他的手拿开,慕容修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哀求,此时在叶劲面前动情对他来说太过难堪。叶劲抓着他莹白如玉的手,在他指尖轻轻一吻,调笑道:“庄主不想我碰那里?” 慕容修连忙点头,叶劲却恶劣的笑着道:“庄主不想我碰,就自己来阻止我啊!——这样欲拒还迎,莫不又是口是心非?”说着不管不顾的套,弄,着小东西,一面继续动作着,慕容修紧抿着唇忍住□□。 叶劲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嘴里却强硬的道:“不许忍着!我要听你的声音!”慕容修听了这话,只好放松了紧闭的唇,任喘息□□声从口中溢出。 叶劲有意要逼出他的忍耐极限,因此越发变本加厉的折腾他。几次以后,慕容修明显已是承受不住,欲言又止的想要叶劲停下。叶劲只当未见,非要逼他亲口说出停止的话。 慕容修见叶劲不肯罢休,只好继续承受着他的攻伐,然而即便再是难耐,他也没有丝毫的反抗。那双轻易便可开碑裂石的手,却只轻轻搭在叶劲身上,不敢稍用力气。 叶劲终于停下来时,慕容修已是气息奄奄,瘫在床上一个指头也无法动弹,刚刚褪去激情的身体还在轻微的颤抖。 叶劲搂着他的腰,轻轻抚摸着他完美的身体,神色复杂。毕竟是绝顶的强者,慕容修歇了一会身体便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还是躺着一动不动。 叶劲突然意识到什么,让自己从温热的地方出来,慕容修这才撑着身体坐起来,褪去潮红的脸上迅速变得云淡风轻,不紧不慢的起来穿衣服。 粘稠的液体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流出,慕容修微微蹙眉,也不管它,继续有条不紊的穿衣服。叶劲看着他c身上点点的红痕,再看看自己没有一丝痕迹的身体,心情越发的不虞。 此时的他隐约察觉出了真相:慕容修不肯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不是不愿意碰触他,而是不敢伤他。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叶劲甚至怀疑慕容修有要命的把柄在自己手上,这才不得不忍辱负重的任他肆意侮辱xiewan,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叶兄若是无事,在下这便告辞了。”慕容修淡淡的说了句,恍若无事的便要离开。此时已经整理好仪容的他看起来又是一派禁欲高冷的气质。 叶劲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简直恨得牙痒痒,故意出言提醒道:“庄主可是忘了,这是你的房间!” 慕容修的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背对着叶劲平静道:“既如此,叶兄请回吧。”说着便要走到桌边坐下等他穿衣。 叶劲不甘心的抓住他的手臂,迎着慕容修疑问的眼神,突然满怀恶意的笑道:“庄主且等等,叶某还想要庄主品.萧。”说着便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挑衅的看过去,等着他的反应。 叶劲等着慕容修狠狠地给他的脆弱处一脚,或是当胸一掌劈下,结果都没有。慕容修看了看他,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叶劲不是出言侮辱,而是客气的请他品茶。 叶劲惊愕的看见他神色淡淡的过来,温驯的在他面前双膝跪下,伸出一双玉手轻轻的托住他,一时间呆在当场。 慕容修看着叶劲,手里捧着的物事不再是丑陋畸形的、萎靡不振的、死气沉沉的模样,而是健康鲜活的、完好无损的,在他手中活跃的zhangdachongxue。 他忍不住心下一阵激动,几乎是战战兢兢的捧着它,就像捧着一个初生脆弱的婴儿,虔诚的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将它纳,入,口,中。 叶劲见慕容修居然真的顺从了自己的无耻要求,简直目瞪口呆,用力握着拳头才没有惊的跳起来。他心里的愤怒和失望瞬间浓重的无以复加。 慕容修却不知道叶劲的心情,他此时的全部心神都在叶劲身上,小心翼翼的,艰难的学着春宫图上的样子小心的侍候,笨拙的取悦他。 叶劲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一时间悲愤的几乎落下泪来。不过被慕容修精心伺候着的物事,显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瞬间自我膨胀、伸长。 慕容修猝不及防之下咽喉处被ding了一下,喉头一哽,眼里瞬间泛起泪花。他急忙将叶劲吐了出来,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下来。 叶劲一见他的眼泪,心里蓦的一阵抽痛,眼见他缓过一口气又要继续,叶劲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推开,低吼道:“不要弄了!” 慕容修突然被推开,不由得惊讶的抬起头,手足无措的看着叶劲,却见他一脸悲伤的看着自己,眼里全是痛苦。 慕容修不知道叶劲是在为他难过,他自己并不觉得服侍叶劲有什么值得难过,反倒因为叶劲的反应而感到欣喜。可是叶劲似乎并没有从自己的努力中得到快乐,这个认知让他很是失落。 叶劲看着慕容修茫然无措的脸,再忍不住心中喷涌的感情,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劈头盖脸的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毫无底线的忍受我?到底是为什么?” 慕容修看着叶劲一脸心碎不已的表情,只感觉无言以对。他想起叶劲前世承受的种种残酷折磨,想起他惨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心里蓦的一阵剧痛,嘴角流出一丝细细的血线。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悲伤的看着叶劲,轻轻的说了句:“我对不起你…”便双眼一闭仰头倒了下去。 “阿修!”叶劲见他流血昏迷,一时间骇的肝肠寸断,赶紧一把抱住他,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叶劲看着他苍白的脸,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心里很迷惑,自己和慕容修做那事时,虽是动作粗鲁,但是明明克制的没有真的伤到他,怎么会突然就昏迷了? 叶劲竭力平复了心情,两指按在他腕上探查了一阵,立刻惊的几乎跳起来——竟然是心脉受损!来不及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叶劲连忙运功治愈他的伤势,一边赶紧叫了影卫出来去请大夫。 几名影卫得知庄主受伤昏迷,知道事情重大,虽也是震惊焦虑,还是赶紧封锁了消息,派了可靠的人去请大夫。 ☆、第九十二章 叶劲站在山庄外的山壁前,一下一下的用力捶打着石壁,由于他刻意收敛了内力,很快两只手就变得血肉模糊,坚硬的石壁也被他捶打出一条条裂缝,不断有碎裂的石头掉落下来。 叶劲最后大吼一声,奋力一拳打在裂缝最密集的地方,只听一阵碎石崩裂的声音,坚硬无比的石壁竟被他用肉体的力量打出一个锅盖大小的凹槽。 叶劲面无表情的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感受着手上钻心的疼痛,在心里对自己说:叶劲,你就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怎么能忍心让那样风华绝代、地位尊贵的慕容修,像一个小倌一样跪在地上给你吹箫!你怎么能忍心如此残酷的对待他,对待你深爱的人?他明明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为什么还要逼迫他?如果不是因为深爱你,他怎么会如此的一退再退,包容你的种种恶行? 叶劲闭上眼睛,颓然的倚在石壁上,只感觉身体的疼痛远远及不上心里的痛悔。过了好一阵,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从衣摆上扯下几条布草草包扎了手上的伤,便摇摇晃晃的往山庄走去。 “站住,你不能进去!”叶劲来到慕容修房门口时,守在门外的影二立刻满脸敌意的拦在他面前。叶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从他为慕容修清理了身体,换了干净衣服以后,就被禁止进入这间房间了。 影二继续恶狠狠的瞪着他,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主人把他奉若上宾,一应待遇都等同自己,机密事也全不避他,甚至为他不惜向整个江湖放话威胁…对他那么好,这人居然忘恩负义的伤了主人,实在该杀! 影二越想越气,若不是知道打不过他,直想捅他个十七八刀才算解恨。见这人还要往前走,影二唰的抽出短刀举在面前,威胁道:“马上离开!不然别怪我刀下无情!” 叶劲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只是平静的说道:“我若是要硬闯,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拦不住!让开吧!” “你!”影二被他嚣张的态度气的七窍生烟,最可气的是他知道这人说的是事实。此时的叶劲并没有露出慑人的气势,只静静的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一瞥过来,就让影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在疯狂叫嚣着此人极度危险,简直控制不住掉头逃走的欲望。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残恐怖的巨兽,光锋利巨大的爪子都有一人高——两人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影二只是与他对峙了几个瞬间,冷汗便打湿了衣服。 影二被叶劲不经意间流露的绝顶高手的气势一吓,反倒激起了他的血性。只见他两手紧紧的握着武器,大声道:“要想伤害主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一瞬间,影二下定了为主人舍身的决心,心里升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倒让叶劲十分无语,正要动手打晕他,影一从里面开门出来,呵斥道:“老二,不得无礼!” 随后平静的对叶劲道:“叶公子,请进。”影二急忙抗议道:“头儿,不能让他进去!万一他再对主人下手…” 影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立刻让他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随即严肃道:“主人早就有过吩咐,叶劲随时随地都可以见主人,哪怕是他重伤的时候。”说完,对叶劲一点头,叶劲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影二不甘心的还想拦,被影三眼疾手快的扯了回来,咬着耳朵低声劝说道:“你傻啊!叶劲要是真想杀主人,就凭你拦得住吗?”影二听了这话,只好颓然的偃旗息鼓了。 影三没说出口的是,以主人对叶劲的毫不设防,叶劲要杀他,他此时早就没命了。 影一一直在慕容修身边,因此知道他的伤不是叶劲下的手,且叶劲早在大夫来之前就运功将他的伤势治疗的七七八八了,如今主人还未醒过来,多是因为身体有些虚弱,并不是因为受伤,因此心中并无担忧,对叶劲态度也很平和。 叶劲进门的时候,薛神医已经诊断完毕,正写着药方。叶劲连忙迎上去焦急的问道:“神医,他怎么样了?” 薛神医看了他一眼,这人能在慕容修受伤昏迷的时候进来,可见是十分亲近的人,因此也不瞒他,径直道:“庄主的身体倒是并无大碍,心脉所受损伤也已治愈,倒是无需老夫再画蛇添足……” 薛神医斟酌了一阵又道:“只是,我观他肝气郁结,似是心中有什么无法排遣的烦恼,若是不加以疏解…长此下去,怕是今日之事又要重演…” 叶劲一听这病还有复发的可能,哪里敢怠慢,急忙问道:“神医,他为何会心脉受损?若要根治,可有什么好办法?” 薛神医摸摸胡子,沉吟着道:“造成心脉受损有多种可能,庄主的心脉损伤多是因伤心过度,以至内力攻伐己身所致——公子若是信得过老夫,不妨将庄主发病时的情形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讲给老夫听,这样也有利于老夫判断病因。” 叶劲听见“伤心过度”四个字,顿时心中又是一阵痛悔莫及。不过眼下不是反省的时候,他于是强压着心头的酸楚,将二人的关系和盘托出:“阿修昏倒的时候,我二人刚行过房事,只因他想让我娶妻,我一气之下,床第之间便粗暴了些,还说了些侮辱的话……” 叶劲因为担心慕容修的病情,将二人相处的情形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点不敢隐瞒,只隐去了不可外传的隐秘和床第之事,绕是如此也把薛神医听的只想捂耳掩面而去——老夫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听你们如何打情骂俏的! 薛神医听的心烦意乱,正欲发作,一眼看见叶劲血迹斑斑的双手,又见他哪怕说着两人甜蜜的过往也是一脸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便知他如此毫无隐瞒只为了不让他产生误判,影响慕容修的恢复,可见对慕容修感情十分深厚,这次害他受伤定是心中痛悔。 薛神医心下动容,便耐着性子听了下去,摒弃掉那些尴尬的情绪后,倒是听出了问题所在,于是长叹一声道:“医书有云: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难怪我观庄主五脏六腑都有些不妥,想必是短短几个月内接连经历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所致——如今看来,他的心结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叶劲掩面悲泣道:“是我对不起他…” 薛神医却眼神古怪道:“老夫倒是觉得,庄主心中对你有很深的歉疚,似是曾做过十分对不起你的事,公子对此可有印象?” 叶劲搜肠刮肚一阵,还是摇摇头道:“阿修待我一向亲厚有加,说是有大恩也不为过,何来的对我不起?” 薛神医摇摇头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公子还是等庄主醒了亲自问他吧!”说完又郑重的强调道:“此事十分要紧,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解开心结,若是继续任他自我折磨下去,早晚会伤及神智,陷入疯狂。” 叶劲连连点头道:“神医尽管放心,我一定让他开口!”说着又问道:“不知他的病可要辅以汤药治疗?” 薛神医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递过那张写完的方子,叶劲接过一看便愣住了:那竟是一张菜谱!不由得一脸茫然的看向薛神医。 只见薛神医双手负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道:“小子,你可知在我们医者眼中,世间万物皆可入药——不用怀疑,这便是治病的良药,按方抓药便是!”说完,便迤迤然的走了。 走到门口时又补充了句:“等他醒了,记得弄些好克化的食物喂他吃,他已有两顿未进米粮了。” 叶劲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慕容修定是伤心欲绝,以至于茶饭不思,更是心中酸涩悔恨,药方的事瞬间便顾不上了。 薛神医走后,叶劲看着慕容修安静的睡颜,眼泪瞬间止不住的流下。叶劲用力抹了几把脸,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一下慕容修的侧脸,一眼看见被血浸润的白布,想起阿修害怕自己受伤,连忙三两下扯掉布,将内力凝聚到双手上。 不过几个瞬间,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肉眼可见的迅速愈合结痂,一炷香后便恢复如初,一丝伤痕也找不到。叶劲又仔细的擦干净手上的污渍,这才伸手握住了慕容修的手,轻轻的贴在自己脸上。 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薛神医:你这个病不用开药,回家泡点萝卜水喝了就行! 薛神医:你这病,多吃蔬菜,少吃肉,一个月就好了! 薛神医:糙米五斤,一次四两,一日三次——嗯,方子就是这个! 众人:我可能看了个假神医! 薛神医:你们都不知道!我其实是被大夫这个职业耽误的神厨啊! ☆、第九十三章 慕容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睁着迷蒙的眼睛刚一看清床边的叶劲,便见他凑过来直截了当的道:“我没有和青楼女子亲近。” 慕容修一呆,下意识的说道:“什么?” 叶劲一把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认真的把真相毫无隐瞒的讲给他听,最后郑重的总结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碰她一个指头——我心里既已认定了你,不管你是否接受我,我都不会娶妻生子,也不会和任何人有肌肤之亲。就算我把自己阉了,我也绝不会背叛对你的感情!” 慕容修听着叶劲诚挚的话语,感觉自己的心迅速回暖,他知道,叶劲说出口的话一定是事实。只是叶劲最后热烈的表白让他瞬间懵在原地,几乎无法思考。 叶劲不等他消化这些话,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碗粥过来了。“来,张嘴。”叶劲试过温度后,将他扶起来靠着床头,便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慕容修嘴边。 慕容修仍旧有些呆呆的,见勺子递到自己嘴边,下意识的便张嘴吃了。叶劲一勺一勺的喂他,慕容修都听话的吃下去,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 叶劲放下碗,给他擦擦嘴,就像在慈幼院照顾神智有失的慕容修一般。待一切收拾停当,叶劲看着慕容修,叹了口气,直截了当的道:“你有事瞒着我?” 一听这话,慕容修心里顿时一紧,沉默着不说话。叶劲紧盯着他,继续道:“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慕容修仍是沉默,叶劲又问了几次,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干脆起身来到桌边,左手手掌摊开放在桌面上,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掌心劳宫穴处,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一刀刺下去,废了武功!” 慕容修见了叶劲的动作,立刻吓的脸色苍白,连连哀求道:“不要!你别这样,快把刀放下…” 叶劲仍旧不为所动,只紧盯着他,作势要向下刺去。慕容修骇的面无人色,只好妥协道:“我说!我都告诉你…你别伤了自己…”说完这话,慕容修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极度伤心的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床的一角。 叶劲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可怜的慕容修,心里心疼的不行,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心软,因此仍旧硬着心肠不去安慰他。 慕容修缓和了情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叶劲不为所动的抓着匕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他眼里残存的希望顿时破灭成绝望,一眨眼,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落下来。 见叶劲仍旧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慕容修怔忡了一阵,终于开口道:“在初见叶兄之前的几天,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慕容修也知道这事十分荒谬,便把前世的经历当成一个梦说给叶劲听,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亲手揭开伤疤,露出鲜血淋漓的伤痕,前世的惨痛经历让他至今都不敢回想,一想起来就撕心裂肺的疼。 慕容修越说越艰难,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声音模糊的几乎无法辨认。叶劲此时已经放下匕首,坐在床边环抱着他,伸手为他拭泪。 慕容修靠在叶劲怀里,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他,心有余悸地道:“其实这不是一个梦,而是我们的前世,我…我曾有负你良多,你如今…还愿与我…与我…” 慕容修最终还是不愿意欺骗叶劲,只是“相伴到老”这个词,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将真相和盘托出后,他此时再也不敢直视叶劲的脸,甚至不敢对他露出一个期待哀求的目光。 慕容修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地自容,犯下如此大错,自己竟还妄想着和叶劲相约白首,他此时羞愧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到叶劲会从此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心里面顿时全是绝望。 叶劲低头看着瑟缩着的慕容修,他是如此的伤心、绝望,整个人几乎被悔恨和愧疚淹没,连呼吸也不敢大声,战战兢兢的等着他的判决,无助的就像一个孩子。 叶劲的眼睛瞬间滋润了,自从听了慕容修的讲述,他心里的疑问瞬间全部解开了。难怪慕容修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明月镇,难怪他对自己如此熟稔信任,难怪他对自己如此纵容,毫无保留的付出,有时候还会用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对待自己,仿佛生怕自己有一点不满意……叶劲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久以来他心中的痛苦折磨。 慕容修从头到尾就把自己摆在一个卑微近乎尘埃的地位上,他对自己的定义就是一个罪人,重生的所有意义就是向叶劲赎罪,根本不敢去想和叶劲相许终身的好事——如此不平等的关系下,怎么能产生平等的感情? 慕容修坚持要用双修来解决叶劲的走火入魔,并且只接受下位,除了心中无法抑制的对叶劲的渴望,以外,还存着赎罪的原因——只有叶劲进入他,从他身上得到快活的时候,他心常年里积攒的愧疚才能稍稍缓解。因此他丝毫不在意叶劲弄疼弄伤他,他觉得自己的那点痛苦,与叶劲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说刚刚重生的慕容修还有一点和叶劲相许终身的期望,叶劲后来三番五次的遇险便干脆利落的将他所有希望都打灭了。他重生借助的是神佛的力量,叶劲的遇险仿佛就是神佛在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行差踏错。 十年的无法释怀让慕容修哪怕重生回来,见到活蹦乱跳的叶劲,也始终无法忘记前世的惨痛经历。叶劲一次次的遇险,更是让他心里的负罪感越发的加重,行事也越发的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他越是如此,事情就越发的糟糕,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换了是别人,大概会劝慕容修说这只是一个梦,让他不要多想,可是叶劲听了慕容修的讲述,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只是被自己遗忘了。 慕容修正忐忑不安的等着叶劲的反应,突然听见他语气严肃的说了句:“慕容修,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慕容修听到叶劲连名带姓的叫他,心瞬间沉到谷底,及至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仿佛瞬间活了过来,震惊无比的抬起头,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想起来了?” 叶劲看着他,眉头微蹙,点点头又摇摇头:“具体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不过也足够我知道一些关键了。”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慕容修的脸颊,怜惜道:“没想到我的死竟然给你带去那么深的伤害——那时情况紧急,我只想着不能让你出事,不想就那么与你天人永隔了……” “你…你不恨我?”慕容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怀希望同时也脆弱无比的看着叶劲,“我害你至此,你为什么不恨我?” 叶劲怜爱的看着他,在他额前虔诚的一吻,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只因我那时便将你放进了心里,就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何况区区皮肉之苦?” “什…么?”慕容修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便是在最美好的梦境里,他也不敢奢望叶劲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你…你说的…是真的?” 叶劲郑重的点点头,怕他不信,又补充道:“你将真相告知我时,我已是万念俱灰,只想着死了干净…你哭着求我,我才决定活下来——倘若我恨你,我会当着你的面自行了断,那样岂不是最大的报复?” 慕容修听到“万念俱灰”四个字,心下便是一痛,待听完叶劲的话,更是不寒而栗:叶劲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十年的苟延残喘,也是因为心里还存了点叶劲是为救他而死的希望。 慕容修从思绪万千中回过神来,一眼看见叶劲温柔包容中透着疼惜的目光,一如前世,不由得痛哭失声。叶劲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慕容修一边哭着,一边一迭声的道歉,随后又不住的道谢“谢谢…谢谢…”,心里的感激和愧疚几乎无以复加。 叶劲轻叹一声,安慰道:“不怪你!前世的事只能说是世事无常,真说起来我也有错——况且你已经为此受了十年的折磨,偿还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赎清当年的那点罪吗?” 说着,叶劲认真的看向慕容修,对他说道:“你要知道,你我如今已是一体,你伤心难过,我也会感同身受。你折磨自己不是自我惩罚,而是在惩罚我。你不知道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 慕容修一听这话,又要道歉,叶劲一手捂着他的嘴,语重心长的总结道:“所以,以后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来的机会,难道要因为耿耿于怀过去的事,就这样再次错过了?” 慕容修眼含热泪,不住地点头。忍不住再次扑到叶劲怀里哭起来,叶劲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苦需要途径发泄出来,便也不拦着,只默默地抱着他,任他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第九十四章 慕容修痛快的哭过一阵,便又有了睡意,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之前心力交瘁,还需要休养。叶劲拧了帕子替他擦净脸上泪痕,便轻手轻脚的扶他躺下,自己也脱了外衣躺在他身边。 慕容修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生怕睡过去一醒来就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因此硬撑着不肯睡。 叶劲哭笑不得,不带任何情色的在他脸颊眼角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几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给小动物顺毛似的在他头上轻轻抚摸,慕容修被摸得太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叶劲一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睡颜,只感觉岁月静好。 影二等人在外面听得庄主痛哭,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若不是影一拦着,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进去。谁知第二天庄主和叶劲双双从房里出来,庄主虽看着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却明显让人感觉到他心情极好,仿佛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重担,看向叶劲的眼神更是柔情似水,丝毫不容错认。 影七原本还对叶劲的拈花惹草耿耿于怀,及至被影三科普了叶劲和庄主的二三事,便忍不住对叶劲生出点理解和同情,如今见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心里只有纯然的喜悦。 两人甜甜蜜蜜的吃过早饭后,慕容修便迫不及待的将叶劲带去了家族墓地。不同于其他人,上代庄主慕容风云的墓旁,还有两座墓一左一右的靠着。 叶劲走过去时,便见左边那座墓,墓碑主人的名讳处写着“乐正泓”三个字,慕容修适时的解说道:“这是乐正叔父的墓,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每年的清明都会带着我和阿若过来祭拜。” 慕容修摸着光滑的墓碑,仿佛陷入回忆:“乐正叔父是祖父收养的义子,和我父亲从小就感情深厚,两人成年后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可惜他从小体弱多病,即使好生将养,到底还是四十岁上就去了…” 慕容修顿了顿,又略有些遗憾的道:“我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听我父亲说,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且于习武之道天分极高,若不是身体实在不堪,祖父甚至都动了将天下第一庄传给他的念头。” 慕容修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叶劲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说起来,在我慕容家,乐正叔父才算是记在族谱上的,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主人…我母亲只能算个继室,若不是父亲怜她一片痴心,又考虑到我和阿若的心情,连名字都无法计入族谱。” 见叶劲一副着急的想要安慰他的模样,慕容修先一步握着他的手释然一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是要为我母亲鸣不平!她毕竟是后来人,嫁给父亲也是她心甘情愿!——况且整个江湖上都把她当成是慕容家正经的女主人,倒是父亲和乐正叔父的关系,没有几个人真正愿意承认。” 慕容修说着,又忍不住忐忑道:“叶劲,你若是与我一起,你在江湖上的名声便算是毁了,况且百年之后……你若不愿…我也…” 叶劲怕他又说出让自己娶妻生子的话,一把抓住他的手坚决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岂能日日活在他人口舌之中!——世人毁誉,又与你我何干?难道他们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们便当真不能白首不离吗?” 慕容修见他坚定模样,知道自己若是再要推拒,只会平白伤了叶劲的心,便只是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相拥。慕容修随后便向先人告知了与叶劲相许终身的事,两人当即便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的给三位长辈磕了头。 两人回到庄上后,便告知了庄上众人二人准备成亲之事,于是继自家小姐出嫁后不过两三日,庄上的下人们又忙碌了起来。不同于慕容若成亲之时的广发请帖,两人都只低调的邀请了几个关系近的亲朋好友,众人都早已对二人的关系心知肚明,因此也没有人感到意外。 几日后正是良辰吉日,慕容修郑重的将叶劲的名字写入慕容家的族谱,祭拜过祖先,叶劲从此便是天下第一庄的另一位主人。 当日,天下第一庄张灯结彩,慕容修和叶劲两人穿着相同的男式喜服,在大堂里拜堂成亲。沈清晖作为叶劲的师父坐在上首,作为长辈受了二人一拜,心里顿时感慨万千:徒弟虽然没有如他所愿娶妻生子,到底还是找到了能相伴一生的人,也是幸事一件。 ☆、第九十五章 洞房花烛夜。 叶劲和慕容修两人坐在床边,都有些不敢看对方。虽然二人早已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可是今日两人的关系毕竟已经不同以往,是真正的相守一生的伴侣,因此心情也是大不相同。 房间里都是一片喜庆的红,大红的被褥、纱帐、喜字,桌上两支燃烧的红烛,烛火一摇一晃的,直晃的人心里越发的意乱情迷起来。 良久,慕容修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局面道:“喝合卺酒吧?”叶劲连忙应声,站起来就将两个酒杯拿了过来,二人就着对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二人饮过酒后,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彼此心中的紧张都略微缓解了。 慕容修看着一身红衣的叶劲,感觉今日的他比以往更加诱人,他原本就对叶劲十分渴慕,此时想到两人已是合法伴侣,更是忍不住心头火热的欲望,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叶劲眼含笑意,宠溺纵容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动作。 慕容修受到了鼓励,凑过去便亲上了他柔软的唇瓣,叶劲适时的张口与他缠绵接吻。两人亲吻了一阵,双方都有些气喘,慕容修见叶劲没有阻止的意思,便轻手轻脚的脱起他的衣服,叶劲配合的起身方便他的动作,自己也伸手为慕容修宽衣解带。 两个人很快便坦诚相见。慕容修从床头的抽屉中取出一盒膏脂,正要给自己涂抹,叶劲突然夺过那盒膏脂,自己主动仰躺下去,干脆道:“这次你来。” 慕容修条件反射的反驳道:“不行!你我双修,上下之位不可更改…”叶劲立刻道:“今日是我们新婚之夜,只享鱼水之欢,不行双修之事!” 慕容修听叶劲这么说了,心里立刻同意了他的话,但是让他在上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此仍是推拒道:“我不行!还是你来吧!” 叶劲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给了他,便故意道:“你我既是两情相悦,自然没有我想要你,你却不想要我的道理。你执意不肯,莫不是对我并无情爱?” 慕容修对叶劲自然不是毫无欲望,恰恰相反,他想要叶劲想的发疯。哪怕是前世病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的叶劲,在慕容修眼里也和天仙下凡没什么区别,对他的欲望丝毫不减,更不要说这个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叶劲了。 此时看着叶劲毫无保留的在他面前坦诚相见,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憋的眼角通红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蠢动。 慕容修略微平复了呼吸,艰难道:“自然不是!可是我…我怕会伤了你…”叶劲知道慕容修的心结,安慰道:“不会的!我也不是纸糊泥捏的,哪能那么容易受伤?你可以在下位,没道理我不行!” 慕容修任他说什么也不肯,叶劲无奈,干脆自己跪,趴在床上,摆出一个极为诱惑的姿势,回头温柔一笑道:“阿修,你不想要我吗?” 慕容修看着叶劲线条优美,骨肉匀称的身体,感觉自己的鼻血又要流出来了。 叶劲见慕容修紧盯着他看,心里又是紧张羞涩又是喜欢,想到见到自己隐秘的人是此生的爱人,叶劲觉得没什么好害臊的,干脆自己将手指shen,进,去,让慕容修更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风光,坦诚道:“阿修,我想要你…进来…” 慕容修见了这等要命的场景,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呼吸瞬间急促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右手也无法自控的伸向叶劲。 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慕容修趁着叶劲背对着他看不见的机会,连忙收回手,一把抓过丢在一边的衣服盖住两,腿之间,艰难的转过头,咽了咽口水,忍着叫嚣的欲望,结结巴巴的说道:“抱歉…我…我做不到…还是你…你来…” 慕容修磕磕绊绊的表达完意思,突然察觉到叶劲那边过于安静,连忙回头看去,便见叶劲收敛了所有动作,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背影十足的落寞。 慕容修暗叫不好,正要动作,便听叶劲语气低落的闷声说道:“让庄主见笑了!庄主天人之姿,想必是看不上在下这幅粗鄙模样…” 慕容修一听叶劲又开始生分的叫他庄主,心里一惊,暗骂自己愚不可及:叶劲堂堂七尺男儿,做出这等犹如娼妓一般,丢掉廉耻的献媚举动,必定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自己的无动于衷无疑狠狠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想到这里,慕容修连忙从身后抱住叶劲,慌慌张张的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害怕伤了你,不是…不是看不上…” 叶劲被翻过来面对慕容修,猝不及防之下迅速的用手臂挡住了眼睛,语气干涩的说道:“庄主不必安慰我!叶劲方才的举动怕是污了庄主的眼睛,令庄主为难了吧?” 不等慕容修回答,叶劲三分真七分假的叹息一声,又接着道:“庄主无需自责!是在下没有自知之明——叶劲生就这幅硬朗模样,便是寻常男子见了都倒尽胃口,更不要说庄主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慕容修眼见叶劲的腮边划过一抹泪痕,简直心如刀绞,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不已的抱住他,一咬牙,干脆直言不讳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正是因为太想要了,所以才怕失控伤了你!” 说完,害怕叶劲不肯相信,又抚摸着他的脊背,在他肩上一吻,坦然道:“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身体,简直恨不得能溺死在你里面,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 “那就证明给我看!”叶劲一听这话便移开了手臂,定定的看着慕容修说道。他此时眼角还挂着泪痕,可是神情显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落寞。 慕容修不料叶劲也会做戏骗他,顿时呆在当场。叶劲眼见慕容修的模样,不由自嘲一笑,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显然他对于慕容修不肯碰他,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虽然在慕容修的讲述中,前世的慕容修也有过强,迫他的经历,可是那时他被仇恨蒙蔽了心志,叶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纯粹为了报复。 慕容修敏锐的捕捉到叶劲眼里的黯然,立刻明白和自己一样,叶劲对于两人的感情心里也有不安和自卑。在他人眼里,叶劲虽也是容貌出众,与自己相比,毕竟还是逊色太多了。 想到这里,慕容修再不抑制自己的冲动,上前环抱住他,又是一个绵长的深吻,叶劲配合的抱住他的脖颈,主动伸出舌头与他交缠。 一吻结束,叶劲脸上泛红,眼里已有了些迷离,慕容修见了忍不住心中一荡,顺着他的脖颈向下吮吻,在他喉结处轻轻一咬,便听叶劲猝不及防的“啊”了一声,手捂着脖子躲开他,眼睛略带点无辜的看过来。 慕容修被他的可爱模样惹的更是心头火热,继续顺着脖颈,一路向下轻轻□□吮吸,叶劲被他弄得呼吸急促,脸色潮红,似乎想要躲开,又好像希望被更用力的“欺负”。 慕容修继续向下,在他要害处轻轻一舔,叶劲哪受得了这刺激,惊喘一声,几乎无法自控的弹跳起来。此举自然被慕容修无情的镇压,趁胜追击直到敌军望风披靡、缴械投降这才作罢。 身心被彻底的占,有,叶劲心里一阵不适,有种被无情的打落尘埃的感觉,不过一想到拥有自己的这人是慕容修,这种感觉便消散了。 慕容修临到头了又生了退缩之意,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前世叶劲冷汗涔涔的惨白模样,生怕自己一冲动,又造成前世的惨案,因此只踟蹰着不敢动。 叶劲见他不动,便主动引“狼”入室,谁知才到了门口,原本气势汹汹的客人便瞬间偃旗息鼓了。 叶劲见状心里暗叫不好:可别因为前世的那点事,弄得慕容修从此不,举了!想着,他连忙起身,搂住慕容修好一阵“安慰”,不一会儿,受了惊吓的小东西便重又恢复了精神。 “没事…我们前戏做的很充分,我不会受伤的…别怕…”叶劲一边柔声安抚他,一边试探着把胆小的客人领进家门。 “叶劲…我…”慕容修不安的抓住叶劲的手,叶劲在他嘴角安抚的一吻,用安慰小动物似的温和语气说道:“我们慢一点,受不了我会说的…你要知道,我也一直想要…完全的成为你的…” 慕容修仿佛被蛊惑,重新将叶劲压在身下,可惜刚迈过门槛,叶劲便忍不住闷哼出声,额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叶劲!”慕容修立刻吓的脸色苍白,就要退出来,叶劲哪能让他就这么前功尽弃了,连忙拉住他,强笑着安慰道:“没事,也不是很疼…过一会就好了…” 慕容修哪里肯听,叶劲受一点小伤他都心疼不已,现在这幅冷汗涔涔的模样更是让他受不了,执意要作罢。叶劲强硬的拉住他,见他退缩模样,干脆一咬牙,把拉拉扯扯不爽利的客人推进家门。 “啊啊啊……”仿佛身体被劈,开的剧痛让叶劲瞬间惨叫出声,身体轻微的痉挛了几下,冷汗瞬间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叶劲!你怎么样了?”慕容修一见他痛苦苍白的脸,简直心如刀割,可是此时木已成舟,也不能强行分开,便只能慌慌张张的抱着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劲缓过一口气,看着慕容修心急如焚的模样,便伸出手费劲的抚上他的脸,安抚道:“没事,我没受伤…”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勉强扬起嘴角道:“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慕容修含泪吻上了叶劲的唇瓣,在他身上亲吻抚摸,竭力想重新唤起他的欲,望。叶劲尽力放长了呼吸,一边竭力放松紧绷着的肌肉,一边主动提要求:“这里也要…” 慕容修听话的在叶劲指点的部位亲吻吮吸,叶劲感受着体内异物的感觉,那感觉时刻提醒着他被人侵,犯的事实。 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种极大的羞辱感,仿佛身为男人的自尊被瞬间击得粉碎,可是想到占有自己的人是慕容修,他心里又涌起一阵为爱人奉献一切的满足感,瞬间将心底的那点耻辱淹没不见了。 毕竟是习武之人,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是常人难及的,叶劲不久就缓和下来,被弄的呼吸急促,脸泛潮红。他紧紧抱着慕容修的脖颈,毫不扭捏的与他共享鱼水之欢,房里一时间春色撩人。 两人都痛快的泄一了一次后,慕容修正要收拾残局,和主人家辞行。一眼看见叶劲软绵绵的诱人模样,心头又是一阵火热。 叶劲见了慕容修的模样,知道他还未尽兴,便直起上半身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我还要…”慕容修不料叶劲在床上竟然如此放得开,对他的忠于欲望更是喜欢,便又和他酣战起来。 慕容修头一次感受到身处上位时给叶劲带来的快乐,激动的快疯了,要了叶劲一次又一次。 叶劲全程无比配合主动,表现的十分投入,慕容修见此情景哪里还把持得住,越发的需索无度起来。 ☆、第九十六章 叶劲处于下位毕竟是初次,又无双修功法的辅助,渐渐体力不支,在又一次慕容修结束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慕容修刚从高潮的余韵中清醒过来,便看见叶劲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登时吓得肝胆俱裂。 他连忙伸手探查了叶劲的呼吸脉搏,又查看了他磨损较大的地方,确定没有大碍后,仍是不敢放心,一边焦急的呼唤,一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 叶劲晕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被慕容修唤醒了。叶劲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慕容修心急如焚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懊恼: 他见慕容修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碍,便不忍心扫他的兴致,即使疲惫不堪也强打精神迎合他,如今自己这么一晕,怕不得起了反效果! 想着,叶劲强撑着眼皮,对着他安抚一笑道:“我不过是累了想睡一会,你这又是怎么了?” 慕容修眼见叶劲醒了,心下一松,扔是不放心的问道:“你当真无事?”叶劲苦笑:“我真没事,你放心吧!” 慕容修显然没那么容易放心,抱着叶劲去沐浴清理时,看着他身上斑驳的痕迹,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叶劲真不知道拿慕容修一对着自己就多愁善感的性子怎么办才好,暗叹一声,忍着身体的酸疼轻抚上他的脸,安慰道:“不过是一点淤青,都算不上是受伤,过两天不就好了?” 慕容修小心翼翼的摸着他身上的淤痕,心疼道:“疼吗?”如果不是太过疲惫,叶劲真想翻个白眼给他:他幼时练功,身上的伤都不止这程度。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显然是安抚脆弱的慕容修,虽然累的恨不得倒头就睡,叶劲还是伸手抱住慕容修,轻轻拍着他的脊背道:“我不疼的…其实,你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很高兴…” 见慕容修疑惑的看过来,叶劲温柔一笑道:“这说明你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和我在一起,才会这样情不自禁——你之前一直都不愿在床上碰我,我心里是很失落的……” 见慕容修焦急的要解释,叶劲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昵的亲了好几下,把人亲的晕晕乎乎的,彻底忘了要说的话,叶劲抓紧时间献上恭维:“庄主好厉害,把我都做晕了!要不是您高抬贵手,我明天肯定下不了床了!” 慕容修不料叶劲在床上如此的清纯不做作,被他直白的夸奖弄得脸上爆红,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叶劲适时的转移话题道:“帮我清理吧,我真的想睡了。” 慕容修听了这话,见叶劲满脸困倦,立刻轻手轻脚的给他清洗身体,不一会,叶劲头一歪,直接在浴桶里睡着了。慕容修不由得更加放轻了动作,清理完毕后便替他擦干身体,抱回了床上。 仆役们早就趁两人沐浴的时候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慕容修给他穿上中衣,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看着叶劲恬静的睡颜,又忍不住手痒,伸手将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叶劲的长发垂在他身上,有点痒又有点凉,慕容修低头看着他乖顺的枕着自己的胸膛,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喜欢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慕容修和叶劲两人洗漱过后,刚一踏进正厅,便见原本百无聊赖坐着的李逍遥,眼睛唰的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慕容修瞥了一眼便无视了他的表情,叶劲和李逍遥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有些时候有点神经质,因此也不奇怪,大方的打了个招呼。刚要找个位子坐下,李逍遥突然嗖的冲了过来,抢在叶劲坐下前将一个软垫塞在他的座位上。 瞥见叶劲疑惑的眼神,李逍遥干咳一声,故作无事道:“天气寒冷,垫个软垫…暖和。”叶劲看着窗外春暖花开的景色,沉默了。 因为考虑到叶劲的自尊心没有动作以至于被抢先献殷勤的慕容修:…… 叶劲愣了一瞬,也没有多想,虽然李逍遥此举有些画蛇添足,考虑到他也是一片好心,叶劲还是真诚的道了谢。 不久,沈清晖也到了正厅,几人在桌边坐下,叶劲伸筷正要夹起一片伴粥的小菜,李逍遥突然手速惊人的端开那碟辛辣的小菜,瞬间换成另一碟酸爽开胃的。 见叶劲惊愕的看过来,李逍遥心虚的移开视线,辩解道:“早上还是吃的清淡点好,养胃。”慕容修终于看不下去,放下筷子怒瞪他:你到底搞什么鬼? 李逍遥理直气壮的回瞪:对自己的伴侣如此不体贴,还要我替你周全,良心不会痛吗? 慕容修气苦,双修功法毕竟不是白给的,他早上特地查看了叶劲的情况,知道他身体完全恢复了,这才没有让他忌口,怎么就成了不体贴了! 叶劲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心里算是明白了大概,不过他生性豁达,也不觉得这事让人知道了有什么大不了,谢过李逍遥便继续对付眼前的早餐。 见叶劲似乎没有起疑心,李逍遥松了口气,也不敢再造次,夹起一个包子便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眼神隐晦的打量叶劲,越看越觉得此人神奇。 昨晚上他“碰巧”从慕容修的卧房旁边经过——李逍遥敢对天发誓绝非有意听墙角,正好听到叶劲夸慕容修厉害,还撒娇要他帮忙清理,顿时脸涨的通红,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一脸惊悚的看向两人卧房的方向。 真没想到,叶劲看起来十分有男子气概的人,居然是下面的那个,而且在床上竟能如此……放得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难怪慕容修迷他迷的死去活来的,这床上床下的反差就够要人命了! 此时的李逍遥将叶劲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仍旧没有看出丝毫的破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果然不愧是慕容修看上的人,这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本事,和他简直是如出一辙。若不是自己昨晚上亲耳听到,哪里能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沈清晖将一切尽收眼底,只含笑看着几人的言语动作,也不说破,全程充当一个默默喝粥的围观群众。 ☆、第九十七章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距离苗疆不过二三十里的一处客栈里,一个人正在角落里默默的喝着酒。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是奇怪,既不像中原人的衣服,也不像苗疆人的,穿在他身上却有一股潇洒与冷肃结合的奇怪气质。 最奇怪的是,这人相貌堂堂,颈间却有一道三四寸长的疤痕,就像被人一刀抹喉后又细致的缝起来——如此醒目的外表,偏偏周围的人却视若无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兀自饶有兴致的谈论着江湖上的事。 “最近这江湖上可是热闹,先是神出鬼没的黑玉宫被踏平,紧接着又传出二十多年前被灭门的写意山庄尚有嫡亲血脉存世的消息…这大戏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要我说,这沈家也是倒了血霉!好端端的在血叶枫林里住着,谁能想到旁边居然有那么个要命的所在?我估计啊,那沈家人临到死了自己还是糊里糊涂的呢!” “你说,沈家会不会知道那座陵墓的秘密?——毕竟离得那么近,一点不知道也不太可能吧?” “你傻呀!他们要是早知道了,还能让那秘籍原原本本的待在陵墓里,不早就拿出来自己练了?——要是练了那秘籍,沈家会这么轻易的被灭了门,就活下来一个沈清晖?” 众人谈性正浓,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写意山庄举族被灭,只有少庄主沈梦尘侥幸逃脱,不久也不幸蒙难——此后二十余年从未听说沈家有后人存世,这个沈清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众人丝毫没有觉得这话突兀,有个胡子拉碴的江湖人不在意的回话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沈家主留在外面的私生子呢!天下第一庄既然说了是沈家后人,那就铁定没错了!” 那人回答完问题,一群人立刻忘了有人插话的事,继续兴致勃勃的议论纷纷。 “那五行剑派的掌门练了秘籍的异状可是有目共睹的,真叫一个厉害!当时的各大门派高手尽出,死了大半才勉强将他击杀!——唉,就是可惜了那本秘籍,就这么给毁了!” “毁了才好呢!那等恐怖的秘籍,原本就不该留存于世!——若是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那更是为害四方,还是毁了的好!” “……如今那沈家也算是苦尽甘来,有天下第一庄作为后盾,江湖上还有谁敢轻看了他们?” “慕容庄主真不愧是我正道巨擎,怜惜沈家无辜被灭门,不仅帮着重建了写意山庄,还寻回了遗失的传承,真乃大仁大义之人!” “这算什么啊!自天下第一庄建庄这几百年来,慕容家类似的义举可谓是车载斗量,又岂止这一件?如今慕容庄主神功大成,更是我正道之福!”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善恶终有报呢?慕容庄主这样的人,连老天爷都青睐他!不仅让他顺利的灭了黑玉宫,清除武林这一大毒瘤,还让他武功更上一层楼。” “不是这么说!慕容庄主心思纯粹,这才能在武道上有如此成就——换了那些个鬼蜮小人,整日里只顾着勾心斗角,阴谋害人,哪里还有心思打磨武技?自然也不能在武道上有所进益了!” 众人说完了慕容修,又讨论起了叶劲:“……对了,听说如今的江湖上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你们知道是谁吗?” “哪能不知道?那人名叫叶劲,在天下第一庄大小姐出嫁的那天横空出世,据说能用一双肉掌挡住鸣剑山庄赵问渠的剑,天外陨铁也能随手毁去……啧啧啧,真是英雄了得!——天下第一庄得了这样一个绝世高手,真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嗐!你知道什么?这人不是慕容修的手下,而是他的…嘿嘿…至交好友。当时那东里家的客卿趁着叶劲和人缠斗暗中偷袭,还没真的伤到叶劲呢,慕容修就气急败坏的把人碎尸万段了!” “慕容庄主那是何等菩萨心肠的人,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啊?可见对叶劲是何等重视!——从他这副在意的不行的样子看,这人多半又是个乐正泓!” 此时坐在角落里的叶潇听了众人的谈话,不由得冷笑连连。方才插话的人正是他,不同于其他人对沈家知之甚少,他对当年沈家的情况简直如数家珍,因此立刻察觉到这人话里的漏洞: 沈家世代与世隔绝,除了一个沈梦尘,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行走江湖。且沈家历代家主多是女子,即便有了私生子也一定会带回来抚养,根本不可能流落在外。 退一万步说,即便沈家真有流落在外的血脉,又怎么会时隔二十多年才道出身份,向慕容修寻求庇护? 叶潇将得来的信息在脑海中梳理一遍,心中不由得怒气勃发:天下间尽是些被慕容家小恩小惠收买的蠢笨之徒,难怪当今的武林势力大不如前! 可是别人会被你表现出来的姿态迷惑,我可不会!慕容修,你敢找人冒名顶替沈家后人,用沈家收买人心,今次我必杀你! 叶潇一口干了杯中酒,随即起身来到柜台前结账,掌柜的抬头一看,立刻就吃了一惊:这人什么时候来店里吃饭的,自己怎的毫无印象? 一眼看见那桌残羹冷炙,掌柜的这才相信此人确实在自己店里吃了饭。结账找零的时候,他心里还在嘀咕:今天就这么几桌客人,这人又是如此醒目,按理不可能没有印象,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叶潇离开客栈以后,客栈老板瞬间又忘了有这么个客人来吃饭。 这些人身上的异样其实是叶潇身上的迷心蛊的作用,这蛊说来不值一提,只能迷惑没有内力或是实力低下的江湖人,对武林高手毫无效果,不过用来隐藏行踪还是有些用处的。 与迷心蛊相比,真正厉害的还是自己千辛万苦得的蛊虫。想着,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胸口处的玉盒,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添了十足的信心。 ☆、第九十八章 叶劲自从和慕容修成亲以后,便在天下第一庄住了下来,每天帮着慕容修处理一应琐事。有时遇到属下需要帮忙的,不拘什么,便是卖力气的苦差事也乐呵呵的帮着干,倒是弄得一干属下很有些惶恐不安。 叶劲却是满不在乎,在明月镇的时候他大多做的也是普通人的活计,并不觉得怎么低人一等。几天后,一众下人见庄主没有出言反对,叶劲又实在热心,便忐忑的小心翼翼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一接触,顿时发现叶劲做什么事都是又快又好又专业,为人又丝毫没有架子。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整个山庄上下无人不喜欢这个武功高强,待人却亲切温和的青年。 叶劲如今的身份相当于天下第一庄的副庄主兼供奉,手上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务。慕容修这几日对叶劲的前途简直操碎了心:感情上,他巴不得叶劲天天和他腻在一起,可是看着叶劲整天和下人混在一起,又很是心疼。 理智上,慕容修知道应该帮着叶劲建立一方势力,毕竟以叶劲的实力,留在天下第一庄做个副庄主实在屈才了,可是一想到叶劲从此会忙的没时间见他,想到两人之间掺杂了利益纠葛,就再也无法如此的亲密无间,心中顿时全是即将失去叶劲的恐慌。 慕容修胡思乱想了一阵未果,还是决定去问问叶劲的想法。谁知他尽量措辞委婉的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叶劲的反应却是:“建立一方势力,为什么要另外建一方势力?我对这个不擅长啊!” 慕容修小心的觑着叶劲的脸色,试探着道:“你如今也是江湖上大宗师级别的高手了,早就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难道就不想拥有自己的门派?” 叶劲皱着眉头,挠挠头苦恼道:“这个,一定要这样吗?我感觉我干不来这事啊!”说着又可怜兮兮的觑着慕容修道:“不能就待在庄上吗?是不是我最近太闲了,不然你安排个活计给我吧?我肯定给你办好!” 见叶劲无比自然的以下属自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野心,慕容修突然清醒过来:是了,叶劲如果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就不会数十年如一日的混迹于市井之中。 叶劲一直都是这样,对于亲近的人毫不吝啬付出:沈清晖不让他在人前显露武功,他就硬是将自己隐藏在普通人中数十年之久,哪怕每日做着杀鸡用牛刀的琐碎活计,赚着远远配不上他本事的银钱,也毫无怨言。 或许曾经的叶劲也向往过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但是对师父的尊敬和感情让他硬生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心甘情愿的在师父身边侍奉,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以至于自己和他谈论前程,他的反应是一脸苦恼。 可以说沈清晖虽然养育教导了叶劲,同时也用他如山的恩情束缚了叶劲前进的脚步。如今,叶劲将自己也视为至亲之人,自然对自己也是毫不保留的付出,心甘情愿的臣服。 想到这里,慕容修心下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干脆直言道:“以你的本事,待在庄上实在是屈才了!你我同为男子,虽然成了亲,也不是嫁娶的关系,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也是应当!” 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若是要开宗立派,不论选址,建设,招人,扬名,只要我能做到的,无论要钱要人,你尽管开口便是!” 话音刚落,想到两人关系已是不同以往,又纠正道:“你如今也是山庄的主人,庄上的一应人手物资都可随意调动使用,不必先过问我…” 叶劲了然的看着慕容修,突然笑道:“比起身居高位案牍劳形的生活,我还是觉得留在你身边更合心意!” 见慕容修还要说什么,叶劲又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确实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觉得留在庄上就屈才了!” “叶劲,你…”慕容修对于叶劲把自己看的比事业重要自然十分感动,但是又实在不希望他蹉跎了时光,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劝说。 叶劲一把抓住他的手,用期期艾艾的语气道:“我这么没有上进心,你不会嫌弃我吧?”慕容修最受不了叶劲这幅模样,连忙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道:“怎么会?你怎样我都喜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话一出口,慕容修便意识到叶劲是有意在转移话题,心里不由暗叹一声:也罢!如今看来他确实没有建立一番事业的想法,自己也不能强逼他出去闯荡…今后若是叶劲有了这心思,自己再全力支持就是了。 慕容修见叶劲如此眷恋自己,心下有些窃喜,又觉得很是亏欠他,便找了个借口,类似明月镇的产业需要高手坐镇云云,委婉的表达了赠与的意思。 叶劲此时哪里不知道那处产业就是慕容修为自己准备的,大方的就接受了,倒是让慕容修很是意外惊喜,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相比于慕容修的顾虑重重,叶劲倒是很坦然:既然这是阿修的一片心意,自己自然不能辜负了,况且他自信必定能回报给他更多。所以为什么要拒绝?难道自认自己今后的付出,配不上慕容修此时的慷慨馈赠吗? 慕容修见此时气氛良好,便干脆将自己带沈清晖去药谷求医的想法说了出来,征求叶劲的意见。 叶劲原以为师父此生都无法习武,多年来只四处搜寻些好药温养他的身体,如今得知竟有个百草仙子可以修复破损的丹田,简直喜出望外。 只是想到师父一直对武林排斥的态度,还是斟酌着说:“若是能让师父恢复武功,自然很好,只是还是要问过他老人家的意见…” 慕容修理解的道:“理应如此。只是丹田破损毕竟于身体有碍,能治愈也是百利无害——便是沈前辈不愿恢复武功,大不了不练就是了,也无人能逼他!” 叶劲听的连连点头,想到慕容修为师父如此殚精竭虑,又是羞愧又是感动道:“我这个做徒弟的都没想到治愈师父的旧疾,还是你有心…此事不论成与不成…唔…” 慕容修见叶劲又要说些见外的感激话,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瓣,将他压倒在床上。慕容修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这一亲上去足有半柱香两人才分开。 看着叶劲脸颊泛红眼神迷离的模样,慕容修感觉身上一阵燥热,忙运转内力压下身体的反应,板着脸教训道:“以后不许如此生分!你师父也是我师父,我孝敬他不是应该?” 慕容修说完这话,意识到再不分开怕是要把持不住,连忙放开叶劲起身,想想还是不甘心,又假公济私的在那圆润的小丘上捏了一把。 叶劲“啊”的惊叫一声躲开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一把搂住他,放柔了声音道:“叶劲知道错了!庄主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虽是毫无女气的一张脸,此时却有种别样的魅惑风情,慕容修毫无准备之下受此暴击,瞬间血槽就空了,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勉强僵硬着一张脸,气势十足的警告道:“今日便暂且放过你,以后再犯定不轻饶!”说完便脚不沾地的逃了。 自从洞房花烛夜那次以后,叶劲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平日里仍旧是那副严肃正经的做派,一到了床上简直豪放直白的让他招架不住。四下无人的时候,偶尔还会跟他调笑几句——就像今天这样,如此下去慕容修真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大白天就跟他滚上床了。 对于叶劲的渴望是从上一世一直延续至今的,之前一直是叶劲处于上位,慕容修只是被动承受,几乎没有碰触过叶劲的身体,因此还好——及至前几日酣畅淋漓的那场性事,才总算让慕容修重新尝到叶劲的滋味。 就像饿了很久的人,你只喂他一点食物,不但不能缓解他的饥饿,反倒更是勾起了他的馋虫,比完全不吃还更让人难耐。 两人既然达成一致,当天便去拜见了沈清晖,将此事和盘托出。叶劲为着师父的身体着想,极力劝说他接受治疗,沈清晖看着徒弟关切的目光,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其实自从叶劲在江湖上传出名声,成了无人不知的绝顶高手后,沈清晖心里便总有一点隐忧:毕竟是一朝被蛇咬,哪怕知道徒弟现在很强,强到罕有敌手,身后又有天下第一庄作为后盾,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如今自己武功恢复有望,沈清晖觉得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他决定抓住这次机会重出江湖,于是便干脆的应下了此事。 此时的沈清晖早没了沈梦尘的年轻气盛,已经适应了平凡生活的他对于恢复武功没有执念,之所以答应下来,大半是为了叶劲:徒弟在江湖上毕竟根基浅薄,除了慕容修再无臂助,自己恢复了武功,若是将来事情有变,好歹也能帮他一帮。 既然正主答应了下来,慕容修当即就命人做好出远门的准备工作。此时在庄上小住的李逍遥得知这事,当即表示也要跟着去,慕容修想着多他一个不多,顺便也捎上了他。 ☆、第九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慕容修请沈清晖坐了马车,自己和叶劲、李逍遥骑马,又点了一队精干的属下护持,便一路向着药谷的方向去了。 沈清晖考虑到徒弟身份的隐患,以防万一,还是戴了张□□遮掩身份。此时正是早春时节,处处都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好风光,一行人边看风景边赶路,不知不觉就到了药谷的地界。 眼前的药谷整个被茫茫的白雾笼罩,根本看不清进谷的路,慕容修知道那白雾里隐藏着数不清的致命陷阱,足以让任何敢硬闯的人尸骨无存。 他随即对身边一名飞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当即上前喊话道:“天下第一庄前来求医,恭请此间主人现身一见!”连喊了几声后,白雾后面传来一声客气的询问:“请问是天下第一庄哪位贵客驾临?” 那人随即回话道:“正是慕容庄主亲至,前来拜会百草仙子。还请放开道路!”那声音听了这话明显一惊,随即语气更多了三分恭敬:“贵客稍待,小人这便去请少谷主出来!” 白雾后面随即安静了下来,不过半盏茶功夫,药谷周围的白雾肉眼可见的散去,此时一抹浅绿的倩影从远处婷婷袅袅的走来,不过几个呼吸便来到众人面前。 这人约摸双十年纪,面容清丽无比,乌发只用一根玉簪盘在头上,极简的妆容却更衬的她气质出尘。配上身边白雾缭绕的景象,简直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此女便是百草仙子,虽名义上是少谷主,因老谷主年迈不理事,谷中诸事都由百草仙子打理,是实际上管事的人。 百草仙子将众人大致打量了一遍,便抱拳行礼道:“在下苏问情,见过几位贵客!”说完又看着慕容修,感叹道:“这位想必就是慕容庄主了?果然名不虚传!” 几人初时便被她的出场惊了一下,此时见她一个女子自称“在下”,还豪爽的行男子的礼节,顿时又是一惊。不过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行事不拘小节,别扭了一瞬便也适应良好了,纷纷抱拳还礼。 苏问情问过几人名姓后,便径直问道:“慕容庄主来我药谷求医,想必已经清楚我们谷中的规矩了?” 慕容修颔首道:“自然。” 苏问情随即目光灼灼的看着慕容修道:“找我看病的人必须拿出一样能打动我的珍贵之物,如今在下正有一件想要的东西,只不知庄主肯不肯给了?” 慕容修看着她,略觉奇怪,于是谨慎的问道:“不知少谷主看中了何物?如今在下尚且不明就里,却是不能随意应承!” 苏问情嫣然一笑,也不在意慕容修的谨慎,坦然道:“慕容庄主容色之美乃是在下生平仅见,若是肯与我做一日夫妻,享一夕之欢,便是再难治愈的病人,在下也必定让他恢复如初!” 在场众人听得这话顿时个个呆若木鸡。李逍遥更是惊的目瞪口呆,看着说出这番惊人之语却表情平淡的苏问情,心里的景仰简直如滔滔江水一般绵绵不绝。 说真的,江湖上爱恋慕容修的闺阁女子简直多如过江之鲫,但敢于向他示爱的却只那么寥寥几个,还都示的很是委婉。 像苏问情这样胆大包天的直接说要睡慕容修的,李逍遥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了! 甭管睡得到睡不到,冲着这位女中豪杰的勇气,李逍遥觉得自己就应该为她鼓掌,以示尊敬。 慕容修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发怒,看着苏问情一挑眉毛,正要说话,叶劲突然焦急的插话道:“此事万万不可!” 苏问情奇怪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是在问慕容修的意见,跟你有何关系?你这么着急上火的是为了什么? 叶劲这才察觉到自己太激动了,有心想坦白和慕容修的关系,又怕说出来苏问情也不予承认…况且,如今师父的病都着落在她身上,若是这女子得知他二人的关系,嫉恨之下不给师父治病,岂不是糟糕! 不能坦诚二人的关系,叶劲看着苏问情疑惑的目光,怕她起疑心,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大好前程,如何能为了一时欲望失了清白…”话刚说了一半,想到劝说的对象是女子,顿时尴尬的闭了嘴。 苏问情嗤笑道:“女子所谓贞洁,不过是男人为满足私欲强加给女人的枷锁,否则为何唯独女子要从一而终,男人却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因此贞洁之说,我向来不屑一顾,也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几人听完这番离经叛道的话,同时沉默了下来。叶劲被沈清晖抚养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女性十分尊重,也不赞同男人三妻四妾,但是像苏问情这样完全不把贞洁当回事的态度,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有心劝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问情说完这话,目光随即变得深远,仿佛陷入回忆:“自我懂事起,我便立誓终身不嫁男人——医术一道何等深广,我辈医者便是穷经皓首也难以窥其全貌。我此生便在谷中研习医术,救死扶伤,不比困于后宅之中,日日围着个男人打转要有意思的多?” 众人还未从苏问情的特立独行中回过神来,李逍遥突然大笑着赞同道:“说得好!世间规矩本就对女子极不公平,少谷主能顶住世人偏见坚守本心,实在可敬可爱!在下佩服万分!”说完,郑重其事的对她行了一礼。 苏问情被李逍遥弄得明显一愣,随后眼里便添了几分暖意。 从前,她每次对人说起这番话时,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她简直是疯魔了,不是破口大骂便是冷嘲热讽,像慕容修几人这样沉默不语已经算是极好的态度了。 苏问情从未想过,自己堪称异想天开的想法,居然有人能出言真心夸赞,这人竟然还是一个男人!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感激的向他回礼道:“问情谢过李阁主盛情!” 说完,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感慨道:“不想谛听阁的阁主,竟是这样一位胸襟开阔的奇男子!” “哪里哪里!”李逍遥得了佳人夸赞,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连忙移开视线,耳朵尖上却添了一点红。 苏问情和李逍遥说过话,随即又转向慕容修道:“在下方才的提议,庄主考虑的如何了?”说着,又直白道:“不瞒庄主,在下尚且是处子之身,如此也不算辱没了庄主——何况男子并无名节之说,庄主何不应承下来?” 李逍遥被美人的“喜新厌旧”弄得措手不及,见她对慕容修势在必得的模样,连忙插话道:“慕容庄主向来不近女色,怕是难以打动!姑娘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也不差的…” 苏问情被他一打岔,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的回道:“李阁主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只是单论容貌却逊色庄主多矣,而我偏偏又是好色之人…” 李逍遥被美人的直白戳了一下心窝子,看了一眼慕容修迷死万千少女的脸,只好灰溜溜的缩了回去,生平头一次对青梅竹马产生了点小小的不忿。 叶劲此时哪里还忍得住,再次站出来道:“在下在江湖上也算成名的高手,只要少谷主肯出手,今后但有差遣……”话未说完,便被慕容修一把拉了回来。 叶劲回头看向他,便见慕容修眼里直白的写着:信我。叶劲一见他的目光,心里便安定下来。慕容修随即对苏问情道:“我已与人有了白首之约,怕是不能如少谷主所愿!”话虽说的客气,语气却十足坚定。 苏问情意外的一挑眉:“倒是从未听说庄主有哪位红颜知己…”话未说完,眼角瞥见叶劲,再一回想二人方才的行为,顿时心领神会,爽快的改口道:“既是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此事便作罢!” 随即又戏谑的看着慕容修,饶有兴致道:“只是本派祖师曾立下规矩:给穷人看病可以分文不取,给富人看病却必定要收足报酬——若是遇上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更是要拿出足以证明诚意的稀罕之物,才能请得谷中之人出手!” 苏问情说着,看了看叶劲的表情,故意略显为难的笑着道:“庄主若是不能拿出足以打动我的东西,在下恐怕无法让庄主达成心愿了!”说着又提醒道:“若是想用黄白之物搪塞于我,我可不答应!” 慕容修显然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道:“少谷主乃是世外高人,在下如何敢用金银俗物搪塞?”说着,示意属下拿出备好的礼物呈到百草仙子面前。 苏问情疑惑的看着手里狭长的盒子,不明所以的看向慕容修,便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只好一头雾水的打开。里面是一个书画卷轴,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苏问情展开只一看,脸上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在下的这份薄礼,少谷主可还满意?”慕容修含笑问道。苏问情将卷轴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狂喜,郑重的躬身行礼道:“庄主实在有心,竟能找回鄙派祖师的遗物!……师祖曾言若有人能送回祖师遗物,便是我药谷的恩人!——有此一物,庄主但有差遣,我药谷上下必倾其所有达成恩人心愿!” 慕容修温和道:“少谷主言重了!只要少谷主能医好马车上的病人,在下便别无所求了!”苏问情感激道:“庄主尽管放心!问情必竭尽全力让他痊愈!” 苏问情于是吩咐仆人开路,热情的将一行人请进谷中。沈清晖从马车上下来时,苏问情一眼便从他脸上气色看出此人易了容,也不多问,殷勤的将他请到内室坐下。仔细的望闻问切一番后,立刻表示治愈此病不在话下。 一行人于是在谷中住了下来。 ☆、第一百章 李逍遥自从入了谷后,每日围在苏问情身边帮忙,鞍前马后的伺候沈清晖,直把叶劲这个正经的徒弟都挤的插不进手去。 如此这般的过了几日,李逍遥突然不去粘着苏问情了,而是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埋头苦读,吟诗作赋。等到慕容修和叶劲两人察觉不对找上门去,李逍遥整个人都魔怔了,连人话都不会讲,说出来的话全是诗歌。 慕容修十分不理解的问他:“我记得你不是一看书就头疼?” 李逍遥作幡然悔悟状:“浪子回头金不换,蹉跎年华心自知。励精图治莫恨晚,后发制人仍醒狮!” 慕容修无语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终于意识到从前都是在蹉跎岁月,懂得要奋发读书了?” 李逍遥赞许的看他一眼:“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慕容修洞若观火的鄙视道:“不见得吧?难道不是为了追求百草仙子?” 李逍遥干脆无耻的承认了:“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慕容修满脸黑线,怎么连凤求凰都来了,不由无奈的叹气道:“真就那么喜欢苏姑娘,你一直中意的不都是温柔小意的女子?你确定要为了她,放弃那些红颜知己吗?” 李逍遥一听这话,立刻严肃了表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慕容修终于受不了了,捂脸叹气道:“好好说话!”瞥见李逍遥仿佛喝醉了一般轻飘飘的荡回书案前,慕容修心里明白,这小子这次怕是来真的。 李逍遥的底细作为青梅竹马的慕容修再清楚不过。这人一向自夸风流无双,表面上红颜知己遍天下,其实只会嘴上占点便宜,一遇到动真格的立刻逃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到现在还是童子身,慕容修都懒得鄙视他。 叶劲此时热心的凑过来建议道:“李阁主,我觉得苏姑娘不是寻常女子,不会喜欢这些诗词歌赋——你送她一颗百年份的黄精,说不定她会更喜欢!” 李逍遥听了这话顿时呆滞,如梦初醒一般,激动地握住叶劲双手道:“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 话音刚落,便急急忙忙的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挖黄精去了。慕容修和叶劲两人目送他离开,一时无话。 半晌,叶劲不放心的对慕容修道:“他没事吧?” 慕容修表情沉重的摇头:“不好说。” 叶劲回忆了一下苏问情的言谈举止,为李逍遥点了一根蜡烛:“苏姑娘不像是能轻易打动的人,李兄的追求之路怕是道阻且长!” 慕容修想了想,突然严肃了表情道:“身为朋友,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帮他一把!” 叶劲立刻来了兴趣,好奇道:“怎么帮?” 慕容修一本正经道:“沈前辈的伤已经治愈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便是日常调理。——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去,把人和马匹车辆全部带走,一匹马也不留给他……这样他就可以借口没有代步工具而赖在药谷不走了!” 叶劲忍俊不禁,憋着笑道:“万一百草仙子把他赶出来呢?” 慕容修仍旧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不是在冒坏水坑害朋友:“没关系!百草仙子菩萨心肠,就是赶他出来,也会记得给他留个茅草屋栖身的!” 叶劲怀疑的看着他:你们真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不是假的? 慕容修以目示意,十足笃定:千真万确。 二人相视一笑。第二天清早,这俩没良心的果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把李逍遥一个人扔下。 李逍遥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慕容修留下的信,心里顿时把那对坑害朋友的奸夫淫夫骂的狗血淋头。 然而李逍遥虽在脑海里咬牙切齿的把两人拖出来毒打,回头看见戏谑的看过来的苏问情,还是瞬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似得表情,期期艾艾的说道:“苏少谷主,如今小可无依无靠,背井离乡,身无长物,只能求少谷主收留了!” 苏问情爽快的道:“可以啊!只要交足银子,想住多久都行!” 李逍遥不好意思道:“在下并非有意赖账,只是……在下的两个朋友,临走时把银钱都带走了,一文也没有留给在下…是以……” 苏问情:…… 苏问情一时间也被这等损招尽出的缺德友人震惊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逍遥随即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扭扭捏捏的自荐道:“小可自问还有两分姿色,不知…可不可以…以身抵债啊?” 苏问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怎么看着还有点可爱? 苏问情原本就对他被朋友丢下的遭遇又好笑又同情,此时虽明知他不至于像他说的那么窘迫可怜,还是不知怎么就松口道:“我这里正好缺个打理草药的,李阁主若是不嫌弃…” 李逍遥见心上人肯留下自己,立刻喜出望外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仙子收留!仙子您真是人美心更美…”以谷中之人的身份留下,和以客人的身份留下,性质可大不相同。 苏问情听了李逍遥的恭维,脸上一红,不自在的轻斥道:“不许贫嘴!” 李逍遥立马狗腿道:“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修: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坑你这一把。 ☆、第一百零一章 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善恶终有报这句话,慕容修一行人离开药谷走了一天的路,就遇到有人拦路。 那人衣服半长不短,头发灰白,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寒光四溢的眼睛,一看就是武功极高的世外高人。 慕容修一见了那人,初时不敢相信,仔细打量一阵后简直喜出望外:“前辈,是你吗?”说着就主动迎了上去。 此人正是受慕容风云所托,护佑了慕容修五年的那位绝顶强者,慕容修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对他的身形气质却是再熟悉不过。 慕容风云死后,此人的存在正好填补了慕容修缺失的父爱,因此年幼的慕容修对他又亲近又崇拜。 可惜这人在完成了约定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七年来慕容修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今这人主动找上门来,怎不叫慕容修欣喜若狂。 那人见慕容修走了过来,突然“唰”的抽出佩刀指着慕容修,眼里满是不善之色:“慕容修,我今日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自你干出那等寡廉鲜耻之事,你我便已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受死吧!” 话音刚落,便狠辣无比的一刀劈了过来。慕容修连忙闪身避开,叶潇紧随其后,又是毫不留情的几刀刺了过去,慕容修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只能继续躲闪。 两人转瞬间已经过了十几招,慕容修不知道叶潇为何突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瞅准一个空隙脱出战斗,和叶潇拉开距离。 一众属下立刻趁此机会将叶潇围了起来,叶潇轻蔑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冲着慕容修不屑道:“天下第一庄偌大的名声,竟也要干以多凌寡之事,不怕江湖同道耻笑?” 慕容修听了这话,当即就挥退一众属下,又对叶劲微一摇头,示意此事他自行解决,随即便急忙求问道:“前辈,晚辈到底做了什么,让您一定要杀我而后快?” 叶潇恶狠狠的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敢问我?——辱没先人的东西,我杀你都是轻的!”说完又是毫不留情的出招。 叶潇本意是慕容修的行为辱没了慕容家以诚待人的家风——虽然他现在对天下第一庄印象大减,还是佩服历代慕容家主的为人的。 慕容修却想岔了,心里也有了点火气,不服气的回了一句:“前辈,晚辈和叶劲早已拜堂成亲,不似外人所传的那般不堪!……此事即便家父在世也不至苛责于我,前辈何以越俎代庖?” 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指着叶潇的鼻子骂他多管闲事了。叶潇听了这话一呆,顿时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吼道:“谁要管你那点狗屁倒灶的破事?我说的是写意山庄沈家!” 慕容修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晚辈错怪前辈了,不想前辈与写意山庄也有交情……” 叶潇没好气的道:“怎么?慕容风云那老匹夫没跟你说过这事吗?” 慕容修老实的摇摇头道:“却是不曾听说过!”随即又略带好奇的道:“当年的事,晚辈实在云里雾里,前辈可肯为晚辈解惑?” 叶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模大样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把当年的事跟你说道说道…”一眼看见慕容修凑过来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叶潇突然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被这小子带歪了心思。明明是来找他报仇雪恨的,怎么变成了教导晚辈了! 意识到这一点,叶潇恶狠狠的一把推开慕容修,凶神恶煞的道:“慕容修,你少给我套近乎!实话告诉你,我今日便是来给沈家报仇雪恨的!你再是说什么也没用!” 慕容修苦笑一声道:“前辈,沈家惨遭灭门晚辈也很是痛心,只是此事又如何怪到晚辈头上了?” 叶潇看着慕容修,想起这人做下的事,眼里有了真实的愤怒,冷冷道:“慕容修,你少跟我装模作样!我问你:沈清晖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找来冒充沈家后人,好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 “前辈…”慕容修正要解释,叶潇根本不让他说话,逼视着他道:“你不要想着糊弄我!我这些年在外可没闲着,早已将当年的事查的一清二楚!” 说着,冷哼一声道:“原以为天下第一庄本着江湖道义,这才对写意山庄施以援手——谁知沈家灭门就是受了你们牵连!” “未能保全沈家骨血已是大罪!如今你竟然还敢摆出一副施恩的态度,以赝品混淆沈家血脉,侮辱沈家历代先人!更是罪无可恕!” 叶潇越说越是怒火万丈,最后强忍着滔天的怒火,戟指向慕容修道:“慕容修,我最后问你一句!沈家受牵连灭门的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慕容修心下暗叹一声,点头道:“晚辈知道。”叶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狂怒的大笑几声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取你性命,也不算冤枉了你!” “去死吧!”眼见叶潇又是一刀劈过来,慕容修轻叹一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叶潇的惊天一刀被慕容修抬手接住,随即反手握住刀尖,伸指轻描淡写的在刀脊上闪电般连弹了三下。 由于动作太过迅速,旁人只听得一声响,叶潇却感觉一股巨大的震颤从刀上传来,不仅虎口立刻被震裂,整条手臂都瞬间麻痹,手中的刀立刻就握不住了。 叶潇心里暗叫不好,他多年没见慕容修,印象中的慕容修还是原来那个半大的孩子。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如今神功大成,早已是今非昔比,一接触还是被慕容修的刻意放水麻痹,忍不住感性占上风,起了轻视之心,如今看来实在是托大了。 叶潇立刻就要抽身退走,慕容修哪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顺手夺过刀,鬼魅一般连点他周身大穴。 叶潇心里刚起了退意,便发现自己已是动弹不得。慕容修见叶潇受了伤,当即撕下一片衣摆,取出伤药为他包扎伤口。 见叶潇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慕容修苦笑一声,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慕容家对写意山庄多有亏欠,晚辈如何敢找人冒充沈家后人,行此利用之举——沈清晖便是当年的写意山庄沈梦尘!” 慕容修随即向他简单解释了沈清晖诈死逃生的经过。叶潇面沉如水的听着,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眼睛盯着前方,插话道:“你口中的沈清晖,便是此人?”显然他找来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知道慕容修的目的。 慕容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马车里的沈清晖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就站在不远处,下意识的便回道:“正是!” “哈哈哈……”叶潇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罢,再看向慕容修的眼神已经没有任何温度:“慕容修!你以为时隔二十多年,我便老眼昏花到认不清故人了吗?” 不等慕容修反应,叶潇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气劲,不知怎么自己解开了穴道,回手对着猝不及防的慕容修就是一掌劈下。慕容修慌忙与他对了一掌,不想叶潇竟是虚晃一枪,眨眼便借着慕容修的力道逼近沈清晖。 原来叶潇自见识了慕容修的武功,便知杀他无望,立刻转变了目标,硬扛了慕容修一掌,拼着身受重伤,也要让顶着沈梦尘身份的冒牌货消失。 叶潇的计策很是奏效,周围的人都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他接近目标。眼看沈清晖就要命丧当场,叶劲突然出现将他一把拉开,挡在叶潇面前。叶潇见了叶劲的脸,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便和他战在一处。 叶潇和叶劲一交上手,立刻意识到此人武功不下于慕容修,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仗着身上的蛊虫才勉强与他打个平手,就这还是因为叶劲未出杀招的缘故。 眼角瞥见慕容修迅速逼近的身影,叶潇心下大惊,连忙出言激他道:“两个打一个,还要不要脸了!” 若不是慕容修出掌时下意识收敛了内力,他此时远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饶是如此,抵挡一个叶劲已是艰难,再来一个慕容修怕是断无生理了。 叶劲被他各种古怪难缠的蛊虫弄得窝火无比,若不是看出此人与阿修和师父有旧,冲他方才的举动就要痛下杀手。此时见他出言相激,立刻对慕容修道:“阿修,我们先合力擒住他,再慢慢与之分说!此时一两句话怕也无法取信于他!” 慕容修听了这话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随即便上前和叶劲夹击叶潇。慕容修一加进来,叶潇立刻感到压力剧增,不过勉强支持几招就招架不住了。 眼看要被活捉生擒了,叶潇骤然被激起凶性,疯狂大笑着道:“跟我一起死吧!”话音刚落,衣袍瞬间鼓胀起来,竟是要引爆自身内力,拖着两人同归于尽。 二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想阻止他自爆,慕容修心心念念的都是把人救回来,叶劲却眼尖的发现叶潇袖里有些不对,当即一把推开了慕容修。 只见一个黑点快如闪电的向他的面门射了过来,叶劲将内力凝聚在手中,抬手一挡,那黑点便重重的撞在他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撞着一堵无比厚重坚硬的墙壁。 “不要!”沈清晖原本呆呆的站在一旁,不敢相信逝去的故人又出现在面前。此时眼见他要自爆,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 那蛊在叶劲那里受了挫,此时眼见有送上门来的软柿子,立刻改变目标,瞬间没入了沈清晖的胸口,沈清晖受此一击,立刻眼一闭向后仰倒。 ☆、第一百零二章 “师父!”叶劲眼睁睁的看那蛊虫钻进师父身体里,骇的面无人色,连忙冲了过去,却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他抖着手探查了一下师父的状况,竟探得他已经没了呼吸脉搏,不由心下大恸,悲愤交加的回头瞪着叶潇:“你竟然杀了我师父!” 叶潇装作要自爆内力暗中对慕容修下手,被叶劲识破后原本很是懊恼,不料那蛊竟阴差阳错的打中了沈清晖,心下顿时大喜。及至听得叶劲说人死了,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道:“谁杀了你师父?” 叶劲见这人居然还不承认,悲愤不已的就要起身对他动手,此时袖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叶劲一惊之下连忙回头,便见师父竟然睁开了眼睛,没事人似得向他眨了眨眼睛,又隐晦的看了看叶潇的方向,随后便重新闭上眼睛装昏迷。 叶劲见师父没事,霎时由悲转喜,又见他给自己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怒气冲冲的对叶潇道:“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慕容修见沈清晖中招,连忙大惊失色的赶过去查看,叶劲暗中握住他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慕容修顿时心下一松,随即低声下气的对叶潇道:“前辈有怨气,尽管冲着晚辈来便是,何必牵连无辜?” 叶潇原本被叶劲的话弄得心下起疑,此时见了二人的模样,立刻将那点怀疑抛开,志得意满地笑道:“这人已经中了我的夺命蛊,除非服下我独门配置的解药,否则不出三刻就会命丧黄泉!” “还请前辈赐下解药!”慕容修立刻接话道。叶潇嗤笑一声道:“当我傻吗!我要是给了解药,你们还能留我性命?——想要我救他也行,让我带他离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给他解药!” 说完,想想又凶狠的警告道:“解药我并未随身携带——你们谁要敢轻举妄动,我便自爆丹田拖着他一起死!” 叶劲似乎已经束手无措,一咬牙将身后挡着的沈清晖露了出来,叶潇立刻迅速掠来把人劫持了,正要离开,叶劲突然警惕十足的拦住他,不放心的质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暗害了我师父?” 叶潇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和慕容修的关系,突然出言挑拨道:“想要你师父活命,就拿慕容修的人头来换!——三日后出云山下,我若见不到慕容修的人头,你也别想再见你师父!” 见叶劲脸色瞬间难看,叶潇恶劣的笑道:“是一时情爱重要,还是授业恩师重要,你自己好好掂量吧!”说完便绕过叶劲,运起轻功就要离开。 临走时,叶潇突然回头对慕容修嘲讽道:“你若是真心爱重叶劲,便不能眼睁睁看他师父惨死,让他背上不孝的骂名痛悔终身!”说完,看着慕容修同样难看的脸色,轻飘飘的加了句:“三日后,出云山下,自己来领死吧!” 慕容修赶在他离开前说了句:“前辈只要揭开沈前辈的易容,便知晚辈所言不虚!——还请前辈慎重行事,千万莫要误伤了好人!” 叶潇听了这话一惊,半信半疑的看了慕容修一眼,什么也没说,揽着沈清晖运起轻功,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劲虽按师父的意思让叶潇带走了他,此时眼见两人的身影消失,还是一阵心神不安,忍不住握住慕容修的手道:“阿修,我们要不要暗中跟上去?我担心我师父……” 慕容修揽住叶劲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放心吧,那位前辈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方才他对我的话已经信了三分,此时追去反倒让他疑心更重,说不定还害了沈前辈……他们上一辈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叶劲听了这话也只好打消了暗中尾随的念头,转而向慕容修问起了叶潇的来历,慕容修随即便向他讲述了两人的过往。 叶潇带着沈清晖赶了二三里路,眼看确实没有人追来,尤不放心,又放出探查的蛊虫在周围巡视了一遍,确定周围连只活的兔子都没有后,便改变了方向,绕了一个大弯回到了真正的路上。 叶潇用了一只蛊治愈了伤势,又赶了一段路,眼见蛊虫发作的时间快到了,叶潇看着昏迷的沈清晖犹豫了一下,取出一颗解药掰了一半喂给他吃。距离叶潇真正的目的地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这样可以在不杀死他体内蛊虫的同时,保他暂时不死。 叶潇收好半颗解药便带着他继续赶路,天色将暗之时,叶潇来到一座山的山脚,顺着隐秘的机关来到高悬于崖壁的一处山洞。 倘若上一世的燕九州在这里,立刻就会认出这就是让他从慕容修手中死里逃生的那个悬崖山洞。 那具鲜活的尸体就是叶潇。他在掩护沈清晖逃跑时受了极重的伤,侥幸被天下第一庄救下,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误以为沈清晖已经身死,叶潇随即配合天下第一庄将沈家灭门的仇人,用各种手段尽数诛杀殆尽。为沈清晖报了仇后,叶潇本欲为之殉葬,此时正好遇到慕容风云托孤于他。 叶潇感念慕容风云的救命之恩和相助沈家之义,郑重的应下了此事。五年后,见慕容修已有了自保之力,叶潇随即飘然而去,回到沈家故地缅怀故人,不想却发现了沈家和武林至尊蛛丝马迹的过往。 叶潇当即发誓要查清沈家灭门的内幕。就在不久前,弄清了沈家和慕容家的联系后,不能接受慕容家连累自己挚友身死和对慕容风云隐瞒内情的愤怒,让他发誓一定要让慕容家付出代价。 燕九州从他身上搜到的噬心蛊,就是他千方百计从苗疆弄来,专门为慕容修准备的。只是在准备动手前,想起沈清晖再是九死一生也遵守祖先遗愿没有把秘籍交出来,想起慕容家对沈家做的种种努力,还有那个悉心照看了五年的孩子……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报复。 但是此时支撑他活着的所有精神支柱都消失了,万分绝望之下选择了自我了断。原本再过个几天,无人喂养的蛊虫就会自己饿死,谁知燕九州好死不死的就在他死后不久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 叶潇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尸体竟然被燕九州利用做成了替身,费尽心机找来想要给沈清晖报仇的噬心蛊,阴差阳错之下反而害死了沈清晖唯一的爱徒,直接导致他最终郁郁而亡。 ☆、第一百零三章 此时的叶潇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将沈清晖放在地上,便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了。踌躇一阵,想到临走时慕容修信誓旦旦的话语,叶潇虽仍是半信半疑,还是忍不住伸手摸向了沈清晖的脸。 不等他摸到,一路都在假装昏迷的沈清晖突然睁开了眼睛。迎上沈清晖审视的目光,叶潇的动作顿时一滞,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类似干坏事被抓包的尴尬,讪讪的缩回手去。 沈清晖一挑眉,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叶潇顿时尴尬的咳嗽两声,急忙辩解道:“没,没想干什么…咳!”由于话说的太快,还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一下。 沈清晖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叶潇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沈清晖便也不客气的把他当成扶手,抓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体。 叶潇见他站稳了,立刻乖觉的松了手,小媳妇似得垂手站在一边,看着沈清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有条不紊的整理衣冠。 叶潇正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怂?——这人现在是我的俘虏,连小命都捏在我手上,按理应该是他怕我才对啊!怎么反过来了? 不等他想明白,沈清晖整理完了仪容,看了看山洞里的环境,随口问他道:“你一直就住在这种地方?” 叶潇下意识的陪笑着道:“是…那个,条件简陋了些,你多担待…”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叶潇悲愤的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你看你那熊样,还有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了! 沈清晖环顾四周,山洞里的环境确实简陋,家具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石桌并几个石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沈清晖看着,眼睛渐渐酸涩起来。 叶潇见沈清晖打量着狗窝一般的住处,心里顿时又羞窘又尴尬,直想冲过去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然而脚挪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敢去。 沈清晖眼睛忽的瞥见不远处的一个碎石堆砌而成的像是坟茔的小丘,便问道:“那是什么?”说着便走上前要查看。叶潇一看这人竟盯上了自己的命.根子,立刻大惊失色的挡在他面前。 沈清晖表情严肃的命令道:“让开!”叶潇被他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还是硬着头皮道:“不让…你不能看!” 沈清晖干脆利落的伸手推了他一把,武功高强的叶潇瞬间被毫无武功的沈清晖推了一个趔趄,让他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吾爱沈梦尘之墓”。 沈清晖顿时愣在当场,不等他反应,被推开的叶潇“嘤嘤嘤”的冲过来,一把抱住墓碑,用身体护住了坟茔。只见他哆哆嗦嗦的看着沈清晖,仿佛一个面对着彪形大汉想要护住唯一宝贝的无助孩童,嚎啕道:“这是我心爱之人的墓,你不能碰!” 沈清晖看着叶潇的动作,不由得红了眼眶,他眨了眨眼掩去泪意,清了一下喉咙,笑着道:“大哥,你此时还认不出我吗?”说着便干脆的揭开了□□。 叶潇见了他的真容,立刻停止了嚎啕,呆在当场,好一会才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的道:“你,你真的是阿尘?你还活着!” 沈清晖含泪点头道:“是我,沈梦尘是我在江湖上行走用的化名,我的真名叫作沈清晖。” 叶潇一把扯掉面罩,激动的向他伸出手,突然又迟疑的看着他,质疑道:“你真的是阿尘,不是别人假扮的?”虽然面前人的行为举止都像极了阿尘,但是美梦成真,叶潇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相信这是真的。 沈清晖轻叹一声,他十分理解叶潇的心情,就是自己,经过这么长时间,还是感觉自己仍在梦中一般,于是干脆列出证据:“大哥,你当年曾给我吃过一颗异植,从那以后任何蛊虫都无法伤我——容貌可以伪装,这个总骗不了人吧?”说着,便主动将手腕递给他。 叶潇在听得沈清晖说出这件隐秘后立刻就信了九成,这事除了他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果然,钻进沈清晖体内的夺命蛊早已死去,再过几个时辰就会被他的体.液融化,变成他身体里的养分。 叶潇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立刻激动不已的抱住他,感觉心里的喜悦和庆幸几乎要从胸膛里满的溢出来了,嘴里只不停的说道:“阿尘,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说着说着,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 沈清晖也是激动的难以名状,紧紧的抱住他,一叠声的应道:“是的,我还活着!我没有死…”劫后余生的两人抱在一起,肆意的用泪水宣泄心中的激动。 良久,沈清晖轻轻推开叶潇,伸手小心翼翼的碰触了一下叶潇颈间的那个触目惊心的疤痕,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一日,沈清晖眼睁睁的看着叶潇被人一刀抹喉,血流如注,只感觉霎时间天昏地暗,若不是心里还有一丝清明知道不能辜负叶潇的心意,让他死也不能瞑目,简直恨不得当场和他死在一处。 叶潇温柔的看着他,轻轻握着他的手,一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胸前,免得再看到那个疤伤心,嘴里故作轻松的说道:“我那时运气好,正好遇到天下第一庄的人,被他们救了……”叶潇随即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向沈清晖讲诉了一遍。 沈清晖越听越是心痛,这些年自己好歹还有叶劲和慈幼院的孩子们陪着,日子也不算难熬,他却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漂泊,就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陪着一座坟墓…… 瞥见沈清晖心疼不已的模样,叶潇连忙抱住他又是好一通安慰。等到沈清晖终于缓过来,叶潇慨叹了一声,神色复杂的取出一个寒玉雕成的盒子:“这只噬心蛊,原本我是为慕容修准备的……” 沈清晖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道:“他是我徒弟心爱之人,你不可以伤他!” 叶潇安抚一笑道:“放心吧,慕容风云到底还是救了你一命,仅凭这一点我就一辈子感激他——况且我杀慕容修本也是因为误会,我今后不会再对他下手!” 叶潇真正在乎的只有沈梦尘一人,为沈家抱不平也是因为爱屋及乌,既然阿尘没事,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找慕容修麻烦。 况且…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千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假的,否则他也不会明明有噬心蛊这个大杀器,还下意识的选择了不立刻致死的夺命蛊。 那夺命蛊虽也是稀有的凶蛊,毕竟无法完全免疫内力,要想杀死慕容修这样快要达到超脱境界的高手是不可能的。 噬心蛊就不同了,哪怕是前世落到燕九州这个外行手上,没有祭品供奉,又被他不得法的一通胡乱摆弄,也还是在天下第一庄的重重护卫下杀死了叶劲。 倘若是由叶潇这个玩蛊的行家操纵,再被他用自己的血祭炼一番放出,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根本无需目标身上有伤。便是此时的慕容修,若是没有防备之下,被它钻进体内也只有饮恨一途。 ☆、第一百零四章 叶潇想到噬心蛊的可怕,不由得暗自庆幸当时没有把它真的放出去,他随即取出一瓶漆黑的药水,倒在寒玉盒子上。 那药水一接触寒玉,便如墨汁渗透宣纸一般渗了进去,很快里面半透明的蛹便疯了似得在盒子里弹动,将盒壁撞的“咚咚”响。 那蛊为了自保,瞬间变换了黑、红、蓝、绿四种颜色,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虚弱下去。重新变回半透明后,便如冰雪一般消融了。 干脆利落的杀死了噬心蛊,叶潇迫不及待的握住沈清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阿尘,我…我有一句话憋了二十多年,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叶潇深吸了口气,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起勇气,用一种豁出去了的声音说道:“我…一直…我对你……” 沈清晖正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聚精会神的听着,哪知这人突然抓着自己的手往他kua下一摸,随即忐忑不安的问道:“你…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沈清晖:…… 沈清晖猝不及防的被耍了一回流氓,脸上表情仍旧淡定无比,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评价道:“大哥雄风不减当年啊!这尺寸,还是那么傲人!”说完,还不客气的上手抓了抓充,血,挺,立的某处,心里感慨不已:啊…这直截了当毫不掩饰的流氓作派,真是久违了! 无辜被骚扰的受害者淡定若斯,叶潇这个没脸没皮的老流氓反倒被弄的面红耳赤,嗫嚅道:“你…你怎么知道?” 沈清晖仍旧平静的说道:“当年大哥每次与小弟抵足而眠时,这个东西都会戳到小弟身上——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会察觉不到?是以对大哥的尺寸了如指掌!” 完全没有察觉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迟钝货叶潇:…… 沈清晖继续说道:“大哥三不五时的偷窥我沐浴的事,我也是一清二楚!” 叶潇大惊失色,瞠目结舌:“你…你也都知道!” 沈清晖叹了口气,无语的瞅着他道:“大哥,你每次偷看我沐浴时,我从来都不会往你藏着的方向看,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到底是有多傻?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躲在两片稀疏的树叶后面,就敢光明正大的杵在窗户外偷看,居然以为他发现不了,沈清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种种恶行被拆穿,叶潇一时间窘迫的无法言喻,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瞪着沈清晖道:“所以,你明知道我…还故意装作不知道…你,你也是对我有意的?” 沈清晖不接话头,继续控诉道:“还有,我偶尔找不到的亵裤也是你藏起来了吧?还偷偷把你穿过的换给我,看我穿着你的亵裤心里偷着乐吧?……明明尺寸都不一样,我怎么会发现不了?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潇再也听不下去,干脆发挥流氓本色,恶狠狠地扑过去亲住那张又可爱又气人的嘴。沈清晖的嘴唇却不像他说出来的话那么不留情面,温柔的包容了叶潇的入侵。 叶潇见沈清晖如此配合,哪里还客气,立刻得寸进尺的抱着他亲了个够。两人分开时,叶潇的手已经情不自禁的伸进了沈清晖的隐秘部位。见沈清晖戏谑的挑了挑眉,叶潇浑水摸鱼揩油的手立刻一顿,连忙老实的往回撤。 沈清晖暗叹一声,含笑捉住他缩回去的手,主动按在了自己从未被人碰触过的地方,随后凑在叶潇耳边轻轻道:“阿潇,只有你,不管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叶潇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下,仿佛瞬间打了鸡血一般,立刻扑过去在他脸颊脖颈上用力的亲了好几下:“阿尘!我太快活了!阿尘!阿尘……” 沈清晖抬手抚摸着他鬓边丝丝缕缕的白发,心里又绵密的痛起来:“我当年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一直等着你来跟我挑明,没想到…最终还是没等到…” 叶潇见他又难过了,连忙安慰道:“现在也不晚!能等到你这句话,别说二十年,五十年也值了!” 两人又是一阵互诉衷肠,叶潇不由得起了反应,期期艾艾的征求意见:“可以吗?”沈清晖的回答是干脆的搂住他的脖颈。 云收雨霁后,叶潇大狗似得蹭到沈清晖面前,在他颈窝处蹭了蹭。眼看又要被推倒,沈清晖连忙一把呼开他的大脑袋,见叶潇不满的哼哼几声,不依不饶的蹭过来,不由无奈道:“我们离开已有一日功夫,再不给人报个平安,叶劲他们该担心了!” 叶潇听了这话立刻道:“这好办!我现在就给他们捎个信!”说着便来到崖边,没一会便抓了一只大雁回来。 叶潇随即放出一只蛊虫,让它钻入大雁体内,然后来到桌案边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封书信,绑在大雁的腿上,放飞了它。随后便回身抱着沈清晖邀功道:“好了,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得到消息,你如今可放心了?” 眼见叶潇又要拖着他做那没羞没臊的事,沈清晖暗叹一声,还是放任了他,只是仍旧抑制不住好奇的问:“你在信上写了什么?” 叶潇心虚的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没啥,总之能让他们知道你没危险——好了不提他们了!我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多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说着又埋头苦干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事后,叶潇餍足的抱着沈清晖,终于有心思关心别的事:“那个叫叶劲的小子,是你收的徒弟?一看就根骨上佳啊!”自从知道叶劲的身份,叶潇对他的好感瞬间就满格了。 沈清晖点点头,心里十足的骄傲:“这孩子心地善良、孝顺懂事,这些年多亏有他陪在我身边。” 叶潇眼睛一转,突然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清晖,兴奋道:“他姓叶!”仿佛一只得了主人奖励的大狗,身后的尾巴摇个不停。 沈清晖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不自在的道:“你不要多想,就是巧合而已。” “哦…”叶潇的耳朵立马耷拉下来,仿佛一只一腔忠心却被主人无情戏耍了的大狗。 沈清晖立刻感觉到了后悔:早知道就告诉他实话了,唉!不过此时话已出口,也不好再改口,便转移话题,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过往。虽然已经从慕容修口中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叶潇还是聚精会神的听他说。 沈清晖一番陈述后,便见叶潇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你骗我!叶劲是孤儿,连名字都是你起的!根本不是巧合!” 沈清晖一愣,见谎话被拆穿,也不掩饰,认真道:“不错,我当时就是想着你,才让他姓了叶……” 当年,万念俱灰的沈清晖从河里捞起被绑在木板上漂下来的叶劲时,简直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这孩子无论是眉眼还是性情,都与叶潇十分相似。 寒冬腊月的天气,三岁的孩子,半边身子都被河水打湿,冻的瑟瑟发抖却能始终保持清醒,见了自己还知道扬着小胳膊求救。沈清晖从此便将他视如己出。 叶潇听了这话,顿时笑成了个傻子:“你把他当成我儿子养了?” 这话却实在不好接口,沈清晖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耳朵却忍不住红了。叶潇盯着他的背影只顾着“嘿嘿”傻笑。 叶潇兀自傻乐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这孩子长得如此像我,会不会是我父亲那边的亲戚?” 话一出口,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觉得此事还真有可能。叶潇和叶劲两人足有六分相似,叶潇初见叶劲时,若不是确定自己从没跟女人上过床,简直以为是自己丢在外面的私生子。 叶潇想了想,沉吟着说道:“我记得二十年前,我父亲同胞的大哥,叶家的大公子一家在回祖宅的路上遭歹人截杀,夫妇俩都当场身亡,唯独幼子不知去向…” 当年他听说了这事,还专门去找过这个孩子,可惜最终一无所获,不过通过他的一番调查推论,这事十有八九是叶家三房干的。 两人又核对了已知信息,不管是出事的时间还是年龄都严丝合缝的对上了。并且,当年沈清晖捡到叶劲的地方,正是大公子夫妇遇害之地附近一条河下游的支流。 如此说来,叶劲本来的姓氏还真是叶,沈清晖本是出于私心,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真把名字起对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沈清晖呆愣了一瞬,犹豫着问道:“我们要不要告诉叶劲他的身世?”既然叶劲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不告诉他似乎太不近人情,可若是说出来,沈清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恐慌,害怕会就此打破现在的平静生活。 叶潇倒是干脆的一摆手道:“算了吧!反正他亲生父母都已亡故,说出来徒惹伤心——如今我父亲那房和大房都已经没人了,叶家剩下的只有三房……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整日里只知勾心斗角,没有相认的必要。” 四十多年前,世家公子叶慕枫和苗疆仡宿部族长之女九凤相爱,两人一起私奔到了中原,以天地为证结为夫妻,不久便有了叶潇。 此后仡宿部虽将九凤除名,倒是没有再行逼迫之举,反倒是叶家,哪怕叶慕枫自请从叶家族谱除名,一文家产也不要,仍不肯善罢甘休,派出大批人马誓要手刃苗疆妖女,把二公子押回去另行婚配。 叶慕枫不愿对亲人下狠手,出手处处留情,九凤也因为顾忌丈夫多有忍让,两人的步步退让没有换来叶家的理解,反而让来追杀的人越发的变本加厉。 最终,叶慕枫走投无路,自杀身亡,临死前将妻儿托付给了大哥照看。在叶家大公子的百般回护下,母子俩这才侥幸留得性命,被大公子秘密送至一处安全的住所藏匿起来。 叶潇十四岁时,母子俩隐居的地方不知怎么被叶家三房的人发现,派出杀手包围了俩人的住处,那一役,九凤为掩护儿子逃走与叶家的大半杀手同归于尽,叶潇从此便成了孤儿,在江湖上流浪。 他自此便恨极了叶家三房,大公子虽也不看好二弟和苗女在一起,却也不赞同武力干涉,若不是叶家三房一直上蹿下跳,煽风点火鼓动叶家的那些老古板的长辈,爹娘根本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叶潇想到这里,不由得冷笑道:“叶家自从被老三那一房掌控后,十几年来只顾着排除异己,如今是越发没落了,连在世家中的排名都已经从第四位掉到第十九位!再过几年,怕不是要从二十四世家除名?——若是让他们知道当年的孩子竟是如此的练武奇才,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叶潇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幸灾乐祸:“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当年叶家百般逼迫,害死了我爹娘,我虽遵照爹娘遗愿不对付叶家,也绝不会去帮他们!” “……如今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没了惊才绝艳的父亲和好歹人品端方、广结善缘的大伯,叶家三房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叶潇越说越兴奋,瞥见沈清晖略有些踌躇的表情,又保证道:“你放心!叶劲的身世我迟早会告诉他,等叶家三房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亲自带他去他爹娘的坟前祭拜!” “此时泄露身份对他并非好事,没准还会被叶家缠上……以叶劲的能力,将来的成就决不下于慕容修,便是此时回叶家当了家主,也是亏大了!” 沈清晖:你高兴就好…… 想到叶劲此时还有个要命的功法缺陷掣肘,未免节外生枝,沈清晖想想也同意了:还是先调查清楚了,再从长计议吧。 叶潇不赞同泄露叶劲的身份,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开玩笑?叶劲可是他的堂弟,若是两人相认,辈分要怎么算?不是乱套了吗! 反正他和阿尘没有孩子,叶劲的父母也已过世,就当他是自己和阿尘的儿子好了,终究也没便宜了外人!大伯那么宽容大度的人,若是泉下有知,看在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上,想来也不会太过介意…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沈清晖考虑完叶劲的身世问题,不由得又想起了故人,感慨道:“不知道武惊云如今怎样了?” 叶潇一听这话,火气立刻就上来了:“别提那个背信弃义的畜生!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将他千刀万剐了,尸体丢给山里的野狼,如今大概骨头都烂了吧?” 这小子当初自己就看不顺眼,本来就他和阿尘两个结拜多好!这货非要横插一杠,死皮赖脸的要做老三,阿尘还劝自己…结果这畜生刚从阿尘这里套出话来,立马就去告密!叶潇此时想起来,都恨不得再把他大卸八块一次:阿尘那么看重你,你居然敢辜负他的信任,实在该死! 沈清晖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当年信任到足以交托后背的人,谁想到如今竟弄成了这幅光景,也是世事无常… 好在还有阿潇陪在他身边,这几十年便也不算白活了!想着,不由得对他绽开一个真心的微笑,叶潇见心上人对自己笑得这么好看,已经偃旗息鼓的某处又活蹦乱跳起来,沈清晖:……沈清晖当然是再次纵容了他。 沈清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山洞里的东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不由得一愣。 他哪里知道,叶潇醒来后特地用上了无上神功做这些清理的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有的落了灰的家具还特地搬到崖边清理,就怕有灰尘落到沈清晖身上——自己住狗窝没事,但是阿尘哪怕只在这住一天,叶潇也不愿他受一点委屈。 沈清晖起身下了床,便见那个坟堆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叶潇正在崖边的洞口处死命怼那个墓碑,直到把整个墓碑都化为齑粉,这才满意的收手。 昨晚和阿尘相认太过激动,没有闲暇关注这个事情,今天一早起来看见这个墓碑,想起自己二十年来一直对着个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诉衷肠,就感觉跟吃了shi一样恶心,赶紧的毁尸灭迹了事。 叶潇忙完了,神清气爽的一拍手,回头便见沈清晖站在身后,条件反射的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不等他说话,沈清晖已经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叶潇怀里。叶潇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这等好事,一时间愣在当场。 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沈清晖紧紧抱着他,身体还在瑟瑟发抖,低头一看,便见沈清晖满脸泪水,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叶潇大惊失色,连忙慌里慌张的安慰道:“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我…不该…”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是什么触动了阿尘的伤心事,只好前言不搭后语的哄他,只求他赶紧收了这要命的眼泪。 沈清晖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叶潇,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仿佛受了很大惊吓一般,惊惶的说道:“阿潇,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待在这了!” 叶潇也不知道沈清晖被这里触动了哪根神经,不过既然心上人提出要求,还是干脆的答应道:“好,我们这就离开!你说去哪就去哪!” 叶潇不知道的是,沈清晖昨晚正好梦到前世发生的事,虽然梦醒了就把具体情节都忘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叶潇自我了断的痛楚还是深深的映在他心里,以至于一醒来看见山洞里的场景就一阵的心惊肉跳。 叶潇既然答应了此事,立刻就带着沈清晖离开,眼见潜意识里让他不安的地方越来越远,沈清晖回身看到叶潇,心里便渐渐安定下来:不管怎样,有他在身边,哪怕是死,沈清晖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因为不放心等在原地的慕容修一行人也接到了叶潇的鸿雁传书,慕容修展开信看罢,立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叶劲凑过去看了看,也是一脸的古怪。 叶潇这老不羞,居然直接告诉叶劲他师父“累着了”,没空给他写信,还说两人接下来要四处云游,让他们没事不要来打扰,等有空了自然会去天下第一庄找他们。 叶劲看完信后,好一会才感叹道:“没想到叶前辈和师父居然是这种关系…”虽然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不过想到师父今后也有了可以相伴到老的人,还是为他高兴。 慕容修见叶劲放下心来的模样,立刻凑过去道:“沈前辈的事如今已经解决了,我们的事是不是也要抓点紧?” 叶劲奇怪的看着他道:“我们有什么事?” 慕容修立刻一脸怨念的道:“自从沈前辈离开后,我们已经足有一日没有练功,你都不想着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吗?” 叶劲一听这话立刻头皮发麻,他本就觉得现在的频率有点高,昨日未行双修心里还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阿修居然还想要补上,连忙讨价还价道:“这个…也不需要每日都练吧?我觉得三日一次就很好了…” 慕容修见叶劲居然还想变本加厉的克扣自己的福利,立刻严肃了脸教训道:“圣贤有云:‘业精于勤荒于嬉’,我辈习武之人怎能如此懈怠……” 叶劲一听慕容修又要用大道理来逼他就范,吓的连忙运起轻功掉头就跑,慕容修立刻紧追不舍的跟在后面。 瞥见二人一追一逃的消失在密林里,影六忍不住感慨道:“庄主神功盖世却能每日风雨无阻的坚持练功,还能严格要求身边的人,实在是我辈楷模啊!” 旁边听了这话的影三一脸神奇的看着他,仿佛在看稀有动物,随后在影六懵懂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深意:很好,继续保持这份纯粹和天真,这个污浊的世界需要你去拯救!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俩主角的属性: 不管是慕容修还是叶劲都是可攻可受型的,不过各有偏向。 用数据表示就是:慕容修0.75,叶劲0.5,慕容修更倾向于做攻,可是因为前世的事他没法攻起来,属性就掉到了0.5。 两人解开心结以后,慕容修做了一次攻,又变回了0.75,相对的叶劲做了一次受以后,数据就跌到了 0.25,比以前更加倾向于做受,但是因为功法原因常常要含泪做攻,所以他会躲慕容修……而慕容修虽 然很想攻了叶劲,但是也是因为功法原因不得不躺平任上……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ps:叶劲失去神智的时候很攻是因为功法原因,不是他的本意,可以无视~